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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所屬書籍: 清明上河圖密碼

「見到鄧雍進後,我告訴他,董謙是林靈素指使,與他並無絲毫關聯,而且用妖術連殺兩人,必判死罪,但若被對頭捉去,便是他之罪狀。他答應我立即去尋董謙,而後交給我。唯願董謙能安然歸來。」

「鄭居中呢,他的信是寫給蔡京的?」

「嗯。不過鄭居中是秦檜妻子的姑父,兩人不好離間,我只在信中讓秦檜極力阿諛蔡京,並隱約提及梅船。見了鄭居中,我也只是叫他放心,我與宋齊愈皆不知情,他應該不會再為難宋齊愈。」

「蔡攸父子呢?收到的信是給鄭居中的?說那耳朵和珠子似被蔡家人奪去,正在設法找回?」

「嗯。大致如此。我見了蔡攸,將罪責全都推給林靈素,香袋則是朱閣不慎落在他家車上。」

「那香袋太燙手,與其被蔡家大對頭當作把柄,不如將這禍端轉給你!於是,你便討到了那香袋。哈哈!妙絕!蔡京呢?」

「我思量了一番,眼下還不知蔡京為何要暗助高麗使,去梅船殺人割耳,因此,暫未去見他。」

「我們這邊,雖有三四個紫衣客,看來全都並非真身,不知這真身藏在何處,又是何等來由?這蔡、鄭、鄧三家攪進戰團,又是為了哪般?」

「眼下,也只能先戒止住他們,莫要再害人性命。至於那紫衣客,恐怕只有等四絕各自查問清楚,拼到一處,才能看清這梅船真相??」

二、生心

第二天一早,馮賽才起來,便聽到敲門聲。

他忙出去開門,是周長清店裡那個夥計竇六:「馮相公,那塊舊布昨天半夜裡被人取走了。只是天太黑,沒瞧清那人樣貌。」

馮賽一聽,忙連聲道謝。這是他安排的第一樁事:先找了塊舊布,在上頭胡亂寫了個地址,請竇六到李棄東開寶寺后街那舊宅里,趁巷子里無人時,開門進去,尋塊石頭,將那舊布壓在院角,而後,躲在那巷子附近監看。他自己則去芳酩院,謊稱譚力死前將藏匿紫衣人的地址藏在那院里。

那院落及這消息,並無旁人知曉。舊布昨天夜裡被人取走,自然是牛媽媽所使。劫走李向西、脅迫李棄東的西夏間諜,無疑也是她。

眼下便等第二樁了。

這第二樁是捉拿李棄東。馮賽買了張新氈毯,去青牛巷找見那老人。求得他許可,取出李棄東兄弟送他的那張白駱駝毛氈毯,沿邊剪下來一條。而後請竇六去開寶寺后街放那舊布時,將這條毯帶拴在那院門的門環上。

白駱駝毛氈毯極精貴,不蛀不腐,經年如新。中原並不產,街市上賣的,皆是從西夏貨販而來。李棄東這條氈毯應是他祖上從西夏帶來,他自幼睡在上頭,自然極親熟。

馮賽是賭他的兄弟之情。

他一直不鎖那院門,恐怕隔幾天便要潛回到開寶寺后街,去看他哥哥是否回來。他若見了門環上拴的那條氈帶,自然會一眼認出,並立即明白其中含義。這含義,只有他兄弟間才明白,連牛媽媽也不曉得。他若是仍在苦尋哥哥,必會趕到青牛巷那住了十年的宅子。

馮賽已拜託崔豪,尋了一班兄弟,日夜輪流,暗守在青牛巷。

馮賽自己不能現身,又無他事可做,只能守在岳父家中等候消息。他不知要等多久,在那院中始終難安,便去邱遷書房裡,尋出一本《六祖壇經》來讀。起先哪裡讀得進去,百般強忍,才一行行順著向下掃,直至讀到神秀因參不透本性,「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樂」,他如同看到自家寫照,不由得大為慚愧,忙收住心,細細往下讀。讀到五祖深夜為慧能傳授《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慧能言下大悟。馮賽之前也聽過這句,亦曾琢磨過。此時讀到,卻如同受了重重一棒喝,不由得渾身冒汗,惶愧之餘,又心下大亮。

自己這一向身陷大禍,心何止是粘掛於事,簡直被攪作一團漿,顛旋飛散,哪裡有絲毫定止?昨夜悟到的那「當」字,其實便是無所住而生其心。事來則應,該當如何,便當如何,何必生出這許多無謂煩惱?

