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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 · 07

所屬書籍: 大江東去

兩人在新開的粵菜館「南海漁村」吃飯。楊巡與宋運輝說了給雷東寶奔走的細節,又說了他領士根與雷東寶見面時候,雷東寶對士根的吩咐。楊巡很是疑惑地問宋運輝:「宋廠長,可能是我年輕不懂事,我怎麼看著雷書記這些計劃不合時宜呢?以前我看到他扇人一個耳光,別人反抗都沒有,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他那……還行嗎?」
宋運輝搖搖頭,半晌才道:「不讓他試一下,不行。紅偉答應我,有大事小事都會向我傳達。」
楊巡忍不住補充一句:「宋廠長,別說我臭嘴,雷書記這樣會闖禍。不怕別的,我最怕連累幫我的那些領導。」
宋運輝很無奈地搖頭:「我們到那幾天好生盯著,別讓事態擴大化。市縣相關的我都已經跑了一遍,唉……不說了,你弟妹他們上學去了?」
「是啊,寒假沒幾天,總算今年春節又熱鬧了一下。一家兩個大學生,鬧得我都招架不住,非要我看一個馬歇爾寫的《經濟學原理》,不過看下來對思考問題有幫助。它講的道理並不一定對,可我學到可以從那麼一個角度看問題。」
宋運輝笑道:「相當不錯,你領悟很快。我有個很不上檯面的建議……」宋運輝說著自己先笑,這事他自己也做過:「你要有時間,把那些什麼邊際成本之類的名詞強記下來,偶爾可以活學活用嘛,那些名詞可是很上檯面的。」
楊巡一愣,隨即也跟著笑起來,可不是,偶爾搬出去唬唬人,唬倒一個算一個,顯得自己素質挺高的。宋運輝卻見到蕭然和幾個人從門口進來用餐。蕭然也看到了他,微笑大步走過來。楊巡見此,只得起身迎接。蕭然這回對楊巡客氣了些。
寒暄過後,蕭然道:「梁小姐幫了我很大的忙,她給我的幾條提示非常切合實際。合資合同昨天終於簽下。本來正準備請外辦鄭主任引見,明天上東海廠拜訪宋廠長討教呢。梁小姐說,宋廠長是涉外領域的好手。」
宋運輝驚訝梁思申替他牽蕭然的線:「呵呵,原來明天鄭主任過來是這件事,是不是市一機有引進工作需要諮詢?」
蕭然笑道:「宋廠長果然是行家裡手。正是。說到引進設備的一系列工作,外辦一致推薦東海廠。宋廠長,我能不能派幾個辦事員去你們那兒取經?」
宋運輝大方地道:「說什麼取經,大家互幫互助。這樣吧,我明天安排一個已經在兩家大廠做過兩次成套設備進口的負責同志去你那兒建立班子,幫助工作。你只要叫幾個英語好的人配合就行。等設備進入後,我再讓一個負責外事接待的同志去市一機指導你們國外專家的生活安排和相關安保要求,不過這方面可能鄭主任會做得更好。」
蕭然忙笑道:「那不一樣,外事辦經驗雖多,可有些企業相關方面的問題可能考慮不周全。宋廠長,太謝謝你了。明天讓我做東,我們還是這兒吃飯?給個面子。」
宋運輝也笑道:「還從沒和蕭總吃過飯,明天我請。對了,後天我去省里,還要拜見令尊,請蕭總幫我美言幾句。」
「一句話。對了,哪天梁小姐來,也請通知我一聲,我還欠她一份大人情。要不是她提醒我事先做好有些工作,這回還真沒這麼順利。」
蕭然滿意而走。楊巡著實憋氣,可也沒辦法,人家含金匙子出生,命就是那麼好,想做什麼就能做到,而他計划了那麼多月的四星級項目還是得拱手讓出,能有什麼辦法。
楊巡也只能忍氣吞聲,但他將自己應合二輕局改革的想法跟宋運輝說了。宋運輝一聽,很是鼓勵楊巡將此事做好。宋運輝回家路上再想到楊巡的想法,更覺這方案值得深挖痛掘,潛力無窮。他回到家裡,就一個電話給梁思申,建議總是把投資中國掛在嘴邊的梁思申也考慮楊巡說出的方案,尋找其他比如她父親所在地區有沒有同樣改革正在進行。相比於楊巡,他相信梁思申的外資更受歡迎。
