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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 · 11

所屬書籍: 大江東去

楊巡幾乎找遍角角落落都找不到梁思申,無可奈何之下才想到蕭然,沒想到居然真的在一起,楊巡驚訝。但他沒多廢話,道:「你快去市第一醫院,我剛得知消息,宋廠長下午在工地摔下送醫院手術,失血很多,還在搶救。」
梁思申大驚,幾乎是飛車回城,嘴裡卻安慰蕭然說她從小飛車,不怕。蕭然豈敢不怕,又沒好意思說怕,一顆心在嗓子眼吊了一路,終於在市一院放下。而梁思申則早將車子隨處一拋衝出去了。蕭然沒跟上去,但見梁思申如此焦急,不由想到去年在北京初見梁思申與宋運輝在一起時候的場景,如此的師生關係,令他玩味,他不信其中沒有曖昧。
楊巡看到梁思申披一頭沒一絲裝飾的捲髮衝來,黑毛衣下面是咖啡色碎花長裙,與環境格格不入,就像是什麼電影里跑出來的人。他趕緊迎上去道:「剛才不敢說太清楚。宋廠長掉下來的高度不算高,可下面正好堆了不少雜物,一根鋼筋刺穿腹部。除了失血很多,還不知道其他內臟有沒有受大影響,現在裡面是最好的醫生在搶救。」
梁思申瞪著楊巡說不出話來,怎麼也不敢想這種事會發生在一向謹慎的宋運輝身上。想到鋼筋穿透的痛,梁思申不寒而慄。楊巡連忙安慰:「別怕,別怕,有我,有我。宋廠長的媽已經昏過去,你可別……」
梁思申一眼瞅見宋運輝的秘書,撲過去抓住那個她認識的秘書的手臂,可忽然說不出話來,她一急起來滿腦子都是英語,中文字竟然一個不見,只急出兩眼的淚。好在秘書知道她要問什麼,詳細告訴她究竟出了什麼事。原來是宋運輝去碼頭看安裝,爬的是一處安全高度,大家都不認為會出事,沒系安全帶,沒想到宋運輝會失足落下,那下面正是一堆等待清理運走的廢鋼筋等物。當時大家也不敢拔鋼筋,就地用焊槍燒斷露在體外的鋼筋,才能趕緊送醫。
梁思申聽得牙齒「嗒嗒」作響,好半天才終於憋出中文:「很痛……」可梁思申又想到,宋運輝的性格異常堅毅,那麼痛的時候,估計他肯定閉口死忍。她恍惚好一會兒,才回頭看著楊巡輕道:「我想到宋老師的姐姐。」
楊巡知道宋運輝的姐姐是如何去世的,也是與鋼筋有關,不由臉色大變,忙道:「別胡說。」
「是,是,我亂說。」梁思申連忙承認,不再吱聲。這時她看到一群人後面是程開顏坐著哭,程開顏身邊有兩個老人陪伴。而那兩個老人眼下正以嚴厲的目光盯著她看。楊巡見她留意那邊,看了下,輕聲告訴:「是程開顏父母。」
梁思申不語,專註地看向手術室門。
程父看到梁思申,他憑直覺意識到,這個裝扮得與眾不同的女孩就是女兒嘴裡所說宋運輝的那個美國學生。從女孩驚慌失措的表現,他感覺宋運輝騙他,宋運輝與那女孩絕不簡單。程父憤怒了。是,為什麼這麼巧,宋運輝鬧著離婚時候,這個女孩恰好在此?
