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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2 青出於藍 王都登陸!龍蓮颱風

所屬書籍: 彩雲國物語

故事發生在紅秀麗還沒有成為官吏之前。在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秀麗、影月、龍蓮已經完成了國試的最終筆試,只是等待著發榜而已。故事就是發生在那一段短短的時間之中的……

「嘿。嘿嘿嘿嘿嘿。」

上司兼養父的讓人渾身不舒服的笑聲,讓絳攸不由自主地產生了脊背被凍結的感覺。

「無論是哪一個都讓人滿足啊。太精彩了。雖然怎麼說都比不上正牌存在,但是作為練慣用來說已經足夠及格了。作為獎勵,至少可以讓他成為紅家專屬的工匠。」不知道從哪裡回來的紅黎深,用扇子半遮著面孔,已經接近半刻鐘都在維持著面帶可怕笑容喃喃自語的狀態,請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啊,紅家的家人因此而膽戰心驚地抓住了絳攸當作救命稻草。可惜問題在於,這個世界上能夠完成這種事情的就只有一個人而已。

不過絳攸雖然很清楚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卻還是拜訪了養父的房間。因為他正好有事情要和黎深商量。

「那個……黎深大人。」

「嘿嘿嘿嘿嘿。」

「黎、黎深大人。」

「光是想到就聽不下笑意呢。」

——完全沒有在聽。

雖然絳攸平日都貫徹君子不涉險的原則,但是今天怎麼說都不能這個樣子。所以無奈之下,他只好祭出了作為非常手段的「事後很恐怖的最終奧義」。

「……邵可大人有書信給您。」

「那還說什麼廢話,快點拿出來!」

面對僅僅因為一聲輕輕的嘟囔就立刻作出反應的黎深,絳攸勉強做著粉飾太平的努力。

「啊?我什麼也沒有說啊。您又是和平時一樣產生了幻聽吧。」

——啪,扇子響了一聲。

「居然敢對我撒謊,你還真是成長了不少呢。絳攸。膽子不小啊。看來我積累了很久的工作,要請你在一天之內幫我處理完嘍。因為我不會給你設置路標,所以多半會有半天的時間花在找路上,實際的勞動時間只有半天。你就好好勞動吧。」黎深如果認真的話,明明用不了幾刻鐘就可以處理完的。雖然絳攸在心中如此哭訴,但是因為是他說謊在前,所以只能說是自作自受。

「那麼,有什麼事情?」

「啊。楸……藍將軍從今天起休假。」

「沒興趣。你也不要多管閑事。我會給你增加三倍的工作,這段時間你就好好獃在侍郎室裡面吧。——暫時也不要接近王了。」「……黎深大人」

「我可不打算寵著那個流鼻涕的小鬼。而且你好歹也是紅家的人。」

雖然被視為紅家的一員讓絳攸很高興。但是好歹這個單詞還是讓他不免產生了寂寞。但即使如此,絳攸也不可能抗拒黎深這個紅家宗主的命令。而且黎深會這麼說也有他的理由。

絳攸談了口氣。

「啊啊,我今晚要出門。拜託你看家了。」

黎深再次恢復了那個讓人冒雞皮疙瘩的笑容,興高采烈的說道。

在紅黎深因神秘原因而心情高漲的同時,藍府卻有一個青年正在品味著慘淡的心情。

而且這對他來說也是非常難得的。

在樹葉都已經枯萎掉落的某個冬日,他從兄長之一的手上受到了不幸的信件。

(會試·龍蓮·照顧)

只有單詞的簡潔過頭的書信,讓楸瑛的心中刮過了一陣狂風暴雨。

這個完全不承認他有拒絕權的絕對命令式的短文,就算是楸瑛也無法拒絕。

但是他還是很想說一句。

(我可不會對他負責的。)

——然後在會試結束的時候,他收到了來自兄長們的回信。

(我們也沒期待你能做到那個地步。)

楸瑛面對過於簡潔的回信,浮現出了半是自暴自棄的笑容。

(好羨慕留在藍州的哥哥們啊。)

他的那個弟弟毫無疑問算得上今年國試最大的颱風眼。

位於中心的弟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只有他周圍的人被卷進了驚人的暴風雨之中。

那時在事過之後會寸草不留,只能用恐怖來形容的大災害。

這其中某個少年和少女受到的危害最為巨大。

因為他們很不幸的是擁有龍蓮抗體的稀有人士,所以在胖人眼裡看來並不能歸納到被害人的範疇中,所以從結果上來說,是被和那個弟弟一起貼上了「死小鬼」的標籤。

無論是出現了年近十幾歲就以首席成績突破了州試的神童,還是四人之中有三人出自彩七家——而且其中兩人還是名門中的名門,紅藍家的直系子弟,這些事實在名為藍龍蓮的破天荒存在之前,全都失去了引人注目的可能。

(秀麗……影月……鉑明……真的很抱歉……)

一想到他們所遭受的災害,楸瑛就不由自主從心底感到抱歉。

明明忠告過他們不用了,還是有不少高官急急忙忙跑去和龍蓮套交情。

而他們回來時那種頭腦一片空白的模樣也讓人記憶猶新。

龍蓮所入住的預備學舍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就落下了「被詛咒的十三號學社」的稱號,那棟學舍的管理人接二連三的抱著必死的決心,手拿辭呈衝進吏部的模樣也讓人至今都無法忘記。

其中一人的發自心底的吼叫至今都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我已經……已經受夠了!請立即讓我放棄會試第十三號學舍的管理人的地位!

這是什麼么新型的欺負人手法嗎?難道是我做出了什麼觸犯到王上的事情嗎?

或者說,那些小鬼根本就是什麼怪物?

這個樣子下去……這個樣子下去的話,我的頭髮只要再幾天就會全都掉光了。

就是因為那幾個無法無天的小鬼們!!)

看著將平日的高貴斯文不知道扔到了什麼地方,捶著地面哭喊的管理人,楸瑛都因為同情而覺得不忍卒睹。

除了這些以外,還有著其他的小山一樣的光輝事迹可以列舉出來。

(雖然估計還記不上傳說中的,黃尚書和紅尚書的那一年,不過這次的國試應該足以和我們那年相提並論了吧。)

一想到那時候上面也是如此的被胃疼和心疼所糾纏,楸瑛就對於七年前的自己產生了小小的後悔。

但是,龍蓮所引發的種種騷動的最大的被害人無疑還是自己。

今後就算自己建立了足以流傳千古的偉大功勛,最後想必還是會被這麼一句話加以概括吧。

(不過,他可是那個藍龍蓮的哥哥。)

……楸瑛體驗到了什麼才是糟糕透頂的心情。

雖然是不情不願,不過會試最後一天怎麼都要迎接弟弟,所以他也只好挪動起了沉重過頭的腳步。

一、

(……為什麼我要為了那個傢伙而浪費寶貴的休假啊。)

這是個萬里無雲,清澈倒彷彿透明的早晨。

因為還不到春天來訪的時期,所以吐出的呼吸還會形成一陣白霧。

雖然是很舒適的早晨,但是從宮城絡繹不絕的走出來的集團一個個都帶著好像幽靈一般的面孔。似乎沐浴到日光就會變成灰燼一樣。

在經歷了七天的會試終於結束的現在,已經榨乾了每一份精力的他們,還要花上一定的時間才有餘力去仰望天空。

就在這時,傳來了烏拉烏拉的感覺很愚蠢的笛聲。

幽靈的群體彷彿瞬間有了生氣,眨眼間就在楸瑛和笛子的主人之間騰開了一條路。

在看到那個製造出了日次一樣的空白地帶,而且穿著愚蠢到極點的衣裳的弟弟後,楸瑛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上述的想法。

但是和平時不同的是,弟弟的身邊很難得地還殘留著人影。

「……拜託你就不要鬧了。大家都已經疲勞到極點了,你還打算耗盡大家最後的一份氣力嗎?

話說回來,請你不要和我們一起走好不好。如果被認為是同類的話,絕對是延伸到子孫萬代的奇恥大辱!「」秀,秀麗……你可以在婉轉一些……「

「太天真了,影月。你也不想想我們因為這個孔雀男的緣故而吃了多少的苦頭。

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來參加國家考試還是來參加和尚考試了。

現在的我啊,都有自信可以勝過仙人的明凈止水的心境感悟禪意了。「楸瑛不由自主噴笑了出來。

……確實,如果要說到秀麗小姐的心胸寬大的話,多半連彩八仙都有所不及吧。

就算她正在生氣地對龍蓮冷嘲熱諷,楸瑛也感覺得出她的話里並沒有帶刺。

笛聲一下子停了下來。白白的浪費了布料的衣擺發出了沙沙的響聲。

「很精彩的意見,秀麗。很好,吾心靈的摯友啊,就讓我們一起踏上修行的旅程吧。

影月也不要在這種嘈雜的地方被眼前的幸福所拘泥,和我一起制定出遠大的人生計劃吧。

讓我們來一起創造就算是彩八仙也要相形見絀的傳說。臨終前就讓我們三人一起說出『此生無憾』的台詞。

嘿嘿……我們的相遇果然是命運的安排啊。「這次就連影月都變成了化石。這似乎已經超越了善良少年的語言能力,讓他一時間想不出任何的拒絕詞語。

但是秀麗乾脆的做出了一刀兩斷式的回答。

「傳說的話就請你一個人去創造吧。

龍蓮。以你的為人,光是存在於世上應該就可以達成這個遠大的目標了吧。

我可以用性命保證。

而且不好意思,因為這次的國試,我已經體驗到了『此生有憾』!「在旁邊聽著的楸瑛立刻就醒悟到這是在指」和龍蓮扯上關係「的事情。

但是當事人龍蓮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反而揚起了端正的眉毛。

「什麼?我心靈的摯友啊,在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明明出現了會在你的一生中都留下遺憾的事件,一直呆在你身邊的我卻沒有注意到,這是多麼嚴重的失誤啊。

簡直是愧對心靈摯友的稱號。不過沒關係,從現在開始也不遲!

