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婚姻就是一個人撐不住的時候，另一個給她安慰
噹啷一聲，叉子掉在地上。
關青桐著實佩服精算師的勇氣，她聽了兩句就想叫他閉嘴，告訴他再囂張的犯罪分子都不敢這樣對他說話。
可想了想，又決定還是聽他說完，因為相親那麼多次來，恐怕很多男人心裡都暗搓搓地這麼想過，卻沒有誰能像精算師那麼誠實勇敢，當著她的面說出來。
關青桐認真聆聽，直到最後才抬起臉來，「說完了？」
「基本就這些？關小姐也可以補充。」
關青桐點點頭，「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也有個問題。」
「請說。」
「我們從坐下來到現在，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算不上喜歡。」
「不喜歡，幹嘛要跟我結婚？」
「不喜歡，但也不討厭。」精算師道，「除了你的工作，其它都符合我理想妻子的條件，不然我今天也不會過來見面。畢竟，我的時間非常寶貴。」
「是是，你的時間非常寶貴。」關青桐附和道。
「今天一見雖然時間很短，但更肯定了我的選擇。關小姐，知道你最吸引我的是什麼地方嗎？」
「什麼？」
「不黏人。」精算師道，「說實話，我們男人在外面工作一天，已經非常勞累了，如果回家還要哄老婆，其實是很讓人崩潰的。我交過一個女友，她什麼都好，但就是喜歡讓我陪她，下班了要陪她看電視，休息天還要陪她逛街。
後來我們就分手了，我是男人，不是三陪，你寂寞了可以自己去找個事情打發時間啊，何必要麻煩我？而你不一樣，關小姐你看起來很堅強，完全不需要男人哄。」
關青桐聽著精算師言辭鑿鑿，心裡想的確實賀希聲。
如果現在對面坐的是賀希聲該多好，她想，昨天晚上那頓吃得痛快極了，還有賀希聲長得也好看，比眼前這個男人好看多了。
精算師看關青桐一直沒有表態，催促道：「飯也吃完了，關小姐，我的話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準備什麼時候辭職？」
「誰跟你說我要辭職了？」
「可辭職是我們婚姻的前提，我不能接受自己妻子沒日沒夜的工作。」
「哦，那你還真說輕了。」關青桐嘲諷道，「干我們這行的，不但沒日沒夜，還要流血玩命呢！」
「那就更得——」
「辭職？然後結婚生娃，犧牲奉獻，做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嗎？」關青桐站起來，大聲道，「憑什麼！雖然我也不是多了不起的工作，但喜歡工作總比喜歡你多一點，憑什麼讓我為了你辭掉工作？你有那麼好嗎！」
整個餐廳里的人都朝她看過來。
關青桐從皮夾里抽了兩百塊錢扔在桌上，「你是世界百強，可我也經濟獨立，雖然賺得沒你多，但吃個牛排還不需要看男人臉色。
至於不穿緊身裙和高跟鞋，不是我衣著品味差，而是因為我是警察，不管在哪兒，幹什麼，只要有歹徒出現，我就得立刻飛奔上去，制服他！你試試看踩著高跟鞋急奔三條街，你做得到，我把鞋吃下去！」
整個餐廳的客人都圍攏過來，精算師臉色很不好看，「公共場合，你這麼大聲幹什麼？」
「因為我理直氣壯！因為一直以來女人都太溫柔太卑微，所以才讓你們這些男人自我感覺好到沒邊，感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什麼都該圍著你轉！」
關青桐看著他，一字字道，「你說你時間寶貴，我的更是，因為你每分鐘能掙好幾個dollar，而我每分鐘救的可是人命！
對了，還有最後一點。你說我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不需要男人哄。很巧，這也是我最討厭你的地方，因為它讓我覺得你非常非常自私。
你說你工作了一天，覺得很累，很煩，再讓你哄女人的話你會崩潰。可我請問，女人不工作嗎？她們不累不煩嗎？她們如果不是因為太累太煩、會想要你哄嗎！
婚姻是什麼，不就是在一個人撐不住的時候，能有另一個人給她安慰嗎？如果她真的那麼強大，那麼完美，還要你幹什麼！」
關青桐昂首走出餐廳。
圍觀的人群中竟然響起掌聲。
一開始還只有稀稀落落的一兩個，但很快就越來越多，最後所有的女人都用力鼓掌來，其中就有那些穿著緊身裙、高跟鞋的，還有那些為孩子辭掉工作的全職太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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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青桐開著車，在街上漫無目的瞎轉。
她不想回家。
高盛美女士已經打了七、八個電話，雖然關青桐一個都沒接，但很肯定老媽一定知道是自己搞砸了相親，一定又會痛心疾首罵你是不是腦子抽風，已經是落市的菜了，還不知天高地厚，錯過了這麼優秀的好男人。
是啊，優秀的好男人。
可咋就沒人覺得，她也是個優秀的好女人呢？
關青桐有好些個同學，年紀三十上下，大部分都已經結婚有娃。聚會的時候，也時常聽她們吐槽。她們都有著很高的學歷、很強的工作能力，她們在買房買車時，分擔家庭經濟方面做的一點都不比男人少。
然而，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是女人該做的，甚至連她們自己都這麼認為。
這就是關青桐覺得這世界奇怪的地方。
它在衡量男人和女人成功的時候，完全採用的是雙標。
男人只要成功。
女人不僅要成功，還要漂亮，溫柔，顧家，有才華，懂分寸，會生活……
關青桐輕輕嘆了一聲，她能在餐廳里對著精算師慷慨激昂地懟上一長串，卻對自己的媽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那是她的軟肋，只要高盛美苦口婆心地說什麼「小桐，媽媽還不都是為了你嗎」吧啦吧啦的，她勢必又是完敗。
她打了個電話給路煥然，想讓他出來陪自己聊聊，可路煥然好像很忙，虐狗案真相已經大白，他要求貓眼能刪除他的不實報道，重新編輯發送，卻被否了，說沒這規矩。烽火三月的意思，新聞就是一個新字，沒你這種馬後炮的做法，就算刪了重寫，讀者也不會重看，熱度早已過去，大家都忙著看新的熱點去了。
話是沒錯，可那是路煥然人生第一篇報道，他很鬱悶，關青桐打電話本想向他吐槽的，結果自己一個字沒說，反而還安慰了他一通，最後他被叫去開會，他才掛了電話。
不知不覺，關青桐轉悠到了電腦城。
她停在樓下，仰頭看那棟30層高的鋼筋水泥大樓，外牆面上許多密密麻麻的小窗子，讓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塊被無限放大的巨型晶元。
這時候他應該還沒下班吧？
關青桐拿出手機，撥了賀希聲的號碼。
他很快接起來。
「嘿，是你。」
「對，是我。」
經過了昨晚，兩人似乎都有些尷尬。
短暫的沉默後，關青桐先道：「那個，我正好路過你公司樓下。」
「找我有事？」
「沒什麼事……啊，不，其實有點事。我不是還欠你一頓飯嗎？今天有空嗎？」關青桐說著，一邊腦補著賀希聲的樣子。明亮的眼睛，清瘦的下巴，薄薄的、淡粉色的嘴唇，笑起來會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我不在公司，今天我爸生日。」
「哦哦，那我們改天，你先忙。」
關青桐匆忙掛下電話。
她看了看後視鏡中的自己，突然覺得好笑。想什麼呢？人家不過和你吃了一頓飯而已。
燈火霓虹，黑色麗貝卡又消失在車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