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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所屬書籍: 蜜語紀

70、對你不一樣

紀封飛快走出大樓,走到車子旁,飛快地坐上車。他身後的高管們也都稀里嘩啦地跟出來,稀里嘩啦地上了各自的車。

紀封的車往某個地方開,高管們的車排成一長串緊跟在後面。

一路的景觀堪稱奇偉,一長串的車陣,堪比豪門娶親。

在路上,紀封讓薛睿打電話到酒店前台問清楚,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有人受傷嗎。

交代到最後紀封還是沒能委婉到底,他直接吩咐薛睿:「問下許蜜語,她怎麼樣。」

薛睿聽令,一遍遍撥打前台電話,可惜一直無人接聽。

薛睿不由慌張地看向紀封。

紀封一張臉上除了沒有表情,似乎連血色也要消失掉。

「再打!」

薛睿繼續打。

謝天謝地,這次終於有人接聽電話了。薛睿連忙用揚聲器外放,並問接電話的人到底怎麼回事。

電話是八卦小分隊的陸曉妍接的,難得她那麼快就掌握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飛快向薛睿彙報說:「薛助理是這麼回事,今天有個女孩來酒店捉姦,結果發現男朋友的出軌對象居然是他們倆的老師。她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就往自己身上倒了一瓶烈酒想要點著自己之後再抱著男朋友一起自、焚殉情。她男朋友怕死,撒腿就跑,她舉著打火機在後邊狂追。就這麼的他們倆就跑到了大堂來。許主管一看他們的陣勢,趕緊讓我們叫保安,女孩就點著打火機說,要是保安過來或者拿消防栓過來她就直接把自己點著。許主管怕她真傷著自己,就趕緊沖了過去,勸那姑娘……」

陸曉妍複述到這裡時,薛睿聽見從后座傳來一個突兀聲音。他抬眼看,紀封的腮幫上正鼓著筋。

——是他聽到許蜜語自己往那女孩身邊沖後,咬住了後槽牙在磨。

陸曉妍的複述還在繼續:「……蜜語姐衝過去之後就對那個女孩勸著說:女人不該是為男人活著的,該是為自己活的。和寶貴的自己相比,男人又算什麼呢?啊對了薛助理,我用講得這麼細嗎?我又當咱倆平時聊八卦了,也忘了問您有沒有空聽細節。」

薛睿揚眉看向后座,以眼神和口型詢問紀封:需要這麼細的細節嗎?

紀封皺著眉一點頭。

好像即便是通過別人嘴裡複述,他也很想聽聽許蜜語身上發生了什麼,她都說了什麼。

當然這和喜歡她沒有一丁點關係,她的條件能力年齡和家世,全都和他挑選伴侶的標準相差太遠,她根本就不適配他。

可誰叫她是自己員工呢。

薛睿對電話那邊的陸曉妍回:「我現在正好沒什麼事,咱倆可以聊得細一點。」

陸曉妍回聲「好嘞」,繼續前面的話說下去:「蜜語姐不是勸那個女孩,跟自己比,男的不算什麼么。但那女孩聽不進去勸,她哭著說自己都和那男孩睡……那個,全壘了;她什麼都給那男孩了,結果男孩現在不要她,白佔了她的便宜,她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蜜語姐聽完就吼了她,天!我也是第一次見蜜語姐吼人。」

薛睿看到紀封聞聲揚眉。想想也是,他們也都沒有見過許蜜語吼人。

「蜜語姐跟那女孩說,那又怎麼樣呢?什麼年代了,不就是發生關係嗎,這件事上男女也是平等的,你也可以先不要他啊,這樣就是你白占他的便宜了。」

陸曉妍轉述到這裡,薛睿聽到后座上紀封重重喘了口氣。好像被誰打了一記悶拳似的,帶著點疼痛、窒息和憤怒,重重喘了口氣。

他抬眼看了下紀封——他的表情比他喘的那口氣還陰沉可怕,就好像他才是被人發生了關係又不要、被人白佔了便宜的那個人似的。

薛睿恍惚了一下,有點什麼想法即將破殼般卡在明與不明之間,離恍然大悟只有一步之遙。

但陸曉妍的聲音把他從馬上參透中又拉走了。

「吼完那女孩,蜜語姐馬上又給她做心靈spa——不得不說我們蜜語姐真的會!她告訴那女孩,你得相信你自己,其實你遠比你自己想像的要堅強,只要你狠下念頭不去想那個哪怕已經全壘過的男人,你就會發現,生命里沒有他也沒什麼。和愛他相比,你先愛你自己才更重要。」