秀麗,你就好好給我講述一下事情的始末吧。

我會為了消除你心靈的陰影而付出最大限度的努力。

不需要客氣什麼,作為心靈摯友來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後不等秀麗回答,他再次烏拉烏拉的吹起了差勁到相當程度的笛子。

……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吹笛子?楸瑛都能清楚地看到少女渾身脫力的樣子。

「那、那個……這不是藍將軍嗎!?你穿成這個樣子我們都完全沒有注意到呢。」

「咦?你說藍將軍!……」

秀麗看著楸瑛沉默了一陣子,然後好像是不由自主一樣的脫口嘀咕了一句。

「……那個東西,啊,不對,在那邊吹笛子的傢伙,真的是你的兄弟啊。」

穿著品位出眾的便服,長長的頭髮隨風飄動的楸瑛光是站在那裡就好像從畫中走出的人物一樣的優雅。

不光是讓人難以聯想到他是武官,更加讓人不敢相信他就是某個吹笛子的孔雀男的親生哥哥。

「我在自從那傢伙出生後的十八年里,也至少確認了幾萬次。但很可悲的是那就是事實。」

楸瑛也從心裡嘆息著,沖著秀麗和影月微微一笑。

「考試很辛苦吧。那個……抱歉給你們添了大麻煩。」

笛聲啪地停了下來,龍蓮第一次向兄長投下了嚴厲的目光。

「什麼?愚兄之四。你都給我的心靈摯友添了什麼樣的麻煩。

有你這樣的親人真的是可恥啊。就是因為整天追逐女性才造成了人格形成的緩慢吧。

啊,這麼說的話秀麗的遺憾事件的真正犯人就是愚兄你吧。

居然背著我做出了被我的心靈摯友之一,年輕的淑女認為是人生污點的行為!

我真是看錯了你啊!!「楸瑛雖然臉上還勉強保持著笑容,但是內心已經是動員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沒有拔劍砍向自己的親生弟弟。

……這個白痴弟弟!

「龍蓮,你以為是誰害秀麗小姐她們被扔進了牢房裡面?」

「當然是下達了這樣的旨意的王上和包含愚兄之四在內的黑心近臣的錯誤啊。

這樣的處置實在太不公正了。

如果不是我用笛子撫慰大家的心靈,心靈摯友之一又用精彩的火鍋料理帶來溫暖的話,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呢!「秀麗和影月的臉色一片蒼白。

這一個月來,因為某人的關係,已經有七個負責人提出了辭呈。

由於龍蓮的存在自身和他的笛子的影響,同學舍的應試者有接近八成的人先後出現了精神錯亂,在總動員了所有工作人員後才救出了「被詛咒的十三號宿舍」。

而那些因為擁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力而過於不幸的被殘留在了那裡的剩下的兩成人,也都帶著好像被和兇惡的殺人犯關在了同一個牢房裡面的表情,成群結隊的跑去向監督人員哭訴「請放我們出去吧」。

到最後,發現事態嚴重的王上,只能將擁有龍蓮抗體的三個人(紅秀麗、杜影月、碧鉑明)選拔為監視人,讓他們和某人一起進入了半絲風也吹不進去的真正的牢房。

擁有龍蓮抗體的那幾個人,在充滿了夢想和希望的孩童時代,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過光榮的國家會試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雖然是嚴冬,但是吹拂在他們心內的寒風卻遠遠凌駕在了真正的天氣之上。

……你這個死孔雀!你以為我們是被誰害成這樣啊!

這次就連秀麗都失去了語言,只能空虛的好像金魚一樣的開合著嘴巴。

楸瑛放棄了交流,一面按摩著太陽穴一面立刻進入了正題。

「龍蓮,回家吧。」

「我拒絕。」

兄弟的對話轉眼就畫上了句號。

其實楸瑛也不想和這種傢伙住在一起,但是他無法違背兄長們的絕對命令。而且已經失敗了一次,絕對不能再有第二次。

「……沒有在你進入貴陽的瞬間,就立刻抓住你把你軟禁在府里是我的失誤。

因為你沒有和我打招呼就擅自進入了預備學舍,不光給各方面帶來了巨大的損失,讓我的信用也因此遭到了巨大的打擊。「」哎呀呀,真讓人吃驚。沒想到你居然也能建立得出可以遭到打擊的信用啊。

從牢房事件的時候我就覺得了,現任王上最大煩惱應該就是人才不足吧。「」他還沒有煩惱到擁有你這樣的弟弟的我的程度。你不想回府的理由是什麼?「

「那個府邸寬敞和厭俗到了浪費的程度,完全不符合我的審美觀。」

為了藍家的名譽要補充一點。

號稱彩七區的第一府邸的藍家別府,歷代都彙集了全國一流的園藝師和工匠們進行打磨。

隨著年代的增加,現在已經是會被稱為國寶程度的風雅的結晶。

為什麼這個弟弟會擁有如此不可以思議的審美意識呢,楸瑛完全無法理解。

「就算你這麼說,但是我可是被兄長們要求對你進行監督的。哪怕是要動用藍家的權利把你趕進府邸也無所謂。」

龍蓮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真是的。居然要倚仗金錢和權力強迫別人,簡直好像惡霸豪紳一樣。

一想到這種人是我的哥哥,就覺得無比的無奈啊。不過從現在開始也不遲。

和我一起踏上尋找自己的旅程如何,雖然我覺得對你來說多半沒用,但是光是參加也算是有些意義了。「」抱歉,對於你這種前言不搭後語的建議我只能幹脆拒絕,笨蛋龍蓮。要覺得無奈的人應該是我吧。

我要是真是惡霸豪紳的話,與其和你這種真正的怪人弟弟糾纏,還不如去和秀麗小姐這樣的可愛女性打交道。

看到兄長輕佻的視線,龍蓮立刻把秀麗護到了背後。

「居然要對我的心靈摯友之一施以毒牙,就算是我的愚兄也不可原諒。

不過很遺憾啊,就算是所有的人都無法理解我的志向,我也還存在著最後的壁壘,我的心靈摯友們。「秀麗和影月對於」心靈摯友「這個詞瞬間做出了反應,不約而同的下意識後退。

但是就好像背後長著眼睛一樣,龍蓮立刻抓住了兩人的手腕。

「這一個月以來,我們的心靈已經被友情牢牢的維繫在了一起。不管是什麼樣的障礙也註定無法為海島著永久的羈絆!

不管愚兄你打算玩弄什麼樣的陰謀手段,也都已經太遲了。他們絕對會高興的把我迎入他們的陋室的。「秀麗臉如白紙。這種情況下怎麼想他都是在指邵可的府邸。

「抱歉啦,我們只有陋室——不對,你在擅自說什麼呢!影月也就罷了,我們家可沒有供養你的餘力。」

當然了,這個餘力主要指的是心靈上的餘力。不過這番話對龍蓮還是行不通。

「不用擔心。從你連蘿蔔葉子都要使用的做菜手法上,我已經充分的了解到了你在金錢方面的窘迫。

作為心靈摯友,我當然不會厚顏無恥到以客人自居就白吃白住。

放心吧,逗留期間我會用這把笛子好好的賺錢的。嘿嘿,我這一路都是靠著這個賺取的旅費。所以早就習慣了。「靠著那個笛子賺取旅費?就在秀麗懷疑自己的耳朵的時候,影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提出了頗有些失禮的問題。

「那個,該不會那些人都是對你叫『我們掏錢還不行,請你快去別的地方』吧?」

「不愧是我的心靈摯友之二。完全達到了以心傳心。

能都達到如此的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地步,我實在是非常的高興啊。

我的笛子就是那種僅僅幾個拍節就能滿足人心的天上之音呢。「楸瑛此時已經因為秀麗悲愴的視線耳全身冒出了雞皮疙瘩——拜託了,請你負起作為兄長的責任,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孔雀男帶走啊!!——就算沒有語言,這份眼神也充分的表達了秀麗的意思。

楸瑛自然也有楸瑛的極限。但是無論如何他也不能不捕獲這個弟弟。

如果就這樣任憑他殺到邵可府邸,不光是會給人家添上太多麻煩,而且多半還會招來某尚書的多餘記恨。

而且——楸瑛深深吸了一口氣。

「……龍蓮,我只說一次。」

楸瑛手扶上了佩帶在腰部的寶劍。

「過來。否則我就真的拔劍了。」

和平是不一樣的,冷冰冰的聲音。秀麗和影月不知不覺間冒出了冷汗。

沒有討價餘地的認真表示。因為楸瑛很清楚,如果不做到這個程度,就不可能和這個弟弟談出正事來。

「我不能讓擁有藍龍蓮名字的你進一步的到處亂轉。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特別是你在貴陽的期間。」

龍蓮的眼中一瞬間放出了強烈的光彩。但是也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很快他就不爽得皺起了眉頭。

「……也不能給通行中的一般百姓添麻煩啊。居然採用如此缺乏風雅可言的做法。雖然要返回那個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用過度浪費來形容的府邸只是一種痛苦,不過……那就這樣吧。」

「好孩子。」

龍蓮對於一旦說出口的事情必定會遵守,楸瑛鬆了口氣放開了劍柄。

秀麗感覺到某種危險的空氣,因此交替的看著楸瑛和龍蓮。然後有些猶豫的看著楸瑛,撤回了剛才的話。

「……那個,藍將軍。要不然還是讓龍蓮留在我們家吧。反正我們家已經和怪人限定旅店沒什麼兩樣了……雖讓只是陋室,但是房間的話還空著很多。

再怎麼說也是同期,而且也算是習慣了,是到如今在增加一個龍蓮也算不上什麼。「楸瑛看到了那時候的龍蓮的表情。雖然要讀取這個弟弟的表情是超高難度的技巧,但是好歹也作為他的哥哥和他打了十八年的交道,所以這方面已經頗有心得。

