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年高考结束后,都会掀起一股小小的离婚浪潮。这些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大都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上下,感情早就出现问题的,只是“为了孩子”,才一直凑合着过,他们会说“再忍忍吧,等孩子考上大学就离婚”。
为了孩子?
孩子可不这么想。
父母感情出现状况,最先感知到这一点的或许还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的孩子。
华华就是这样的孩子,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已满18岁,父母仍旧拿他当孩子便罢了,可他觉得,他们分明是在拿他拿傻子。如果说所谓“完整的家庭”只是父母貌合神离在演戏,这样的家庭,跟破裂又有什么区别呢?
上高三那年,是华华最难熬的一年。因为这一年,父母的恩爱“戏份”更重了。前一分钟,他们还在客厅里小声争执,后一分钟,华华出现了,他们便开始谈论起了天气和电视节目。
他们还在爷爷和所有亲戚面前扮演完美夫妻。家境殷实,男主外、女主内,孩子又那么优秀,他们夫妻简直成了众人的楷模。
可是,只有华华知道真相。他知道父亲是那么不愿意进家门,有好几次,他发现父亲下班回来后在车库里呆着,父亲宁愿这么干坐在车里都不回家。
华华还知道母亲心里藏着许许多多的怨恨,这种怨恨刻在她的脸上,用再昂贵的化妆品都粉饰不了。
既然都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如果真的是“为了孩子”,身为他们孩子的华华觉得自己的罪过实在是太大了。他似乎不该出生,不该来到这个家庭……
整个高三,华华都活在极其压抑的家庭氛围里,他看着父母演戏,也陪着父母演戏,还要装作“这个家确实很幸福”的样子。
到了大学,他遇到了喜欢的女孩,两人开始交往。也就是这个学期结束时,女孩的父母来接她,顺便跟华华吃了个饭。就是简简单单一餐饭,让他明白了什么才是幸福的家庭。幸福的家庭是有互动的,他们眼神里的东西骗不了别人。他看着这家人亲亲热热,不免想起了他自己的家。
华华跟女孩说了父母的事,女孩说,他的家庭没准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所以,这次放寒假回来,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抢救”家庭。
一直隐瞒着孩子,孩子却早就看穿一切。这件事,对李静来说,本身有些可笑。可笑之余,甚至还有些可悲。除了这些,她还感到很委屈。
我这个当妈的,为了不影响你的学习,一直忍受着无趣乏味的婚姻,到头来,你却只是一句“早离早轻松”?
关键是,儿子那句“早离早轻松”,她还找不到任何反驳它的言语。离家到H城,过年都不愿意回去的人,确实是她啊。从头到尾,身为丈夫的欧阳可是从来没说过一句“分居”、“离婚”之类的话,是她把他轰出家门的。
李静悲从中来,眼泪就在眼窝里打转。可是看那欧阳,他仍旧是风度翩翩,任何时候都冷静异常的欧阳。
“没人要离婚,你好好吃饭。”欧阳对华华说。
李静站起来,一拍桌子:“我要离婚!”
“云阶,你跟哥哥去问下鲜榨的橙汁还有没有了……”老妈看了看李云阶。
李云阶拉了华华:“走吧。”
华华不想走,经不住表妹生拉硬拽,只好跟着她离开了包厢。
“又是这一套喽,大人说话,小孩不许听。”李云阶对华华说。
两个孩子根本没有去问什么橙汁的事,而是坐到了餐厅中堂的候餐区。
“我也是大人。”华华表示不满。
李云阶道:“他们才不会这么想。你刚才干吗要这么说话啊,弄得大家都挺尴尬的。”
“我都替他们尴尬了这么久了,他们也该感受一下什么叫尴尬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和我妈分开住了。”
“这个我知道啊,因为你妈要来照顾我妈,我妈要生二胎了呗。”
“不是这种分开。我说了你也不懂。”
“是分居了?”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其实,你是害怕他们真的就这么分开了吧?你嘴上说,让他们早点离婚,但你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对吗?”
华华没说话,只是低头看脚尖。
“他们的事都特别复杂,我们就是想管也管不过来。”李云阶掰着手指,“不过,我也不希望姑姑和姑父分开。”
“是么?”华华笑笑。
“他们要是真的分开,你就没家了。”
餐厅包厢内,
李静正在痛哭流涕,历数着欧阳的种种。这欧阳还真能沉住气,闷不吭声,好像李静说的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姐夫,你倒是说句话啊?”李临看不下去了。
欧阳在医馆里大小是个院长,惯爱打官腔的:“好,我简单说两句……”
李静止了哭,看向欧阳。
欧阳清了清嗓子:“离婚,不可能。别的都不说,老爷子那里首先就没法交代……”
“别动不动就把我爸搬出来说事!现在说的是咱俩,我和你!”李静打断欧阳的话。
“不说老爷子也行,那就说华华。我们离婚了,华华怎么办?你让孩子怎么想?”
“姐夫……”许梦安插嘴,“姐的意思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咱今天不提云阶爷爷,也不提华华,就谈谈你和我姐。”
“我是怎么想的?”欧阳站起来,“日子还是这么过。都这把年纪了,就别折腾了。你们这个姐姐,有时候我实在是不懂她,她想起一出是一出嘛。”
“你要是懂我,我就不会跟你分居了。”
“你们看,她又绕回来了。”
“欧阳,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就不懂我,更别说心里有我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跟你分居,为什么想和你离婚……”
“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
欧阳长叹了一口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吃饱了吗?要都吃饱了,就散了吧。华华妈,咱俩加起来一百多岁了,别让人看笑话。”
“笑话?咱们要继续这么过下去,才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