不僅是楊巡,連旁邊其他東海廠的人都看得出程父眼中的火爆,只梁思申掛心宋運輝,視而不見。周圍大家也糊塗了,一會兒上訪說廠長因為美國女人離婚,一會兒又去工會鬧說廠長因為一位醫生離婚,究竟算是怎麼回事?楊巡也留意到梁思申眼中深刻的焦慮,他還就近看到梁思申手指關節捏得發白。他忽然意識到,這真是師生關係?有這樣的師生關係?他心裡不由偷空泛了一下酸。可他還是體貼地想到走廊風大,梁思申又從不肯多穿衣服,今天更是連披肩都沒拿,就脫下自己的西裝遞給梁思申。正好尋建祥從宋母病床邊脫身過來這邊打探,見此情景也沒心思多想,跟梁思申打個招呼,問問楊巡裡面還沒動靜,就又下去陪著宋母。而一些市領導也開始陸續來訪。走廊上站滿黑壓壓的人,每個人各懷心事,但不便此時張口。楊巡很擔心程家人找上樑思申,一直在梁思申身邊嚴陣以待。
終於,宋運輝被推出來,眾人都簇擁上去,前面都是領導,病床邊宋季山有份,程開顏也有份,梁思申與楊巡都沒份。兩人只好站在外面聽醫生介紹情況。醫生面對那麼多領導,說得深入淺出,誰都聽得懂。梁思申聽了終於放下一顆心,沒事,而且沒後遺症,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剛才真怕刺穿的是肝膽脾之類的內臟。
但等楊巡忽然想到該去病房攔住閑雜人等,尤其是肯定會讓傷痛中的宋運輝煩不勝煩的程家人的時候,卻發現早有護士在門口把關,將所有人都攔在門外。經過公推,才讓宋季山和宋運輝的秘書進門。過會兒,尋建祥背著剛醒來的宋母也進了門。
楊巡和梁思申在門口守候了會兒,不久尋建祥出來讓兩人回去準備明天接班,兩人這才離開。但楊巡忍不住想去護士站溝通一下感情,他進去發現裡面有幾個醫生在開會,說的正是宋運輝的病情,他就在門口聽了會兒。梁思申則是見到一個女醫生從護士站與護士長親密地拉著手出來,轉到樓梯角說話。那女醫生細聲說的話,有幾句漏進梁思申耳朵:「是啊,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你也看到,只有同事朋友幫得上忙……你剛才攔得好,要不然病房裡不太平了……唉,也可憐,都可憐。可現在只能顧得上病人了……怕剛才電話里說不清楚……明天還得你幫忙……說什麼呢,廠長女兒是我兒子班上的同學,前兒我兒子不是腳燙傷嗎,我那天正做一晚上手術,沒力氣背兒子,那廠長看見好心送我們倆回家,難得的沒一句廢話……是,你也知道現在的男人,我寧可不要他們幫,免得無窮麻煩。讓他們伸手幫忙,他們恨不得要我以身相許還人情債……對了,千萬別提是我要求的,這種事說出去更加多是非……」
梁思申這才知道,看似簡單一件事,竟也是有因有果。聽得轉角那兩個人開始說再見,梁思申連忙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過一會兒,見女醫生和護士長拉著手轉出來,梁思申仔細看了一下,見是一個長相文氣,略帶職業性冷漠的三十來歲女子,一雙眼睛似會說話,但估計說出來的話帶刺。想到女醫生悄悄幫宋老師的忙,梁思申在那女醫生經過時候就一直討好地微笑,但女醫生沒搭理她,匆匆而過。
