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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篇 蘿蔔案 第十九章 不安生

所屬書籍: 清明上河圖密碼

動靜迭居,莫測奇正。

——《棋訣》

張用見眾人都張大眼睛,等著解謎,便搖了搖扇,笑著繼續講起來——「解八八殺唐浪兒,初因在於三年前那樁殺人劫錢案。他心頭藏的那隻暴鬼並不會跟著唐浪兒一同死去,相反,唐浪兒雖然推他殺人,又玩騙婦人,卻罪不至死,他殺了唐浪兒,心裡只會又添新鬼。兩鬼夾擊,將他逼到絕處。何況親人全亡,孤身無依,他那梗硬性情,再難尋到生趣。那晚,回到這店外,他恐怕在店外頭那把長凳上坐了許久,最終拿出這把尖刀自刎。

「然而,即便再無生趣,求生之心仍大過一切。他脖頸上有兩處傷,一處是那道深口,深口旁還有一個小刺痕。他恐怕是先拿刀抵住脖頸,卻下不得手,只留下這個小刺痕。又坐了許久,終於還是不願再活,便又咬牙,在脖頸上狠狠割出那道深口,那條凳子下就留下一攤血跡。

「世間之懼,莫大於死。血從傷口中湧出時,他恐怕頓時慌怕起來,求生之念重又湧起。此種時刻,人之智力遠勝平常。他也隨即想出遮掩之法,忙將這把尖刀拋到河中,隨後推門跑到廚房裡拿了一根青頭蘿蔔,而後出來將蘿蔔插進嘴裡,再重重撞開店門,倒在地上,驚醒單大哥來救他。若能僥倖活下來,他便成了第三個蘿蔔兇殺受害人,輕巧掩去殺害唐浪兒之罪行。

「至於證據,在店裡地上那一溜血跡。其實那不是一溜血跡,而是四溜。單大哥替解八八捂傷口時,手上沾滿了血,他跑去廚房洗手,在地上留下一溜血跡。昨晚我來查看時,還辨得出,地上血滴灑了一尺多寬,血滴或左或右,或在中間。單大哥去洗血手時,兩隻手自然是略略伸開在胸前,應該在左右各留下一溜血跡,中間一般不會留下血跡。中間的血滴自然是別人留下的。

「另外,單大哥只是去廚房舀水洗手,而菜筐里菜葉上卻也留下血跡,自然是別人所留。殺解八八的若真另有兇手,一來兇手自然是有備而來,不會殺了解八八後,才想到尋蘿蔔;即便是,也未必知曉力夫店廚房裡有蘿蔔;就算知曉,為一根蘿蔔,甘冒被人發覺之險鑽進廚房去取,也未免太蠢;二來,用刀割傷解八八脖頸,兇手手上也絕不會沾到太多血,更不會滴灑一路。因此,中間兩溜血跡只能是解八八進出時所留。」

張用講完後,搖著扇,微笑環視眾人,連程門板在內,諸人都驚在那裡,說不出話來。一片靜默中,裡間忽然傳來一陣嘶吼之聲,是解八八。

單十六忙快步走了進去,張用和程門板也跟了進去。只見解八八身子急顫,兩隻手不住亂抓,喉嚨中發出一陣陣嘶喊。單十六忙過去按住他的雙肩,連聲安撫,解八八卻仍不住聲,聽了一陣後,才聽出他在不斷重複兩個字:「是我,是我,是我……」

片刻後,解八八喉嚨里陡然發出一陣怪聲,像是困獸哀鳴一般。隨即身子一掙,頭一歪,再不動彈。張用過去伸指探他脖頸側邊的脈息,已經死了。

張用早已看慣這世間悲歡,大多隻如痴兒爭影,爭得痴狂,到底無謂。因此,他也久已不屑捲入人間恩怨。這回無意中涉入這樁蘿蔔案,初時覺著難解,引起斗心,及至漸次窺破其中真相,樂趣隨之大減。這時,看著解八八僵卧在炕上,圓瞪著雙眼,大張著嘴,似乎仍在嘶喊「是我」,他不由得收起笑,深嘆了口氣。解八八被那隻暴鬼折磨三年,臨死拼了命,才逐走了它。