楊巡大清早起來,驚訝地接到梁思申的來電。電話里,梁思申字正腔圓地問他「您吃了嗎」,他驚訝了一下,連聲回答:「還沒吃,還沒吃。你呢?」
梁思申卻在那邊笑嘻嘻地道:「那您忙什麼呢?」
楊巡終於聽出梁思申說話之後「唧唧」的笑,便也半真半假地笑道:「早起背唐詩呢,今天背李白的《將進酒》。」
梁思申又是笑道:「對不起,我剛向華裔同事學了幾句話,知道你不會生氣,在你面前亮亮。我也正背唐詩宋詞呢,免得回國時候總讓人笑話沒文化,你喜歡李白嗎?」
楊巡頓時背後有細細冷汗滋生:「說不上喜歡誰不喜歡誰,只是看著李白的詩對胃口,你看這句,『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寫得多好,我們喝酒喝痛快了也是那樣,最好是上哪兒唱卡拉OK去。再看杜甫的,愁眉苦臉的難受。」
楊巡本來橫下一條心想,想取笑就笑唄,他初中生,就那水平。今天還是第一天捧起唐詩來背,誰讓他閑得慌。豈料梁思申也是個沒文化的,一聽楊巡的話,大為投緣,道:「我也是,我跟人一說我要背唐詩,他們就一致推薦李杜,可是我也看著杜甫難受,自覺把這個杜想像成杜牧,那就好多了。你比我能幹,我現在都背短的,哪天我們比誰背得多。呀,我們說正題。」楊巡比宋運輝可親,因此梁思申與楊巡說話,反而比跟相識多年的宋運輝說話熟絡隨便得多。「聽說你們那兒二輕局改革什麼職能,是不是有一些企業要賣掉?你準備憑此啟動你的四星級項目嗎?」
楊巡一想,立刻把來龍去脈想清楚,肯定是宋運輝跟梁思申說的,傳得真快。「四星級項目打算壓後,沒資金。二輕局準備剝離一部分企業,但是如果還算可以的,一般早被內部下手,甩出來的都是些沒人要的。我大致去看了幾家,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真要下手的話,以後工作量肯定很大。我正一家家地比較,你也有心?」
梁思申道:「是的,我有心。我昨晚問了我爸爸,他們那邊還沒正式啟動。我有幾個問題,買來企業,一定要照原樣經營下去嗎,可不可以轉換經營?原先那些工人,甚至退休人員,都得拿來背上嗎?原先的欠債,需要一起繼承來嗎?原先的應收款我們可以追來嗎?還有沒有其他歷史遺留問題需要留意?外資允許不允許加盟?」
楊巡一聽,心中立刻咕嚕咕嚕冒出點子:「這種事情都是靈活的,就跟農貿市場買東西一樣,批發是一回事,零售又是一回事,批發的話在政策上的彈性肯定很大,加入外資,那就更優惠。只要有實力雄厚的企業參與,直接越過內部收購,可以要他們本來不打算剝離的企業。但這事得抓緊,改制不等人。我們聯手吧。我可以拿出兩千萬資金。你放心我,錢合起來用,我肯定想辦法不讓它虧,我做生意以來,除非是飛來橫禍,從沒虧過。我不會也不敢昧你的錢,我知道你大有來頭。」
梁思申聽了好笑,但覺得這是實話。「我年初已經在香港註冊投資公司,本來是準備給你賓館合資用的。你介意我占股份的大頭嗎?我要百分之六十股份。如果你覺得不合理,你不用為難,請直接拒絕。」
楊巡心中頓時冰火兩重天,又是高興,又是擔心。高興的是,梁思申願意跟他合作,而且手筆不小。梁思申這一出手,意味很多,對他個人,對他未來合資公司的實力,還有他終於可以有個不用戴紅帽子的公司,等等,都有好處,可是,梁思申佔百分之六十,卻意味著梁思申掌控著最終決定權,他雖然拿出兩千萬,可是他的決定可以被梁思申一口否定。如果公司不是他能說上話的,那還有什麼意思?