一會兒楊巡出來,楊巡比梁思申主動得多,已經勇闖進去與給宋運輝主刀的醫生攀談在一起,說好送疲憊的醫生回家。梁思申跟上,但回頭時候,看到程開顏和她父母還守候在門外走廊,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心中感慨,當一個人的愛不是另一個人的那杯茶時,愛是負擔。程開顏只怕到死都不會知道宋老師的追求是什麼。
下到下面停車場,梁思申看到只穿著毛衣的楊巡踴躍上去幫兩位主刀醫生將自行車扛到車後,梁思申忙打開車門請兩位醫生上車,她自己坐到駕駛位上。楊巡安置好自行車上來,見梁思申坐那兒,沒敢吱聲,怕後面兩個醫生嚇到,只得坐上副駕位置旁邊指揮。沒想到梁思申開車極其老練,他不知道梁思申已經通過蕭然拿到駕照,只得心中念叨千萬別半路遇上警察。
直到把兩個醫生都送到家,楊巡才道:「你趕緊把位置讓給我,要是讓警察查到你沒駕照,麻煩大了。」
「放心,剛剛蕭然把駕照給我做出來了。哎,楊巡,注意到沒有,剛才一路上都沒見一輛計程車,原來還以為計程車挺多的,賓館門口總停著幾輛。」
「是啊,計程車愛做賓館生意,有錢人多嘛。蕭某人對你倒是有求必應,考個駕照多難啊。」
「沒見我幫他很多忙嗎,我的諮詢在國外都是收費的。楊巡,等下我先回賓館,你能不能辛苦一下,再回醫院,把那三個老弱婦孺送回家?」
「誰?噢,那三個,讓他們待著,他們精力好,老拖著離婚手續,害宋廠長每天拉著臉沒精神,香煙不離手,讓他們在走廊上耗點精神才好。」
梁思申不由嘆一聲氣:「冤孽。算了,你不幫就算了。我剛才聽到……」梁思申把剛才聽到的那個女醫生與護士長的話與楊巡說了一遍。
楊巡心說,那女醫生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宋運輝的外遇,好嘛,今天都湊一起了。可他不敢說給梁思申聽,只輕描淡寫地道:「這個時候多的是伸手想幫宋廠長的,有人只怕排不上號幫不到忙,你別去瞎摻和。」
「我又不是傻瓜。只是覺得那個女醫生幫忙幫得到位,說說而已,你緊張什麼呢。楊巡,我聽今天蕭然跟我說的一句話有道理,他說我既然有點來頭,沒必要一邊矯情地說不沾那光,一邊其實又在因著來頭放肆。」
楊巡不由笑著搶話道:「這兩天的酒席吃煩了?」
梁思申見楊巡明白她想的是什麼,終於笑了:「是,明天你跟他們說,大小姐煩了。再有什麼事,我打幾個電話找人,我又不是跟蕭然一樣做違法亂紀的事,沒必要自找麻煩非找彎路走不可,明天那些什麼的都取消。」
楊巡道:「你大小姐終於想通了,難得,怎麼我前兩天也這麼跟你說,你不聽呢。」
「前兩天我還沒吃過苦頭。」梁思申不由做一個鬼臉,「對了,明天我跟蕭然談商業中心那塊地的轉讓。他打算跟著日商增資,那就不得不賣掉商業中心那塊地皮。我的意思是,這麼一塊稀缺地段的地皮,那是再貴也非買不可。」
「噢,那我明天一起去,什麼時間?我安排一下。」
梁思申道:「你還是別去。蕭然見了我沒辦法,我對他潑皮無賴都可以,你在場他會轉移視線,他也巴不得只你跟他談呢。你明天還是去接替大尋吧,正經的商業談判需要你的經驗手腕,跟蕭然那樣不正經的,我來。」
楊巡無奈,也確實,梁思申已經說得夠給他面子。於是他把自己的心理價位說給梁思申,又告訴梁思申那塊地幾大缺陷分別是什麼,以便明天梁思申討價還價。說完了才送梁思申上樓進門,他自己開車回醫院。說真的,梁思申對待合作項目如兒戲,硬是不肯利用身份資源,弄得他也緊張不起來。這回的工作雖然按部就班地做,可他心裡前所未有地放鬆。心裡輕鬆,渾身就全是勁兒。