楸瑛的決心微微有些動搖,但並不打算收回剛才的話。假裝著若無其事,他浮現出了圓滑的笑容。

「沒關係。總不能麻煩秀麗小姐到那個程度。你居然會如此為這傢伙操心,我都要覺得嫉妒了。」

「不要把純粹的友情在腦內進行變換和玷污!愚兄。」

雖然微微皺起了眉頭,但龍蓮並沒有藉機接受秀麗的好意。

然後,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麼,突然把一向寸步不離身的鐵笛遞給了另外兩人。

「再見了,我摯愛的朋友們。雖然遺憾,但是在及第成績發表前,只能暫時分別了。請你們就把這個當作我來安慰心靈吧。」

龍蓮放開了笛子!秀麗和影月都不由自主瞪圓了眼睛。而反射性的接過了笛子的秀麗,下一個瞬間就差點因為出乎意料的重量而摔倒。

「哇!怎、怎麼這麼重……」

楸瑛在千鈞一髮之際抱住秀麗,拿起了笛子。然後哎呀呀地嘆了口氣。

「龍蓮,請你行動之前先好好想一想。如果害她骨折了怎麼辦?如果要給人家信物的話就把你頭上的羽毛給人家。好不容易才交上朋友,不珍惜一點可不行吧。」

龍蓮很難得的沒有反駁,而是靜靜的從頭上把下了兩根羽毛。然後一起地給了那兩個人。

你給我這個也沒用啊。雖然心裡這麼想著,秀麗兩人還是好歹接了下來。

看著表情柔和下來的弟弟,楸瑛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輕柔的笑容。

「好了,我們回去吧。龍蓮。上車吧。」

「你的車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惡趣味啊。」

「還比不上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了。」

「我們的興趣還真是一點都合不來呢。愚兄。」

「那我可太開心了。萬一要是和你合得來,我這個人也就算完了。那麼兩位,回頭見了。」

沖著秀麗和影月留下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後,楸瑛也在龍蓮之後登上了馬車。

半是茫然的目送著那輛毫無疑問出自一流工匠之手的馬車的離去,秀麗和影月好一陣子都只能面面相覷。

二、

「哦,那麼藍家的小公子返回了藍將軍的府邸啊。」

回到了闊別一個月的家中的秀麗,在目睹到了父親一如既往的笑容後,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至今一直都在強撐著那口氣。終於回來了——秀麗從心底感到了輕鬆。

雖然她一如既往的把影月硬拉了回來,但是應該見到的重要家人此時卻缺了一個。

哪裡都看不到靜蘭的身影。

秀麗吃驚之下向父親進行了詢問。才知道在會試打分期間,為了防止不正當交易,所以進行了特別戒嚴體制,靜蘭也作為警務人員而被派了出去。

不過也難怪,通過了會試的話就只剩下接下來的最終面試——殿試了。而能夠到達這一步的人幾乎都等於是確定中舉,所以會採取戒嚴體制也是難免的。

但是因此,靜蘭卻不得不外出工作,暫時的一段時間無法見到秀麗了。

也因此當天的晚飯,只有邵可、影月等三人圍坐在餐桌旁。

「那個年輕人和藍將軍相似嗎?」

面對微笑著詢問的邵可,秀麗和影月同時停下了筷子……和藍將軍?

「……這、這個嘛……臉孔輪廓確實滿相似的。」

秀麗想起會試後露出了懷念的目光。雖然龍蓮直到預備學舍為止都做到了把那身孔雀般的打扮貫徹到底,不過在正式進入會試的階段還是被不容分說的剝了下來。

只要進士及第的話,至少可以確保到孫子那一代為止都生活安泰,所以為了及第而不擇手段的人一向絡繹不絕。將詩詞寫在衣服里子上之類的事情向來是家常便飯。

因此作為防止作弊對策的一環,龍蓮也必須換上規定的服裝。秀麗在從預備學舍轉移到會試會場的時候,說老實話,真的完全沒有想到那個進入臨室的正統美男子就是龍蓮。

直到開始考試後不到半刻鐘就從旁邊傳來了呼嚕聲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了對方的真實身份,因而當場變成了化石。

(……燕青那種剃了鬍子就大變樣的程度根本就沒得比嘛。)

總而言之,會試期間的那個正常龍蓮,確實和藍將軍在輪廓上有相通之處。

「那麼,和上面的兄長們也很相似啦。」

「上面?不是藍將軍么?」

「嗯。楸瑛上面還有三個哥哥。」

「啊……,這麼說起來龍蓮是把藍將軍稱為過『愚兄之四』呢。」

影月好像佩服一樣的嘆了口氣。

「那麼龍蓮家有五兄弟啦。那一定很熱鬧嘍。」

邵可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其實那幾個兄弟的父親是相當有名的花花公子,除了正室以外還有不少女人為他生下了私生子。

也因此包括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在內的話可以形成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不過正式獲得了藍家宗家承認的只有正室生下的五兄弟,所以也算不上是說謊吧。

「爸爸,你的口氣相當親密啊。這麼說你也認識他們上面的哥哥?」

「嗯,也算是緣分吧。雖然藍將軍的兄長們現在因為忙,所以做不到以前的程度了,但是不時還是會有書信來往的。」

「咦?我第一次聽說呢。父親的人脈還挺厲害嘛。只是沒有有效活用而已。藍家的哥哥們在父親和紅家斷絕關係後也沒有斷絕來往,算得上為數稀少的貴重存在了。應該是不錯的人吧。」

「龍蓮也是這樣的么?」

秀麗險些被炒菜噎道。

「唔,嗯……冷靜地進行判斷的話他也不算壞人啦。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是直率到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真性情吧。只不過雖然他很直率,但是方向卻總跟其他人存在著五十二度左右的不同吧。」

「……為什麼是那麼微妙的數字?」

「如果十四十五度、九十度或者是一百八十度的話,還有可能去想辦法配合他的思考。可是龍蓮的話,如果本身不是能進行相當微妙調節的人的話,根本就無法和他溝通。」

邵可和影月都不由產生了微妙的認同。

「就算同樣是怪人,比如黃尚書吧,我想還是找得出和他的共通點的。比如在政務上的思考應該就可以相同吧。他只不過在某幾個部分,比如面具什麼的問題上切換到和他人不同的思考而已。

不過龍蓮卻在所有方面都是獨樹一幟,完全找不到共通點,所以才什麼時候都顯得奇怪,不管做什麼都讓人覺得頭疼。如果說到因為這些而造成的麻煩的話,他確實很難符合一般意義上的『好人』概念吧。「

邵可不由自主感到了佩服。……我的女兒的觀察力好敏銳。突然想起了什麼,邵可出聲詢問道。

「你不想和龍蓮扯上關係嗎?他不太符合你的口味嗎?」

「你要我說老實話?」

「嗯。」

秀麗沒有對於該如何回答而感到煩惱。

「這個嘛。如果要說是喜歡還是討厭的話,應該算是喜歡吧。從某種意義來說,他是更勝劉輝的笨蛋。雖然不管什麼都必須全力進行應對,多少有些疲勞,但是龍蓮是絕對不會說謊的。」

影月也是微微一笑得點頭表示同意。

「是啊。龍蓮真得非常直率呢。只不過有時候會有些別出心裁,所以才容易讓人覺得他這個人無法理解,太過複雜,完全不曉得在想什麼。像他那樣完全沒有兩面性的認真的很希奇。

他只是在理論上有時候超越了我們的理解許可範疇,但是一舉一動卻完全沒有什麼虛偽掩飾的部分。「

秀麗喝了一口湯。

「是啊,那傢伙真的完全不會掩飾。在國試的時候一本書都沒有帶來,一整天下來不是睡覺就是吹笛子或是吃飯。從來沒看到他學習過一次。通常在國試最終考試中可是不會有那種傻瓜的。

不過他並不是耍帥,也不是放棄了。而是那就是龍蓮自然而然的形態。能夠將那種幹勁貫徹到最後的一根筋傻瓜還真是少見呢。

雖然作為同場的應試者,他那種不把會試放在眼裡的態度至今都讓我覺得火大,而且也沒少罵他,不過那些確實就是真實的龍蓮。「

秀麗將碗里的湯全部喝下後,表情微微籠罩上了陰影。

邵可察覺到了陰影的理由,輕輕的笑了出來。

「……你在意龍蓮嗎?」

「嗯……怎麼說呢,最後他好像出奇的老實而且正常呢。藍將軍也似乎和平時看起來不太一樣……」

藍龍蓮,邵可在胸中嘀咕著這個名字。

「……吶,秀麗。你剛才曾經說過吧。龍蓮幾乎很少能和他人產生共同點吧。」

「嗯?」

「可是這樣說起來的話,不也就等於他和誰都無法看到同樣的東西了嗎?……我覺得,這是非常寂寞,也是非常孤獨的事情。」

秀麗和影月瞪大了眼睛。

「既然你說喜歡她,既然你說他一直都是那麼直率,那麼你也必須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如果和什麼人交流的話,就意味著你必須也回報給對方同樣的東西。

面對絕對不說謊的對象,就不能回報以半吊子的喜歡。這會對對方造成很大的傷害。與其讓對方抱有不必要的期待,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和他展開交流。「

秀麗和影月陷入了沉默,兩個人將目光轉向了龍蓮手上的羽毛上。

邵可靜靜的看著兩人,然後再度詢問。

「你們喜歡龍蓮嗎?」

影月清楚地點頭。而秀麗則嘆息了一聲代替回答。

「……明天出去買東西的時候,我會順便去趟藍將軍府,請他過來吃個晚飯什麼呢。」

邵可微微一笑。

「我想他一定會非常高興。」

「……爸爸,你明明沒有見過他,卻相當理解龍蓮呢。」

秀麗並非出於諷刺,而是真心得如此感嘆。

邵可喝了口茶,仰望著窗邊的月亮。

「嗯……雖然按照剛才聽起來的形容,外表完全相反,但是我認識一個和他非常相似的孩子。從角度來說應該是二百三十二度左右吧。」

邵可想到了想在已經坐上了吏部尚書位置的弟弟。

三、

當天晚上,被兄長評價為二百三十二度的紅黎深,心情愉快地來到了同朝為臣的戶部尚書,也就是面具男黃奇人的府邸。

雖然是沒有預告的突然殺到,但是黃奇人今天很難得的沒有抱怨什麼就把黎深讓進了府里。藍楸瑛從今天起請假的事情,以及藍龍蓮返回藍府的事情,也已經穿入了奇人的耳朵。

當燃燒了足夠的爐火,感覺舒適的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後,奇人摘下了面具。隨著年歲的增長反而更進一步增添了美麗的美貌,此時微微籠罩上了一絲陰影。