他心裡清明了許多,又繼續細讀那《壇經》,忽而發覺,其間字字句句,皆深得己心,如對良師,又似與知友談心,暢美不可言。一遍讀罷,仍覺未足,又讀二遍、三遍,反反覆復讀了數道,不覺已是深夜。

第二天,他又尋出《論語》《道德經》《孟子》《莊子》??一部部細讀細品。哪怕在少年時,他也未曾這般用心專意讀過書。到了汴京之後,更是日日纏陷於生意往還,哪裡有半日閑暇,何曾這般靜過心?這些古往典籍,如同清水,一道道洗心澄慮,他不僅忘了心中之事,連天地萬物,都渾然不覺。

到第三天,他已不必再讀,煎了一壺茶,獨坐在院中,瞧著院牆、院門、頭頂長空,說不出的清暢靜悅。一直坐到深夜,抬頭仰望夜空深遠、星斗繁密,更是從心底湧起一陣奇異之歡喜。

正在愜懷,巷外傳來車輪聲,由遠而近,停在了院門外。他想,來了,便起身過去打開了院門,黑暗中,一個健壯身影跳下了車:「二哥,捉到了!」是崔豪。隨即耿五也跳了下來,回身從車上拽下一個清瘦男子,馮賽一眼便認出那身影——李棄東。

那車子是周長清提供的,馮賽先出去向那車夫道謝,車夫笑著謙讓兩句,等劉八跳下車,便駕車走了。

崔豪三人將李棄東推進院子,馮賽閂好院門,忙走進堂屋,點亮了油燈。轉頭望向李棄東,李棄東站在門邊,也望著他,目光冰冷暗沉。不到一個月,他瘦了許多,臉色蒼白,雙頰凹陷。馮賽看到他這般模樣,心中竟沒了絲毫恨怒,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半晌,他才想到一句話:「你做這些,是為救回你哥哥?」

李棄東目光一顫,隨即低眼望向桌腳,並不答言。

「你可尋見了馮寶?」馮賽話才出口,迅即便想到,李棄東並未見過紫衣客,也不知馮寶便是紫衣客,忙又改口,「你尋見那紫衣客沒有?」

李棄東仍低眼不應。

「我知道你哥哥被誰劫去,我能替你找見他。」

李棄東頓時抬眼望過來,不但目光,連嘴唇也微微抖動。

馮賽卻忽而發覺,雖終於捉到此人,卻似乎已無甚用處。

先極力尋他,是為妻女和那百萬官貸,如今妻女已經回來,八十萬貫官錢也已還了回去;後來,是為捉住他這元兇,查明真相,保妻兒安全,可如今已知,他並非元兇,只是受人驅迫;眼下捉他,是為尋回馮寶,可看來他也未找見馮寶,甚而連為何要劫紫衣客,也一無所知。

他只是一個窮苦人家子弟,兄弟二人相依為命,辛苦求活。為報答哥哥養育之恩,才受人脅迫,做出那些歹事。若說錯,恐怕先錯在他那西夏身世和罕見才智,正是這兩樣,才讓牛媽媽追逼不放??

馮賽望著他,再無話可問,也無言可責,心想:他雖情有可原,但畢竟凌越了太多疆界,那些罪責,便交給官府去查斷吧。

這時,院門忽然敲響。馮賽忙示意崔豪三兄弟將李棄東押到裡間,關好門,這才出去問了一聲,門外答道:「馮相公,是我,萬福——」

三、自盡

冷臉漢雙手攥刀,狠力戳了下來。

梁興忙就地一滾,隨即騰身站起,卻扯動背傷,險又栽倒。冷臉漢卻並未進攻,垂刀立在那裡。他身後四五個黑影,各個手握鋼刀,一起向這邊逼來。那疤臉漢也已經爬起,揮刀搶先攻來。