這時候宋運輝病房外面的走廊已經空了,包括程家三口也不在,宋運輝的秘書以堅壁清野之勢坐在門口。楊巡一去,秘書就告訴他,宋廠長沒醒,可宋家父母不見兒子醒來不肯睡,要楊巡勸勸。楊巡說這哪是勸得了的,他進去替了尋建祥,因尋建祥家裡還放著宋引,怕尋妻一個人照顧不過來。而後,他陪著宋家父母在半黑暗中坐了一夜,一直等清晨宋運輝醒來,是宋母先看到兒子蘇醒。正好此時梁思申也清早趕來探望,大家都哭了。
宋運輝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父母和梁思申,這幾個人的存在,讓他蘇醒的感覺很好。因為傷痛,也因為剛剛蘇醒,宋運輝有些放縱自己。於是在旁邊不大被重視的楊巡注意到,宋運輝的眼光經常溫柔地落在梁思申身上,然而又在梁思申看過去的時候,將眼光似是不經意地避開。楊巡心驚,隱約明白宋運輝心裡在想什麼,但也猜出宋運輝不想讓梁思申知道。聯想到梁思申昨天走廊上的焦慮,楊巡雖然心中極不願意看到這一出,可是他清楚,此時他不便在場。他抬腳離開,還順手拉走秘書下去吃早飯。
梁思申熟練而快捷地動手把病床稍微升起,才將小籠包拿出來交給宋季山夫婦,含著笑哽咽著道:「爺爺奶奶可以放心吃早飯了,吃了後你們回家睡會兒吧,我等下開車送你們走。」回頭看到不見了楊巡,奇道:「楊巡呢?這傢伙餓壞了吧,吃早餐這麼積極。」她說著話,早動手將凳子椅子拼起來,方便宋季山夫婦吃飯。
宋運輝微笑道:「爸媽,你們快吃點。吃了回去睡覺,不然我也不敢睡了,這兒有他們陪著。」
「我們不累,看到你醒來比吃人蔘都強。等下叫小楊回家睡吧,他一晚上也沒睡。」
「護士會來的,這兒是高幹病房。你們回去吧。小梁,等下你負責把我爸媽送回去,要小楊也回去睡。跟貓貓就說我出差了。小梁,你回頭也忙你的去。」
宋季山道:「我們回去也睡不著,還是在這兒打個盹。大尋等會兒還會來。那個……貓貓媽昨晚說……」
宋運輝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道:「我不見她。」該如何相見?存在宋運輝心頭更多的是因果之嘆,他曾是多小心安全的人,可是他卻在離婚即將辦成之際,失足跌落,他是個有心人,早在失事第一刻就想到人們心中會想到什麼,他有何顏面躺在病床上理直氣壯地見程開顏。
梁思申不疑有他,她以為離婚總是關係鬧僵的結果,這種時候拒見也是理所當然,想起昨晚:「宋老師是不是有個女醫生朋友?昨晚我偷聽到她提示護士長攔住閑雜人等,否則昨晚病房肯定一屋子的人,誰都進來。她說她是貓貓小同學的媽媽。」
宋運輝閉上眼睛艱難地想了會兒:「有,陶醫生,三十來歲。謝謝她。爸媽,你們吃早餐,我看著,快坐下。」
宋季山夫婦這才開始吃喝。梁思申看著宋運輝笑道:「宋老師,饞吧?」
宋運輝虛弱地微笑:「別招我。」
梁思申笑道:「我在濃香的生煎包子面前徘徊好久,最終決定不刺激你,改買小籠包,嘻嘻。當然,等宋老師健康的時候,我還是會把刺激宋老師當作宏圖大業來完成的,難度越高越刺激。」
宋運輝只能又笑,連剛進來測脈搏量血壓的護士聽著也笑。梁思申看著血壓計上面的汞柱,又看護士的記錄,笑道:「宋老師,你真需要我刺激呢,你看你現在血壓這麼低。」
宋運輝笑道:「別調皮,說說你這幾天做了些什麼。」