薛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聽,他剛剛好像又聽到紀封在磨後槽牙。他覺得許蜜語這段話其實說得非常好,是很高質量的心靈雞湯,他有點不明白紀封為什麼對這話抵觸反應這麼大。

但又好像快要明白了……

這時陸曉妍的音色陡然一變,轉述的語氣變得緊張起來:「後來蜜語姐趁女孩不注意,一下撲住她,打飛她手裡的打火機,又去扒女孩沾著烈酒的外套,女孩跟她撕扯起來,把蜜語姐都給推倒在地上了。然後么,絕了!這瘋女孩居然從褲子兜里又掏出個打火機!直接就往自己身上點!火苗一下就在她衣服上竄起來了!然後么,更絕了,蜜語姐再一次毫不猶豫地又撲了上去!」

薛睿倒吸一口涼氣。

他聽到紀封抬手錘了車門一下。

「哦我漏細節了,蜜語姐後來這次撲上去的時候,順手撈過了腳邊的消防栓,乾脆利落地把女孩身上的火給滅了。」

「……」

薛睿長鬆口氣:「下次說話別這麼丟三落四的,尤其是這種重要細節,記得先說!!」

他聽到紀封在後面也長出口氣,並且還釋放似的踢了一腳椅背。

「哦哦好的薛助理,不好意思,剛經過一場緊張刺激的大事件,我一時有點語無倫次了。」陸曉妍回說道。

薛睿想了想問:「那剛才前台怎麼沒人接電話?」

陸曉妍答:「我們都去圍那個自、焚女孩了啊。」頓了頓,她補充,「薛助理您就放心吧,一切有我們許主管在呢,都在控制中。雖然剛剛鬧得挺大,但結果很好,有驚無險,無人受傷。現在那女孩和她男友還有他們老師都已經被警察帶走做筆錄去了,消防車沒來,我們沒有浪費社會公共資源。媒體也被許主管三言兩語順利打發掉了。您放心,現在有我們許主管在,一切疑難狀況都能盡在掌握!」

薛睿徹底放下心。看起來一切好像都已經解決妥當完美善後了。

他掛斷電話,回頭問紀封:「老闆,那您看,我們還用過去斯威酒店那邊嗎?還是調頭回集團總部繼續開會?」

紀封沉吟了一下:「他們不是跟著呢嗎?那就直接改去斯威開會吧。」

不管別人怎麼說沒事了,他總想親眼看一下,那個不知死活往要自、焚的人身邊撲的蠢女人,她腦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及,她到底受傷了沒有。

*

這一次紀封走進酒店大堂的時候,前所未有的壯觀。

他快步走在前面,旁邊跟著薛睿。後面蜂擁著一大群領帶西裝黑皮鞋的商務精英。

紀封走到大堂中央時,驀地停住。

他身後的一群商務精英也趕緊剎停。

紀封轉頭看,找到了許蜜語。

她正在前台低頭幫著處理事情。除了鬢邊有一縷碎發,是之前和自、焚女孩撕扯後留下的痕迹,她其他的地方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應該是沒有受傷。

他心裡莫名鬆口氣。轉回頭提步繼續向前走。

後面跟著的一串人也一起移動。

忽然他心裡湧起些許不甘心。他經過這裡的陣仗已經大成這樣,所有人都在看向他。

只有她沒有。

她一副真的看不見他經過的樣子,怎麼就刻意成那樣?

他偏偏要撕碎她的刻意看不見。

於是他又停住腳步。

他身後的那些人也趕緊都停下來。可惜停勢來不及,他們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個直接撞上前面人的背。

紀封轉頭朝向前台方向,大聲叫:「許蜜語,你過來。」

許蜜語在前台悄悄嘆口氣。

這樣躲居然還是躲不過。

她整理情緒,直起身,走出前台,走到大堂中央、紀封面前。

她能感到那些商務精英們在打量她。

「等會送茶到二樓大會議室。」

說完他轉身就走,不給她機會辯駁往會議室里送茶其實不屬於她的工作範疇。

一群精英跟在紀封身後,呼啦啦地繼續穿越大堂。

許蜜語站在原地,深深嘆口氣。

*

紀封帶著手下精英們去了二樓的大會議室。

他讓薛睿連好幻燈片,讓營銷部經理到前面接著去講他之前沒講完的PPT。

「從頭開始講。」紀封說道。

營銷經理兩腿一軟。極刑居然要從頭再受一遍?