梁興冷眼一瞧,若非後背受傷,即便徒手,也不懼這幾人圍攻,眼下卻得先奪把兵刃。他與那疤臉漢已交過手,知道此人招式雖悍狠,卻急於求勝。他見疤臉漢揮刀砍來,忙倒退避過。疤臉漢卻連連揮刀,步步緊逼。梁興閃避幾次後,見他懷面露出空當,迅即雙掌並出,左掌砍向他脖頸,趁他躲閃之際,右手已攥住他手腕,使力一擰,那鋼刀頓時掉落。他俯身一抄,從半空捉住刀柄,手腕一旋,掉轉刀頭,斜揮過去,正砍中疤臉漢右肩。他不願傷人性命,並未使力,砍中之後,一腳將疤臉漢踢倒在地。

後頭那幾人見到,急忙圍攻上來。刀鋒映著月光,霍霍急閃。梁興後背傷痛,難以施展騰挪,便索性單膝跪地,撐穩身子,這是他自家琢磨的仰攻招式。攻城時,敵高我低,須得向上進攻。一要穩住腳樁,二要防止上頭暗箭長矛,三便是從下頭瞅准空隙,迅即制敵。他半跪在那裡,看準刀刃寒光,舉刀急舞,一一擋住那幾人攻勢,手腕使上全力,只要兩刀相擊,便將對手震開。這一震,便震出空當。他左手拳掌交互,瞅空專攻敵手下盤。一掌砍中左邊一條大腿,那人頓時跪倒;一拳直搗前面一人下腹,那人也捂肚蹲下;又一把捏住右邊一人腳腕,使力一攥,那人仰空倒跌。還剩兩個,同時攻來,梁興揮刀相迎,先後震開,隨即轉臂一掄,相繼砍中一人膝蓋、一人小腿,兩人一起痛叫倒地。

梁興這才站起身,橫刀望向冷臉漢。冷臉漢仍僵立在那裡,看不清面容,只見那雙眼中寒光顫動。地上那幾人紛紛要爬起來,梁興提刀上前,刀背照準那幾人頭頂,啪啪啪,左右連拍幾刀,將那幾人全都拍暈。

冷臉漢看到,緩緩抬臂,將刀尖指向梁興。梁興緩步過去,這時才隱約看清那張冷臉,似一塊縱壑密布的瘦岩,紋絲不動。梁興知道,練武之人,最難在靜。一旦能靜,自家便不留破綻,同時也能看清對手所有破綻。他忙凝神專意,沉定氣血,等心如空杯之後,才緩緩舉刀。刀至半空,他猝然發力,向冷臉漢疾揮過去。冷臉漢舉刀一擋,「當」的一聲,兩刀重重相擊,震得梁興手掌一麻。他心中暗驚,此人氣力也勝過我,不能拼力,只能取快。

他唰唰唰連揮三刀,分別砍向冷臉漢左肩、右腰、左腿,冷臉漢身形不動,只連翻手腕,「噹噹當」三聲,將他這三刀一一擋開。梁興越發吃驚,此人刀法竟如此狠准,我未必能快得過他。

他在京城這些年,從未遇見過這般敵手,頓覺振奮,心想,唯有先擾動他這靜,才能逼他露出破綻。於是他使出苦練的急雨刀法,手腕急抖、刀尖亂點,上下左右一陣密集急攻。終於逼得冷臉漢動了起來,腳步不斷變換,手腕更是不住翻動。一串叮叮叮急響,雨敲銀盆一般。梁興連發幾十擊,冷臉漢竟也連擋幾十刀,竟一招不漏,驚得梁興不由得停住了手。前兩年,他與禁軍「十刀」中的頭一位比試時,也曾使過這急雨刀法,那人使刀以快著稱,抵擋時,也未能招招不漏,有三成都是閃身避過。梁興從未聽到過這般一連串不間斷碰擊之聲,竟覺悅耳之極。