但楊巡旋即想到,梁思申遠在美國,就算是她佔百分之百的股份,錢到了他手裡,還不是由他天高皇帝遠地支配著?而他,拿出去就是響噹噹的合資公司總經理。再說,誰都知道,錢落到誰手裡,誰是大爺。再加上別說梁思申拿出三千萬的實力,沖著梁思申那不知多深的背景,更是意味深遠。他無論如何都得先拿下樑思申,將資金引入。
但是楊巡知道,答應得太乾脆,那邊會起疑心。雖然他沒壞心眼,他非常想促成合作,可是他必須用點心機。而且,他用心機是條件反射,這麼大的事,想要他不用心機都難。他考慮之下,道:「估計你基本上就是提供資金,不參與操作。我作為實際操作者,對於只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佔有心有不甘。但是我只準備拿出這部分資金,你看……」
「我理解你的意思,我當然更有意增加投入,把你的股份壓到更小,可是那對你太不公平。但我如果注資少,公司註冊資金實力不夠,則缺乏規模效應,你談批發的時候底氣不足,那也不行。你說呢?我相信我的提議應該是比較折中的比例。但我們可以就你應得的合理報酬做出協議,目前還只是一個初步意向。」
楊巡一聽,卻覺得有勁無處使,忍不住笑出來,梁思申在電話那端聽楊巡笑得莫名其妙,奇道:「怎麼了?是不是我的話犯了政策方面的低級錯誤?」
楊巡忙笑道:「不是,不是,我本來……你別生氣,可是你談判時候實在太實誠了點,自己呼呼呼往外倒條件,也不說好好殺價。沒什麼,不過這說明你誠心。我也不是別人,我以前多得你無償幫忙,我也很誠心。報酬方面我不跟你談,只要做出成績,我自有分紅;做不出,我也沒臉要工資。就這麼簡單合作,你看怎麼樣?」
梁思申一聽頓時滿臉通紅,確實,她的工作以後台居多,正式的交鋒,她有做,但沒太實質性的。而且似乎因為規模問題,不需要太多敵進我退的招數。但是,楊巡說得對,她應該可以為自己爭取更多條件,幸好楊巡沒跟她計較,自覺提出不談報酬。她一時尷尬地道:「那個,我認為我們已經是朋友,是吧?」
這回輪到楊巡輕飄飄地找不到北,迷失了談判桌上應有的方向感。他爽快地道:「這樣吧,這事我跟宋廠長談談,請他做個中間人。你的錢到這兒,有宋廠長監管著,你可以放心。事不宜遲,我們得立刻動作起來,我今天就去工商局諮詢,前期費用我先墊著。二輕局那邊我開始尋找更大目標。以後我們經常通電話,有資料,我傳真給你。」
梁思申這才偷偷做個鬼臉。這件事她做得甚是冒險,考慮到爸爸對個體戶的歧視,她雖然向爸爸諮詢了政策,卻並沒告訴爸爸她的打算,免得爸爸阻撓。然而她相信自己的考慮,因為消息由宋老師提供,那邊又是宋老師轄下,她相信宋運輝無所不能。
放下電話,楊巡只覺得兒戲。這麼大的合作,就憑這一個電話?楊巡有些沒法接受這麼巨大的轉折,思考再三,也不管楊速正叫他吃飯,他打電話給宋運輝。畢竟他在這邊已經是有頭有臉,若是身份叫嚷出去,若是以後忽然不成了,還不讓人笑話死。他需要宋運輝幫助確認。
但沒想到電話打來打去打不通。好半天才終於打通,宋運輝聽見是他,就笑道:「你們兩個人自己搞合作,都來找我幹什麼,自己好好談去。」
楊巡立刻明白,原來剛才梁思申佔住了宋運輝的電話。他忙笑道:「怎麼可以,我可得第一時間向宋廠長彙報,要不我去一趟當面跟你說?」
「多大的事情,電話里說吧。難道還對合作不滿意?我唯一不解的是,這好處怎麼會輪到你頭上,你有什麼問題?」
