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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所屬書籍: 玉樓春

    初念見徐若麟竟也來了。看他樣子,似乎還不曉得蘇世獨昨日到來的事。此時蘇世獨背對著他,背影瞧著便是男子。怕他也和方才的趙無恙一樣起誤會,忙扯了下還扭著自己不放的蘇世獨,道:「那個人來啦!」

    她聲音壓得雖輕,但徐若麟耳力敏銳,這話還是飄到了他耳中。

    她居然在外人面前把自己稱為「那個人」!眸光略微一暗。

    蘇世獨卻渾然不覺,口中只道:「哪個人來了?」順勢扭頭,這才看見徐若麟正停在身後。一怔,隨即眉開眼笑,「這不是徐大人嗎!徐大人,我來啦!」

    徐若麟定睛一看,這才認了出來,原來這從背後看起來是個俊俏少年公子哥兒的人竟是蘇世獨。瞥見她另只手還勾在初念的肩上,自嘲般地搖了搖頭,隨即笑道:「怎麼是你這個小丫頭?」

    蘇世獨哼了聲,神情瞧著有些不滿,「什麼小丫頭!小爺我已經十五了!」

    徐若麟啞然失笑,點頭道:「好,好,是我的錯。叫你蘇大爺行了吧?大爺你幾時入的京?住哪裡?怎的先前都沒聽說?早曉得的話,我去接你了。」

    蘇世獨這才高興了,拖著初念的手到了他跟前,笑眯眯地道:「我昨晚上剛到的。入了宮,娘娘和我說了一些話,就讓我住在她邊上了。」

    他兩人一應一答,邊上的趙無恙卻聽得發獃,脫口道:「師傅,你也認識她?」

    徐若麟笑道:「從前在山東時在她家停留過些日子。蘇郡伯古道熱腸,我十分敬重。」

    蘇世獨再次狠狠剜了趙無恙一眼,開始對著徐若麟告狀:「徐大人,他是你徒弟?正好!所謂徒不教,師之過。你不曉得,他方才一上來,趁我不備就把我一拳打倒在地,害我屁股硌在石頭上——現在還疼!我是大人不計小人過,不打算和他一般見識。可是你既然是他師傅,你還真的要管管。要不然縱容他養成這惡習,以後見人不順眼就打,壞了太子的名聲倒沒什麼,連帶徐大人你也要被人背後唾罵是不是?」

    徐若麟聞言,訝異地看向趙無恙,問道:「怎的動手打人了?」

    趙無恙有些不自然了。吃吃地道:「方才……我……我……」

    「他不敢承認,我替他說!」蘇世獨道,「我方才見了司家姐姐,心裡歡喜,就抱了下她。他看見了,上來一句話全無,竟就把我打倒了!徐大人你說,這世上有這樣的道理嗎?我抱司家姐姐,要打也是徐大人你打我,他憑什麼打我啊!」

    「你再胡說!」

    趙無恙的臉不停發黑,不止發黑,已經漲得黑里透紅了。瞪著蘇世獨,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了。蘇世獨做出害怕的樣子,一下跳到初念身後,從她肩膀處露出半張臉,沖他嘻嘻地笑。

    徐若麟隱隱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一眼趙無恙,見他拳頭捏得緊緊,手背青筋直爆,顯見是惱羞成怒了。想了下,對他溫和地道:「方才你是不是把世獨錯當成男子,這才出手的?本意並沒錯,只確實魯莽了些。你雖是太子,但既然打錯了人,先便是你不對。且你是男,她是女,你是主,她是客,你該道聲歉才是,也好叫世獨見識下咱們金陵男兒該有的氣度。」

    趙無恙緊捏成拳的漸漸鬆了下來。看一眼初念,見她也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一時臉又有些發熱,倉促地避開了目光,眼睛盯著地面,終於對著蘇世獨僵硬地道:「方才是我不對。你若不服,我讓你打回來便是。」