梁思申端把凳子輕輕放到床頭,開始跟宋運輝講這幾天的事。宋運輝聽著,宋季山夫婦旁觀著。老夫妻還是第一次見識兒子與這個說了很多年的女學生之間的關係,心裡都覺得這兩人看上去關係好得沒道理。兒子對貓貓媽說話從沒那麼耐心過,他們為此對梁思申有些反感。
宋運輝聽後提醒:「先弄清那塊地的產權,要楊巡去弄清楚,這種人拿出來的東西很多拖泥帶水。」
「噢,明白,我拿來資料讓楊巡去查。還有一位來自既非國有又非個體的企業,叫集體企業的,那位管理者叫申寶田,申廠長異常熱情地希望我這個外商與他合資,或者幫他介紹外商來跟他合資,可是怪了,我看他企業報表顯示利潤挺好,一半產品出口,楊巡也說這家企業前景不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跟我合資。關鍵是他開給我的條件優惠得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我爸的什麼老相識。我懷疑他另有企圖,沒答應他。楊巡說由他去套出申廠長的企圖來再議。」
宋運輝失血過多的腦袋一下聽得有些暈暈的,也就沒發表意見,只微笑道:「看來你跟楊巡配合得不錯。」
「是,楊巡太寶了,好像沒什麼他辦不成的事。我看著醫生多嚴肅啊,他卻沒幾分鐘就攀上給宋老師動手術的醫生兩名……呃,陶醫生來了。」
陶醫生其實已經來了會兒,但見裡面兩人說話,以為是公事,就沒打擾,在外面等了會兒。但看裡面那對,又敏銳地感覺似是有一條親密的線柔柔牽在中間,男的全心全意地寬容,女的全心全意地信賴,陶醫生不能不聯想到宋運輝離婚的原因。
陶醫生微笑進門,坐在梁思申讓出的位置上,又微笑詢問一下宋運輝的身體感受,正要打開血壓計,梁思申就在旁邊站著道:「護士小姐已經來測量過,58-85。」
陶醫生已經從剛才的對話中聽出這個女孩子是外商,她沖梁思申微笑一下,道:「看來恢復得挺好,果然是老大主刀,只等著後面日子漸漸恢復了,別擔心。不過我看記錄,你的身體有點像過度使用的機器,需要長時間休養生息。」
「他工作起來不要命。」宋母道,「醫生,他能吃的時候,吃什麼東西最好呢?」
陶醫生想想道:「我去擬個菜譜,回頭交給你們,不過也不能做准,宋廠長年輕底子好,最要緊還是愛吃多吃少操心。」她起身道:「出血多點,沒太要緊的臟器損傷,不幸中萬幸。手術又成功,以後只要慢慢將養,千萬別急。這是持久戰,伯父伯母也得養好身體準備好吃的調理宋廠長。我走了,早班前還得看一圈我的病房。再見。」
梁思申送陶醫生出去,到了外面,才輕聲問:「陶醫生,真沒事嗎?請問有什麼需要注意的要點?」
陶醫生看看眼前這個長相和衣著都美麗的女孩,輕聲道:「沒大事,後面保養要緊,千萬別讓宋廠長過早操心。」
梁思申忙道:「我明白了,我的小事也不跟宋老師說了。我四天後打算離開回美國,那時候宋老師能恢復多少?」
「放心,宋廠長年輕,恢復會比較快。」
梁思申這才放心,看著陶醫生離開後才回來病房,見宋運輝看著她,眼睛裡有問詢的意思,她忙笑道:「我私下又問陶醫生,陶醫生還是說沒事,可見是真沒事。不過剛才我看陶醫生走的時候,剛好兩個護士也一前一後地走開,我很無聊地看著她們輕盈地飄一樣地走,很壞心眼地想到一句唐詩,嘻嘻,真對不起陶醫生。」
宋運輝朝門口斜一眼,笑道:「別賣關子,說吧,現在沒別人。」
梁思申笑嘻嘻地道:「一行白鷺上青天。」
