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協定
菲利普·格林帶著十歲兒子湯米、母親從加利福尼亞來到了紐約。這是一個冬日後
的艷陽天，空氣芬芳，陽光明媚。湯米的興奮、快樂也感染了他的父親和奶奶。菲爾是
應史密斯周報社的總編輯約翰·米尼非先生的邀請而來的，這是一家每周擁有五百萬讀
者的著名雜誌社。
米尼非先生費了很大的周折為菲爾弄了一套大曼哈頓區的住房，但是也給這位有才
乾的青年作家出了一個難題，要他寫一組關於排猶主義的文章。這是受他侄女凱西的啟
發而選定的題目。不過，他要菲爾用自己的頭腦去找第一手材料，「要的是角度，一種
令人折服的思路，一種使它帶上人情味的戲劇性手法，讓寫出來的東西有人看。」
凱西熱切地對他說：「我對這組文章的關切就像對待自己的財產。我給你找出了好
些我積累的素材。」在米尼非家的第一次會面時，菲爾就喜歡上這個聰明、美麗的凱西。
他們彼此欣賞。也許為了這感情上的原因吧，菲爾終於接受了這個並不使他感興趣的任
務。
但是「角度」卻使菲爾絞盡腦汁，像陷進了泥潭。一個星期過去了，寫出來的東西
似乎還是資料加抗議的那一套陳詞濫調。菲爾真以為自己江郎才盡了。這時他想起了一
起長大的好朋友戴維，他們出身同一種家庭。又有共同的經歷，只是他是個猶太人，他
的感情不僅僅是一個猶太人，而也是一個公民，一個美國人，他會怎樣想？菲爾有些興
奮起來，他容光煥發給海外的戴維發出了一封信。
一天深夜，菲爾的母親心臟病複發，使菲爾緊張不安，他準備回絕這篇文章。當危
機過去，菲爾坐在母親身旁安慰她時，突然觸發了靈感，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最有發言
權。他感到原來渾濁不清的頭腦中射進了一絲陽光。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極好的角度，就
是自己去親身體驗當個猶太人的感覺。不管花多長時間，都該去。他甚至連題目都想好
了：「我當了六個月的猶太人！」
聽了菲爾的題目，米尼非連聲叫妙，他為菲爾安排了辦公室，又向全體同人介紹了
菲爾和他的選題。實業家和編輯們的午餐會是很熱烈的，對菲爾關於排猶主義的文章引
起了爭論，但當菲爾故意在爭論中亮出自己的猶太血統時，一下子出現了冷場。米尼非
與菲爾會心一笑。猶太人菲爾登場了。
午飯以後，菲爾是猶太人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雜誌社，這使菲爾有點困惑不解。
菲爾辦公室的女秘書韋爾斯小姐勸菲爾改換一下那帶有猶太氣息的「格林伯格」的名字，
免遭冷眼。她說她就是靠改了名才得以進這家雜誌社的。菲爾真有點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菲爾回到家裡，正遇上給他母親看病的克雷傑醫生，當他流露出自己是個猶太人時，剛
才還挺熱情的面孔一下子尷尬起來，醫生硬擠出一絲乾巴巴的笑容走了。菲爾在他的寓
所門口信箱上準備掛上「菲利普·格林伯格」的名片時，遭到了看門人無理的干涉……
這一天的瑣事真使菲爾怒氣頓生。雖然現在沒有益世太保，沒有黃袖章，卻總有人天天
用侮辱輕輕地敲打、叩擊你的神經，就像一根針在一個人的血脈里輕輕地戳著。菲爾想
到了凱西，他想到心愛的人那兒去鬆弛一下緊張的神經，凱西會支持他，給他力量的。
排猶文章的主意就是她定的。在他苦思「角度」時，她天天打電話安慰他，這篇排猶主
義文章似乎像一條紅線將他們的心串起來了。凱西，使他那顆因妻子死去的消沉的心又
因愛情而熱烈起來。當他興沖沖將自己的「角度」告訴凱西時，發覺凱西的眼裡露出了
