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77章 我們從來不平等
許夢心本想留在醫院裡照顧蘭香的，可她和許夢安、李臨，都被大萍給碾了出來。待她目送著姐姐和姐夫上了計程車，才發現老賈的車子駛了過來。
「心心！」老賈開了車窗，朝許夢心招手。
許夢心也不搭腔，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路邊。那老賈只得把車子開到她身邊，又下得車來，給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她這才面無表情地坐了進去。
「我也是剛聽說的，是姐夫給我發的微信……你說，這好好地，蘭香姐怎麼突然就病了……真的天有不測風雲……」老賈踩了油門。
車子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行駛著，像是老賈在故意放慢速度。
「嗯。」許夢心的回應很是冷淡。
「幸好啊，大萍和小樹都在H城，他們能照顧蘭香姐……」
許夢心打斷老賈：「蘭香姐雖說是保姆，可不管她在大姐那，還是在媽那邊，誰真的把她當保姆看了？這些年，她里里外外幫了我們多少忙？我們許家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家，如今她病了，怎麼可能不管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什麼時候說不管她了！對了，蘭香姐這事，我們總得跟大萍爸爸說一聲吧？」
「跟他說了有什麼用，我看，蘭香姐的那個瘤子，多半就是被那個男人給氣出來的。賈浩文，我把話跟你說在前頭啊。大姐肯定會給蘭香姐一筆醫藥費的，我們倆呢，也得給。」
「這個我知道。我是那摳摳搜搜的人嗎？」
「是，你多大方啊，每個月，你光請人喝酒就得花不少錢呢。」
「你……你怎麼就能繞到這上面了呢？」老賈笑著。
「別嬉皮笑臉的。」
車子駛過H城的一座跨江大橋。老賈突然靠邊停了車，開了前排的兩個車窗，夜雨才停不久，冷風卷著涼意撲面而來。
「你幹嗎？」許夢心捂緊了衣領，「凍死了。」
「咱倆認識的時候，還沒這座橋呢。」老賈順手從褲兜里掏出了煙和打火機，「我想抽支煙。」
許夢心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車窗外。橋下的江水被兩岸的燈光照得斑駁陸離，有著說不出的幻象之美。
老賈點了煙，剛吸了兩口，許夢心俯過身來，拿走了他手裡的煙，她將香煙放到了唇邊。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老賈詫異。
許夢心笑笑，深吸了一口香煙：「這玩意兒有用嗎？」
「壓力大的時候，抽兩支，累的時候，也抽兩支，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吧。」
「抽完了煙，壓力也還是在，問題也還是沒有解決，不是么？」
「是……」
許夢心輕微咳嗽著，將香煙還給了老賈。老賈接過煙，猶豫了一下，順手把這大半截香煙扔出了車窗。
「這就跟咱倆吵架、冷戰一樣，我們總以為吵一吵、冷一冷，我們之間的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其實，不是這樣的。」許夢心緩緩說道。
老賈試圖關閉車窗，許夢心將手壓在副駕駛那側的車窗上：「吹著吧，吹著風，咱倆就能清醒一點。」
「心心，我想跟你過下去，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沒想過撒手。」老賈道，「過日子嘛，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是啊，過日子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接下來，小西瓜要上什麼樣的幼兒園，熊熊能不能考個好點的初中，再往後，要不要留你媽下來，我們給她養老……再往後，小西瓜該上小學啦，熊熊該考高中啦，再再再往後，兩個孩子的工作、婚嫁……這輩子可不是有解決不完的問題么？可是，」許夢心扭頭看老賈，「在解決問題之前，咱倆都得先把各自的問題給解決了。」
「我沒聽明白……」
「你的理想，我的理想……也許，我們這樣的普通人，理想兩個字不應該放在我們身上。但我們倆，又確實都是有理想的，對吧？賈浩文，我很抱歉，我抱歉的是，直到我成了兩個孩子的媽，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也知道，我能夠選擇的，能夠做的，都已經很有限了。但我總想試試……」
「心心……」
「你先聽我說完吧……我想表達的是，不管因為什麼，不論什麼時候，我都不可能說，把我現在在做的這些，在你眼裡微不足道的生意給撂下。你要做大生意，要讓一大家子人重新住上大房子，這或許是你的理想。我的呢？沒那麼遠大……我也不是說，非要成為什麼女強人，成為什麼霸道女總裁，要別人高看我一眼之類的。就是吧，我挺想讓你和孩子們為我驕傲的。」
老賈又從褲兜里拿出了一支煙，但他沒有點燃，而是夾在手指間，就這麼夾著。
「其實，我
現在就挺為你驕傲的。」老賈微笑著。
「你沒有。」許夢心也笑，「你娶我，或許是因為我長得不錯，再或許，是因為那時的我還算可愛。咱倆結婚後，你對我有求必應，不管我要買什麼，我要做什麼，只要不出格，你就從來不攔著。我後來要出去上班，你也是被我磨得沒辦法。甚至，你加入那個什麼奶爸群，但你打心眼裡，你就沒真正看得起那些奶爸……老賈吶，我們之間從來就不平等呀。哪怕我生了兩個孩子，哪怕我對你不離不棄，哪怕我為這個家庭付出了很多你想像不到的東西……你只喜歡那個嬌滴滴的許夢心，她呀，就像只小貓咪，哪怕伸出小爪子撓了撓你，也是無傷大雅的、有趣的。我，不想做你的小貓咪啦。」
「我竟然無話可說了。」
「因為，我剛才說的每一個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錯。」
「然後呢？」
「還是那個建議，咱倆先分開一段時間。」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沒有了。」
「我說什麼都沒用了？」
「是。」
「小貓咪醒了。」老賈笑了笑。
「不，是許夢心醒了。把車窗關上，我們走吧。」
「是得走了，回家的話，還有很長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