    蘇世獨聽他開口了,氣也就消了。從初念背後又跳了出來,大搖大擺到了他跟前,伸出一隻手,拍拍他的肩,笑眯眯道:「我向來不記仇的。你既認錯,那就算了吧。只是還有一話敬上。你貴為太子殿下,往後做事,更須三思而行。切記切記!」

    趙無恙這個歉道得本來就勉強,此刻見她還用大人教訓小孩的口氣跟自己說話,胸中一口氣憋住,差點沒吐血。勉強忍住了,往後退一步,咬牙道:「承蒙你大量,我記住了。」

    徐若麟見這兩人雖還你來一言我往一語地,好歹算消停了些,也就不管了,到了初念身側,望著她道:「我方下朝,順道拐過來瞧瞧。你怎麼樣?」

    今日這九華樓里,幾乎齊聚了金陵所有的高門命婦。初念知道他不放心自己。便低聲道:「我沒事——那天你說的沒錯。娘娘方才……」

    她說了一半,停了下來。徐若麟立刻明白了。微微吁了口氣。柔聲道:「你沒事就好。那我先回衙門了。還有些事要處置,這幾日回去可能會晚些。宮宴後你自己先回府。晚上也早些睡了,不必等我。」

    初念嗯了聲。對蘇世獨道了別。夫婦倆約好邀她做客,有空帶她出去遊玩後,徐若麟便送初念回九華樓去。

    蘇世獨怔怔望著前頭他夫婦倆並肩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唉,要是原來的那個司家姐姐也在,我便有了兩個這樣的美人姐姐,多好。」

    趙無恙目光微微閃爍,從初念漸漸遠去的背影上收回,斜睨她一眼,哼道:「你知道什麼……」話說一半,猝然停了下來。

    蘇世獨倒並未留意他的口氣,見他應自己的話,促狹地用肩膀撞了下他,喂了一聲,「你方才為什麼打我?你老實說,是不是妒忌我抱她了?」

    趙無恙一張頓時又黑成一片,拳頭在她臉上晃了下,咬牙道:「野丫頭,你再胡說一句……」

    蘇世獨哼了一聲,朝他翹起尖尖的下巴,叉腰道:「你怎麼樣?打架嗎?你當我怕你!」

    趙無恙狠狠盯她。目光從她眉眼鼻唇一直往下,落到她平坦的胸部,掃了兩眼,最後鄙夷地勾了下唇角,一語不發地掉頭便走。留下蘇世獨一人愣了下,忍不住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胸,覺得並無異常,翹了下嘴,朝他背影暗暗呸了一聲:「小氣鬼!」

    ~~

    初念被徐若麟送至九華樓下後,復登樓返座。此時樓下諸般雜戲正至□。她的位置靠窗邊,看下去的時候,忽見一個宮人急匆匆登樓往霞天閣去。片刻後,便見蕭榮被人簇擁著下來,往坤寧宮的方向而去。眾人正疑惑不解,蕭榮身邊的大太監安俊回來了,笑容滿面傳話道:「春和宮娘娘十月胎滿,方才正巧有了誕相,皇后娘娘親自過去照應,怕是無暇分-身了。諸位在座太夫人以及夫人,但請自便。」

    眾人頓時明白了過來。原來這麼巧,竟是皇帝的另位妃子在這時候要生了。生孩子事大。怪不得皇后不顧自己壽筵未竟,撇下眾多命婦們便先行離去了。知道今日這場壽筵就此便完了,當下紛紛起身,議論片刻過後,也就先後出宮離去。

    初念一行人,仍坐輿轎從東安門出,回了國公府。當晚徐若麟回來得果然很遲,亥時中(晚上十點)才到家。初念這晚,倒沒像先前幾晚那樣自己先睡,一直在等。見他回了,當即便朝他打聽柔妃的生產之事。