他戰戰兢兢地從頭開始講。

剛講了個開頭,有人敲門。紀封立刻大聲說了聲「進」。

許蜜語端著茶壺茶具走進來,走到紀封面前給他倒茶。

營銷經理停了一下,紀封的聲音冷颼颼響起:「繼續講。」

營銷經理趕緊繼續講下去。

紀封聽著營銷經理的述職報告,努力剋制自己不要心不在焉。

可是眼神好像有自己的主意,也打定了它自己的主意,非要往許蜜語身上跑。

他不動聲色也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端起茶壺向他的茶杯里注茶。她的動作輕婉柔和,細細水柱落進杯底的聲音,忽然大得掩蓋掉會議室里的所有聲音。他看著她鬢邊那縷從髮髻里掉出來的碎發,輕輕地拂在她臉頰旁,無端地給她增添了破碎的脆弱感。無端地叫人心中一動。

他看著她給自己倒完茶,頭也不抬就要走。

看也不看他。

他眯起眼,又叫住她:「許蜜語。」

前面的營銷經理聞聲不由停下。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許蜜語。

許蜜語一咬牙根站回到紀封面前,得體又知禮地問:「紀總,請問您還有什麼事要交代?」

紀封眯眼看著她淡定疏離的樣子。那是他才應該有的樣子,怎麼就跑她臉上去了?

他抬手朝著前面的幻燈片一指:「歪了,去把投影調正。」

許蜜語轉頭去看幻燈片,好像是有一點點歪,但不嚴重。顯然紀封有那麼一點沒事找事的意味。顯然他好像不痛快她身上的某個地方了,在故意治她。

許蜜語不想反抗。一反抗就中了他的計。他好像就在等著她鬧情緒似的,好一把抓住她壞情緒的把柄說事情。

她把有點無理的要求毫不反抗地應承下來。然後說句不好意思,踩著椅子上了會議桌,又踩著會議桌踮起腳,向上伸長手臂去調正架在半空的投影儀的鏡頭方向。

她的上衣和下裙之間,隨著她伸長的手臂若隱若現地露出一指縫隙的細腰。

紀封看著那一指縫隙下的隱隱風情,倏地眯眼。那晚的記憶和畫面驀地發洪水似的,排山倒海地涌到他眼前。

他生氣地發現,他居然對她的背影和那點隱若現的風情,又有了回應。

年後帶薛睿出差時,他想證明點什麼,特意破天荒地去了趟當地美女如雲的會所。結果他對模特一般火辣漂亮的頂尖美女們全都沒什麼感覺。他當時放心地想,他引以為傲的自控力應該是恢復了了。可是現在,他對著這個惦著腳跟去調投影儀的三十一歲的離婚女人,居然又像是有了那晚類似要失控一樣的感覺。一種被衝動佔據理智的感覺。

他陡然間發現,似乎除她以外那些年輕女人,根本吸引不了他。她們身上沒有她所特有的那種味道,那種混合了少女和女人的味道,天真與嫵媚共存、看似柔弱卻隱忍堅韌的味道,知道自己起步晚、於是比別人活得都更認真更努力的味道。

耳邊響起許蜜語的聲音,她正在踮腳問著:「這樣可以嗎?還歪嗎?」

他心裡正多疑著,那一指縫隙下若隱若現的軟韌細腰,會不會也被其他人欣賞到?

