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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回

所屬書籍: 玉樓春

    次日,照了慣例,初念入宮謝恩。至坤寧宮,見蕭榮言笑晏晏,氣色比起前次看到要勝許多。說話著,蕭榮正問到她隨夫北上之事,聽見身後傳來急促腳步聲,回頭望去,見是太子妃蘇世獨過來了。

    蘇世獨嫁為太子妃,入京雖有半年多,初念與她總共也不過見了寥寥一兩次,每次不過匆匆碰面而已。起身見禮時,蘇世獨急忙過來扶住,高興地道:「司……」

    她剛說了一個字,忽然意識到稱呼不妥,硬生生打住,改口道:「夫人不必多禮。」

    初念見她笑容滿面,望著自己的一雙眼睛閃亮,掩飾不住其中的興奮之意,跟著笑了起來,道:「有些時日不見,太子妃可好?」

    蘇世獨道:「我都好。你怎麼樣?我聽說過些時日你就要離京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她的聲音漸漸悄了下去,晶亮的雙眸也黯了幾分。

    蕭榮在旁察言觀色,此時便道:「念丫頭,世獨原本就與你親近。嫁過來這麼久,礙於宮中規矩,也未曾與你有往來。誠然,此次離京不知歸期,趁了便宜,你們自去說話便是。」

    蘇世獨心中正盼著這個,只是自己不敢開口,看了眼自己婆婆,見她和顏悅色,大喜過望,朝她道謝。蕭榮含笑點頭,初念便被蘇世獨拉著手帶至東宮一處花廳,蘇世獨遣走宮人,怔怔望著初念,方才面上的笑漸漸消去,竟然一語不發。

    初念知道她性子活潑,又愛說話,此時正等著她嘰嘰喳喳開口,不想她竟如此反常,有些驚訝,忙握住她的手,悄聲問道:「你怎麼了?」

    蘇世獨低下了頭,憋了半晌,終於道:「司姐姐,我……我其實一點兒都不好……皇后娘娘對我很好,可是待在這裡,我還是天天想著回家……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我就盼著你能來……就算你不能來,我只要想著你也在這裡,咱們隔得並不遠,心裡才會好過些……可是你很快就也要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就覺得……」

    她的眼圈泛紅,聲音竟也哽咽起來,「我就覺得我彷彿被人丟棄了……」她忽然朝初念撲了過來,一把抱住她,像個孩子般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初念嚇了一大跳。她原本也料想到蘇世獨在宮中會憋悶壓抑,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竟壓抑到了這樣的地步,慌忙看了下四周,見人確實都退了出去,反抱住她,低聲勸慰。過了良久,大約是哭夠了,才見她止住噎,用帕子擦了下臉,對著她難為情地低下了頭去。

    「世獨,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太子對你不好?」

    初念是過來人,自然明白,大凡女子嫁人後,倘若丈夫細心體貼,做妻子的即便再思念故土家人,也不至於會像她這樣一副飽受委屈的樣子。她既然能哭成這樣,多少便也能猜出太子與太子妃兩人之間的關係了。

    她不問還好,一問,蘇世獨的眼睛又紅了,極力忍住,想要搖頭,只一抬眼,見初念正關切地看著自己,不由地便想起了從前自己在她家中時的情景,那時她便宛如自己的母親,教導許多她從前一無所知之事,心中頓時再次生出委屈之意,忍不住又撲到了她懷裡,哽咽著道:「司姐姐,我對你說實話吧。我自嫁到了這裡,皇后娘娘對我是極好,我做錯了事,她也只會耐心教導我,我對她極是感激。可是太子他一直就看我不慣,如今也一樣。從前宮中的女官教我恭謙,我出嫁前,我爹也再三教導我,凡事要忍讓。宮裡的生活原本就悶得要死。我什麼都不能做,他還這個樣子,我一見他,心裡就不痛快……我到了這裡後,才知道青鶯她居然真的隨袁大總管上了寶船,我真羨慕他。我後悔,當初為什麼那麼貪生怕死,要是當時我說不嫁該多有好!就算被砍頭了,也好過現在這樣……我真是後悔……」

    等她情緒終於有些穩定下來了,初念替她擦了眼淚,湊到她耳邊,很是謹慎地問:「太子……除了你,可有別的女子?」

    蘇世獨一愣,啊了一聲。初念見她似是沒反應過來,只好低聲又道:「我是說,除了你,他是不是還寵著別的姬妾或者宮女?」

    蘇世獨這才反應過來,低聲道:「沒有應當……沒有吧……他一直就和我同睡一屋的……」

    初念聞言,暗鬆了口氣。怕就怕他寵著別的女人,這才冷落太子妃。既然沒別的女人,又夜夜與她同房,他二人原本就是新婚,加上太子這樣的年紀,正是血氣方剛之時,若是錦瑟調和,想必關係也不至於差到這樣的地步。難道竟是蘇世獨實在太過不解風情,太子這才對她心生不滿?