他心中頓時生出些敬服,忙向冷臉漢望去。冷臉漢卻已迅即恢復到那僵冷之姿,眼中那寒光卻越發陰利。梁興心底一寒,他是要結果我性命。

他忙握緊了刀,後背卻因剛才動得太急,傷口一陣陣扯痛起來。沒有這傷,我也未必勝得了他,他心神不由得微有些亂,冷臉漢顯然也瞧了出來。他手臂一振,猝然出刀,直直刺來,刀速之快,梁興從未見過。他忙側身一閃,仍慢了半分,左臂一痛,被斜割了一刀。他急忙舉刀回攻,冷臉漢手臂一拐,竟又搶先攻來,逼得梁興又閃身避讓。腳步未穩,冷臉漢第三刀已經砍來,他忙用刀去擋。兩刀相擊,震得他幾乎脫手。

梁興知道若再慢下去,不出十招,自己恐怕便要送命。他暴喝一聲,揮刀加速,連連反擊。冷臉漢卻只退了半步,旋即又反攻過來,刀法凌厲奇崛,招招難測,卻又刀刀致命。梁興拼力遮擋,才勉強抵住,身上又中三刀。冷臉漢卻越發加速加力,那刀寒風一般劈面攻來。梁興已毫無反攻之力,只能咬牙拼力遮擋。頃刻間,身上又中幾刀,幸而並未致命。

他被逼得一路退到牆邊,冷臉漢那把刀始終在面前飛舞,將他退路全都奪盡。梁興雖仍竭力抵擋,卻知過不了多時,自己便將命送刀下。他從未如此真切目睹死亡,先一陣驚慌,旋即覺到渾身乏力、滿心疲憊,自己存活於世,其實已毫無意趣。死,反倒是好事。

這時,冷臉漢手臂一伸,刀尖直刺向他胸口。梁興看到,反倒生出渴念,手頓時垂下,身子前傾,迎向了那刀。

刀尖眼看刺中時,他忽然聽到一聲怒叫,是他娘,在罵他。

他心頭一凜,頓時醒轉過來: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娘前頭!

那刀尖已刺進他的皮膚,他急閃一念,微一蹲身,向前一挺,讓那刀刺進了自己肩頭。冷臉漢頓時一愣。梁興要的便是這一愣,他迅疾揮刀,砍向冷臉漢脖頸。即將砍中時,又猛然停住,用刀刃逼在他喉嚨上。冷臉漢驚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贏了。」梁興忍痛露出些笑。

冷臉漢僵著身子,冷冷盯著他。目光中露出瀕死之懼。

「我輸在刀法,你輸在太想我死。」

冷臉漢目光急顫。

「不過,我不殺你。我只問你一件事,誰在背後指使你?」

冷臉漢眼中先露出驚異,隨即變作陰惻惻之笑。

「一問換一命。怎麼?不肯?」梁興手底微微發力。

冷臉漢僵了片刻,才低啞著聲音說:「高太尉。」

「高俅?」梁興大驚。

「他為何要殺我?」

「金明池爭標,你奪了銀碗。」

「龍標班歸他屬下,我替他爭來銀碗,他反倒要我死?」

「你贏了,御前禁衛班便輸了。」

「御前禁衛班?」

「御前禁衛班是梁太尉親自揀選。」

「梁師成?」

「雖同為太尉,梁太尉卻是宮中隱相。你折了梁太尉顏面,高太尉若想升樞密,只有拿你賠罪。」

梁興驚得頭皮一陣陣跳,半晌才回過神:「你為何要殺紫衣客?」

「我只奉命,不知內情。」

「紫衣客來由你也不知?」

「不知。」

「那個管指揮是你殺了丟在井裡?」

冷臉漢並未答言,但眼中並無否認。

「你為何恨我?」

「我只奉命行事。」

「不,你恨我。」

冷臉漢並不答言,目光卻隱隱顫動。

梁興一時間不知還能問些什麼,不由得愣在那裡。

前頭忽然傳來叫聲:「梁教頭!」似是那都頭張俊的聲音。

梁興應了一聲。十來條漢子聞聲打著火把奔了過來,最前頭的果然是張俊。他過來看到這情形,頓時睜大了眼。

梁興仍用刀逼住冷臉漢:「張都頭,這些人害了許多人性命,勞煩你將他們捆起來,交給開封府——」

可這時,他手中的刀猛然一錯,冷臉漢竟將脖頸前伸,使力一擦,刀刃割破他喉管,血頓時噴了出來。梁興忙收回刀,冷臉漢卻已仰栽下去,頭撞到地上,抽搐片刻後,再不動彈。梁興頓時驚在那裡。