「藍龍蓮嗎?……你怎麼看,黎深。」

「啊?無所謂,反正我沒有興趣。」

一心以為這就是他拜訪理由的奇人,因為黎深的回答而吊起了眼角。

「你說沒有興趣?這可是藍家在時隔七年後送來的直系子弟。」

「你怎麼和絳攸說話一個口氣啊。我告訴你,藍家的打算也好,藍龍蓮也好,還有圍繞著他展開的露骨動靜也好,我都完全不感興趣。」

「立刻給我回去!」

面對立刻撤下了茶水的同僚,黎深哎呀呀的嘆息著把身體深深埋進了椅子。奇人和自己不一樣。他是因為認真地考慮國家的未來才成為了官吏。也因為如此,藍家小公子的出現讓他頗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

「……那傢伙和人才型的楸瑛不一樣,很難派上用場——或者應該說根本無法使用。」

「你能斷言嗎?」

「那傢伙根本就不能用吧?不管怎麼看。」

「但是它是真正的天才。」

「是啊,是足以凌駕他任何一個哥哥之上的藍家的第一天才。但同時也是真真正正的怪人。如果要讓我從執掌人事的吏部尚書的角度作一個評價的話,就是朝廷上根本找不到可以收納他的場所。他只會因為獨有的理論而行動——對於無法利用的和某某隻有一線之隔的天才,我完全不感興趣。朝廷需要的是絕大多數的人才,少數『他人可以理解的某方面天才』。『真正的天才』反而只能起到礙事作用。」

「……好苛刻。」

「這是事實啊。你和他並不一樣。」

「但是,他是重要的存在。」

「對,對於明白的人來說他是無可取代的重要存在。那個流鼻涕小鬼會採取什麼對策,就讓我好好欣賞一下吧。」

和內容相反,黎深的口氣卻頗為慎重。

「……我要請教一下你這個第一人事長官。藍龍蓮的那副怪人形態是擬態嗎?」

「如果可以分辨得出這一點的話,我就不會把藍龍蓮評價為真正的天才了。鳳珠。知道這一點的,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本人而已。」

天才——擁有上天思考的人。能夠被劃分到某個框架內的人還稱不上天才。能夠配得上這個形容的人在這個世界上也許還佔不滿五根手指。但是藍龍蓮不幸的正是這其中之一,因此他才獲得了「龍蓮」的名字。

如果能讓他站到自己的立場上,毫無疑問等於是獲得了難以形容的力量。就彷彿擁有千里眼一樣,各種各樣的事態都不是作為預測,而是作為明確的事態出現在藍龍蓮的眼中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甚至是超越了擁有異能得縹一族的力量。

(……但是,那個流鼻涕的小鬼絕對不可能將藍龍蓮收歸己用。)

有可能做到這一點的是——。

「這麼說起來,你如果不是為了藍龍蓮的事,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啊。」

面對好像突然想起來一樣而發出詢問的同僚,黎深展現了一個微笑。

「我帶了新的禮物要送給你。」

「——你拿著那玩意立刻給我出去!」

但是黎深已經手腳麻利的開始解開包裹。完全沒有停下手的意思。

「這次的東西可是相當的力作哦。因為不管怎麼說也有一部分是為了我自己嘛。」

面對嘩啦啦的好像扇面一樣展開的眾多面具,奇人幾乎凍結在了當場。而另一方面,黎深卻以前所未有的認真開始興奮的介紹了起來。

「怎麼樣,我這些哥哥的表情面具很不錯吧?這個是滿面笑容。有些為難的表情,無可奈何的表情。其他還有很多哦。」

——確實不愧被稱為力作,不管哪一個都和邵可相似到了近乎恐怖的程度。甚至可以說就好像把邵可本人的臉孔剝了下來一樣,說老實話,讓人相當的不舒服。

但是奇人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如果像平時那樣毫不客氣的把對方罵回去的話,總覺得有些對不起紹可的笑容面具。這方面的思考迴路也算是很有奇人的特色呢。

「好了,趕緊戴上吧。鳳珠。因為我從現在就要進行預演了。」

「……預演?」

黎深咳嗽了兩聲,露出了微妙的好像高興又好像自豪的可疑表情。

「就是為了準備去哥哥的府邸進行拜訪啊。我覺得也快到那個時候了。靠著絳攸而繞圈子接近的行為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年,夏天的時候,又從某個無情的面具上司手上保護幫助了侄女,給秀麗留下了『出色親切的叔叔』的好形象。所以和心愛的侄女的接觸已經十分完美。但是和哥哥的話,最近,啊,幾乎都沒有怎麼說上話,實在讓我擔心啊。」

這傢伙是白痴,奇人雖然早知道這一點,還是不由自主再度深刻體驗了一回。實在無法相信他和剛才那個帶著冷酷到極點的表情闡述對於龍蓮的評價的吏部尚書是同一個人物。

哼,奇人冷笑了一聲。

「我先說明,秀麗對於你的印象只是『奇怪的大叔』而已。少在那裡擅自地進行妄想。」

「你騙人!哼,哼,你是在嫉妒吧。想要我動搖的話……」

「拜託,和人家接近了不少的只有絳攸吧。你自己根本就是一步都沒有接近不是嗎?不但連姓名和存在都沒有讓對方知道,而且整個夏天也只給人家留下了個『奇怪的大叔』的印象。這個哪裡算是接近了?你有像我那樣接到季節性的問候書信嗎?」

「你、你說季節性的問候書信?」

黎深因為奇人無情的攻擊轉眼之間就面如白紙。

「難、難道說,你……」

「那之後我們經常交換書信,已經切實的一步步提高了親密度。」

奇人彷彿熠熠生輝的美貌到達了最大值。

「哈,雖然我是死也不想和你成為親戚的,但是照這個樣子下去的話,你自始至終都只能保持幽靈親戚的狀態吧。看來我的擔心只會是杞人憂天了。這下總算放心了。」

黎深因為越發激烈的衝擊,連反擊的力量都已經失去。他在很明顯的茫然狀態下下意識地把紹可面具放回包裹中,搖搖晃晃的走出了房間。就好像幽靈一樣。

目送他出去的奇人,發現地板上還留下了一個滿面笑容的邵可面具,於是很小心的撿了起來。

「我從心底對你表示尊敬,邵可大人。」

奇人明白,黎深,也是這個世界上屈指可數的真正天才之一。只不過黎深以奇蹟般的概率,幸運的遇到了名為邵可的存在。正是因為哥哥的存在,黎深才能看起來好像是位於這邊一樣。如果沒有能夠包容黎深的一切的邵可這個存在的話,他根本無法像剛才那樣和奇人交流吧。他只有在和哥哥相關的事情上才會從天才恢復成常人。連接著他的世界,和自己等人的世界的,就只有紹可而已。

能夠真正的理解黎深,填充他那好像無底深淵的黑暗一樣的孤獨的,自始至終就只有紹可而已。這是自己或是悠舜,甚至於李絳攸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中途才和名為紅黎深的男人的人生遭遇的人,是無法理解他的全部的。

所以,邵可是黎深的「特別」。

奇人突然苦笑了出來。

「怪不得她總是會被奇怪的傢伙喜歡上。畢竟是可以用這個笑容,若無其事的全盤接受那個黎深的邵可大人的女兒嘛。」

這一定就是那些和常人存在著一線之隔的人被吸引的最大理由吧。

明亮的月色照亮了夜空。

在院子角落仰望著月亮的龍蓮,注意到接近的氣息後輕輕的嘀咕了一句。

「……就算是想要營造『最風雅的荒宅』,這個樣子也未免過頭了一點吧。」

「如果你能事前來一封書信說要來的話,我保證讓這裡如你所願的鬱鬱蔥蔥。」

「並不是什麼都只要長上就好。真是的,居然在一個府邸裡面彙集了全州的花草,未免也太沒有節操了。」

雖然是在喃喃自語的抱怨,但是話中卻缺乏了平時的強有力。自從回來之後楸瑛就逐漸的開始擔心。因為很明顯弟弟和平時不同。

自從他一個人選擇住到了藍府的角落後,就變得悄無聲息。聽不到笛子的聲音,也並不是靜靜的入睡。而只是像這樣一直眺望著庭院。

難道說……楸瑛皺著眉頭,打量了一圈庭院。

「……哥哥,虧你能一直住在這種地方啊。

有什麼問題嗎?楸瑛沒有詢問。楸瑛本身在第一次來到貴陽的時候從心底感到了吃驚。只要是感覺比較敏銳的人,在進入貴陽的瞬間就會有深深的感觸。大部分都是覺得感動,但是從龍蓮皺著的眉頭來看,他似乎是抱有相反的感想。

「享受著彩八仙保佑的夢幻都市……習慣了就好。而且會有幽靈出現哦,我也見過了。」

楸瑛想起了去年春天,和絳攸在府庫一起進行的「幽靈退治」。……沒想到距離那時候已經過了一年。

「彩八仙的保佑嗎?」

龍蓮帶著幾分由於的垂下了長長的睫毛。

「在我看來只是在受到考驗啊。在貴陽的話無法把罪過歸罪到妖怪身上。這會讓人們知道,無論是天生的惡意,還是外表的罪惡,全部是源自於人心。」

龍蓮突然把視線投注在了兄長身上。

「你用不著監視,我會完成約定的。」

「我知道。我不是在擔心那個。前三甲、及第之類的東西對你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吧。先別說這個了,你穿成這樣的話會感冒的。」

龍蓮沒有穿著那套傻瓜一樣的衣衫,而只是適當的披了件薄薄的衣服。他看起來似乎剛剛沐浴過,所以身上還冒著輕微的熱氣。楸瑛用厚厚的手巾蓋住了他濕漉漉的腦袋。

「維持著這種正常的樣子後,我才終於切實感覺到你是我的弟弟。」

因為比較苗條,所以從印象上來說,龍蓮應該更容易被稱為「美麗」吧。

突然之間,龍蓮開始詠誦詩詞。如果是平實的話,楸瑛只會覺得「又來了」,而為了他的怪異而嘆息。但是今晚他卻看出了弟弟的奇異舉止的理由。所以楸瑛只是默默地在他旁邊作了下來。