    初念想了下,再次湊過去,低聲道:「世獨,你如今已經成了親,當知道房中事對夫妻的重要。不能說房事好,夫妻關係就會好,但至少會有很大影響。一直以來,你們那事處得如何?」

    蘇世獨臉一下漲紅了,低頭半晌,這才吭哧吭哧地道:「我……我和他……他一直沒碰我,我也沒碰他……」

    初念沒想到他二人大婚這麼久,竟還是這樣。低聲又追問了幾句,蘇世獨索性把兩人房內相處的情況說了出來,初念聽到他二人洞房夜時,太子沒主動碰她,她見他那一副了不起的高傲樣,也懶得理他,於是各自分被睡了,一直到了現在,期間還在床上劃分界限,甚至打過幾場架。起先還是驚駭,聽到後來便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終於問道:「娘娘知道你們的事嗎?」

    蘇世獨道:「剛前日,她便問過我,太子對我好不好,我都好。」

    初念嘆道:「原來竟是這樣!怪不得你們一直處不好,兩人都還如同孩子!太子這個人,是有些調皮。我記得我第一次遇到他時,他從樹上倒掛下來,把我嚇得不輕。其實你若摸到他的脾氣,也就不難相處。他渾身是刺,你也絲毫不讓,兩人如何能好?你知道以柔克剛吧?以後他再沖你發脾氣,你就把他當不懂事的小孩,把自己當大人,讓讓他,哄幾聲就是。他的性子就是吃軟不吃硬。不信你試試看,一定會有效果的。」

    蘇世獨哼了聲,「我才不稀罕他。」

    初念搖頭道:「世獨,你這樣想就不對了。如今你已經是太子妃,再怎麼樣,下半輩子是不可能與他分開的。如今你年紀還小,尚可這樣打鬧,也沒什麼。等往後年歲漸長,倘若關係一直這樣僵著,如何能過一世?且你們身份又特殊,個中道理,無需我多說,你自己應也知道。」

    初念說完,見蘇世獨漸漸沉默下去,想了下,又壓低聲道:「世獨,還有件事,我悄悄跟你說。我去年有一次與皇后娘娘閑談時,聽她偶然提及你們的婚事。說當初之所以擇定你為太子妃,還是太子自己親自開口的。你想,必定是你有什麼地方能觸到太子的心,他這才會開口說要娶你。一個男人,倘若他真的對你厭惡至極,正常的反應,難道不是巴不得一輩子不要見到你嗎,又怎麼可能會把你娶回家來天天相對?」

    蘇世獨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十分驚訝。慢慢低頭下去,腦海里忽然掠過那天晚上在庭院里發生的一幕,心忽然怦地一跳——自然那夜他對自己說了聲對不起後,一直到現在,雖然兩人仍沒怎麼說話,晚上在床上時,也仍各睡各的,但是沒再吵架過。就在今天早上,她醒來的時候,發現昨夜裡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越過了邊線滾到了他那邊,他比自己明明醒得早,竟反常地沒有像從前那樣將她推回去,而是在默默看著自己,可能是剛睡醒的緣故,目光幽離。只是發現她醒了後,立刻習慣性地皺眉,然後一語不發地起身下床去了而已。

    初念見她似乎有所觸動,又道:「你們如今鬧成這個樣子,他自然不對,但你也一直沒擺正心態,仍在用從前的想法與他相處。但是你們已經是夫妻了。你聽我一言,今天開始有所改變,放下些身段,該軟的時候軟,你就會知道我沒騙你。」

    蘇世獨咬著唇,終於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嗯了一聲。初念聽到了,笑著握住她手,道:「這樣就好。世獨你這麼美,又有別的女子沒有的一身本事,與太子正是登對佳偶。往後我人雖不在京城了,卻也會時時想念你們,盼你們一切都好。」

    蘇世獨感動萬分,眼眶又紅了,用力點頭,哽咽道:「我也會時時想著你們。盼你們早些回來。」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瞧著時辰也差不多了,初念起身,蘇世獨依依不捨要送她時,正巧,遇到趙無恙過來了。