楊巡聽了這話,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為謹慎起見,他還是笑著道:「可是……會不會太草率了一些,才三言兩語就確定了?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梁小姐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
宋運輝笑道:「你這奸商,平時彎彎腸子太多,人家跟你爽直你反而渾身不對勁,是不是?」
楊巡訕笑:「宋廠長號脈一流。」
宋運輝這才肅然道:「對於你們兩個的合作,我放心梁思申,她一向工作認真,說到做到,而且她有資金實力,也有辦事能力。我只對你不放心,希望你不要辜負小梁對你的信任。我要知道的還有一件事,你固定資產固然不少,可你手頭現金卻不多,你合資資金從哪兒來?如果貸款,你準備利息放在哪兒算?」
楊巡忙道:「請宋廠長放心,偷雞摸狗的事我不會做,沒必要為這種小事壞了名聲。我有絕對把握貸款兩千萬,利息我自己支付,不會打到合資公司賬上。」
宋運輝道:「小楊,你是聰明人,你應該知道合作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這回合作,對你而言,可能也是為你打開一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門,希望你珍惜機會。」
楊巡唯唯諾諾。放下電話,這才相信,這事是真的,真得都不需要咬自己一口證明不是在做夢。他回頭飛快扒飯,轉身飛一樣飄出去,投入合資公司相關的前期工作中。
中午時候,宋運輝在招待所宴請蕭然一行,不想接到程開顏電話,說她爸媽來了,要他派車去火車站接人。宋運輝一愣,當即想到他那老實巴交的父母該怎麼辦。他連忙叫秘書去他家將父母接走,搬去楊巡家,將正在上學的女兒宋引也接到楊巡家,留給程家三口一處空房。此後,他雖然派車接來程家父母,卻並不安排見面。
一方面,他開始加緊在金州閔廠長那邊下手。看起來,程家步步緊逼,他無法拖延。自從程家向他的上級主管部門告狀,他已經決心絕不回頭。
但他暫時忙得沒時間應付程家行動,不管程開顏哭哭啼啼地找工會也好,找婦聯也好,不管全廠上下怎麼議論,不管有上司打電話過來「關心」,他都不予應付。他忙,忙著跑省城籌措資金。在省城的時候,從楊巡那兒獲得消息,雷東寶保外成功。
楊巡先獲得雷東寶出來的消息。他立刻打電話轉告宋運輝,可宋運輝出差,只好留下話給住在他家的宋季山夫婦,因為宋運輝一天打一個電話回家。楊巡實在不放心雷東寶被韋春紅接出來,總怕好事多磨,功虧一簣,雖然自己正在忙的關鍵時刻,還是決定將手頭事情放一放,趕去勞改農場親自辦手續。
楊巡見到也來迎接的韋春紅。相比去年雷東寶剛入獄時候,韋春紅臉上滋潤了一些,人也豐滿了些。等在外面的兩個人心情自然是不一樣的,楊巡想著早完早了,他可以趕回去繼續談判二輕局兩家相鄰廠的收購。而韋春紅則想著儘快見到丈夫,終於可以團聚。
雷東寶終於出來,穿的是韋春紅剛送進去的家常衣服,整個人因為瘦了近一半,看上去反而精神。雷東寶出來看到楊巡,顯然有點意外,計劃中楊巡不用來,而是韋春紅接了他先回市區的家,休整後再去小雷家。這一年來,雖然雷東寶也知道楊巡為他奔走都是為宋運輝的緣故,可到底是楊巡為他做了不少事,他對楊巡開始另眼相待,不再只拿他當後生小子。
