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擦得蹭亮的车子驶进了一个高档小区。
驾驶座的车窗开了,从里头扔出来一条烟,那烟划出了个极流畅的弧度,落到了门口保安的手里。
“哟,老板你老是这么客气,弄得我们都怪不好意思的了……”保安一面说,一面将那条烟藏到了身后。
按照小区规定,没登记过的车辆是不能入内的。不过,这位财大气粗又仗义的老板是个例外。每次来,他都不会空着手。保安队里流传着一个很是香艳的故事,说是这老板肯定在小区里金屋藏娇来着。
车窗里又递出了一篮子新鲜水果,全都不是时令水果,一看就很贵。
“今天是圣诞节,祝你们圣诞节快乐!”车里的男人笑道。
保安室里陆陆续续跑出来好几个小伙子,一篮子水果很快就被瓜分掉了。
“那……哥几个给我放个行呗。”
“差点把您的正事给忘了,拉杆,拉杆,我这就去拉杆。”
男人进了小区,停好车,提了一个礼物盒,径直走入一栋楼。楼里刚好有人出来,他伸手轻轻一档,便从本是带锁的单元门里钻了进去。
电梯上了九楼,一梯两户,男人走到901室,轻轻扣门。
门很快就开了,有个小姑娘探出头来:“怎么是你呀?”
小姑娘看起来略有些失望。
门内传来一个声音:“婉婉,谁来了?”
“你自己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婉婉转对门内。
不一会儿,婉真便走了过来,她定睛一看,来人是于海。
“你怎么上来了?”婉真不悦。
按照他们俩的后来的约定,于海是可以来探视两个女儿的。但是,每个月最多两次,每次还不许上楼。一般都是由婉真带着女儿们下去,交到他手里,再由他带出去吃饭什么的。
“不方便?家里有别人?”于海一手撑着门,侧头看着婉真,这个姿势可以说是很潇洒了。
“不是不方便,是不欢迎!”大女儿婉婉越来越牙尖嘴利地,伸手就要关门。
婉真乐了。
“别呀,今天是圣诞节,我给你们准备礼物了。”于海晃着手里的礼物盒。
“你买得起的,我妈也买得起。”
“哎哟,你这孩子,你也太伤人了吧。亏我还经常带你们姐妹俩出去吃大餐呢。”
“跟你出去吃饭,那是没办法,是我做女儿的义务。怎么说呢,跟你吃饭,对我来说,它就是无可奈何的应酬。身不由己!”
于海不可思议地看着婉婉,随后转而婉真:“不是,你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女儿的……她对我,怎么就跟对阶级敌人似的……”
“爸爸!”真真跑了出来。
真真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爸爸和妈妈暂时分开住了。她每回见到于海,还都挺亲热的。
“爸爸你回来了?”真真笑了,“太好了!我刚在圣诞树前许愿来着,说希望爸爸能出现!”
婉真无奈,对于海道:“看在真真的面子上,我放你进来。”
“妈!”婉婉不乐意了。
“行啦,你就当今天也是应酬吧。”婉真对婉婉道。
于海终于得到了“特赦”,可以进门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婉真买的新房子,大平层,欧式装修,很是奢华,跟如今的婉真倒是很相称。
真真缠着于海:“礼物,礼物呢!”
“都在这呢,”于海索性坐到地上,打开了礼物盒,从里面拿出了三个小盒子,“给你妈买的手表,给你和你姐姐买的项链,带钻的,灯光下面一照,璀璨夺目的……”
“你给两个孩子买这东西干吗?”婉真皱眉。
“她们是我女儿,我就想给她们买点好的。现在不戴,放着以后戴也行啊。要是不喜欢戴,就收着,以后还能当嫁妆呢。”
“戴,戴!”真真打开了首饰盒,果然是一串极美的钻石项链。
婉真被磨得没办法,只好给真真戴上了。婉婉瞥了一眼项链,似乎也被吸引住了。但她唯恐妈妈因为这个不高兴,便道:“俗气!我才不戴。”
“你先带妹妹回房间,妈妈有话跟爸爸讲。”婉真对婉婉道。
婉婉拉着真真进了房间。
“项链是给女儿的,可以收下。这块表,你拿回去吧。”婉真对于海说。
于海盘腿坐到地上:“你先打开看看嘛。”
“不需要。”
“你也坐,咱俩坐下
说话。”
“我不坐。”
“坐吧……”于海伸手去拉婉真。
婉真撇开于海的手,无奈地坐下了。他们俩就这么席地而坐,面对着面,大眼瞪着小眼。
“地暖不错。”于海没话找话,“这地板也好呀,纯实木的吧?啧啧……”
“想说什么就赶紧说,我没功夫跟你废话。”
“哎,家里真就你们几个啊?”
“什么意思?”
“看你,我又没说别人,我是说,保姆不在家啊?”
“去买菜了。”
“噢……我今天来的,一个是陪你们过圣诞节,再一个,也想把咱俩之间的误会化解化解。”
“咱俩之间有误会吗?”
“没有吗?”
“那是误会吗?”
“不是,婉真啊,都到今天了,你还觉得我当初真的跟黄思思有什么?”
“这种事,对我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没那么重要?你可是因为这个跟我离婚的。”
“其实……”婉真笑了笑,“好像是因为黄思思,又好像不是因为黄思思。”
“你可以啊,你现在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
“我还以为,你心里是知道的呢。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过不下去了。”
“我还真不知道。”于海摇摇头,“你这样,你现在别当我是孩子爸,也别当我是你前夫,就把我当一个普通朋友,咱俩不带任何情绪、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把离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给理清了。”
“离都离了,还有意思吗?”
“总结经验嘛。”
“别,离婚这种事一次就够够的了,谁要总结这样的经验。难不成你还想再离一次?”
“我就是想离,也得先结吧。”
“赶紧结。”
“我发现你很是狡猾啊。你自己想再婚了,就也怂恿我再婚。怎么,是不是我再婚了,你才能心安理得地跟那个男人结婚呀?”
“哪个呀?”
“还有哪个,就是被我查得底裤都不剩那个呗。”
“噢。”
“噢?”
“那个人,没什么好提的,我跟他分了。”
“够残忍的啊。说分就分啊?”
“你不是都查了吗,他跟他前妻不清不楚地,他的条件呢,也没他展示出来的那么好……我就是要凑合,也不会跟他这样的凑合吧。”
于海的眉头舒展开来了,点着头:“这就对了,不能凑合。”
“是啊,不能凑合。当年你要不想着跟我凑合,咱俩也不会结婚,自然就不会离婚了。”婉真说得风轻云淡。
“我可没跟你凑合……”于海说着,低头摆弄了下腕上的表。
“瞧瞧,都不敢正眼看我了,心虚了。”
“没有……”
“我们俩过不下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心里没有我。当然,你心里也没有黄思思。”婉真顿了顿,“说白了,要不是许梦安嫁给了李临,你会跟我结婚吗?”
“婉真……”
“是不是特别一针见血?”婉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