    趙無恙徑直到了近前,朝她恭敬行禮後,誠摯地道:「師傅可都好?他自回來,我還沒機會見到他,心裡很是挂念。」

    初念笑道:「他都好。」

    趙無恙低聲道:「我知道他的事了,過些時日便又要離京。這一去,不知道何日才能歸。我曉得師傅全是為了我的緣故。我心裡……」

    初念見他低下了頭,神情怔忪,想起這許多年來的種種過往,心中一時也是感慨,便笑道:「殿下不必如此做想。你師傅只是做了他當做之事而已。無論去哪,只要我們一家在一起,便是好地方。況且,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愿,如今也算得償。」

    趙無恙怔怔望她。門外此時正有一道日光照射而入,映得她容光煥發,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透出適意滿足,那是一個女子身在幸福中時所能流露出的最美狀態。他從未在他母親蕭榮身上見過,也從未在別的女人身上見過。

    他看得目不轉睛。一直以來,那自年少起便留在他心底的那個朦朦朧朧的影子,他曾深以為恥,極力想要擺脫,卻始終揮之不去的影子,就這一刻,在這樣的日影之中,突然之間,忽然竟就煙消雲散了。

    他的心裡,慢慢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就彷彿拋下了一副擔子。

    他飛快瞟了眼她身側的蘇世獨,隨即對著初念誠摯地道:「師母,煩請您回去後,代我向師傅說一聲,我記住他從前教導過我的每一句話。這一輩子,往後不論如何,在我心目中,他永遠都是我的師傅。」

    他說完,朝著東向下跪,叩了見師之禮,道:「等你們動身時,我未必能夠去送。只能此刻這樣遙跪,盼著師傅和師母一路平安,萬事順意。與無恙早日再得相見。」

    初念沒想到他此時竟還行這樣的大禮,壓下心中起伏,點頭道:「我一定會把你的心意帶到你師傅面前的。」

    ~~

    趙無恙雖是太子,但先前一直未獲准參與朝政,除了皇帝交給他的一些祭典事項,基本上,他其實也很空閑,除了騎射弓箭,大部分的時候都埋頭於典籍兵書之中。直到他大婚之後,一群清流大臣合言上折,建議讓太子輔理朝政,以逐漸熟悉政務,皇帝才漸漸將一些次事交待給他。事雖都不是很重要,於他來說也沒什麼困難,但他自然不敢怠慢,一直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在應對。只是每日晚間,仍保留著在書房夜讀的習慣。今天也差不多,到了亥時初回來,和往常一樣,去沐浴更衣。

    許是因為他從前的特殊經歷,加上他母親蕭榮也並不喜他與宮女有過多接觸,可能刻意引導過,他近身伺候的人,一直是太監。蘇世獨一聽到他回來的動靜,急忙上床睡覺。

    自嫁人後,她便習慣穿中衣過夜,天再熱也不脫。今天被初念這樣教導了一番後,心有所動,曾經脫了中衣只著胸衣,躺了一會兒,覺得全身上下仿似沒穿衣服,終究覺得不自在,又怕自己這樣反常會被趙無恙譏嘲,最後起來穿了回去再躺下。過了一會兒,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覺到他撩帳躺了下來。

    蘇世獨閉著眼睛,過了不知道多久,彷彿已經打過三更的漏了。聽見身邊人的呼吸很是均勻。她屏住呼吸,鼓足勇氣,終於裝作睡夢中無意翻身,朝外睡了些過去,直到輕輕碰觸到趙無恙的一邊臂膀。

    他向來不像她,裹得嚴嚴實實睡覺,一直是赤著上身的。兩人靠得這麼近,她細緻的臉龐肌膚彷彿都能感覺到來自於年輕男人身上的那種灼人熱氣。覺到他似乎醒了,微微動了下胳膊,心跳得更是厲害,忽然又生出一絲膽怯,忍不住就要縮回去時,忽然覺到他懶洋洋地道:「我師母難得來一趟,出了什麼事,白日里你要在她跟前哭得這麼傷心?連眼皮都紅腫了一圈!她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

    蘇世獨驚訝地睜開眼,抬頭望去。

    宮中的寢殿外室,燭火向來經夜不息。她借了帳里透進來的朦朧光照,看見他已經睜開了眼,目色幽暗閃亮,正直直盯著自己。心禁不住再次一跳,略微不安地舔了下唇,低聲道:「我是想到她很快就要離京,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往後我再也見不著她了,心裡難過。和你無關。」

    趙無恙並不信,哼了聲,道:「就這樣?」

    蘇世獨見他神情里又浮出那種她熟悉的輕慢之色。若以她一貫性子,必定反唇駁了回去。此刻記著白日里初念對自己的叮囑,只得勉強壓下不滿,道:「我心裡難過,她對我好,我在她面前哭一下都不行嗎?」