宋運輝想笑又不敢笑,怕撕痛肚子,忍得異常辛苦。倒是宋季山夫婦終於展開鎖了一夜的愁眉。楊巡和秘書進來,見剛出去的時候相對淚眼的四個人這會兒都笑眯眯的,都是好生奇怪。
宋運輝看到楊巡等兩人進來,便知道他今天的快樂時間到頭了。「爸媽,你們回去吧,八點後屬於非私人時間,唉。小楊送回去,小梁也去辦事吧。」
宋母悶聲道:「我不回,我照看兒子還分八點不八點?現在都什麼時候,還工作個啥。」可宋母積弱慣了,到底還是沒敢大聲理直氣壯地表達自己的意願。
楊巡在一邊忙道:「對了,宋廠長提醒我,等下一上班還不知多少人來探望慰問。有些領導來了宋廠長能閉上眼睛躲過,可你們二老就得成慰問對象了,宋廠長擔心領導們握著你們的手你們沒法應對,還累得宋廠長掛心。不如回去睡一覺吧,八小時以外再回來。」
楊巡說著,一手攬起稍有驚訝的宋季山就往外推,另給梁思申一個眼色,梁思申連忙也跟著挽起宋母朝外走,弄得兩個老人身不由己。而楊巡還在一路寬慰勸說著,都是入情入理的大道理。可憐宋家父母這兩個逆來順受至根深蒂固的人,反抗都沒太大動作。梁思申雖然把宋母往外送,可也忍不住覺得自己狠心,不由回頭想看一眼宋運輝的反應,直想著要是宋老師也不捨得父母離開,她就罷手。可她驀然回頭,卻看到宋老師的眼睛有些怪異地看的是她。她幾乎是本能地止步想確認,卻發現宋運輝的眼睛早轉開了,快得令梁思申都以為自己眼花。
梁思申疑神疑鬼地走出去。楊巡也是一肚子的狐疑,他現在開始回憶宋運輝家發生矛盾究竟在哪個確切時間,會不會宋運輝的離婚真的與梁思申有關。
一車人各懷鬼胎,是梁思申開車送他們回宋家。但半路之上楊巡接到尋建祥電話,說是程開顏哭哭啼啼找上他家要宋引,被他拒絕。楊巡想來想去,覺得這種時候當媽的要求帶女兒是無可非議的,可他更能推測宋運輝肯定不願把女兒放到鬧離婚的妻子手裡,那等於被挾持。他當即指使尋建祥辛苦幾天,無論如何都要隔絕那母女倆,不惜一切代價。宋季山夫婦手足無措地看著前座楊巡對他們宋家的事自作主張,輕輕討論後,不得不做出決定,以後兩人輪流去探視兒子,以便有人可以留在家裡照料孫女。
楊巡一直感覺梁思申開著車有些心不在焉,但見她車子開得四平八穩,也就不說了。一直等送走宋家父母,他才折回來問還在車裡發獃的梁思申想什麼。梁思申心說楊巡倒會看眼色,她猶豫了下,將心中的疑問拋給楊巡:「你守了一夜,看到宋老師……有沒有什麼不同?」
楊巡沒想到梁思申敢問,他猶豫了下,道:「他是他,你是你,別當心理負擔。」
梁思申默然,這話聽出,她看到的不是幻覺。楊巡見此道:「別想太多,你很快回美國的。路上專心開車,去市一機有段路自行車亂竄。我自己打車。」
梁思申拿眼睛看了楊巡會兒,看得楊巡差點昏倒之前,才啟齒:「楊巡,你才大我一歲吧,你做事真成熟。」
楊巡暈乎乎地看著梁思申開車離開,心裡一陣一陣地激動。又用疲憊的腦子很快想到,梁思申臨走那句話,當然表示對他的肯定。那就意味著她不會想太多。他也不願梁思申想太多。
梁思申開出小區,忍不住在路邊停了會兒,愣愣地想了會兒,決定聽楊巡的,不想。她以前怎樣,現在還怎樣。她是很快回美國的人,她不願自己與宋老師的良好關係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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