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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篇 骷髏案 第九章 春草、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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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而避之,亂而取之,此良將之善計也。

——《武經總要》

梁興望著地下那姓盛的,心裡一陣懊悔。

昨天半夜,姓盛的帶著四個人越牆進來,意圖行兇。梁興將姓盛的打傷在地,姓盛的從背後抱住梁興,喝令其他四人逃走了。等梁興點亮油燈去照時,卻見姓盛的渾身抽動、口角流沫,雙腿蹬了片刻,便瞪著眼死了。梁興見他臉色泛青、口齒髮烏,知道是趁自己點燈之際,姓盛的服毒自盡了。自然是不願受凌辱,更不願機密從自己口中泄出。

梁興雖然已經隱隱猜到這姓盛的來歷,卻沒料到他竟會如此決絕,不禁有些惋惜,同時又生出一些敬意。此人雖然相貌平常,卻有一身絕頂武藝,若不是誤入歧途,原本該有一番大作為,和自己應也能成為論藝較武的好友。卻這麼倉猝了結了自己性命。

梁興不由得嘆息一聲,想起娘曾說過的那句話:「哪一棵草不是綠嶄嶄地用力在長?」娘這話曾讓他大為警醒,再不自暴自棄。如今想來,卻已不夠。倒是幼年父親教他讀《孟子》,其中有句「所欲有甚於生者」,他本已忘記,這時卻忽然想了起來。

草木無知,只需儘力生長就成,人卻要計得計失、論是論非、爭善爭惡。有幾人能活得像草木一般純一?就如這姓盛的,他並非純然為己而生,而是為自己所是、所善、所信而生,否則哪裡會輕易尋死?孟子那篇是在講捨生取義,這姓盛的正是為自己心中之義而死。不像欲之爭,無非你得我失、你死我生,和草木鳥獸並無分別。這義字,為人所獨有,它既然勝過了生,便比生更加紛雜難解。恐怕世間有多少個人,便有多少種義。其中是非對錯,該如何判斷、誰來判斷?梁興則有些茫然了。

他正在感嘆,黃百舌、黃鸝兒和施有良先後趕了出來,望見地下死屍,三人都驚得說不出話。梁興忙說:「這些人應該是為我而來。一共來了五個人,四個逃走,地上這個便是那叫盛力的人,已經服毒自盡。今晚應該不會再有事了,明天一早就報官。鸝兒,能否幫我尋一張布單來?」

黃鸝兒忙答應一聲,快步回到屋裡,尋了一張舊布罩來。黃百舌和梁興將屍首搬到牆角,扯開那塊布蓋了起來。

施有良在一旁驚問:「他們是如何找到這裡來的?」

「恐怕是我出去時沒當心,被他們尾隨了。不過也好,一直躲在這裡,既悶人,又連累黃老伯和鸝兒。今後便無需再藏躲了。黃老伯、施大哥、鸝兒,你們還是回房去歇息,我在這裡看著。」

三人先都不肯,梁興再三勸慰後,才各自回房去了。梁興吹滅油燈,打開屋門,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前月光里,靜心思忖。

姓盛的既然帶人來夜襲,自然是被我窺破了他們的來歷。之前只是隱隱猜測,這樣一來,便確鑿無疑了。只是,這些人行事詭秘、布陣高明、貪圖又極大,目前所知還殘缺不全,難以看清全局,還得補齊一些斷片才成。

想到此,他心中又有些激奮,自從修習兵法以來,除了金明池爭標略用到一些外,始終沒有施展之地。這場暗戰比疆場廝殺更兇險莫測,正是《孫子兵法》所言:上兵伐謀。

曾小羊急忙忙躲回家裡,縮進被窩,身子還不住發冷打戰。

自己為貪財,灌醉竇老曲,跟他打探消息,竟害得竇老曲殺了妻兒,自己也自殺。一瓶酒,三條命。一旦被人知道,尤其是黃鸝兒,自己哪裡還有活人的餘地?他想起自己無事時,常去爛柯寺逗小和尚弈心。不論怎麼逗,弈心始終都和和善善的。他不信世上有這麼好脾氣的,便問:

「小和尚,你為啥不生氣?」

「一念生春草,片心動秋霜。」

「我不信,你給我在這石板上生出一棵春草來瞧瞧?」

「青草何必尋?展眉即是春。」

「你凈說些沒影兒的話,只會耍虛招。」

「此時無心語,經年猶暖寒。」

曾小羊當時聽了,半知半惑的,不耐煩,便沒放在心上。可這時回想起來,卻像是猛然開了天洞,頓時領略到其中深意。

竇老曲說「惹惱了我,半夜裡一刀不戳死你,我就不是你爺!」自己那會兒若能稍稍勸解兩句,而不是為了私心,順著他的意,趁勢鼓動他,說什麼「人活一世,不就活個痛快?」這句無心語,何止十年寒?自己這輩子恐怕都忘不掉。

