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最好最好的緣分（下）
賀家明打開依維柯的後備箱，把蜷在旅行箱里的賀希聲從裡面拉出來。他的後背一片血污，都沾在旅行箱的內膽里。
「出來吧，瘋子！」他沒好氣道。
出發前，他親自把賀希聲的雙手給重新捆了起來，這回用的是3M膠帶，不會再像繩子那樣容易扯斷。真沒想到，瘋子發起瘋來力氣能那麼大，竟能掙脫捆綁，揪著自己直往衣帽鉤上撞，要不是麗麗進來幫忙，差點栽在他手裡！
棧橋上結了厚厚一層冰，到處懸掛著尖利的冰稜子，幸虧海水仍是流動的，浪花湧上堅硬的海灘，濺起冰雪的碎粒。
麗麗的快艇就泊在岸邊，賀家明說話算話轉了三萬五給她，她只要了三萬。
「謝謝你幫我幹掉強子！油箱都是滿的，一路順風！」她爽氣地交出了鑰匙，消失在人群里。
賀家明邪魅一笑。
他是個紈絝，飛機遊艇都有駕駛執照，更別提眼前這個簡陋的快艇，開起來簡直跟玩具一樣容易。
他推著賀希聲走到海邊，把他扔上副駕。
雖然是最看不起的人，卻是眼下自己唯一的籌碼，就連那充滿了自由和財富的明天也都要靠他來換。再熬半天，等找到接頭的人就好了，就能永遠甩脫這個包袱了，賀家明想。
他一拉操縱桿，快艇便像一枚利剪一樣，破開灰藍色的海面，向大海深處馳去。
海風如刀割般刺骨，空氣是冰冷的，帶著海水的咸腥味，吸一口彷彿連肺都能跟著凍起來。
而賀希聲就像是感覺不到冷。賀家明看了他一眼，他背後的血污已經凝固起來，有被自己扎的一刀，也有被自己和麗麗一起用力推到衣帽鉤上，狠狠撞的那幾下，但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像變了一個人，從憤怒的獅子變成了溫順的綿羊。現在就是，他他乖乖地坐著，不覺得痛也不覺得冷，嘴角含笑，像是舒服得很。
「瘋子就是瘋子！」他嫌鄙地罵了一聲。
「哥，你是又要帶我兜風嗎？」賀希聲突然道。
他指著遊艇的儀錶盤，興奮道：「這就是爸送你的新車對不對？保時捷911！真帥！」
賀家明變色道：「小瘋子，你說什麼呢？」
「從零加速到100，只要2.7秒！《速度與激情》里他們就開這個！哥，你開快點！再快點！」賀希聲自顧自道，眼裡閃爍著孩子氣。
「我不是賀晚成！我也不會開那種送命車！」賀家明揪著他的頭髮，狠狠道，「我警告你，再敢發神經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在這裡就把你扔下去……」
砰！
破空一發槍響！
賀家明猛一回頭，關青桐駕駛著水上摩托艇，離他們只有幾十米遠！
「賀家明！你因為觸犯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已經正式被拘捕了！我手上有你的拘捕令！我命令你放棄抵抗，交出人質即刻返航！」關青桐舉著擴音器道。
麗麗已經在出城的時候被警方攔截，關青桐等不及海警增援，開了輛摩托艇先追上來。
「賀家明！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把賀希聲放了，給自己也留一條活路！」她大聲喊話。
「活路？跟你回去是死路，往前才是活路！只要我把小希交給他們，綠卡，錢，什麼都有了！」
賀家明猖狂笑道：「何況，你關隊長的原則我也不是沒見識過，為了男人什麼原則都不是原則！你不是很愛我這個傻弟弟嗎？那就為他破個例咯！」
關青桐望著賀希聲，他的樣子很反常，對自己一點反應都沒有，不說話，也不看自己，只是昂著頭，任由海風吹起頭髮，像是享受著速度帶來的快感。
「賀希聲，你有沒有怎麼樣？你說話啊！」她大聲道。
賀家明洋洋得意，「喂，我在帶我弟弟兜風呢！他不知道有多開心！小希，你叫她走，你就說想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賀希聲揚起笑臉，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管是賀家明還是關青桐，他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關青桐驀然變色。
她不知道為什麼賀希聲突然會變成這樣，他雖然受了傷，但並不像被脅迫的樣子。
「賀家明，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她怒吼道。
「用得著做什麼嗎？關隊長，我拜託你清醒一點！他是精神病啊！這才是他正常的樣子好不好？他就是應該被綁起來，關在精神病院里的！還談戀愛？做什麼警方的顧問？我看你們是不是都跟著他一塊兒瘋了！」
關青桐緊咬嘴唇。
別在意這個！賀希聲他只是暫時性的心智紊亂，他斷葯斷得太狠，本來就情緒不穩定，賀家明又折磨了他一整夜，情緒上有大的波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他救出來，其它的以後慢慢再說。
「賀家明！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數到三，再不投降我就開槍了！」她單手控制摩托艇，另一隻手舉起了槍，瞄準——「三！」
賀家明駭然變色，立刻把賀希聲拉起來，擋在自己面前，惡聲道：「來啊！開槍啊!看是他死，還是我死！」
「二！」
「關隊長，看來小希在你心裡的位子也不過如此！路遙第一，路煥然第二，他只能排……」
「一！」
關青桐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悶響，船上的發動機被打穿，馬達慢慢停止轉動。
快艇像一葉孤舟被拋錨在大海中央。
這下賀家明真的慌了！
不，我就快熬出頭了！馬上他們就會接我去M國，還有一個億的美金等著我去揮霍！
我不能被抓，不能像烽火那樣，在牢里過一輩子！
他突然拔出匕首，抵住賀希聲的咽喉！
關青桐面色一緊，舉槍高叫道：「放開他！」
他邪邪一笑，陰鷙地用匕首在賀希聲脖子上比劃，「關隊長，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事業，沒有親人，就連睡覺都不敢閉眼，生怕會被警察抓走！而這一切都是你們害的！小希他腦子壞了，要慘的話慘他一個還不夠嗎？非要把我也弄得和他一樣慘，你們就開心了？」
「放開他！不然我就開槍了！」
她已經慢慢靠近快艇，一隻腳踏住船舷，另一隻腳還在摩托艇上，隨著海浪，身體搖晃起伏。
賀家明陰狠道：「開槍啊！信不信我帶著你男人一塊兒去死！關隊長，你果然是克夫的命！喜歡你的男人，個個是短命鬼！」
關青桐的手微微顫抖。
惡毒的話總是如出一轍，她想起十年前路遙死的時候，那些人在網上就是那樣罵她的。
他們罵她克夫，說路遙會死，都是因為她打了那個催命的電話，以至於她後來任何一次約會到了後都不敢打電話給對方，都只是默默的等。
不，別聽他胡說！不是這樣的！她在心裡對自己大聲道。
路遙的死是個意外，和自己沒關係！
賀希聲也不會死！我會救下他，我們會在一起！
我們有最好最好的緣分！
她的手重新穩定下來，瞄準賀家明！
她對自己的槍法向來很有信心，即便在現在這樣漂浮的狀態下，她依舊有把握一槍擊中賀家明，而不傷害到賀希聲。
她慢慢扣下扳機。
可不知怎麼回事，一直安靜的賀希聲突然躁動起來，臉上是極度的驚恐不安，嘶聲大叫：「為什麼停下來？為什麼！哥，是不是撞人了？我們撞死人了！讓我下去看看，我要下去看看！」
他的身體劇烈扭動！
子彈出膛，向著他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