    「聽說不大順利。仿似一直在喊疼,喊得嗓子都啞了。連皇上都過去了。」

    徐若麟一邊自己解衣,一邊道。

    初念嘆了口氣。

    「你怎麼了?」他立刻看向她,問道。

    初念再嘆一聲。

    「我想起今日皇后母儀天下的樣子了。只轉個身,她也要操各種各樣的心。真當難為……但願儘快過去吧。」

    「你放心。在你,絕不會遇到這樣的事。」

    他挑了下眉,似是隨口,又似是認真地道了這麼一句。

    ~~

    春和宮柔妃的生產之事,很快便取代皇后蕭榮的壽辰,成了整個後宮,乃至朝臣都關注的大事。她一直熬了三天三夜,最後終於生出了個小皇子。連日一直不停過問此事的趙琚聞訊,欣喜若狂。只可惜還沒高興多久,生出來的小皇子便臉色發黑,任太醫如何搶救,也是回天無力,當晚便夭折了。趙琚自然難過,柔妃更是傷心欲絕,不顧產後大忌,哀哀痛哭不已。

    趙琚一邊心痛夭折的皇子,一邊也是憐惜柔妃,已經接連幾個晚上都陪在春和宮了。坤寧宮頂盤龍銜珠的藻井雖輝燦依舊,只或許是入了十一月冬的緣故,陽光照耀不到的角落之處,瞧著總似有那麼幾分寂寂。連一向神經大條的蘇世獨也彷彿覺察到了氣氛的壓抑,連走路都放輕了腳步。

    蕭榮當初命人將她召入京的時候,原就對蘇家人說過要留她些時日的。這幾日,蕭榮自然也聽到了蘇世獨和自己兒子相處不快的消息。問清那日的原委後,把趙無恙訓斥了一頓,命他好生相待。自此太子見了蘇世獨,必定笑容可掬。連她經人提點後,裝模作樣要向他行禮時,也被他避過,口中連說不敢當。本來這樣最好不過。但憑了蘇世獨的第六感,總覺得這個太子沒表面那麼簡單。他越是對她笑,她便越覺毛骨悚然。尤其每回遇見時,他最後必定不忘掃一眼她胸口,留給她一個疑似鄙夷的眼神。一回也就罷了,三回四回,難免讓她印象深刻,到了最後,讓她覺得這樣住在宮中極其鬱悶。這日想來想去,終於下定決心去找皇后蕭榮,說自己想去和司家的那位姐姐作伴。

    蕭榮問她原委,她自然不提趙無恙,只說自己悶了,且也事先約好了的。蕭榮一來知道她和初念的關係,二來,覺得宮中接下來可能會有事要發生。便應了下來,派人去向魏國公府傳遞消息後,當天便用宮車載她送了過去。初念到二門處親自迎她進去,領她拜望了司國太和廖氏。

    蘇世獨仍是一身男裝,初入國公府時,難免驚世駭俗,引得府里眾人圍觀。連司國太起先見到這俊俏後生時,也被嚇了一跳。等曉得她祖上來歷後,這才釋疑,忙命初念好生款待,又叫闔府上下不許怠慢了女將軍的後人。雖有司國太這樣吩咐了,只府里的丫頭婆子們見了她,難免仍或掩嘴笑,或背過身去嘀咕幾聲。不過蘇世獨早習慣這些了,混不在意,見完了人,跟著初念到了嘉木院,被安排住在果兒旁上的一間屋裡,撥了兩個丫頭過去伺候。

    蘇世獨見這裡規矩沒宮裡多,有初念、青鶯和另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果兒陪伴,又徐若麟先前也答應過有空會陪她出遊,雖則也看出來了,當家的國公夫人廖氏似乎不喜歡自己。但反正不用在她跟前晃,這完全不影響她的心情。她便如老鼠掉進了米缸里,快活得很,簡直樂不思蜀。