清澈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舒服。龍蓮的音感很正常,除了橫笛以外的樂器也都能演奏得相當完美。為什麼只有橫笛那麼差勁,而且好死不死偏偏喜歡那個差勁的橫笛的理由,楸瑛到現在也完全無法理解。而且話說回來,他首先希望有人能告訴他,為什麼龍蓮的豎笛演奏得相當完美,橫笛卻只能用缺陷品來相容。

詩詞唐突地停了下來。頭髮散在了低垂的面頰上,遮蓋了龍蓮的表情。

楸瑛決定不再繼續壞心眼下去。

「龍蓮,剛才秀麗和影月有給你送來書信。是邀請你明天一起在邵可大人府邸共進晚餐。他們好像會特意來接你。」

龍蓮維持著沉默。沒有接過楸瑛遞來的書信。楸瑛繼續了下去。

「沒關係,我不介意。所以你就去吧。」

於是龍蓮接過了書信,很珍惜的收進了懷裡,然後慢慢的站了起來。因為他似乎就打算這麼走出去,所以楸瑛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拉了回來。

「等一下。你要穿成這個樣子去哪裡?」

「我必須立刻去賺錢。」

「啊?賺錢?」

「身為朋友,絕對不能再給生活上窘迫的摯友之一增添負擔。所以一刻鐘也不能浪費。」

雖然表情和態度都沒有變化,但是沉悶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就被乾乾淨淨的拭去了。

楸瑛不由自主地了笑出來。

老實說,和龍蓮相比,楸瑛只是凡人。他認為出現在弟弟視野中的東西,毫無疑問已經和自己不一樣。正因為這種特殊性,所以弟弟至今為止的世界都是孤單單一人。而因為自從出生起就是這個樣子,所以他可以非常自然的接納這份孤獨。

……龍蓮之所以熱愛自然,是因為那些是不會改變的東西。是就算和他接觸也會無言的接納他的東西。是多少能撫慰他的孤獨的東西。

可是,他發現了。

就算不能共享視野也能發生關係的人。能夠接納他,回應他的語言和想法,和他在一起的人。無論是責罵、怒吼,還是體貼都是發自內心的朋友們。

沒有從龍蓮身邊逃走的最初的「外人」。

(……我從心底感謝你們。)

原本只是停留在世界上的他,終於開始和世界發生關係。

「……龍蓮,你是『藍龍蓮』。」

從藍家的紋章「雙龍蓮泉」中取出了兩字而形成的名字,並不是龍蓮的本名。因為那份天才獲得了承認,所以他在年僅四歲的時候被賜予了這個名字。在藍家的歷代歷史中也只出現過屈指可數的次數的「藍龍蓮」。幾乎所有繼承了這個只是偶然出現的名字的人,都成為了藍家的宗主。

知道這一特別意義的人不在少數。

「藍龍蓮」——這是藍家的象徵,也是最後的王牌。在危急的時候可以顛覆藍家宗主決定的絕對性存在。

自從繼承了這個名字之後,龍蓮就開始四處流浪,很少會呆在家裡。原本就很奇怪的言行打扮也是從那時候起變得越發表面化。可是無論是當家的三個哥哥,還是自己,都沒么也沒說,默認了一切。

「藍龍蓮」必須使這個樣子。絕對不能被其他什麼輕易的利用。甚至不能讓人產生他可以被人利用的念頭。正因為手中掌握著至高權利,所以他絕對不能被他人所左右。永遠都不可捉摸,就算主動接觸也無法交流的「藍龍蓮」,對於宗家來說才是最理想不過的。

楸瑛至今為止都是如此認為。自從龍蓮開始流浪生活後,他們幾乎沒有見面的機會,就算是見到了,也從來沒有對這種性格的弟弟感覺到過可愛。只是因為身為兄長所以不能不打交道。好像現任王上和他的兄長,以及某尚書和兄長那樣的兄弟關係,老實說他完全無法理解。或者說他其實更希望有個好像現任王上那樣的弟弟。

可是,在他終於開始仔細注意這個原本用一句「怪人」就做了總結的弟弟後,他才明白了某些東西。

「幾乎在『藍龍蓮』的襲名式的同時,哥哥他們繼承了藍家宗主的位置啊。」

他的三胞胎兄長,在十四年前一齊向朝廷提出了辭呈,轉而就任了藍家的宗主位置。這種並列宗主的形式在彩七家漫長的歷史中也從來沒有出現過,而且又是被視為不吉的三胞胎,所以在當時造成了很大的騷動。

明明存在著被指名為「藍龍蓮」的對象,兄長們卻跨過他而擔任了宗主。

「那是為了保護你啊。」

當時楸瑛一直覺得不可思議。弟弟雖然年幼,但是已經被認可為「藍龍蓮」,要擔任宗主並沒有什麼不足。而且最高決定權分散的弊端反而更加大。所以歷代的「藍龍蓮」大多兼任了宗主。經管如此,兄長們卻不僅主動擔下了宗主的位置,而且三個人並列分享了最高權力。

「我知道。」

龍蓮輕輕的嘀咕了一聲。吐出的呼吸形成了一片白霧。楸瑛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沒錯,這個弟弟不可能沒有注意到。

「我很高興。」

所以……龍蓮淡淡地繼續了下去。

「我當時才想要踏上旅程。」

「啊。」

如果龍蓮就那樣擔任宗主的話,從那個瞬間起他就會和各種各樣的世界完全隔絕,直到死亡為止都是孤單單一個人吧。

兄長們在千鈞一髮之際保留下了龍蓮僅剩的些微可能性。

然後龍蓮接受了那個可能性。最大限度的使用了哥哥們無言的給與他的自由時間,尋找著他能到達這邊世界的鑰匙。

然後他趕上了,在第十八年,終於找到了。

「龍蓮……哥哥們並不是臨時的,而是正式的宗主。而且並不是歷代的『藍龍蓮』全都成為了宗主。」

因為兄長們成為了正式的宗主,所以龍蓮獲得了不成為藍家宗主也可以的選項。各種各樣的未來都出現在了弟弟的手中。這一定就是歷代的「藍龍蓮」都曾經渴望過的「自由」吧。

「……我都不知道那些鬼畜哥哥們居然會如此疼愛你。」

楸瑛揉了揉弟弟的頭髮。現在想起來,他甚至都沒有做過這樣的符合兄長身份的行為。雖然他也不認為這是適合對十八歲的年輕人做出的動作,但就是忍不住想要這麼做。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因為朋友的事情而生機勃勃的弟弟可愛。

「抱歉,至今為止我一直都覺得你這樣的奇怪而且莫名其妙的弟弟超級不可愛。」

「沒關係,反正我也一直把你當成了完全不理解風雅、自我性格處於為發達階段的不成熟哥哥,所以彼此彼此吧。」

「……我怎麼覺得你的口氣還是現在進行式啊。」

「我們第一次意見相合呢。愚兄。順便說一句,如果這一來『多半是人生第一次的親切兄弟對話』就算結束的話,就請你放開我。為了心靈的摯友,我必須儘快去賺錢。」

他好像無論如何都想要自己賺錢。

「……在這麼深更半夜的時候?」

「如果說到旅行經驗的話,我要比你強得。就算是現在出去也還有政黨的賺錢方式。」

雖然楸瑛不由自主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但是因為熱愛風雅和美麗的龍蓮討厭「從人類的角度來說不美麗的行為」,所以他認為多半應該沒事吧。如果擔心他的危險的話,感覺上就更加愚蠢。

「好了,那就去吧。小心感冒,所以至少在披件什麼。」

「楸瑛哥。」

「嗯?」

「三為兄長與其說是在疼愛我,還不如說是疼愛弟弟。而且楸瑛哥哥雖然沒有自覺,其實也相當寵我。我認為作為我的兄長來說,你們非常好。」

龍蓮手腳麻利的傳上了若干愚蠢的衣衫後,好像一股風一樣的奔了出去。

楸瑛目送著他的背影,因為弟弟的話而苦笑了出來。——確實,雖然還比不上某幾家的兄弟,不過也許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

四、

「嗚……好遠啊。」

第二天黃昏,秀麗和影月行走在通向藍家的路上。從紅區到藍區,而且是到一等地帶的藍府的距離相當遙遠。兩個人都是從中午就開始走了。順便說一句,掏錢坐馬車這種想法原本就不存在於他們的考慮之中。

「……秀麗,你不覺得一直在被人盯著不放嗎?」

「我也有這個感覺。也許是因為插在胸口的羽毛的關係吧。大的出奇又華麗過頭,和他的主人一樣超搶眼。」

「嗯……好像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呢……」

突然,幾個看起來就並非善輩的男人堵在了他們面前。

秀麗產生了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之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吶,影月。你該不會昨天在我家偷著喝酒了吧。」

「怎、怎麼會!不過我一喝酒就會失去記憶,所以有點缺乏自信的說。」

就在這個時候,伴隨著高雅的香氣,有什麼人從背後抱住了秀麗。

「……果然是秀麗你們嗎?」

「蝴蝶姐姐?」

「嘿嘿,好久不見。你們兩個考試辛苦了。我不會問你們考得如何,不過相對的要讓我問點別的哦。」

絕世的美女不容他們抗拒的微微一笑。

「你們胸口羽毛的主人,也就是一個打扮奇怪的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昨天曾經和兩個人走在一起,我正在尋找這兩個人,你們有什麼線索嗎?」