他娘回來,見他縮在被窩裡,飯也不吃,在床邊直念叨:「怕是著了風寒?哎,偏巧葛大夫又被強人害了性命,這虹橋一帶,往後找誰來瞧病?香染街趙太丞、梅大夫都是穿銀底靴的,輕易又請不動,不如我扶你進城去香染街梅大夫那裡看視看視?」

「我死不了!你讓我靜一靜,便能活一百歲!」他在被窩裡大聲吼道。

他娘聽了,不敢再多語,忙輕步走了出去。他把頭蒙得死死的,卻翻來滾去,長這麼大,頭一回睡不著覺。天快亮時,才好不容易眯著,卻又被一陣急急敲門聲驚醒。

門外一個人大聲叫喚:「小羊哥!又出人命了!」

聽聲音是在虹橋口擺攤賣胡餅的劉十郎,曾小羊原本不想理睬,那個劉十郎卻不依不饒地不停敲門叫喚。他娘出去開了門,劉十郎竟直接衝進來,跑到他床跟前喊道:「小羊哥!趕緊起來!將才我去擺攤子,見岸邊躺了個死人,脖梗兒被人割了一大道口子!」

曾小羊疲睏之極,卻被劉十郎硬扯起來,胡亂套上衣裳,就把他拽到了虹橋南頭的河岸邊。這時還是清早,那裡卻已經站著四五個人。曾小羊儘力眨著困眼走過去一瞧,地上果真躺著一具屍首,脖梗兒處長長一道傷口,血流了一地,近旁的青草被染得烏紅。他嚇得立即醒了過來。那幾個人中有個說,這人像是步武營的押糧使臣,似乎名叫洪山。

曾小羊從沒單獨處置過這等事,但還算經見過一些,忙招呼那幾個人,分別去尋廂長、書吏顏圓和軍巡鋪的鋪兵。剩下三個人,也將他們攆得遠遠的,不許靠近,自己站在河邊守著那屍體。

他忍不住又瞧向那屍首,那人大概三十齣頭,一張臉黢黑,瞪著雙眼睛,嘴也微張著,像是有天大的遺願,臨死都在掙扎叫喚。他的兩額都刺著字,卻有些烏暗不清。他壯著膽彎腰湊近了些,左額上刺著「步軍第三指揮武嚴營」,右額上是「升補步武營」。剛才那人看來沒認錯,這人真的是步武營的。

他正要直起腰,卻一眼瞧見那人胸口衣襟里露出一角白紙,像是信封。他有些好奇,左右瞅瞅並沒有人,便飛快抽出那信封,一眼看到上面幾個字,驚了一下:梁興教頭親啟。

這人竟認得梁興,而且有信要送給梁興?梁興眼下似乎惹了大麻煩,才躲在黃鸝兒家。這人難道是為送信而被殺?

曾小羊又朝兩邊瞅了瞅,忙躲到旁邊柳樹下,偷偷拆開信封,取出裡頭的信紙,藏到腿邊偷瞧。裡頭的字跡十分粗拙,落款人是洪山。信里有一半字曾小羊都不認得,只看了個大概,似乎是這人打問到一個叫倪光的菜販,又提到了雙楊倉。

一看到「雙楊倉」,他更是驚了一跳,慌忙疊起那信紙塞進信封中。雙楊倉十萬石軍糧一夜消失不見,這是天大的事,難怪這人會被殺。難道他是在幫梁興查探這事?曾小羊不由得猶豫起來,不知道該把這信放回去,還是該偷偷拿去給梁興?但若是拿去給梁興,一旦讓人知道,自己怕也會像地上這人。

急急思忖間,他不由得又想起小和尚弈心那句「一念生春草,片心動秋霜」。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是生春草,而非動秋霜。不過,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像竇老曲那樁事,欠一輩子良心債。

想著春草,他忽然念起黃鸝兒,黃鸝兒便是隨處動念,隨處能生春草的人。她既然肯幫梁興,把梁興藏在家裡,自然知道梁興該幫。我既然拿不定主意,便該信黃鸝兒。

這時,去軍巡鋪的那人和兩個鋪兵急沖沖趕了過來,曾小羊忙把那封信藏進懷裡。等兩個鋪兵走近時,他忙迎上前:「兩位大哥,勞煩你們守在這裡,我得趕緊去報官。」

兩個鋪兵雖不情願,卻也點了點頭。曾小羊道了聲謝,拔腿就往虹橋跑去。也不管那兩人是否納悶,他報官不往城裡去,反倒往城外方向跑。

丁豆娘跛著腳往家裡慢慢走去,心裡一陣陣傷嘆、發寒。

第二回到虎翼營,竟遇見了郭深的弟弟郭沉,借他之力,叫出郭深的親隨,問出了一件極要緊的事——有人要殺庄夫人,院門的鑰匙竟是從她丈夫郭深這裡拿去的。

想殺庄夫人的,恐怕是那個叫焦智的人。庄夫人臨死前一天上午,郭深獨自騎馬出營,應該是去蓮花樓見了那個焦智,鑰匙恐怕正是那時給了焦智。庄夫人自然是多少知道了些內情,那天上午才急匆匆去蓮花樓尋丈夫和焦智。