    這日,恰徐若麟正好出了個短差,打發人回來說晚間不能回了。掌燈之後,蘇世獨和果兒青鶯一道在初念屋裡四人湊台打起了葉子牌,說說笑笑至戌時中,果兒和青鶯各自回房歇了,蘇世獨卻仍不肯走,說要和她睡一起。初念便應了。待各自盥洗過後,初念換了睡衣爬上床,卻見蘇世獨坐在床邊還不上來,眼睛只盯著自己的胸口處,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下,並無異常。便笑問道:「怎麼了?」

    蘇世獨聽她發問,竟破天荒地現出了絲忸怩之色。哼了半晌,才低聲道:「司姐姐,你看我……前面是不是和你們不一樣啊?」

    初念一怔過後,才明白過來她所指為何。看了眼她的胸部。雖被寬鬆睡衣遮著,但看起來確實嫌平。按說,她也十五歲了,胸部不該這樣仍這個樣子。見她開口問了,想了下,便低聲問:「你裡頭穿了什麼?」

    蘇世獨哼哼唧唧地道:「布條裹著的……」

    「晚上也裹著?」

    蘇世獨在她驚訝的目光注視之下,愈發忸怩。最後終於點了點頭,道:「去年起,我見仿似鼓出來了……不習慣……白日晚間都裹著……」

    初念啞然失笑。

    她從前在蘇家住過些日子,知道她沒親娘。便問道:「你在家裡便沒年長人跟你說,不能這麼一直裹著胸口的嗎?」

    蘇世獨搖了搖頭。

    初念又問道:「那你都這樣束著,每月月事來時,不會脹痛?」

    「月事?」

    蘇世獨茫然重複了一遍。

    初念見她彷彿連月事也不曉得,便湊到她耳邊提醒了下,不料她聽了,好奇睜大了眼,啊了一聲:「流血?我從沒有啊!」

    初念這才明白,原來這丫頭迄今月事竟還沒來。想來在家中,她沒了親母,父親雖寵愛,卻也照顧不到這種事,她又一向以男人自居,這才到了這年紀還這樣糊裡糊塗。禁不住又是好笑,又是憐惜。想了下,便叫她上了床,躺在自己裡頭,放下了帳幔,把女人之事細細地說給她聽。見她一驚一乍萬分詫異的樣子,忍住了笑,道:「傻丫頭!你十五了,分明是個女孩兒,哪能真一輩子把自己當男人?快把裹胸的布條扯了,明日我給你做兩件肚兜穿,比你裹得緊緊透不出氣要舒服得多。」

    蘇世獨囁嚅著道:「我不習慣……要是我一直裹著呢?」

    初念道:「那和男人有什麼兩樣?趁早,聽我的,趕緊拆了!」

    蘇世獨眼前浮現出趙無恙看著自己胸口時露出的鄙夷目光,心裡又一陣窩火。終於勉勉強強伸手到衣服里,把緊緊綁著的布條一圈圈給拆了,最後自己揉了揉兩邊倏彈出來的胸,長長地吁了口氣。無意扭頭,卻看見初念望著自己在笑,一陣心慌,脫口道:「司姐姐你別亂想!這和那個太子可完全無關!」

    初念被她突然冒出來的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給嚇了一跳,啊了一聲,「什麼太子?他又欺負你了?」

    蘇世獨臉便如火燒。

    她先前對女人之事懵懵懂懂,此刻被初念這樣敘述,茅塞頓開。一下也明白了過來趙無恙每回看自己胸口時的那種鄙夷眼神是什麼意思了。越想越羞,越想越氣,忍不住一頭撲到初念懷裡,嗚嗚地訴苦道:「司姐姐你不知道,那個臭小子他有多壞!在宮裡每回遇到我時,他就……就……」

    她「就」了幾聲,後頭的話實在羞於啟齒,只把頭埋在初念懷裡不肯拿出來。

    初念聯想到她方才的那句話,又見她忽然關注起胸部的事,隱約便也有些猜出來了。知道趙無恙一向便頑皮,想是有氣沒處撒,故意這般惹她不快。忍俊不禁,忙抱住了安慰,一直陪她熬到了半夜,求知若渴的小姑娘這才睡了過去。