恐懼。儘管凱西幾次掩飾自己的情緒，卻總不免讓人感到猶太血統會出麻煩，好像是一
種犯罪。凱西的神態在菲爾心靈上投下了陰影，兩人的感情第一次出現了波折。
雜誌社時裝編輯安小姐請菲爾來參加她舉辦的宴會。在宴會上，菲爾遇見世界著名
的物理學家李伯曼教授。他有一張典型的猶太人面孔。他說：從宗教信仰講他不是猶太
人。但因為世間把不是猶太人視為一種優越性，他就偏要標榜自己是猶太人。這給菲爾
很大的啟示。聽說菲爾與凱西相愛，李教授愉快地和他開起了玩笑。而安小姐進一步提
議菲爾單獨和凱西家的人見見面。這使菲爾疑惑不定。
凱西要和菲爾訂婚了。凱西的姐姐簡邀請他倆來參加宴會。凱西向菲爾提出要把
「角度」的事告訴簡。經過一場小小爭執菲爾讓步了。那天宴會上，菲爾大出風頭，凱
西卻感到了好些常客因故缺席了。凱西帶菲爾去看了她自己的一幢小房子，裝飾得非常
漂亮，本來準備同比爾結婚後住進去的，沒想到離婚了。這幢房子不僅是凱西的財產，
也寄託著她的希望，她盼望著將和菲爾幸福地生活在這兒。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婚禮後去度蜜月。直率的安小姐告訴他們，他們將去的那家旅
館對猶太人是有限制的。菲爾不相信，跑到那兒果真如此，經理聽菲爾自稱猶太人就回
說沒有房間，氣得菲爾當天就跑回來了。應邀而來的戴維在紐約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卻
總也找不到房子，不能把家眷搬來，他不無遺憾地準備走了。這使菲爾大為惱火，他氣
憤凱西不把房子借給他住。凱西被迫攤了牌，告訴他，她的居住區有個「君子協定」，
誰也不能把房子租給猶太人，把東西賣給猶太人！菲爾責備她不該隨波逐流，讓那些混
帳規定保持下去，而凱西卻說：一個人又能怎樣呢？還要求菲爾去那兒以前把「一切」
都結束掉。菲爾像挨了打似地往後一退。「你以為我會住到那所小別墅去嗎？」這時兒
子湯米進來了，抽抽嗒嗒地哭著說：「他們罵我『臟猶太』『臭猶太』就跑掉了。」菲
爾不知所措，凱西抱著湯米說：「湯米，那不是真的，你根本不是猶太人！」菲爾聽了
氣得發狂，對凱西說：「有好多孩子都是猶太人。你這樣說，就彷彿承認了誰是猶太人
就不光彩了。」凱西說了句「生為猶太人是可怕的！」就走了，戴維進來，對菲爾說，
「這是他們真正擊中你要害的地方——你的孩子！」他告訴菲爾，他的孩子也受了折磨，
不讓他去夏令營，他的一個戰友為戰鬥流盡最後一滴血，臨死前聽到的卻是：「把這個
猶太佬拖出去！」
稿子出來了。「我當了八個星期的猶太人」像顆重磅炸彈震動了人們的心。雜誌社
引起了轟動，編輯們搶著先睹為快。菲爾的秘書卻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要放棄基督徒
的榮譽，菲爾尖銳地指出這就是排猶主義！凱西在簡的宴會上有些失魂落魄，聽到極有
教養的人在攻擊猶太人，她沮喪、厭惡，終於半途退席。她去找戴維抱怨菲爾不理解她。
戴維誠摯地鼓勵她，和菲爾一起去度難關：「一個好妻子不僅是丈夫的伴侶，兒女的母
親，還應該是一個好幫手。」凱西終於明白了，當自己信仰的一切遭到他人攻擊的時候，
不應該坐視不管，要挺身而出。
格林太太為自己兒子感到驕傲，她吻著菲爾讚揚他，菲爾卻有些傷感，他認識到光
靠這點人還不行。戴維來了，告訴菲爾他不走了，房子已經有了，還意味深長地說：
「如果他們弄出點什麼名堂，她會當場把它們頂回去！」無須再問什麼了，菲爾心中豁
亮，他直奔凱西家，門鈴響了，凱西親自為他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