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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泡沫 8

所屬書籍: 如夢令

夜裡十點多的時候,馬場董事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一台電視機在裡頭徹夜不眠地開,新聞節目正滾動播放一則時事快訊。
「……遠騰物流的搜貨船在護城河東段河底打撈出一具無名男屍,經檢方初步調查判斷,確認為去年年底在東護城河車禍一案中失蹤的二十九歲男子方遒。」
甘霖深夜邁出汽車,舉目四望,儘是參差的黑色竹影。
他手提著錦盒,在值班人員的帶領下出了停車的竹林。據引路的人講,家主今日特地在家設宴待客:「請了幾位南來的廚子,從昨兒起就開始準備了,說甘先生您要來,怎麼也得做點可口的家鄉菜。」
宴客廳的窗縫裡透出些男男女女的歡笑聲。
「……有些人是什麼,是和魔鬼交換了條件,用有限的生命,換取了他命里本不該有的才華。」
「傅先生這個說法霸道了,什麼叫命中該有,什麼叫命不該有。」
「他命硬,他就該有,命不夠硬,還偏要那麼多才華的,到頭來十有九個要折到自己手裡邊。這就叫『慧極必傷』。」
後廚裡頭還一團亂,男主人請來的南方廚子,女主人請來的西洋廚子,把大廚房一切為二,各佔一半。十幾個幫工在裡頭轉著圈忙碌,倒是幾個臨時拉來的小工忙裡偷閒,聚在牆角偷摸看起電視新聞直播了。
「感謝人民警察。」電視機音響發出一把蒼老的、飽含沙礫的聲音。
新聞直播的鏡頭在搖晃中磕磕碰碰,又穩定下來,鏡頭中央,一位身著舊西裝的臃腫老人深陷在輪椅里。
他眼角嘴角道道深紋溝壑,切割他飽經風霜的面容。頭髮花白,嘴唇深抿,眼睛渾濁,眼袋下垂。狹小的輪椅支撐著他垮塌下來的巨大身軀。
屏幕一側打出一行文字:前新城發展集團董事長方曦和(51)
太多人擁擠,鏡頭捕捉不到畫面焦點。只聽得一群記者在畫面外高呼,方先生,方老闆——
「感謝……遠騰物流……」
「老桂來了,老桂來查班了!都別看啦!」有人端著餐盤,從廚房走廊另一側一溜小跑過來,剛口頭提醒了這群年輕小幫工,再仔細一看那電視上演的,來人臉色一變,上手就把電視線給拔了:「回家再看去吧,在這兒不許再打開了!」
幫工小盧瞧著朋友們作鳥獸散,自己趕緊也去尋了個空位坐。旁邊朋友分給他幾隻滴水的血紅色大石榴,他帶好手套帽子,小心翼翼專心致志跟著一塊剝了起來。等再回頭的時候,傅宅的管家老桂已經從身後踱步過去了,正站在廚房門口,和一個背書包的小男孩拉拉扯扯。
「你第一天來吧。」旁邊的朋友和小盧耳語道。
小盧點頭。
「外邊那小男孩,是這家人的獨苗,叫傅麟,」那朋友和小盧說,「你瞧他那模樣耳朵,和他正牌老子傅春生哪兒像啊,哪兒都不像。就和老桂站一塊,他奶奶的跟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
他這句話出口,周圍七七八八個幫工都各自埋頭笑了。
小盧雖然年紀不大,可也能聽出話外之音。
老桂再進來檢查的時候,人人又很嚴肅,低頭認真工作。
中途小盧離開廚房陣地,去送了幾次餐點。他是跟著領班一塊進出的,聽領班講,傅家大宅是按照江浙一帶老園林的範式修的:「走路腳下都留心著點,上橋下坡的時候別磕著絆著,天黑小心別掉池子裡頭去。」