這麼想著,他心裡無端就發怒起來。他忽然大聲對她說:「別調了,下來!」

許蜜語渾身一顫扭頭看紀封,被他語氣里的森然怒氣震得有些錯愕。

她感覺到他帶來開會的精英們在看向自己。她在這些道打量和打探的視線中,在紀封變幻無常的喜怒中,心頭莫名慌了一下。

她剋制住自己的慌張,不讓它們表現出來。

她趕緊走到會議桌邊沿,打算踩著椅子原路下到地上。

可是心慌腳忙之餘,腳腕處傳來的一陣刺痛讓她整個人一歪——她沒有踩到椅子,直接從會議桌摔到了地上。

會議室里響起一片驚呼。

下一秒紀封騰地從椅子里站起來,大步走到許蜜語身旁。

他蹲下看她,眼神里擁擠著遮不住的後悔和緊張,急促地對她問:「你怎麼樣?」

許蜜語搖頭表示沒關係。她想自己從地上站起來,可是腳腕疼得要命,腰和手肘剛剛撞在地上,也疼得要命。她起了一下身立刻又痛到咧嘴地坐回到地上去。

她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打擾你們開會了……」

可是話音未落盡,她整個人就天旋地轉渾身一輕。

等到旋轉的世界定格下來,她發現自己已經被紀封橫抱在懷中,用那個電視劇里被叫做「公主抱」的姿勢。

她被他抱著,愣愣地看著他。

他抱著她什麼也沒說,穿梭過滿會議室的視線,一直走出去。

**

許蜜語被紀封抱到會議室門外時,終於從怔愣中回了神。

她小聲又飛快地對紀封說:「快放我下來!」

紀封看她一眼,沒理她,又抱著她四顧了一下。

「我自己可以走!」許蜜語強調。

紀封看到會議室旁邊有一間休息室。他抱著許蜜語走過去。

「你快放我下來吧,讓人看見了不好……」許蜜語急急懇求。

紀封還是沒理她的話茬,他走去休息室門口,說了聲:「開門。」

許蜜語怔了下,向後扭頭看了眼休息室的門,然後伸手握住門把手一扭,把門推開。

紀封抱著她走進去。

還好休息室里沒有人。許蜜語真不知道以自己和紀封現在這副樣子,如果被別的服務員看到,會傳出什麼花邊新聞來。

室內有幾把椅子和一張桌子。紀封越過那幾把椅子直接走到桌子跟前。

他把許蜜語輕放在桌面邊緣讓她坐穩。

終於和紀封分開了。許蜜語的心跳卻比剛才更快,臉頰也更加發燙起來。

她幾乎不知道現在要怎麼面對紀封,該對他說點什麼。也不敢去想他剛剛的舉動到底是什麼意思。

紀封把她放到桌面上坐好以後,彎腰,伸手捉住她垂在桌下的一隻腳腕。

許蜜語整個人都是一驚。

她連忙在腳腕上運勁想要躲開他,卻被他一下捉得更緊。

這一躲一捉間碰到了她的痛處,她疼得「嘶」的一聲。

他手上勁道立刻卸掉,但桎梏的動作並不改變。

他輕輕握著她的腳腕翻轉了一下,隨後看到她腳踝內側破了好大一塊,有點血肉模糊的樣子,但不像是剛剛在會議室里新受的傷。

「怎麼傷到的?」紀封沉著聲問許蜜語。

許蜜語如實回答:「您來之前,有個女住客在大堂里要鬧自、焚,我去攔她,她把我推倒了,可能是那時候擦傷的。」

她說話時,鬢邊那縷亂掉的碎發若有似無地拂她的臉頰,給她平添一種凌亂脆弱的嫵媚美感。

紀封看了她好長一眼。眼神里先是有什麼在隱忍涌動,後來就漸漸凝聚起一股怒氣。

而後他鬆開她腳腕,冷聲冷調地問:「怎麼這麼不小心?既然受傷了為什麼不說?讓你上去調投影你就上去調,你不是已經學會說不了嗎?」

許蜜語抿抿嘴,想笑一下,但忍住了。他不願意看到她笑。

她放平嘴角,帶著小心地說道:「我怕不上去,會被你以為是故意和你對著干想引起你注意。」

紀封把眉心皺得死緊,想夾死什麼似的。

忽然他一抬手,取下她別在衣服上的對講耳機線,順帶牽過來她塞在耳朵里的耳機頭,把它送進自己耳朵里,然後調好頻率對著線上的麥克洞發出指令:「我是紀封,後勤經理馬上聯繫駐店醫生,請他現在到二樓大會議室隔壁的休息室,帶著醫藥箱,馬上。」