他轉身離開那裡,程門板也跟了出來:「其他幾個人呢?又是誰殺的?」他的語氣軟了許多。

張用笑嘆了一聲:「我已經說累了。」

「兩樁兇案已經解開,就請張作頭再辛苦一下,將另三樁也一併說了罷。」

張用見他壓低了聲音,顯然是怕被其他人聽到,他這樣一個古板人,肯向人伏低,也是不易。張用笑著點了點頭,走到店中間,盤腿坐到了地上——「沾多了鬼氣,我得多吸吸地下元氣。大家也都坐下吧。剛才讓你們仰著脖子聽了半天,這回換你們俯視。我們再來說第二樁,兩個轎夫——烏扁擔和任十二。

「昨晚,我去查看過那兇殺之地。一座空宅院,一間小瓦房。房裡一張方桌上擺三副碗筷,中間一隻大瓷缽,四面四碟剩菜。一張大炕,鋪了三床舊被褥,靠窗那頭,還疊放了一床新被褥。看起來,那晚屋裡一共有三個人,烏扁擔、任十二和那個看院的老莊客。其實,當晚還有第四個人……」

「啊?」胡小喜、柳七、犄角兒、阿念四個去過的人一起低聲驚呼。

「先看那桌上,三人同桌,那老莊客自然坐中間,烏扁擔和任十二坐兩邊。四個菜碟擺放時,自然也該方便老莊客夾菜。然而,四碟菜卻是照著四人同桌的擺法,中間那隻大瓷缽將老莊客對面那碟菜完全擋住,看都看不見,更不必說夾菜。另外,還有一隻小酒罈擱在凳腳邊。若是三人同桌,桌子一面空著,酒罈又不大,自然該擺在桌上那空處,才好篩酒。因此,當晚應該是四人同桌,不過,第四人將自己的碗碟收掉了。

「再來看炕上,三人鋪位兩邊都空著,烏扁擔靠窗邊,任十二睡中間,老莊客靠里牆。烏扁擔的鋪位和窗戶之間空了四五尺,足夠一個人睡,這空鋪靠里牆疊放著一套新被褥。我說的那第四人應該便是睡在這裡,那套新被褥正是給他備的。證據有三——「第一,三人被褥都是半舊的,自然是常常鋪蓋,而那套新被褥,顯然是臨時抱來給新客人用,否則就該收在櫃中,何必疊在炕上積灰當擺設?第二,老莊客的衣褲脫了,放在枕頭右邊的空處。烏扁擔和任十二的則放在被子腳。任十二睡中間,衣褲放到被腳倒也自然,但烏扁擔脫了衣褲,便該順手放在身旁空處,何必要費事放到被子腳?顯然,他旁邊原先睡了人。第三,烏扁擔和老莊客是義父子,任十二隻是順帶的朋友。若沒有第四人,三人同炕,依常理,按親疏,鋪位有兩種鋪法,或者老莊客在中間,或者烏扁擔在中間,沒有道理讓任十二睡在中間。而且,那第四人應該與烏扁擔相熟,與老莊客則較生疏,因此,此人才睡在最外邊,烏扁擔則在他和任十二中間。這才是親疏次序。我猜這第四人應該是頓丘九人中的獨眼田牛……」

眾人聽了都驚愕一聲。

程門板抑住吃驚,沉聲說:「上面三條證據,都瞧不出是那個獨眼田牛。」

張用笑著解釋:「關於獨眼田牛,前頭只略略提了一句。田牛眇了一隻眼,恐怕原本就受盡旁人歧視,胸中積滿怨氣。那晚第四人我為何猜測是他?理由在於前頭說的初因。三年前殺那個黃三奇時,烏扁擔動過手之後,將刀強塞給了田牛,並拿話激他,說那個黃三奇一路上不住叫他獨眼。田牛最恨人叫他獨眼,自然早已心生怨怒,被烏扁擔一激,更是怒火沖頭,上前連砍了黃三奇三刀,一隻怨鬼由此生出。