    趙無恙咦了一聲,猛地翻了個身,改成面向她,皺眉道:「你真的說我欺負了你?」

    蘇世獨被他一語道破,一時有些心虛,應不出來。趙無恙何等敏銳之人,立刻便看出了她的表情語言,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一下逼近了她,道:「你到底在她面前說了什麼?老實對我說!不許隱瞞!」

    蘇世獨見他一張臉凶神惡煞般地朝自己壓了下來,橫眉豎目,想起從前見過的徐若麟對待初念的那種體貼,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裝不來溫柔。再說了,她便是溫柔了,他也未必領情,心中一陣氣苦,脫口便道:「當初你為什麼要娶我?你娶我,就是為了可以欺負我,是不是?」

    趙無恙一怔,沒想到她竟忽然會這樣質問自己。見她躺在那裡,對著自己怒目,一臉不平之色,不怒反笑。「原來你只記住我欺負你,那你有沒有跟她說,你在床上把我一腳踹下床去的事?我也冤。可是我沒地方去訴苦。我要是告訴了我母后,她會罵的人一定也是我。」

    蘇世獨見他仿似在笑,笑容卻又透出絲怪異,渾身汗毛一下豎了起來,「我又沒說你這是在欺負我。不過是過過招而已!」

    趙無恙道:「那你給我說清楚,我到底哪裡欺負你了?」

    蘇世獨腦子現在有點亂。她對他很是不滿,什麼都不滿。可是他要她說,她卻覺得無從張口,一下楞住了。

    「我知道了。你說來說去,不過就是覺著我一直沒碰你,這才是欺負你,對不對?」他看了一眼她,微微揚了下眉,唇邊浮出一絲譏誚般的笑,「怪不得你方才睡到了我這邊來,是不是終於忍不住了,想勾引我?你說一聲便是,我也不是那種不解風情的人……」

    他話說著,一隻手便輕佻地搭上了她鼓起的胸脯。

    蘇世獨頓時又羞又愧,繼而惱羞成怒,什麼都忘光了,一把拍開他的手,抬腳便跟著踹了過去,怒道:「你想得美!我會勾引你?」

    趙無恙沒有防備,胸口被她踹了一腳,雖不至於疼,只是整個人順勢便趴了下去,姿態有些不雅,一時性起,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怒視著她道:「你這個潑婦!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動手,你當我真打不過你?」話音未落,整個人便如餓虎般地朝她撲了過去,迅猛無比地壓坐到了她小腹上。

    蘇世獨大驚失色,慌忙用力掙扎,又伸手去推擋,只是兩隻手腕卻被他一把握住,制在了頭頂。

    從前,他們初初相見時,她還可以把他打趴下。可是現在,她忽然驚覺他的力氣竟然這麼大。她再次試著掙扎了下,那雙鉗住她的手,卻紋絲不動。

    「你大概不知道吧……」他瞟了眼她方才與自己廝鬥掙扎時衣襟滑落露在外的半邊胸脯。透入帳子的昏暗燭光勾勒出了起伏飽滿的線條,毫不羞澀地綻放著年輕胴體對於異性的誘惑。他的喉結隨了不經意的一個吞咽動作起伏了一下,隨即盯著她,慢吞吞道,「咱們倆關起門的事,被我母后知道了。剛前天,我被她叫去,狠狠罵了一頓……你老實說,是不是你不聽我的話,暗中去告狀的?」

    他壓住她的力氣,此刻應該不算很大了。她完全可以趁他不備掙脫開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全身力氣彷彿一下被抽走了,手軟得像一團絲綿,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朝自己越壓越下,雙目閃著她從未見過的詭異之光,灼熱的鼻息撲灑到她的臉龐之上。

    她的臉紅得像著了火,喘息著道:「我沒有……不是我告狀的……真的……你要相信我……」聲音里已經帶了絲委屈之意。

    「嗯……」他拖長音調嗯了聲,凝視著她,與她四目相對,直到她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越來越熱,眼睛也越睜越大……

    「閉上眼!」

    他忽然低聲命令道。

    啊?她一時不解,眼睛反而睜得更大,茫然道,「做什麼?」

    他瞪著她,忽然鬆開了她的手,低聲道:「做你想要的……我會先親下你,看看感覺如何。不過先跟你說好,我喜歡溫柔聽話的女人。你要是再敢一腳踢過來,這輩子我再不會碰你一根指頭。我說到做到。」