交代完事情他又把對講別回到許蜜語衣服上,順手又把耳機頭那端塞回她耳朵里。塞完他的手停在她耳畔一瞬,而後竟順勢把她鬢邊的那縷碎發撩向她耳後。

指尖若有似無地觸碰到她臉頰,又輕輕拂過她柔軟耳廓。

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愣。

紀封撤回手,一派的鎮定,就好像剛才什麼奇怪的事也沒有發生過。喉結卻躲在別人視線外快速地上下滾動。

許蜜語看著紀封,聽著他剛剛對著對講機叫人,回味一瞬前他為自己撩頭髮的動作。她心口裡好像藏著一面不可見人的鼓似的,咚咚咚地敲給自己聽。

很快駐店醫生就帶著醫藥箱過來了。他幫許蜜語處理好傷口,告訴她:「沒大礙,但這幾天這隻腳就別沾水了,省著留疤。」

交代完注意事項,駐店醫生提著藥箱走了。

屋子裡又只剩下許蜜語和紀封兩個人。許蜜語覺得少掉一個人後,空氣里的尷尬指數在翻倍增生。

她扭了一下,想從桌沿跳下去,趕緊回到大堂,趕緊遠離掉眼前這個能讓她發暈發昏的男人。

可是剛扭了一下,忽然兩條手臂伸過來撐在她身體兩側的桌沿上。

許蜜語抬頭,猛地愣住。

紀封正彎腰探身向前,頭湊近了她,兩條手臂把她鎖在桌面上。

她只要再往前扭一點點,不等跳到地面上,已經直接撞進他懷裡。

許蜜語深吸口氣,趕緊向後仰去。仰得幅度太過,身體有些失了平衡,她連忙把兩隻手放到背後去撐在桌面上。

總算和紀封的臉拉開些距離。可也不是很遠的距離。她大氣都不敢喘,剋制地小口小口地呼吸,就怕一不小心自己的鼻息就會撲到他臉上去。

紀封看著許蜜語卻不說話,眼神里越來越凝聚起一種莫名的憤怒。

許蜜語被看得漸漸心慌,試探地叫他一聲:「紀、紀總?您……怎麼這樣瞪著我?」

紀封聞聲冷笑一下,嗤的一聲,嘲諷和生氣一起泄露出來:「你膽子那麼大,還怕被人瞪嗎?」

但說完這句他就把嘲諷的冷笑收起,面色凝沉地看著許蜜語,冷聲道:「許蜜語,希望你記住不久前你對那個要**的女人說過的話,人要愛自己。」

許蜜語聞聲又是一愣。

紀封對剛才酒店大堂里發生了什麼,居然是知道的,甚至連她說了什麼話的細節他都知道。

「如果下次再遇到有人要自殺,我希望你能長長腦子想想你自己說過的這句話,別再像今天這樣傻不楞騰地往前沖。」紀封說到這,語氣忽然一變,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似的,「你的命或許沒那麼不值錢,別那麼輕易就往想死的人身邊撲!」

他說完這句話,倏地放開她,轉身就走。

步子大得像能生風,一步比一步邁得更加氣咻咻。

他出去後,馬上許蜜語聽到隔壁會議室的門被推開、又被砰地一聲甩上。

她無聲地笑起來。

真是壞脾氣,他自己心情不好,就要拿無辜的門撒氣。

馬上她又笑不出來了。

後知後覺地,她反應過來,紀封剛剛的憤怒,似乎是因為她不在意她自己的安危而生氣?

她忽然難過起來。

很難過很難過。難過他對自己有點過於關心過於好了。

不能再任由這種情緒肆虐蔓延下去。許蜜語吸吸鼻子,打起精神。

她從桌面上慢慢跳下來,落在地上。

腳痛從下往上傳,她無聲呲了下牙。

剛要一瘸一拐地向外走,門口卻有人推門進來。

許蜜語抬頭看,進來的人是薛睿。

她笑起來問:「你怎麼過來了,不得陪紀總在隔壁開會嗎?」

薛睿抓抓頭髮,笑了下,居然有些局促似的。

「蜜語姐,我就感覺,有些話我想過來跟你說一說,不然的話,嗯……有點憋得難受。」

許蜜語以為他在為他和李翹琪的情所困,於是笑起來,告訴他:「你放心,翹琪那邊我會用力幫你敲打她的。」

薛睿卻擺手:「不不,我今天想說的不是我和她的事,是……你和紀總。」

許蜜語臉上的笑容像幹掉的面膜,漸漸僵在面孔上。

「我和紀總?」她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有些不懂地問。

薛睿醞釀了一下,對她說道:「算了,我直說吧。我就是覺得我們紀總這麼多年,對你和對其他人不一樣。但他對你的這些不一樣,我如果不說,你可能永遠也不知道。但我卻希望這些事你能知道。」