他們趁著夜色,一隊人在這亭台樓榭,軒閣廊坊里疾步。小盧端著手裡的魚翅盅,隔著屋檐,幾次伸脖子朝西邊橘紅色的天上看。據領班講,傅宅西邊叫做「望珍園」,是女主人辛明珠的場子,夜夜笙歌,聚會一場接著一場,出入都是名流顯貴。
相比之下,傅家東邊就安靜不少。一水之隔,這邊是家主傅春生的地界。
傅春生是輕易不在家待客的。所以領班講,來者必定都是生意場上的貴客:「今天萬邦集團的林副總也來了,一會兒一個也別說話。」
小盧緊閉著嘴。
「甘霖你小子,現在可太見外了,這在座的個個都是老朋友,都是你的老哥哥老姐姐,你還帶禮來。」
「林大說得對,見外得都不認識了!」
「林哥,傅叔,珍姐,我錯了好不好,我先自罰三杯!」
「你要是再這麼客氣,傅叔心都要涼了。我跟你們講過沒有,哦對了,雲先生是第一次來,估計沒聽我講過,我老傅跟你講講,這個小甘,年輕的時候到我門上找我借錢的事。」
滿桌儘是鬨笑。
「老傅,小甘這茶葉都提來了,你先別忙說話,叫老桂先找人泡上。」
「老桂知道,他忙活去了。雲先生,我和你說這個小甘,他跟我,打他小的時候就很熟——」
幫工小盧站在屋外頭,聽身邊的朋友和他說,裡面坐著的人里有梁丘雲。
「哪個梁丘雲?」
「還能有哪個梁丘雲,拍武打片那個大明星,梁丘雲!」
宴客廳里歡笑聲不絕。
「……他說人民幣不要,要刀樂兒!我一問,哦,怎麼著,在國外交了個女朋友,還是個什麼超模,把錢都花光了。我心想,你這是無底洞啊,但是既然開口問傅叔要錢了,那傅叔不能不給吧。」
「然後呢。」
「給他的時候,說實話,我是真沒指望他小子能還上,當給他一點零花,可誰想到,沒出幾天,這小子回來了,啪,一張支票,給我放眼前。」
「哪弄的錢?」
甘霖喝了一杯酒,笑容有點傻,他已經是個微醺的狀態了。傅春生從旁邊道:「拉斯維加斯啊!」
「這個小子,從小調皮頑劣,狂妄自大。但他好在什麼呢,膽大心細。小時候我就看出,甘霖這小子,能闖禍不假,能辦事也是真。」
「老傅,你就別拐彎抹角再誇他了。」
「我是跟雲先生介紹。雲先生也是頭一回見小甘。說起來,雲先生,你跟小甘還有段淵源。小甘他侄子,估計你不知道是誰,一個小毛孩子,當年拿著小甘的錢,非說要學習投資電影。好巧不巧,他當時參投的項目就是你的《狼煙》!」
「當年啊,我還真不知道投的是部什麼電影。我常年待在海外,對這方面也不甚了了,我那個沒用侄子在國內花著我的錢說要學投資,也就讓他學了。如今看來,他也算是歪打正著,做過一件對事。」
「不不,沒有甘老闆的援助,當年《狼煙》也不可能順順利利完成得了。我梁丘雲也不會有今天,您對我,算是恩同再造了。」
一陣笑聲。
「這就是緣分,因緣際會,要我老傅看來,你們兩位遲早要結交上。如今小甘也回國發展事業了,把這杯酒喝了,以後大家就是兄弟同行!」
管家老桂在後廚房裡抓人出去打掃衛生,幫工小盧剛跟著領班回來,被老桂抓了個正著。小盧一開始沒聽明白是要去幹什麼,一片忙亂中聽同來的朋友講,望珍園那邊突然早早散場了。
女主人辛明珠在宴會中接了個不知哪兒打來的電話,急得連送客都顧不上,坐上小汽車就跑了,把一屋子的客人都撇在院子里。
「不知是不是去看她老相好兒去了。」朋友說。
小盧看了眼管家老桂,就在不遠處。他問:「老相好兒?」
「你不知道吧,」朋友高深莫測道,「剛剛電視上兒子撈著的那老頭兒方曦和,以前就是她老相好兒。」
小盧問朋友,你怎麼什麼秘密都知道。