    次日,初念與蘇世獨起身。初念梳妝完畢,正想先找件自己的內衫給她穿,忽然聽到正在邊上水房裡的蘇世獨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之聲,被嚇得不輕,和丫頭們跑了過去慌忙拍門。半晌,才見她開了條門縫,露出半張慘白的臉,拉了初念進去,顫聲道:「司姐姐……我……我流血了……」

    初念恍然。沒想到竟會這麼巧。昨晚剛提到這個,今早她便來了初潮。忙叫她等著,自己去取了月事帶等物遞給她,教導了一番後退了出去。半晌,才見她佝僂著腰身夾著腿出來,臉色還是慘白一片。

    這一天,蘇世獨一改往日的活蹦亂跳,一直病懨懨地躺在她自己屋裡的床上。初念一直陪著。到了晚間,喂她喝了紅糖水,吩咐她早些睡,自己才回了房。剛洗過澡換了衣服,卻見她又摸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自己,眼淚便掉了出來,嗚咽著道:「司姐姐,我肚子疼,又流了好多血,會不會死掉……我還想睡你邊上。」

    初念見她樣子可憐,心立時便軟下來,哪裡會拒絕,忙扶她上了床,替她蓋好被子,自己躺她外頭,一邊低聲和她說話,一邊伸手輕輕撫她小腹。

    蘇世獨自小失母,和姨娘關係也一般,雖一直把自己當男人看,骨子裡,畢竟還是個女孩。這短短一天一夜間,先是從初念那裡聽到了先前聞所未聞的女孩秘事,後又恰親身經歷,內心的惶恐自是一般普通養大的女孩所不能比擬的。若說先前還只把初念當個貼心姐姐的話,此刻的她簡直便成了親娘一般的存在。此刻這樣躺在她身邊,聽她細細地和自己說話,又這樣輕柔地撫摸自己肚子,這才安心了許多。加上這一天折騰下來,人也疲累了,很快便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

    徐若麟這晚回家。入了房,才發現自己在床上的位置竟被蘇世獨佔了。小姑娘正蓋了被,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一時進退不得,愣在了門口。

    初念還沒睡著。見他回來了,忙起身披衣,放下了帳子後,到他跟前,壓低聲歉然道:「她昨天過來的,今日身子正好不適。晚上便摸過來叫我陪她睡。我見她可憐,便留下她了。你要麼委屈下,去邊上廂房裡先睡一夜?」

    徐若麟這才恍然。問蘇世獨的病情。見初念含含糊糊只說女孩兒的病,便也明白了過來。爽快點頭道:「也好。那你陪她。我去廂房過夜吧。」

    徐若麟在廂房裡獨自睡了一夜,本以為也就過去了。沒想到後面接連數日,小姑娘竟似睡出了味道,天天晚上準點過去報到,霸著初念不放。等徐若麟回去時,她都已經睡了過去。徐若麟只好一口氣跟著接連睡了數夜的廂房。到了第五天的晚上,徐若麟留了個心眼,特意緊趕著處理完當日畢的公務,早早便回去。一進房,沒見到蘇世獨,終於鬆了口氣。

    這接連數日,因了蘇世獨橫插中間的緣故,別說和初念同床共枕,便是連親一下抱一下也沒機會。房裡既沒旁人,美人又在燈下,徐若麟伸手過去將她抓入懷裡,抱住低頭正要偷個香的時候,門外廊上又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腳步聲的,便是蘇世獨歡快的聲音:「司家姐姐,我又來陪你睡啦!」

    徐若麟心裡叫苦一聲,忙不迭鬆開了初念,後退一大步。剛站穩腳,見蘇世獨抱了她的枕頭,一隻腳已經跨了進來,看到了自己,面上竟露出訝色,睜大了眼,道:「徐大人,你怎麼在這裡?」