站在凍結在原地的兩人面前,蝴蝶立刻彈了一下手指。

「沒錯了。作為貴陽的眾頭目之一,只好請你們和我走一趟了。」

在身高體壯的男人們的包圍下,平時很溫和的蝴蝶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恐怖。

「啊,那個,蝴蝶姐姐。」

蝴蝶突然泄漏出了無奈的嘆息。

「這次就算是我都庇護不了你啦。……要恨的話就去恨那個孔雀少爺好了。秀麗。」

停頓個一刻——在下一個瞬間,秀麗已經大叫了出來。

「……那個白痴這次又幹了什麼好事!?」

秀麗感到了激烈的後悔,恨不能立刻就能撤回昨天對父親說過的話,把那個白痴暴揍一頓後深深的埋進土裡。

面對全體到場的貴陽眾頭目,秀麗和影月冒著冷汗維持著正座姿勢。

「那個……那,那麼說那個白痴……」

蝴蝶好像很煩惱一樣的盤著手臂。

托那傢伙花了一整個晚上在全城幾乎所有的賭場大贏特贏的福,我們應該拿到的收入也全都泡湯了哦。「

眾頭目之一用銳利的目光看了一眼秀麗。

「他要贏錢是沒關係。但是在怎麼說也不能鬧過頭吧。總要講究個規矩是不是。作為賭博來說。」

「賭、賭博……」

秀麗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影月似乎也腦海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來。

「雖然他沒有報出名字,但是畢竟是那身打扮吧。所以我們很快就得到了你們曾經一起走的情報。不好意思,只能請你們充當一下誘餌了。看在紅大師的面子上,我發誓絕對不會讓你們受傷。」

就在這個時候。

外面突然嘈雜了起來,然後房門被以驚人的氣勢踹開了。

「——居然把我的心靈摯友抓為人質,你們這群冷酷無情的傢伙該當萬死!我要代替上天懲罰你們!」(這裡差點順手打成月亮……汗——bycs)

秀麗和影月張大了嘴巴……一瞬間真的沒看出來對方是誰。

「……龍、龍蓮?」

龍蓮看到兩人後臉上綻放出了光彩。

「心靈摯友其一和其二!你們沒事吧?放心,你們已經安全了。」

「怎麼會是這麼正常的打扮?你是誰啊?」

「雖然我也很不甘心,但是要換上那身的話比較花時間。」

長發飛舞,披著明顯屬於楸瑛的優雅服裝的龍蓮,變成了單純的美青年。龍蓮把手中的包裹憤然放在了桌子上,一個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房間中。

「雖然你們居然要搶走我用正當手段賺取的金錢的行為讓人無法苟同,但是朋友的性命是無可替代的。為了一點小錢居然做到這種程度……我昨天賺的錢都在這裡。這一來可以把朋友還給我了吧。」

仁義心腸的眾頭目一下子就冒出了火氣。

「喂,原孔雀小哥。你不要會錯意。雖然金錢很重要,但是首先欠了禮數的人是你才對吧。一天一個賭場,賺取了一定的數量後就乾脆離去。如果要贏走所有錢的話,就要和莊家一決勝負。這是常理吧?不過你昨天是什麼樣子啊?不過是在全城的賭場裡面都鬧了個遍,而且每次都是在莊家出場之前把能帶走的錢全都帶走。托你的福,他們連周轉都成了問題,變成了關係到死活的狀況呢。就你這樣還不應該被說教幾句嗎?」

而且,他看了一眼剛才發出清脆聲音的包裹。

「這就是你昨天全部的收成?明顯太少了一點吧。把錢貪污到哪裡去了?比起朋友的性命來,還是金錢更重要嗎?」

這次輪到龍蓮挑起了眉毛。

「你想說我把錢藏起來了嗎?關係到朋友性命的時候金錢算得上什麼!這些事我在回去的中途用那些錢置換的東西。我先聲明,它們的價值絕對在我昨天賺取的現金之上。」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對那個包裹產生了興趣。雖然只是龍蓮口中的「小錢」,但老實說,有那個數字的話足以讓人生重來三次了。

「是什麼啊?難道是寶石嗎?」

被好奇心驅使的頭目之一,若無其事的解開了包裹。

從那裡滾落出來的東西——咔啦,是某人的煙袋掉落在地上的聲音,與其說是無言以對,還不如說是吃驚到了失去語言能力。除了龍蓮以外的每個人都從心底凍結了起來。

首先慘叫出來的,是和那個關係最深的秀麗。

「……呀,不要啊啊啊啊!!這個臉孔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父親的臉孔會被剝了下來!?」

「你你你你冷靜一下,秀麗!那個是面具哦。雖然惟妙惟肖,但是沒事的,在我們走之前紹可大人的臉孔明明還在的!不對,等等——是還在吧。應該……還在吧……?」

因為面具的過渡精巧,影月的思考能力也大為混亂,出現了思考障礙。

只有龍蓮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淡淡地進行著說明。

「在我昨天回去的路上,有個男人好像神志不清一樣的搖搖晃晃的走在路上。就在這時他把這個掉了下去。我當然看了一下,居然是做得非常精巧的面具。而且重要的是,從這個骨骼來看,很明顯是和我的心靈摯友其一關係深厚的人物。因為如果被他拿去做壞事就不妙了,所以我就悄悄的收進了懷裡。沒想到那個神志不清的男人突然清醒了過來,猛然追了上來。還叫著『把那個有些困惑的面孔』還給我。」

「有、有些困惑的面孔……」

確實是「有些困惑的面孔」。

「我察覺到他果然是要拿來做什麼壞事。但是因為不能竊取他人的東西,所以就把剛才賺取的錢財留了下來(正確來說是朝著對方丟了過去。)但是因為對方看也不看的還是追了過來,所以應該還是存在著什麼見不得光的名堂吧。你父親可是千鈞一髮呢,心靈摯友其一。」

「……那個是哪裡的妖怪啊……」

再說了,父親的「有些困惑的面孔」能夠運用到什麼壞事上面呢?

蝴蝶大膽的戳了戳「有些困惑的面孔」的面具。

「……哎呀呀,真地做得很精美。怎麼說呢,甚至能感覺得到執念。」

「總而言之,昨天的錢就變成了這個。對我來說,這個的價值要遠遠勝過昨天的小錢,你們有什麼不滿嗎?」

眾頭目一時間無言以對。既然對方斷言比起金錢來,朋友父親的面具(而且是紅大師的)更有價值,俠義心腸非同尋常的眾頭目一時之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如果是平時的話,他們大概笑著說一句「這份心意不錯」就讓對方過關了,但是畢竟昨天的金額實在不是小數目。而且被想要說教的對象這麼一說,心情也確實相當複雜。

「好了,你們是否答應交換?」

雖然他們很想說你就拿回去吧,但是這樣的話未免不成體統。

「……可、可以,但是還有調解糾紛的問題,你做好了心理準備吧。」

「那樣正好,我也不想就這麼完了呢。」

「啊?」

「你們可是綁架了我朋友的傢伙。如果把朋友父親的面具留下來的話,還不知道會被利用在什麼壞事上。所以我要堂堂正正的把它贏回來。」

龍蓮悠然的坐在了佔據中央位置的桌子一角邊,若無其事的拋出了兩個篩子。看到這一幕的眾頭目臉色大變。

——對方是在挑戰。

「我向你們挑戰,如果我贏過了你們全員的話,就把那個父親面具還給我。如果我輸了的話就照你們說的價錢掏錢!」

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會向眾頭目進行這種近乎開玩笑的挑戰的傢伙了。但是對方是一晚上就挑遍了整個貴陽賭場的男人,所以不需要客氣什麼。

「賭什麼就由你們來決定,你們選吧。」

「三對一。紙牌『龍』。」

「算你有種。到時候不要哭哦。小鬼。」

剩下的三角立刻坐下了人。

秀麗和影月完全搞不懂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只能茫然的守望著他們。來到兩人身邊的蝴蝶苦笑了出來。

「男人這種生物真的是笨蛋呢。不過沒關係,如果看起來在晚飯前解決不了的話,我會想辦法的。」

龍蓮的強大真的是非比尋常。能夠坐上貴陽眾頭目這個位置的男人們,之前幾乎都是有名的強手賭王。但是,以他們為對手的龍蓮卻接二連三地取得了勝利。

「神龍飛翔——我贏了。」

面對若無其事的擺出了幾乎讓人無法相信的好牌的對手,再次有個成為最下位的頭目帶著一副從心底感到悔恨的表情從牌局中脫落了下來。蝴蝶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太陽,嘆了口氣。

「好了,接下來輪到誰坐了。」

「是我。」

蝴蝶嫣然一笑的坐在了空出的位置上。瞬間,那些已經成為敗軍之將的頭目們開始起鬨。

「好啊,蝴蝶!不要手下留情!」

「讓那個小鬼見識一下人生的嚴峻!」

剩下的人都是在頭目中也算是位於高層的人物。所以他們也還有興緻勃勃地守望著勝負走向的閑情,而且也有自信能夠勝過那個破天荒的年輕人。可是對於其他人來說,假如要到了上層的頭目被迫出場的地步,感覺上就已經像是要輸了一樣。

聽到那些敗將們咆哮著自己就是最後的壁壘後,蝴蝶乾脆地做出了宣言。

「你們這些男人也太丟臉了吧。凡是輸掉的傢伙,這兩個月全部禁止進出桓娥樓。」

「……唔!!」

雖然輸掉的陣營中爆發出了相當悲壯的慘叫,但是蝴蝶卻連看也懶得看一眼。

「好了,其他人少插嘴。這是我和這位小少爺的一決勝負。你該不會因為我是女人就不屑於應戰吧。可愛的小少爺。」

面對堪稱蝴蝶必殺技的傾國傾城的眉目傳情,龍蓮也完全沒有波動。反而認真的點點頭。

「你這份志氣作為女人來說很了不起。我接受你的挑戰。不過為了朋友。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就以人類皆平等的精神進行好了。」

「嘻嘻,如果你肯放水就輕鬆了啊。算了,那就認真的決勝負吧。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唰——牌被派了下去。

龍蓮拿起了牌,但是蝴蝶的手卻首先伸向了別的東西。她毫不猶豫得用那雙雪白的纖纖素手拿起了好像獎品一樣被規矩的擺在那裡的邵可面具。

「請助我一臂之力吧。紅大師。」

在泄漏出了意味深長的甜蜜輕語後,蝴蝶居然把那個面具帶在了自己臉上。

「——!!」

空氣瞬間凍結。然後是近乎恐怖的沉默。

因為面具製作的是在太過精巧,所以就算想當作笑話置之不理也做不到。臉孔是邵可,肢體卻是妖艷豐滿的女性美的極致。若隱若現的豐滿胸部也瞬間變成了惡夢一樣的存在。就算是線條無可挑剔的雪白四肢,在配上邵可的面孔後,也無法讓人聯想到噩夢以外的東西。