「你肩上這刀——」張俊在一旁關切道。

梁興這才回過神,咬著牙關,將刺進肩頭那把刀拔了出來。張俊在一旁瞧著,不由得咧嘴皺眉。

梁興忍痛問道:「張都頭一直在跟蹤我?」

「我怕你們有閃失。」

「你恐怕還有其他緣由,為那紫衣客?」

「嗯??並非我有意隱瞞,我只是奉命。」

「奉誰的命?」

「韓副將。」

「韓世忠?」

「嗯。」

梁興驚詫至極:「他在哪裡?」

「他在辦另一樁要緊事,過兩日才能見你。」

「他又是奉誰的命?」

「童樞密。」

「童貫?」

四、相偕

張用為了算命,幾乎一夜沒睡。

他想了許多法子,幾乎將古往算經裡頭的全部演算法都試過,卻仍尋不出一個有用的演算法。即便阿翠真是大遼宗族耶律伊都的私生女,離開黃河後,真的回到汴京打探消息,真的在北郊那七處農舍中藏身,真的去了那三十八位官員中的某一家,卻仍無法算出,她此刻確切在何處。更算不出,明天她將會去哪裡。

他從沒遇見過這麼難的題目,一旦思入,茫茫無際,如同一隻螞蟻被丟到恆河沙灘上,妄圖從那無限沙粒中,尋見其中一粒。

自小他便極好奇世間最大數字是什麼,周遭卻無人知曉,最多只會說到億和兆。直至他讀到東漢《數術記遺》,才曉得,兆之後,尚有京、垓、秭、壤、溝、澗、正、載。再往上,便無人能知,只能喚作無極,或佛經中不可思議無量大數。

這些年,他雖時常用到算學,卻難得算到億和兆,更莫說後面那些大數。這兩天算阿翠的去向時,阿翠行經的每一步,都有諸般可能,每種可能又有諸般可能??他幾乎算到了最大的「載」,地面、牆面都不夠用,犄角兒和阿念替他擦抹了幾回。卻越算,離得越遠。每當算到足夠大時,總能發覺更大、更多。

挑燈算了個通宵,天亮時,一眼瞟見朝陽,他忽覺得天旋地轉,栽倒在地上。等醒來,已經是傍晚,自己躺在床上,犄角兒和阿念守在旁邊。想起那題目,他頓時哭起來。

「姑爺,你怎麼了?」

「我算不出來!」

「算不出來,就莫算了,哭什麼?小娘子教我緙絲,我卻連一隻蟲一片葉都緙不好。我也沒哭,小娘子也沒罵我。她說做不得,便莫強做。世上愚人苦,皆因強用心。」

張用一聽,又笑起來。

「你是笑我,還是笑小娘子?」

「我是笑我算不出來。」

「算不出來也笑?」

「莊子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便是那隻朝菌,早晨生,傍晚死,卻瞪著眼,想猜破天黑後,到底該是何等景象。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正笑著,一個人連聲喚著快步走了進來,是黃瓢子,一臉驚,滿頭汗。

「張作頭,何奮並沒有逃走。」

「那他去哪裡了?」

「應天府。」

「應天府?他穿了耳洞?」

「你怎麼曉得?」

「猜的。是何人派他去的?」

「我不敢說。」

「說。」

「那個隱相??」黃瓢子壓低了聲音。

「梁師成?」

「張作頭輕聲些!你說何奮到底是去做什麼?」

「他去了應天府,上了一隻船,被人弄暈,放進一隻棺材裡。第二天,船到汴京,棺材上了岸,卻被另一個人派人劫走??」

「什麼人?」

「那根掃帚!」阿念在一旁答道,「我家小娘子也是被她劫走的。」

「掃帚?」

這時,又有兩個人走了進來,程門板和范大牙。

「程介史?」張用坐了起來,「查得如何?」

「三十八家都已問過,自進到正月後,三十七家都沒再見過阿翠——」

「剩餘那家是?」

「秘書丞趙良嗣。前天,阿翠曾去過他宅里。」

「此人有何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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