    徐若麟胸口一滯。面無表情地道:「這裡就是我的卧房。」

    蘇世獨一拍額頭,啊了一聲:「瞧我,怎麼這麼笨!連這都要問!你是司家姐姐的男人,自然會在這裡了!」

    徐若麟一陣感激涕零。心想這丫頭呆雖呆了些,可算不至於無藥可救。看著她,正等她自己退出去,沒想到她人已經繼續往裡,一直到了床邊,把抱著的枕頭往床上一放,拍了拍。

    徐若麟目瞪口呆,這才明白過來,這丫頭竟反客為主,瞧這架勢,是要趕自己走了。他不好開口,只好看向初念,朝她丟了個眼色。她咬唇,似乎還在躊躇間,眼看那丫頭就要大喇喇把自己的枕頭給挪開了,急忙搶上前去,笑道:「丫頭,我和你司家姐姐還另有事。」

    蘇世獨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看著他茫然道:「徐大人,你有事就說好了。要是不方便我聽,我迴避下,等下你們說好了,我再回來。」

    徐若麟瞥了眼一邊的初念,見她此刻一副極力憋著笑的樣子,顯然是不可能指望她開口能幫自己說話的。咳嗽了下,只好盡量和顏悅色地道:「是這樣的,我晚上要睡這裡,你能不能回你自己屋裡去睡?」

    蘇世獨啊了一聲,看向初念,撓了下頭,道:「司姐姐,怎麼辦?他說要睡這裡,要不然你陪我去我屋裡睡?」

    初念再也忍不住,噗一聲地笑出來。徐若麟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轉過臉,對著蘇世獨又勉強笑道:「不是,丫頭你誤會了。我是說,你自己一個人回房,你司家姐姐還睡她這裡的屋。」

    蘇世獨這才恍然大悟。哎了一聲,起身朝徐若麟而來,一臉諂媚地央求道:「徐大人,我再過些時日就要回山東了,又不是一輩子都住你家。我想她陪我睡。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行行好,把她再讓給我幾天好不好?」

    蘇世獨雖剛曉得了女孩之事,但對夫妻之事,卻是半點也不通。在她想來,他二人睡一塊兒,也就不過與自己和初念睡一塊兒一樣,最多抱住,說說話而已,讓給自己也沒什麼。正是這般做想,這才如此大大咧咧,毫無顧忌想什麼便說什麼了。

    饒是徐若麟臉皮再厚,碰到這樣天真又一根筋的蘇世獨,也是毫無辦法了。再看一眼初念,見她已經背過了身去,此刻也不知道是什麼表情。僵了片刻,終於敗下陣來,長嘆口氣,轉身怏怏往外而去。快到門邊時,實在心有不甘,轉頭再看一眼初念,正見她也望向了自己,不但抿嘴在笑,連一雙眼睛都似在笑,燈影里艷光溶溶,看得一陣心旌蕩漾,心頭頓時又熱又癢,轉身便重新到了她身邊,也不管蘇世獨在側,附耳過去低聲道:「等她睡著了,你就到我廂房裡來。你要是不來……」

    他威脅般地哼了一聲。說完這帶了幾分命令口氣的話後,站直了身。見她不過睫毛微顫了下,面上仍是方才那盈盈的笑,仿似便沒聽到一般。忍不住咳嗽了聲,吸引她看向自己後,朝她又做了個嚴肅的表情,這才轉身出了屋子。

    「司姐姐,他剛才做什麼?我仿似瞧見他朝你瞪眼皺眉?」

    蘇世獨等他走了,扯了下初念的衣袖,問道,一臉莫名其妙。

    初念這才收回目送他背影的目光,道:「沒什麼。你肚子不疼了吧?」

    蘇世獨臉微微一熱,低頭嗯了聲:「今天不怎麼疼了。」

    初念笑了下,望著她柔聲道:「那早些睡了吧。再過一夜,明日就會全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讀者號3874737的這位讀者、琰子、落落、簡單愛 扔了一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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