於是,到了這個地步,龍蓮也第一次表現出了動搖。就算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紙牌上,很明顯也還是不能不在意麵具,而開始帶著幾分遲疑的偷偷打量起了那邊。

只有蝴蝶完全沒有動搖,維持著佩戴著邵可面具的樣子開始遊戲。

「喂,小少爺,你的手停下了哦。快點從裡面抽出下一張牌吧。」

雖然龍蓮的手時不時會停下來,但即使如此,紙牌勝負還是勉強進行了下去。但是,在還差一輪就要定出勝負的階段,龍蓮終於完全的停下了伸出的手。

「唔……」

龍蓮端正的面孔因為苦惱而扭曲。

「我做不到……!對方是心靈摯友的父親大人!而且還是這種有些困惑的表情……。光是想到要讓朋友的父親大人為難,我的心就疼痛了起來。」

問題不在於這裡吧?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心中如此吼到。

龍蓮打開了手拿的牌。因為是在決勝負的中途,所以這也就意味著投降。

「嘿嘿,決出勝負了。是我的勝利哦。」

蝴蝶摘下面具,浮現出了艷麗的微笑。

「按照約定,不要忘記付錢哦。」

「……好吧。」

「我不是在對你說,而是要請你的兄長,也就是藍將軍負起責任哦。對吧,藍將軍?」

蝴蝶瞥了一眼房門。

「……我會按照你要求的金額的兩倍支付的。蝴蝶。」

滿面倦色進入房間的楸瑛,在按著弟弟的腦袋讓他道歉的同時,自己也乾脆的認錯。

「非常抱歉,我的笨弟弟給大家添了這麼多麻煩。我日後一定會補請大家作為賠罪的。」

「愚兄之四。」

「你給我閉嘴。我就算了,你打算給你的朋友們添麻煩到什麼程度?人家特意來請你卻被卷進這種事情,天都黑了吧!」

龍蓮好像第一次注意到這個事實一樣看著染上了橙色的外面。然後回頭看看秀麗他們,看看眾頭目——沉吟了一陣後,低頭說道。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是我似乎作了不太合適的事情。回頭我會一邊吃晚飯一邊搞清楚原因的,等真正明白原因後我會真心前來道歉。」

蝴蝶笑了出來,然後把邵可的面具扔給了秀麗。

「這個就送給秀麗啦。如果是紅大師的話也許知道什麼。」

秀麗別彆扭扭的看著自己父親的「有些困惑的表情」。因為身為女人,所以格外覺得可怕。

「……也,也是,能過惟妙惟肖到這種程度,只能是出自認識父親的人之手……話說回來,做這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啊?」

說到面具的話就會想起黃尚書,但是秀麗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個人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到底是哪裡的大白痴做出的這種東西呢!」

秀麗沒有注意到,楸瑛露出了非常複雜的表情。

然後拖著造成騷動的龍蓮,四個人就這樣告別了貴陽眾頭目。

「是藍楸瑛的弟弟嗎?」

對於藍家來說,那個確實只能是「小錢」。

在四人離去之後,一個頭目茫然的如此嘀咕。蝴蝶嘻嘻嘻的笑了出來。

「既然是勝過了那個傳說中的『龍笛賭王』,我的身價應該也會漲一點吧。」

「龍笛賭王?就是那傢伙嗎!?」

「沒錯,從十年前左右起,就會不時地飄然在各地出現,大賺特賺之後就好像一陣風一般的消失。傳說中的大賭王就是那個小鬼呢。連一次也沒有輸過,被他贏到破產的莊家不計其數。勝利之後必定會吹奏『安慰之笛』徹底讓對手再起不能,所以就獲得了『龍笛賭王』的綽號。貴陽的話他應該是初次拜訪吧。作為王都城下的眾頭目,總算是保住了面子。」

蝴蝶優雅的站了起來。

「那麼,我也該去工作了。啊,如同我剛才所說的那樣,輸掉的傢伙這一段時間都不準進樓,如果被我看到的話立刻用大掃帚趕出去。在這個期間先好好鍛煉一下毅力吧。」

留下了凍結在場的男人們,蝴蝶姿勢優美的飄然而去。不留神注意到了桌子上維持著打開狀態的紙牌後,頭目之一啊的叫了出來。

龍蓮的牌,只差一張就要完成最強的「龍王降臨」了。而說到蝴蝶的牌的話——居然是完全相同的「龍王降臨」。而且她的已經完成了。

用來湊齊「龍王降臨」的紙牌,每個都只有一張。所以不可能出現兩組……他們中的一個,或者說是兩個都耍老千了嗎?

不過能夠擾亂那個「龍笛賭王」的心情,最後還搶先一步完成「龍王降臨」的蝴蝶自然更加厲害。

「……了不起啊……」

誰也不是她的對手。

冰冷的北風在男人們心中嘩嘩的吹著。

五、

「所以說,我是為了儘可能減輕心靈摯友的負擔,才想要用正當的方法賺取金錢。」

「賭博哪裡算是正當了!?」

「難道不是嗎?我至今為止都是用這個方法補足欠缺的旅費啊。」

「我、我說啊,難道藍家給你的錢還不夠讓你滿足吧?」

秀麗這麼一說,不知道為什麼楸瑛的目光游移了起來。

「……那個,秀麗小姐。其實啊,除了在龍蓮開始流浪的時候給過他一兩金子以外,藍家什麼都沒給過他。兄長們的絕對方針就是要自己照顧自己。」

「啊!?」

影月啞然失聲。雖然一兩金子對於庶民來說是個大數目,可是作為藍家宗家的少爺的旅費來說實在也少的過頭了。或者應該說,那個數目多半連龍蓮身上的一根羽毛都換不回來。

「那,那麼,那個衣衫什麼的,難道說……」

「當然是自己掏腰包。就是以開始時的一兩金子作為本錢而錢生錢。那個場所是最容易弄錢的地方。所以每次沒錢了我就會就近尋找這種地方去賺錢……為什麼不能算正當方式?」

「……藍將軍……」

「……要抱怨的話就請和哥哥們去說吧……」

楸瑛很卑鄙的把責任轉嫁了出去。

「對了,我的心靈摯友其一。因為到最後我賺的錢還是被弄走了,所以相對來說,我想貢獻一下力量。作為朋友有什麼可以讓我幫忙的嗎?」

已經疲倦到極點的秀麗,已經無法思考的太深了。

「……那麼我給你錢,你去買晚飯的材料吧。我來收拾。」

「好,知道了。希望今天是豐盛的雞肉料理啊。因為在學舍的時候整天都是樸素到極點的青菜蘿蔔。」

秀麗的腦袋上瞬間冒出了青筋。楸瑛若無其事的踩了弟弟一腳讓他閉嘴。

「對了,秀麗小姐,我也可以一起去吃晚飯嗎?」

「啊?當然可以。」

「謝謝。」

在充滿魅力的笑容背後,楸瑛在心中發出了安心的嘆息。

製造了那個邵可面具的當事人本人,最大限度的利用了自己的情報網,揪出了龍蓮的身份。雖然自己在千鈞一髮之際提前逃到了眾頭目那邊,但是怎麼想對方也一定在藍府等著自己。所以他要救自己的話就只能先發制人,逃到某尚書唯一無法踏足的場所,通過秀麗交出面具,讓那個人接受說教而已。

(……能夠和那個人相抗衡的,就算在藍家中也只有哥哥他們而已。)

到達邵可的府邸,交出那個面具後,邵可沉默了一陣後微微一笑。

「嗯,沒事的。因為線索太明顯了。回頭我會好好說教一下的。」

——幾天後,吏部的冰山長官暫時陷入了隱居狀態。也因此,紅黎深的邵可家訪問計劃不得不再次後延。

此外,應該前去買雞的龍蓮不知道為什麼遲遲都沒有回來。而在他回來的時候,龍蓮手裡拿著的卻不是雞而是其他的東西。看著他遞過來的東西,秀麗一時無法理解那是什麼。

「……這是什麼……」

「看也知道啊,稻秸。」

「晚飯的材料在哪裡?」

「轉來轉去就變成了稻秸。」

……如果是相反的情形的話,在童話中倒是經常出現。可是從來沒聽說過拿著錢出門轉來轉去的卻變成了稻秸。

按照龍蓮的訴說,他首先用錢買了大豆,然後用大豆交換了雞蛋,用雞蛋交換了蔥,用蔥交換了柴,用柴交換了花束,用花束交換了一束稻秸,最後再看到一個女孩因為要用來編籃子的稻草秸飛走而哭泣後,就把除了他手上的那一根稻秸全給了對方。

雖然中途的交換全都是出自龍蓮特有的意義不明的思考迴路——完全沒有同情的餘地,但是只有最後是無可置疑的善意行為,所以讓秀麗想生氣也生氣不起來。

「……好、好吧……既然是這樣的話,也、也沒有辦法啦。」

於是,今天晚上的飯桌再次被青菜蘿蔔所佔據。這次就算是龍蓮也沒有做出任何的抱怨。

當然就更不用說他的哥哥·楸瑛了。

當天晚上,紹可和楸瑛對著美麗的月色喝起了酒。

此時已經是深更半夜——庭院的對面微微傳來了烏拉烏拉的拙劣笛聲,這是因為初次拜訪的紹可府讓龍蓮大為感動,到現在也還在庭院中散步。

(太神奇了!沒想到這種地方居然存在著適合作為我最終住所的府邸。屋頂的傾斜程度,外牆的破爛程度,瓦片和石板路的脫落程度,彷彿能夠看得出可悲的努力的種種修補作業,長的恰到好處的雜草——真正是和自然形成了一體的風雅而且出眾的房子啊。後院隱約可見的田地代表了自給自足的出色精神。所有的一切都到達了及格點。我們原來是同志嗎?友人啊。)