「他極難正視心中之愧,只能順著已有怨氣,更加仇視世人。只要人提到一個『獨』字,便會激怒他。他們九人中,田牛唯獨不生烏扁擔的氣,烏扁擔跟他說話時,也最無顧忌。他恐怕是覺得烏扁擔性情爽直,哪怕叫他獨眼,也無歧視嘲諷之意。來到京城後,田牛常跟著烏扁擔、任十二到處胡作非為,這恐怕讓他覺著能泄胸中之憤。然而烏扁擔卻讓他失望了。

「那次兇殺之後,烏扁擔心中也生出一隻鬼,是一隻暴鬼。不過不同於解八八的虐己,烏扁擔是暴世虐人。原本好好一個質樸農夫,來到京城後,成了蠻橫無賴,吃喝嫖賭樣樣都來,四處欠人錢,與人毆鬥。越凶暴之人,內里其實越荏弱,他不過是被心中那隻暴鬼日夜追攆,不得安寧,才將一腔暴戾之氣撒向周圍。他欺虐人,自然也包括田牛。後來田牛不再跟他出去胡鬧,恐怕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烏扁擔比其他人更輕視他,因此才毫無顧忌直呼他獨眼。那個任十二恐怕也跟著烏扁擔一起嘲辱他。

「我猜想,清明下午,田牛聽說江四死訊後,心中那隻怨鬼頓時躥出來,讓他驚惶之極。要發泄這怨氣,烏扁擔無疑是頭一個。他跟著烏扁擔到了那空宅院,四個人一起吃酒,田牛自然不會多吃。一壇酒吃光,四人睡下,田牛等那三人酒醉睡熟,悄悄起來,先後殺死烏扁擔和任十二。桌上那四道菜中有一道是冷拌蘿蔔丁,田牛恐怕已暗留了兩個蘿蔔,插在兩人嘴中,偽造出蘿蔔命案。那個老莊客恐怕被驚醒,不過看他死狀,應該不是田牛所殺。他恐怕是慌忙想逃,卻跌下炕去,強掙了片刻,心竭猝死,因此死後面色紫脹,地上留下了指甲抓痕。田牛便更無顧忌,疊好被褥放到牆邊,又收拾了自己碗筷帶走。」

程門板聽後,思尋了片刻:「可是——仍沒有證據證明兇手是田牛。」

「嗯,這裡還缺一個終因,我只能推斷到這裡,證據還得你們去尋。不過,烏扁擔和老莊客的錢財全都沒有被偷,兇手不是圖財害命,而是為了泄憤報仇。而那蘿蔔的秘密,只有他們頓丘九人知曉。當時活的八個人中,最有動因殺烏扁擔和任十二的,是田牛。」

「那麼,賣肥皂團的鄭鼠兒和箍桶匠馬啞子呢?」

「殺了鄭鼠兒的,應該是馬啞子。」

「哦?」眾人又一驚。

「我依然沒有確鑿證據,不過三年前那場兇殺,七個人都刺過一刀後,烏扁擔將刀子遞給了鄭鼠兒,鄭鼠兒膽子最小,便強拉著馬啞子,和他一起動手。鄭鼠兒心中生出一隻怯鬼,而馬啞子則生出一隻怨鬼。他的怨又和田牛不同。田牛是怨世,馬啞子則是怨單個人——鄭鼠兒。

「馬啞子寡語少言,原本只是個貧寒農人,守著妻子和女兒安分度日。洪水沖走妻兒,又被強拉著殺了人,他心中自然極難安寧,卻只能隱忍克制。江四的死,讓他心中那隻怨鬼再難壓住,鄭鼠兒又是這鬼的初因。因此,他是殺死鄭鼠兒的最大嫌疑,他的死可以做一條證據。我推測,他也是自殺。」