再看韋春紅,描眉畫鬢的,一臉喜氣。雷東寶毫不猶豫坐到后座,與韋春紅扭坐一起。不過嘴裡一點不落空地吩咐:「小楊,辛苦你,當天回去。」
楊巡笑道:「不找個旅館先住一宿嗎?」
韋春紅早已笑罵:「扯你娘的臊。」
楊巡哈哈大笑,可也只能對後面兩個不聞不問,專心致志地開車。一路拖拖拉拉,直到下午三點多才到了市區。但這時睡了一覺醒來的雷東寶卻吩咐楊巡立即轉頭,去小雷家所在鎮。不說楊巡吃驚,連韋春紅都奇道:「剛才不還說先回家看你老娘,先洗個澡嗎?不急呢,後天才安排小雷家的歡迎儀式,你媽清早燉好黑棗蹄膀等著你呢。」
「這不是才想到我提早出來了嗎,今天星期六,一定要今天去了鎮里,後天才能回小雷家。明天再去鎮里,還找個鳥毛,人都沒有。」
楊巡不曉得雷東寶為什麼忽然要去鎮里,之前都沒跟他說起。但他今天反正是車夫,盡到車夫責任就行,多聽多做少說。但韋春紅立即警覺地道:「去找鎮里?那小楊趕緊回我家飯店,我們拿幾條香煙。」
「拿煙幹嗎,我給他們送大禮去?只有他們謝我,沒我求他。」雷東寶不願。
「大禮?什麼大禮?公事還是私事?」
雷東寶不耐煩地道:「別多問,公事。」
可韋春紅還是盡職地道:「公是公,私是私,你再天大的大禮,進門還要跟人賠個笑臉呢。去吧,小楊,辛苦你去我店裡。」
楊巡一直沒插嘴,但心裡嘀咕,究竟是什麼大禮讓眼下幾乎與鎮里反目的雷東寶可以成為座上賓,而且,看雷東寶的意思,後天還得憑今天鎮里的一趟,才能榮歸小雷家。什麼大禮這麼靈?楊巡百思不得其解,他當然也不會問。反正他把雷東寶順利接出,送到家裡,任務算是完成,不便節外生枝。
雷東寶到家看韋春紅忙碌,卻問楊巡:「你在這兒有幾個有好車的朋友?」
楊巡不知什麼意思,搖頭道:「我在老家幾乎沒幾個朋友。書記要車辦事?那我再留兩天。」
「你的車……還不夠好。小輝怎麼聯繫?你讓他立刻給我打個電話。」
楊巡不曉得雷東寶找宋運輝有什麼事。等韋春紅拿了香煙出來,夫妻倆一商量,跳上韋春紅的摩托,留楊巡在飯店吃飯休息。楊巡見此便告辭了,去老家轉一圈,飛車回去。
但楊巡走到半路,忽然想到打官司的時候那位負責清理小雷家資產的副鎮長手段強硬,及其在鎮上對雷東寶在小雷家村影響力的徹底剷除,知道了那些的雷東寶在農場束手束腳地憋了一年之後,以他的火爆性格,會不會……
想到這些的楊巡想回去,可想到那次他對宋運輝說出疑問時候,宋運輝的無可奈何,他思量之下,沒有回頭,繼續走回家的路。不管如何,雷東寶的事終於暫時告一段落,他楊巡很有路邊找家廟,進去燒炷高香的想法,保佑雷東寶萬事順心,他終於可以全心全意投身於自己的事了。
因為與梁思申的合作非常刺激。他當然是因為某些方面的原因,上緊了發條似的將自己的工作節奏快上加快。他有意跟梁思申競爭,你的思路快,還是我的思路快,你的行動快,還是我的行動快。因此,他不得不全身全心地投入,快馬加鞭地運作,而且樂此不疲。
但他即使年輕,即使精力旺盛,車子開到半路,他也實在困了,這兩天都幾乎跑在路上。他裹上大衣在后座打了個盹兒,凍醒了才又上路。好歹堅持著到了家裡樓下,卻看到宋運輝的車子也停在樓下,很是顯眼。
楊巡也沒在意,關上車門就要往樓道走,卻聽身後有人喊他名字,回頭看去,是宋運輝從車裡探出腦袋。楊巡一想就笑道:「對了,宋廠長你沒鑰匙,我帶著,我們上去吧。」
宋運輝有點嘶啞地道:「上來坐坐,才不到五點,我們不上去打擾。」