那個焦智是什麼人?為何要殺庄夫人?郭深又為何要把鑰匙交給焦智?讓他潛入自己家中,去殺自己的妻子?他或許是中了焦智的奸計,才誤把鑰匙交給焦智。

郭深不知道妻子是被雲夫人誤殺,董嫂頂替了庄夫人,又被焦智誤殺。他只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妻子性命,自然悲悔之極,因此那晚回到家中,才會把妻子的衣裙拿出來擺在床上,算是對妻子的悼念吧?做出這等事,他自然再沒活下去的道理,便用妻子的衣帶上吊自盡。

悲嘆之餘,丁豆娘心裡也隱隱有些發慌。她原先認定有人要殺庄夫人,一定與被擄走的孩子有關,但現在看來,主謀者是那個叫焦智的人,他似乎另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被庄夫人察覺,才動了殺念想滅口。

若那個焦智和孩子被擄無關,那我該怎麼辦?

丁豆娘心忽然被掏走了一般,頓時慌茫茫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往哪裡去尋回兒子。剛才在虎翼營和郭沉分別時,郭沉說他們兩個分頭再去打問、尋找那個叫焦智的。可那個焦智若和孩子無關,我還打問他做什麼?

她走出東水門,腳腕腫痛得實在受不得,身心更是虛乏到一步都邁不動,便硬挨著走到旁邊護龍橋的橋欄邊,靠在那裡,氣都喘不上來,像是要死一般。好不容易才歇過一口氣,一個婦人忽然朝她快步走來:「丁嫂?我到處尋你!」

她忙抬眼一看,是當初自己隊里那個叫桑五娘的。桑五娘瞧著也是滿頭大汗,一臉疲憊。丁豆娘像是照著鏡子瞧見了自己一般,心裡一陣悲,強打起精神,勉強應了一聲。

「丁嫂,你知不知道那個明慧娘在哪裡?我們必須找見她,你知不知道?她根本沒有子女,卻裝作孩子也被擄走,混進咱們隊里,不知道打什麼鬼怪主意。她丈夫姓盛,也是個鬼鬼怪怪、有陰沒陽的人。咱們的孩子被擄,一定和這對夫妻有關。」

「你從哪裡知道的?」丁豆娘一驚。

「你先別問這些,最要緊的是,必須找見這對夫妻。」

「她似乎住在羊兒巷,咱們趕緊去!哎喲!」丁豆娘一伸腳,腳腕立刻一陣鑽心痛。

「我已經去羊兒巷尋過了,他們夫妻兩個許多天沒回去了,一定是逃走或躲起來了。你這腳是怎麼了?你這樣哪兒成?這雙腳還得留著尋孩子呢。我先扶你回家。」

桑五娘極有氣力,一把抓過丁豆娘的胳膊,肩著她上了虹橋,慢慢走到魚兒巷家門前。院門關著,推不開,裡頭閂上了。丁豆娘連拍了一陣,裡頭都沒有動靜。她扒著門縫朝里望去,一眼正看到堂屋,不由得一個冷戰,想驚叫都叫不出聲,身子一軟,頓時昏死過去。

梁興一夜未睡,天快亮時,才略打了個盹兒。

聽見身後傳來輕微腳步聲,他又立即醒了過來。回頭一瞧,是黃百舌,他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黃百舌看了一眼牆角地上蒙著布單的死屍,目光中雖有些畏忌之色,人卻盡量持著鎮定。

梁興看到,心裡頓時升起歉意:「黃伯,您起來了?為了我,讓你們平白受這些驚嚇。我這就去報官,讓他們將屍體搬走。」

「你不能去,還是讓我去。再說時候還早,官府還沒有人。鸝兒也已經起來了,只是不敢到前面來,正在後頭置辦早飯。她也怕你亂走動,讓我來看著你。」

梁興聽了,越發過意不去:「出了人命,我想躲也躲不成了。這事由我而起,自然該由我去了結,哪裡能再勞煩您?」

「你若再說這些見外的話,莫說我,鸝兒若聽見,怕都要著惱,衝出來嚷呢。」

梁興心頭又暖又愧,正不知該如何對答,院門忽然敲響,隨即傳來曾小羊的聲音:「黃伯伯!鸝兒!」

黃百舌忙示意梁興藏在門後,而後出去帶上了門。梁興聽著他走到院門邊,撥開門閂開了門,接著,曾小羊在門邊低聲說了什麼,隨即院門重又關上,黃百舌引著曾小羊推門走了進來。