「自殺?」程門板沒能掩住吃驚。

「理由有三。其一,他賃住在農舍中,房主人卻沒聽到任何動靜,今早才發覺他死了;其二,兇手就算會亮著燈殺人,殺死後要離開那屋子,一般會吹滅燈,才好趁黑脫身;其三,馬啞子手裡攥的那包烏李。那是三年前發洪水那天,馬啞子買給自己小女兒的。女兒死後,他一直揣在身上捨不得丟掉。他若是被人殺害,也應該是猝然遇襲,即便手裡先已攥著那包烏李,也會掉落在地。他卻至死都攥在手裡。

「馬啞子並不是兇惡之人,他殺鄭鼠兒,是被心中那怨鬼操弄。殺死鄭鼠兒後,即便那怨鬼隨之消失,更大的愧意會生出另一隻鬼來。他再無可怨可逃,那隻新鬼化成一隻墮鬼,死拽住他拖向地獄。相比於生,死於他而言,恐怕才是安寧解脫。他或許盼著能去陰間與妻女相會,所以臨死取出那包烏李,攥在手裡,想著能去陰間,將烏李給女兒。

「他之所以會口含蘿蔔,造出被殺假象,並不是為了欺瞞別人,而是信了江四的死,是被黃三奇的冤魂討走了命債。他信因果,這樣自殺,是想以同樣死狀,拿性命向黃三奇謝罪,償還這一世命債。」

「你為何猜測兇器會藏在桌板底下?」程門板又問。

「沉默寡言之人,往往最看重自己名聲,因此才盡量少說話、少露怯。」張用見程門板目光一顫,知道也說中了他的痛處,便裝作沒見,繼續講道,「馬啞子以死謝罪,還清命債,不願讓人知道自己是兇手、是畏罪自殺,死後還被人唾罵。自刎後,他必定會將兇器藏匿起來。而那時,已無力將兇器丟到別處,最近便的地方,無疑是插進身前桌板下面。我的推斷對不對,等你那位大板牙下屬回來便知。」

程門板低頭尋思了半晌,又問:「頭一個死的江四又是被誰所殺?」

「不知。」

「不知?」

「江四是這一連串蘿蔔案的初因,你們並未查出什麼線頭,我也並不知道其中詳情,因此一無所知。包括馬啞子殺鄭鼠兒、田牛殺烏扁擔,證據都得你們自己去尋。好了,多謝各位看官,今日書會到此歇場。大伙兒各鳥投各林,有蟲再相聚!」

張用從地上爬起來,向眾人躬身一揖,而後轉身便朝外走去,經過柳七時,他笑著問:「楊老弟,你是留在這裡吃茶,還是跟我去喝湯?」

柳七仍在震驚中,愣了一下,低聲說:「我跟你去。」

張用搖著扇大步出門,跨上驢子,迎著春風煦日,朝東邊輕快行去。耳聽著三頭驢子緊跟在後面,他卻沒有回頭。一直穿出汴河北街,跨過小木橋,行到東邊那片寂靜疏林前,他才掉轉驢頭,停下來笑望向後面跟來的三人。

「張姑爺,你來這裡做什麼?」阿念一臉納悶勒住了驢子。

張用笑而不答,瞅著柳七。柳七停住驢,也有些納悶,而且目光猶疑,隱隱有些不安。剛才在力夫店時,他便是如此。

張用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便笑道:「這裡沒旁人,也沒旁鬼,說吧,江四是誰殺的?」

「嗯?」柳七目光一顫。

「江四死時嘴裡並沒有插蘿蔔,那根蘿蔔是你插的,對不對?」

柳七越發吃驚,嘴不由得張開,抓著驢韁的雙手微微有些發抖。犄角兒和阿念來回驚望著張用和柳七。

「我如何知道的?是你自家說出來的。」

柳七瞪直了眼,雖然慌怕,卻全身僵挺、極力自抑。

「你話說得雖圓滿,卻留下兩個漏子——其一,清明那天你們聚會,鄭鼠兒趕來報知江四的死訊。大家猜疑半天,誰都沒有想到這事和三年前黃嬌嬌的死有關,更沒想到那蘿蔔的寓意。頭一個開口提示那蘿蔔的是你;其二,一天之內同伴一個接一個死去,若你真是清白,先想到的自然該是保命。你卻非但不躲不避,反倒要查明其中真相,更來尋我相助。乍瞧起來,像是個有膽色、重情義的人。可實情呢?你是壁上看雪客,一個傲冷人,尋常人很難入你的眼。雖然你們九人結拜兄弟,你說起他們時,語調里聽不出有多少關切。那麼,你為何連死都不怕,如此想查明白這一連串蘿蔔案的真相?