楊巡一想也對,就算是他有鑰匙,可晚上時間,門肯定反鎖,上去就得吵醒全部人。他轉到副駕駛位置,進去坐下,對宋運輝笑道:「回來有會兒了吧。」
宋運輝說話有些瓮聲瓮氣:「也才剛到。沒想到有段路面趕什麼檢查搶工修好了,一路太順,早到了也不好。你那邊怎麼樣?你做事周全,到底還是去了一趟。」
楊巡笑道:「都最後一關了,想來想去還是去一下,不能馬虎。還幸好去了,本來說好正明去接,結果有事沒去,只有韋嫂子一個人坐長途車去。雷書記倒是沒說什麼,可我想雷書記不會沒看出問題來,正明不去,小雷家兩輛桑塔納又賣了,派輛小平頭跟韋嫂子一起去總行吧。」
宋運輝閉門一想,對,這是個問題。雷東寶出去,最頭痛的是誰?是目前已經掌權,又如魚得水的。「大哥回去,有的苦頭可吃了,但願他別做得過激才好。」
楊巡這才說出自己的疑問:「雷書記昨天下午一定要去鎮里,還說不去鎮里,星期一就別去小雷家了,又不要我送他去鎮里。對了,他說要給鎮里送份大禮。」見宋運輝聞言驚起,楊巡忙補充道:「肯定不是行賄,雷書記還說,他送那麼大禮去,都不用帶上香煙送人。」
宋運輝眨眨疲倦的眼睛,想半天想不出來,嘆道:「他意識到有問題就好,意識到就能解決。」
七點左右,宋運輝打電話到韋春紅那邊詢問雷東寶要他做些什麼,接下來究竟準備怎麼做。說實在話,他對雷東寶,遠遠不如對楊巡放心。雷東寶那邊倒是早起來了的樣子,說話聲音依然震響,說了會兒回家感受後,又要宋運輝謝謝楊巡,說楊巡很周到。
「小輝,你忘了元旦跟我說的話了嗎?」
「對,可是你沒當回事。」
「誰說我不當回事,我只是一定要出來。等會兒鎮里的幾個領導會上來,我們中午一起吃飯,繼續商量。我跟他們說,他們也看到了,派誰下去小雷家都不靈,沒人管得住。小雷家只有我行。我答應他們,小雷家村集體經濟改鎮集體,以後歸鎮里所有……」
「換他們支持你回小雷家主持工作?」宋運輝立刻明白過來,倒吸一口冷氣,怎麼都不會想到,去年還考慮著想把村集體所有轉化為村民所有的雷東寶,會想出倒行逆施的主意,而這,只是為了他重新掌權。
「對,不然我名不正言不順,靠士根做傳話筒,傳到什麼時候,弄不好還給抓進去。」
「可是你把村集體交給鎮里……」宋運輝才說出半句,客廳里的楊巡聽到,嘀咕了一聲:「那不是把小雷家出賣了嗎?」宋運輝一聽,對,就這意思,他對雷東寶道:「怎麼跟村裡人交代?」
雷東寶道:「村裡人對我交代了沒有?除了這個辦法,你難道還有其他高招?」
宋運輝愣了會兒,道:「難怪忠富不肯回來,他是個最明白的。大哥,你會毀了你的名聲。」
雷東寶不容置疑地道:「小輝,你錯了。老話說,有奶便是娘。只要我回去,坐穩了,我還是他們的父母官。你幫我一個忙,替我借輛好車,讓我回去用三個月,讓他們看看我身後有人。」
宋運輝一再地無話可說,沒想到雷東寶現在竟然如此不擇手段。可再想,又無可厚非。雖然世人為了權可以不擇手段,可是,雷東寶終於也走到這一步,宋運輝竟然很是不能接受。但他只是跟楊巡說了別泄露風聲給小雷家人,就不想多說,那種鉤心鬥角爾虞我詐,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他也沒幫雷東寶解決一輛好車,他不願捲入那樣的倒行逆施。小雷家,以後不再是他心中的小雷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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