——因為弟弟的緣故,自己的身價似乎也可能無止境的暴跌。楸瑛從心底產生了危機感。

秀麗和影月在晚飯後,就好像為了逃避那個笛聲一樣的衝進了卧室。現在大概正蜷縮在床上,因為那個時而會隨著風傳來的聲音而捂住了耳朵,拚命催促自己進入夢鄉吧。龍蓮的笛子明明很差勁,卻偏偏會微妙的殘留在耳中,所以格外的難以收拾。

突然,笛聲聽了下來。

楸瑛的動作只在非常短短的一瞬間停了下來,如果不是紹可的話根本發現不了。然後就很自然的喝下了杯中的美酒。

(不愧是藍將軍。)

邵可在內心感到了佩服。一面用意識追逐著原字裡面的動靜,邵可一面把酒瓶遞給了楸瑛。

「你哥哥他們還好嗎?」

楸瑛沒有拿杯子而是伸出手,接過酒瓶後反而為邵可得杯子滿上了酒。

「我想應該是邵可大人更清楚吧。因為我那裡就只能收到比主上的一行式情書還要更加簡短的書信而已。」

「是這樣嗎?我倒是時常能收到仔細的書信啊……」

「他們的耐心也就只針對紹可大人一個人啦。」

邵可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嘆了口氣。

「從以前起就是黎深總是給你哥哥他們添麻煩,儘管如此,他們現在也依舊對我表現得十分友好,對此我真得很高興。可明明是同年,為什麼黎深和他們卻總是無法成為朋友呢……」

「……」

現任的紅家宗主和藍家的三胞胎宗主關係一向非常惡劣。而多少知道其理由所在的楸瑛什麼也說不出口。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就請您當作是酒後的戲言吧。」

楸瑛突然把視線投向了窗外。

「……邵可大人,哥哥他們雖然平時什麼也沒說,但是在我國試及第的時候,他們卻很難得地對我說了句:」去府庫吧『。「

「……」

「去了府庫之後,我立刻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如果你參與政事的話,隨著哥哥們的辭官而隱退的藍姓官吏的復歸毫無疑問的可以提前。」

夜風輕輕搖動了樹木的枝葉。

邵可緩緩的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後溫和的笑了出來。

「那個對於現在的這個國家來說並不是重要的事情哦,藍將軍。」

邵可想到了自己的學生。

他之所以來這裡,也並不是出於這個目的。

隨心所欲的吹著擾人的笛音的龍蓮,突然停下了腳步。在他眼前突如其來的出現了一個青年。

「讓我看一下你的答案。」

人影緩緩的開了口。

「毫無疑問你會進入三甲。如同藍家宗主們預定那樣。」

「你有什麼事?」

龍蓮沒有問對方的名字,對方也沒有問他。因為那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我是來見作為藍家的國試及第者的你。你可以這樣告訴藍家的宗主們。王上在會試後的第二天主動去見藍龍蓮。」

龍蓮的眼睛眯縫了起來。

「其他還有什麼要轉告他們的也請說。」

「朝廷就算沒有藍家直系和藍姓官吏也可以運轉下去。」

人影毫不遲疑地說道。

「藍家確實很重要。但是,朕認為沉睡的巨龍們就算不醒來也沒有什麼問題。現在的臣子已經足以讓朕滿足,而且接下來我會主動培養人才。也許需要依仗藍家的幫助,但是絕對不會到達需要獻媚的程度。作為一國之主,我不可能永遠期待無法看到的對象。」

但是,他繼續了下去。

「如果巨龍覺醒,而且願意再次助朕一臂之力的話,朕會很高興得與他攜手。」

藍家在試驗王上——從得知藍龍蓮的應試時起,朝廷的最高官員們就明白了這一點。會試後就是決勝負的時候。所以大家都在屏聲靜氣的守望。

藍家的宗主們首先發了牌。「藍龍蓮」前三甲及第。他們要知道的是,王上會怎麼對應在朝廷中名副其實的成為了重要人物的他——這也是為測量王上的器量,衡量他是否值得追隨。

「楸瑛及第的時候朕什麼也沒做,所以楸瑛轉為了武官。」

藍家當時放棄了始終沒有動作的初登寶座的小皇子。多半楸瑛自身也相當失望吧。所以才放棄了文官的職位。不過劉輝很慶幸他作為武官留了下來。

「但是,藍家再次給予了朕機會。而且多半是最後的。如果要放過的話未免太過浪費。所以朕來了,並且通過你之口轉告他們。紫劉輝秉承著平常的心態等待著他們。」

「這是你和兄長們的約定吧。我明白了。」

「藍龍蓮。」

「什麼事?」

「你打算成為藍家的宗主嗎?」

「不打算。」

「那麼打算成為官吏嗎?」

「更加不打算。」

龍蓮立刻回答。然後突然看了看應該是秀麗他們休息的房間。

「……我想,我大概是不能期望這類的東西的。」

他沒有進一步說什麼。然後就好像忘記了王上的存在一樣,試圖再次吹起笛子。但是劉輝卻先發制人。

「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不是對對於藍家的人,而是對於單純的龍蓮。」

在龍蓮回答之前,劉輝叢懷裡取出了某種東西。那是夏天是宴請交給他的,代表茶州州牧的印章和佩玉。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夠將這個送給新州牧作為禮物。」

「……」

「兩成是因為你是藍家的人,剩下的八成則純粹因為你是適合的人選。如果你覺得時間快到了的話,就請來拿這個。」

「……」

「你應該會接受的。雖然朕自身無法驅使你,但是為了他們的話,就要另當別論了。如果你在方便的時候能夠把旅行中途的事情寫信告知我就最好不過。」

聽到這個等於是要求他做間諜的台詞,龍蓮挑起了眉頭。

「也不告訴愚兄嗎?嘿……看來楸哥也蠻沒有信用嘛。」

「我從心底信賴她。但是楸瑛和你不一樣。在精神上還無法脫離藍家的束縛。」

「楸哥也就罷了。不過上面的三個兄長的話,就算我什麼也不說,他們對我的動向也了如指掌。」

「沒關係。我也並沒有想要隱瞞他們。重要的是我不是對別人,而是對你提出了請求。」

這也算是對於藍家的手段嗎?

龍蓮維持著沉默。對於他來說,約定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做出的東西。因為做出了約定就需要實現,所以分量也格外沉重。

因此他只會說出確定的事情。

「如果要拜訪友人的話,只有這種禮物未免太缺乏風雅。那時應該是夏天到初秋的換季時節吧,就再加上些梨子好了。」

這個口氣就好像在訴說已經發生的事情一樣。

然後龍蓮再次開始吹起笛子,人影靜靜的消失了蹤跡。

離開了邵可府的彩雲國國主紫劉輝,看到接近的青年後安心的鬆了口氣。

「……總而言之,能做的事情我都做了。皇兄。」

「不要叫我皇兄。否則我要用敬語了。」

劉輝慌張了起來。難得會有這麼貴重的獨處時間。

「朕、朕不說了。」

感覺上哥哥似乎笑了一下。

「話說回來,沒想到在我退去後,居然會出現『藍龍蓮』啊。」

「他說了他不打算進入朝廷。」

「理所當然,『藍龍蓮』可以左右藍家。如果他進入朝廷,就等於是在公言藍家會對王上言聽計從一樣。所以藍家宗主們和他作出的約定並不是『成為官吏』,而是『前三甲及第』。」

是啊,劉輝點點頭。然後很高興使得看著哥哥。

「多謝你答應我無理的請求。」

「因為這次無論是絳攸還是藍將軍都無法待在你身邊啊。畢竟他們都和審視王上的紅藍兩家家長關係密切。不過我不記得有幫你做了什麼啊。」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靜蘭苦笑了出來……不管嘴上怎麼說,自己對於這個弟弟還是太寵溺了一些。

「要撒嬌的話也只有今天晚上哦。」

這麼說起來,靜蘭突然重新打量了一下劉輝。在藍家兄弟中,靜蘭唯獨沒有見過他。

「『藍龍蓮』是什麼樣的少年?」

「少年……」

確實,從哥哥的真實年齡來說,十八歲的龍蓮也許該算「少年」吧。

「和藍楸瑛相似嗎?」

「啊,相似。」

劉輝作出了非常失禮的形容。

「……但是,比楸瑛的城府還要深。雖然聽說過他是怪人,但在我看來相當正常。可我總覺得就連那個也不是真實的他。也不是多面性中的一個。就好像是由幾股捻成的麻繩一樣。看起來是一條,裡面還是個別存在。我只是拔出了其中的一根,連這是否包含了他的真實也無法肯定。……雖然接觸到了,但是完全無法抓住。」

「果然是『藍龍蓮』……就好像是藍家存在本身一樣的年輕人啊。」

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容許有人完全掌握他們的彩七家的首屈一指的名門。

「好了,我們走吧。」

然後兩人,緩緩的踏上了唯一能作為兄弟而度過的到宮城為止的短短道路。

會試的結果發表日——在黃榜上張貼出了名次告示的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一個名字所吸引。

刷——瞬間,不祥的沉默覆蓋了周圍。緊接著,竊竊私語聲接二連三的爆發了出來。

「……榜眼?」

「那傢伙是榜眼?」

秀麗和影月都震驚到了甚至沒有注意到那個名字兩邊的他們自己名字的程度。雖然比起秀麗來,更努力的嘗試過和龍蓮的交流的影月注意到了他的才能,但是也萬萬沒想到他明明幾乎什麼都沒有做還能榜眼及第。

「啊,考上了。這麼一來算是完成了和哥哥們的約定了。話說回來,我們三人的名字這麼親密的並列在一起,證明了我們果然是心靈的摯友啊。」

秀麗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了背後的招搖男的衣襟。

「為~什麼!!?每天就是吃飯睡覺吹笛子的你居然榜眼及第——!!你是不是太不把世人放在眼裡了!你這個孔雀男!!」

這是表達出了所有應試者心聲的一針見血的怒吼。

這是發生在冬天即將結束,距離龍蓮在進士典禮前臨陣脫逃還有一段間隔時的事情。

「楸瑛及第的時候朕什麼也沒做,所以楸瑛轉為了武官。」

藍家當時放棄了始終沒有動作的初登寶座的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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