「這讓我想起幼年時一件事。有家院里種了棵棗樹,枝子伸出牆來。我和巷子里幾個孩子一起偷過那樹上的棗子。過了幾天,我們幾個又經過那裡,我逗他們耍,大叫了一聲,主人家來了!剛喊完,那院門就開了,一個老婆子拿了根竹杖奔出來打我們,其他幾個全都拔腿逃開,我卻吃了一驚,心裡大樂,以為自己有了驅魂喚鬼的神力,眼瞧著老婆子揮起杖子來打我,我仍站在那裡,大聲叫,打不到!結果頭上挨了一杖子,這才醒了。你做的事,便和我幼年一般。

「鄙棄凡塵,孤峰賞雪,原本清高超逸得緊。只可惜呢,這世上太多眼高心高命不高的人。眼逐天上雲,腳陷泥淖中。若生在富貴之家,你定能成個翩翩公子、清雅詞客,但你偏偏不是。不甘有幾多,怨憤便有幾多。尤其是三年前殺了那黃嬌嬌後,如你自己所言,你連你自己都瞧不上了。不自憐自惜的人倒也罷了,你卻是衣服上沾不得一點草芥的人,平白染了一攤血污,自然讓你日夜難安。你心裡便生出一隻墮鬼,讓你日益消沉厭世,再見不到一線天光。」

柳七頹然低頭,身形漸漸萎下去,秋草一般。

張用心裡升起一絲不忍,但隨即想,這人心裡積了許多憤郁,索性扎破,替他放出來。於是繼續言道:「你自命不凡,卻只能背箇舊袋子,成日走街串巷,到富戶門前低聲下氣求點衣食錢。而其他八個人呢,個個都尋到了營生,漸漸站穩了腳,看著越活越順當。他們對當年那件事隻字不提,都像是忘了一般。人心最怕不均,大家一起做的事,為何只剩我日日受它熬煎?這自然讓你極惱恨。

「當然,除了你,還有一個人——江四。江四也時刻記著這事。不過,江四心中藏的是只恥鬼,你們九人中,只有他敢直視愧疚,每天儘力救人行善,以期贖回罪過。你們兩個正相反,一個儘力自新,一個不斷自棄。棺材店最恨醫藥鋪,看著江四精神奕奕,你自然嫉恨不已,甚或還對他動過殺念。不過,你敢來尋我追查蘿蔔案真相,應該是沒真的動手。殺他的,另有其人,只是被你發覺了。是不是?」

柳七仍垂著頭,嘴緊緊抿起,並不應聲。

「你不安生,便希望人人都不安生。看到江四的屍首,你想到一個主意,造出個討命鬼來,攪亂其他七人,讓他們陪你一起不安生。三年前黃嬌嬌謊稱自己袋裡銀子是蘿蔔,這件事只有你們九個人知曉。於是,你偷偷插了根蘿蔔在江四的嘴裡。清明聚會那天,鄭鼠兒將噩耗告知大家後,誰都沒有往當年那樁事想,更沒猜出蘿蔔的用意。你先還不作聲,到後來實在忍不住,便開口提示那蘿蔔。眾人心中本來都藏著鬼,頓時想到一處,隨即惶惶四散。

「然而,讓你沒想到的是,這個蘿蔔假戲,竟引來一連串兇案。你心中有鬼,自然驚疑恐懼,疑心是自己招來了黃嬌嬌的冤魂。不過,你的傲冷,讓你寧願冒險,也想知道其中真相。於是,你便來尋我……」

柳七慢慢抬起頭,眼中慌怕散去。他盯望著張用,嘴角忽然咧起,露出一絲古怪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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