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许梦心皱眉,“能不能专业点啊!”
站在许梦心面前的是月子中心的催乳师。
老贾是背着身子立着的,许梦心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相。
“心心,这就是月子中心最专业的催乳师,人家是专家……你多少忍耐一下吧?”老贾柔声说着。
妻子的情绪比刚生孩子那几天好多了,但她还是有些焦虑。
那种焦虑,甚至都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老贾一天至少要检查五次,看看屋子里的窗户有没有锁紧。他真的害怕妻子会想不开,尽管,他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姐夫李临说要给许梦心介绍心理医生,老贾不是没有侧面跟妻子提过,只是,她非常排斥,就像排斥她面前的催乳师。“我没病,我只是痛,哪哪都痛”,妻子这样告诉老贾。
催乳师垂手站着:“我还是那个建议,婴儿的吮吸是最催乳的,我们可以做一下尝试……”
许梦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都没奶水,西瓜能吸到什么!”
“就是因为没有,才需要婴儿吮吸。你要实在不愿意,我再帮你按摩一下……”
“不用了!”许梦心大喊,“我累了。我想睡觉。”
催乳师走到老贾身边,老贾这才道:“那个……要不你先走,我再跟她聊聊。”
待催乳师离开房间,许梦心低声:“把西瓜抱给我。”
“西瓜正睡着呢。”老贾忙道。
女儿跟月嫂在另外一间房,确实在睡觉。
许梦心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凄楚:“她一定很恨我吧?”
“这是怎么说的……”老贾隐隐不安,他知道妻子的情绪又上来了。
“当妈的怎么可以没有奶水,没有奶水,我连一只合格的奶牛都不算。我现在还剩下些什么,什么都毁了,什么都不是。”许梦心的身体微微颤抖。
老贾轻手轻脚走过去,这段时间,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耐性,但是,他仍然需要保持克制和冷静,在妻子面前,他不能够有任何情绪化的言行。
所有窝在心里的憋屈、烦闷,老贾便只有这边得了闲,抽空去公司处理日常事务时,全都宣泄给他的员工。员工们都知道老板最近很上火,见到老板就躲躲闪闪,生怕一伸头就得挨一刀。
几个股东没少提醒老贾,旁敲侧击,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嘛,何况又住进了那么好的月子中心,让老贾把精力多多放到公司这边。
老贾当场就翻脸,直言“我的女人生孩子,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哪怕公司明天就要破产了,都没有她重要”。
老贾宠妻是出了名的,在公司却又是块硬骨头,众人便也不再劝。只是,这个时候的老贾并不知道,有件事情他一语成谶。
“心心,你别难过,等西瓜醒来,最想见到的人肯定是你。再说了,妈已经去搞下奶的汤了,等喝了汤,一准会下奶。”老贾的语气还是那么平和。
“我涨,涨得发慌。痛得不行了,真的,不是我不配合,刚才那个什么破专家,她一碰我,我就痛,更痛了……这几天喝了多少汤了,有用吗?生熊熊的时候,怎么就不堵?我就说不要生二胎吧,你非要。肯定是因为剖腹产,对,要不是剖腹产,我会有奶水的!现在没有奶,不能怪我的!”
“没人怪你,谁敢怪你,我跟谁急!”
“别急,别急,”贾母拎着个保温罐走进来,“秘方来了。”
许梦心瞧了婆婆一眼:“妈,这又是什么汤呀?”
“好汤!不好搞的。你喝就对了。”
老贾顺手接过保温罐,打开来,腥味扑鼻:“鱼?”
“差不多吧,快点让心心喝,趁热。”
许梦心有些不情愿,还是捏着鼻子喝了小半碗。
“怎么样,味道还行吧?”贾母忙问。
“到底是什么……”许梦心看着婆婆。
“是……咳,你就别管了,我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你要不说,我就不喝了。”
“是那什么……”贾母压低声道,“泥里来的。”
“泥里?”许梦心更诧异了。
“我生浩文时,也没奶水,就喝过这个汤……”
“到底是什么!”许梦心把碗一放。
“哎呀,妈,你快说吧。”老贾也急了。
“是……是蚯蚓。”
“什么?”许梦心和老贾都以为听错了。
贾母苦笑:“蚯蚓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呕……”许梦心马上就吐了,吐了个翻江倒海。
许梦安接到老贾的电话,他说自己实在没主意了,妹妹又跟贾母怼起来了,这一回,事情闹得有点大。
没有办法,正在许家小院吃晚饭的许梦安不得不扔下一桌子人,急匆匆赶到了月子中心。
贾母一看“大姐”来了,眼圈立时红了,拉了许梦安的手:“我也是好心啊,想着心心堵得难受,想着西瓜不能光吃奶粉,这才搞来的秘方……”
一来二去,许梦安才算数弄明白缘由,便让老贾先送贾母回家。
“她居然挖蚯蚓煲汤给我喝,太恶毒了!”许梦心仍处于“战斗”状态。
这是妹妹生完西瓜后,许梦安第一次跟她独处。
“还有你!”妹妹没忘记声讨姐姐,“我为什么没有奶水,就是因为剖腹产!要不是你让老贾签字,我是可以顺产的!你们全都不安好心!特别是你!我知道,我老公比你老公有钱,我的日子也过得比你好,所以你心里憋着坏呢,你等着看我笑话呢!你笑吧,好好笑,笑啊!”
“你除了冲老贾、冲你婆婆、冲我,还有没有别的路数?”许梦安很淡定。
见妹妹没吱声,许梦安又道:“要是没有别的路数了,行,就冲我来吧。我就坐在这,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便你说,也随便你骂。”
许梦安说完这些,便坐到了妹妹身边。
“你走!滚!”妹妹别过头。
“你要我笑,我还真的笑不出来。你要我滚,我也做不到就这么滚蛋。没别的,我就问你一句,如果今天躺在这个月子中心的人是我,如果今天遇到了问题的人是我,你会笑话我吗?你能对我不管不顾吗?但凡你说能,行,那我就笑,那我就滚,我笑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