薛睿說:「紀總從來不許別人踏入他的領地,但他允許你隨意踏入。他從來不給別人直通套房的VIP許可權卡,哪怕蔣小姐親口討了不止一次,他也不給。但是他肯給你。

「之前蔣小姐崴了腳,紀總寧可讓她拄雙拐也沒有抱她上樓。你不知道,蔣小姐很委屈,在電梯里問過紀總怎麼沒抱她上去。紀總給她的回答是,大庭廣眾的,不合適。但他剛才看到你摔倒,卻二話沒說想都沒想就衝上去抱起你,也沒管大庭廣眾不廣眾。

「還有我們下午本來是在集團總部開月度彙報會的,這是每個月最重要的會議,所有管理者都要參加和述職,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事而中途中斷過。今天我們正開著會,聽說斯威大堂著火,紀總二話不說起身就衝出會議室。這個月度彙報會,他從來沒有半路走人過,從來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他從這個會上拉走,但今天他突然就離場了。他一走,不明所以的高管們不敢怠慢,畢竟月度會這麼重要,不管走去哪裡也得開完它。所以他們也都帶起電腦文件,一股腦地跟在紀總身後過來了。你後來看到的壯觀景象,有那麼多高管精英跟在紀總後面走進斯威,就是這個原因了,他們要跟過來陪紀總把會開完。

「還有,在來的路上,紀總讓我務必問清斯威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人受傷。尤其是你,怎麼樣,傷到了嗎。」

許蜜語怔怔地聽著,心裡好像有熱岩漿在翻滾沸騰。

所以他才知道那麼多細節,細節到她說過的話。

「蜜語姐,你別看紀總雖然有錢,但其實他和你一樣,也沒能從原生家庭那裡得到過多少溫暖。實際上,我現在腦子裡想的也很亂,我一邊覺得你能給他溫暖,但我一邊又明白,你們之間確實差距很大、未來有什麼結果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告訴你這些。可能我是在覺得,如果你不知道其實他待你很不同這件事,對你們來說都會很可惜吧。」

許蜜語沉默了好半晌。她在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鼻子不爭氣地一股股發酸。

眼底也有熱浪一涌一涌地倒騰著,她使勁逼回它們,可它們馬上又悄悄涌回來。

最後終於費力地徹底把它們憋回去,她吸吸鼻子笑起來。

「他今天這麼待我,一定是怕我工傷殘廢,拖累酒店。」

說了一個一點不好笑的玩笑,她卻笑起來。

然後她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她微紅著眼眶對薛睿說:「我其實寧願你覺得可惜,也別把這些事對我說透。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條件、什麼家世和能力,所以我從來不敢多想。」她又努力笑出來,笑容像在輕輕顫抖,「你們紀總,那是什麼矜貴的身份啊?而我只是一個離過婚的、不年輕的女人。就像你說的,我們幾乎不可能有什麼結果。所以跟可惜相比,我寧可什麼都不知道。知道了,反而要想入非非,可是明知未來不可能還要想入非非,反而更讓人絕望和難過不是嗎。」

你告訴我這些,我高興了一瞬。然後,就會是長久的難過。

所以下一次,請別再告訴我了。我不想知道他對我有多特別,我怕我會忍不住撕開蓋在心口上的遮羞布。

那塊遮羞布下面,是我不可見人的心事。

「我會忘了你跟我說的這些,痴心妄想不適合我,我會找一個跟我相匹配的人,和他一起過普通人過的生活。」

許蜜語是在告訴薛睿也是在告訴自己。

她說完笑起來,一種說到會做到的儀式感的笑容。然後她一瘸一拐地擦過薛睿肩膀,回去大堂幹活。

薛睿看著她的背影,又憐憫,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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