「梁教頭——」曾小羊神色有些緊張,剛要開口,一眼瞥見牆角地上那具死屍,忙問,「這是啥?」

黃百舌忙打斷:「這事先擱一擱,你不是說有要緊事見梁教頭?」

「哦,對了,這個給您,我是從一具死屍身上找見的——」曾小羊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遞了過來。

梁興接過一看,是寄給自己的信,字跡並沒見過。他忙取出裡面信紙,先看最底下落款,是粗拙的兩個字,洪山。他忙抬頭問:「小羊兄弟,你剛說是從一具——」

「屍體!這個寫信的洪山昨晚被人殺死在汴河岸邊,脖子上這麼長一道口子。」曾小羊用手比畫著。

梁興頓時驚住。他與洪山雖然只在雙楊倉會過那一面,但言語神色之間,均能看出,洪山是個誠摯之人,足可信賴託付。自己卻太大意,沒有防備對手會偷襲暗殺。洪山自然是查問到了緊要信息,被對手尾隨殺害。梁興心裡一陣悲悔,不由得望向地下那姓盛的屍體。昨夜,他還在為義之分歧對錯而疑惑,這時卻湧起一陣恨意。不論這姓盛的一夥兒為何而戰,這邊夜襲民宅,那邊殺害無辜,均是陰狠卑劣之舉,絲毫不配談義。

他忙展信細讀,洪山似乎並沒有讀過多少書,文句笨拙,時有別字,但寫得極詳實。梁興連讀了兩遍,才了知其意。洪山果然查到了要害證據。在雙楊倉,梁興與他約好,若查問到什麼,便讓曾小羊傳信。洪山恐怕是擔心曾小羊口傳有誤,才特地寫了這封信。而殺他之人恐怕沒有料到他會寫信。

看著信紙上那些粗拙卻有力的字跡,他心裡越發感念痛惜洪山,忙抬頭要問曾小羊詳情,曾小羊卻已不在堂屋裡。黃百舌朝廚房指了指,隨即便聽見廚房裡傳來黃鸝兒氣惱的聲音。

梁興忙和黃百舌一起走到後邊廚房,見曾小羊歪垂著頭,斜靠在門框邊,一臉愧怕,不時偷望一眼黃鸝兒。黃鸝兒則揮著手裡的鍋鏟,朝曾小羊指指戳戳地質問:「你說,你動了什麼歪念?說啊!」

「鸝兒,你這是怎麼了?」黃百舌忙問。

「他剛才一進來,就賭咒發誓說,從今往後一定誠心做人,絕不動一絲歪念。他說這話,自然是動過了歪念,跟賊說自己再不做賊了一般。我就問他動過啥歪念,他卻蹭著那門框,像只掉進油缸里的老鼠,剛爬出來似的,左扭右歪地,就是不肯說。」

「我也是為你,才動了歪念。」曾小羊低聲說。

「為了我?你瞧我眼睛歪的,還是鼻子歪的?讓你走路打偏、睡覺落枕?」

「是我自己想歪了,我想著多掙些錢,好讓你穿些好錦好繡的衣裳……」

「爹!你聽他!」黃鸝兒跺著腳,幾乎要哭起來。

「小羊,你究竟做了些啥?」黃百舌忙問。

「我啥都沒做,我只是想掙些錢。」曾小羊屈叫起來,聲音有些抖。

「誰不想掙錢?」黃鸝兒朝著他嚷起來,「你娘在儘力掙錢,我爹在儘力掙錢,我每天綉帕子、繡鞋面,也在儘力掙錢!我們掙的每一文錢都清水一般乾淨,用起來也走大路一般敞亮。你起歪心掙的錢,花用起來能安心?」

「我雖起了歪心,可還沒掙到錢……」曾小羊聲音又變得極低。

「你究竟做了啥?你若不說,從今再別踏進我家門半步!」黃鸝兒嚷道。

「我只是……我聽我娘說,清明那天,我那個遠房表哥楊九欠從米家客店前的河水裡撈出一隻大鐵箱,偷偷抬進店裡,卻把那空鐵箱留給了米店主。我疑心楊九欠一定得了財寶,就想從他那裡詐些錢出來,可等我去找他時,他已經被人毒死了……鸝兒,我在河神面前賭誓,我真的只動了這個歪念,再啥都沒做。」

「真的?」

「真的!」

梁興心裡有事,先還沒有太在意,但聽到最後一段,心裡一驚,忙問:「是清明什麼時候?」

「清明正午,河裡鬧神仙之前沒多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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