    蘇世獨下意識地便閉上眼,只是飛快又張開,辯解道:「你說得不對,不是我想要的……嗚……」

    她話音未落,雙唇便被正壓在她身上的年輕男人給堵住了……

    離天明還有好幾個時辰。有足夠的時間,能讓這兩個年輕的男女在帳榻間第一次去感觸對方與自己的渾然不同,以及,因為這種不同而帶來的那種新奇而美好的體驗。

    ~~

    小半個月後,徐若麟啟程離京的日子終於來到了。皇帝並未相送。徐若麟在城外那座離別亭,與前來送別的兩家之人及同僚道別後,正要引領乘坐了家眷的馬車北行,城池方向,忽然來了一縱車馬,待到了近前,耀目的黃旗之上,綉了招展彩鳳。

    尚未離開的群臣見皇后竟親自來相送,紛紛列隊下拜。徐若麟亦有些驚訝,急忙下馬,初念亦下車,與他一道迎了上去跪拜迎接。

    蕭榮今日一身常服,到了他夫婦二人面前後,命平身,隨後命身後太監送上一雙食盒,兩壇美酒,笑道:「賢伉儷今日辭別京城,我無以為贈,帶了一雙食盒與美酒。北地氣候與京城迥然,這酒是宮中自釀的葡萄美酒,你們帶去,念丫頭每日酌飲一杯,既能驅寒,又可養顏,正是一舉兩得。雖微不足道,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往後千里咫尺,亦如海天在望,願你二人此去一路吉安。」

    徐若麟接過,命隨行放於馬車上。初念誠摯地道謝。徐若麟請她登回鳳輦。蕭榮凝視著他,忽然低聲道:「子翔,因我母子之事,終累及你身,以致遠走,你卻並無怨艾。這份相交之情,重如泰山。我知你並不求報,但蕭榮卻必定銘記在心,沒齒不忘。」說罷朝初念一笑,在眾人恭送聲中,登上鳳輦離去。

    蕭榮走後,徐若麟在一片遙祝聲中送初念登回馬車。他望向秋意漸起的北路,對著妻子道:「往後,你和孩子們要跟著我吃苦了。」

    初念握住他手,朝他莞爾一笑:「我心甘,又何來的苦?」

    徐若麟哈哈一笑,也不顧身後還有人看著,抱她上去,道:「那還等什麼,咱們上路吧。」

    馬車沿著官道粼粼北行。初念看著在自己膝前正陪著弟弟玩耍的果兒,撩開帘子,回望了一眼漸漸被拋在身後的金陵,再看向騎在馬上丈夫的偉岸背影,微微一笑,放下了帘子。

    ~~

    蕭榮回去的時候,遠遠看到太子與太子妃正立在那裡,兩人低頭在說話。與平日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的結仇樣子有些不同,靠得很近。一片枝條上的花瓣掉落下來,正落到了她頭上,他甚至抬手,去替她拈了下來。靠過去時,不知道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麼,她忽然頓了下腳,抬手打了他胳膊一下。忽然發覺她回來了,忙停住,一道過來相迎。

    蕭榮入內坐定後,趙無恙問道:「母后,師傅他們走了?」

    蕭榮點頭。

    趙無恙神色有些悵惘,一時默默不語。蘇世獨更甚,喃喃道:「母后,你說,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

    蕭榮看向她,微微笑道:「到了該回的時候,自然就會回了。」

    太子和太子妃並肩去了,蕭榮注視他二人背影消失後,面上的笑意漸漸也隱了去。

    「娘娘,皇上昨夜獨宿養安殿,御膳房照例送去宵夜時,正遇到安貴妃也親自送了一盞過去。後來御膳房的便被撤了回來……」

    安俊不知何時,悄悄到了她身側,低聲回報著。見她似在聽,又似渾不介意的樣子,聲音便漸漸緩了下去。

    蕭榮緩緩起身,行至窗前,目光投出窗外,越過宮牆,最後落在無邊天際之上的一排南歸雁影之上。

    「你看,雁去了,又歸。」忽然,她指著秋空雁影,嘆了一聲,「人也一樣,走了還會回。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為惡,禍雖未至,福已遠離。人人都會有自己的結局。咱們就慢慢等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故事寫到這裡,進入最後一個高氵朝,然後就結束了。後頭的想要好好再斟酌下細節,所以明天不更了,後天再開始更。謝謝大家一路跟隨到這裡。

    然後再解釋個事,因為先前,我經過考慮後,刪除了一段原本預設好的情節,導致男主母親還活著這個梗沒用了。所以我會修改下前文。改成她已經亡故。對大家造成的困擾表示道歉。

    最後謝謝讀者嬌羞亂扭、song、池塘邊的小石頭,一隻貓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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