朋友說,他在傅家幫工都快一年了:「你來幫工一年,你也什麼秘密都知道。」
小盧又問,這家人怎麼這麼多秘密。
朋友說,你去哪家待一年,哪家都這麼多秘密。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傅春生,有個遠房舅爺,得了絕症了,他把人接來照顧,就藏在後面溫泉屋裡,其實是想要人家的錢——」
女主人辛明珠上了小汽車。司機小魏問,辛姐,您去哪兒。
「酒店,快點兒快點兒開。」辛明珠一頓催他。
小魏一頭霧水,他手機還接通著,匆匆忙忙掛了,系了安全帶,踩了油門就走。
向虹就等在辛明珠的私家酒店門口。這小酒店在城裡開了八九年了,外面浪頭再大的時候,這小酒店還屹立不倒,偏安一隅。女老闆辛明珠有些手腕,如今這麼多年過去,她的酒店仍是不少演藝界同行來京秘密聚會的首選之地。
辛明珠一下車,向虹拉著她就往樓上走。
小魏只聽見辛明珠氣急說向虹:「你應該一早告訴我……」接著門衛就把小魏攔住了,連他都不許進去。
艾文濤原本在二樓包廂跟幾個同來的姐妹弟兄一塊喝酒,他們今天無牽無掛的,每個人都喝多了點,特別是艾文濤,他本來還有些顧慮,剛開始的時候,連女伴都問他怎麼今天都不講笑話:「向虹跟我們說你很會講的!」
周子軻坐在人堆里,喝酒喝得挺來勁,也抬著眼睛看他們玩鬧,看艾文濤講笑話。向虹帶了她幾個女校畢業的同學過來一起玩,其中有幾個很愛玩,有幾個文文靜靜,不愛講話。艾文濤攛掇她們:「那是我哥們兒,周子軻,你們知道他吧,周子軻。」
又給她們加油打氣:「你們誰對他有興趣的,去啊,跟他說句話。別啊,別不敢去啊。看他自己坐那兒,孤零零一個人,多可憐啊,你們都不想跟他說話嗎,對他沒興趣?」
然後女孩兒們陸陸續續都去了,到周子軻身邊。艾文濤本以為這中間的過程還會花費些功夫,可沒過一會兒,他在人堆里就看不見周子軻的人影了。他到處找,找到向虹的時候向虹在吧台上高高坐著,得意地告訴他,說她一位小姐妹:「直接把他拎上樓倆人睡覺去了!」
「周子軻哪有那麼難把啊?」向虹居高臨下捏艾文濤的圓臉,質問他。
艾文濤把差點歪倒的向虹女士從吧台上扶下來,聽見喝醉了的向虹懊惱道:「我也想把他!」
艾文濤說:「剛剛你怎麼不去啊?」
「我不是怕他當眾不理我,沒面子嘛!」向虹氣得踢腿,踢了艾文濤好幾下。
沒想到沒過多久,向虹就不生氣了。艾文濤上樓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套房客廳里抱住那披著浴巾的女孩子安慰。艾文濤從她們身邊經過,向虹對他使眼色讓他快進去。
女孩子長發垂著,看不見面孔,只聽她斷斷續續用英文對向虹哭訴。
他摸了我的長髮,我想他喜歡我。可是等他快要吻我的時候,他看著我,突然讓我回家?
我做錯什麼了嗎?女孩兒哭得抽噎,問向虹,我說錯話了嗎,是我的內|衣讓他很掃興嗎?
艾文濤一進卧室,瞧見他那位兄弟,已經趴床上睡著了。
辛明珠在二樓打了幾通電話,帶了個秘書上頂樓來。每當酒店鬧出什麼男男女女的小道消息,為了讓秘密留在這棟小樓里,辛明珠都少不了費事。她走過向虹的時候,用口型說向虹:「叫她現在別哭了。」
卧室里傳出艾文濤無奈的聲音:「不是,哥們兒。人家那麼好看的姑娘你不抱,你抱什麼毛毯啊?」
辛明珠敲了敲卧室的門,秘書拿了醒酒藥和水,給艾文濤拿進去。
向虹好說歹說,她這位女同學才算安靜下來。向虹和她竊竊私語,說讓自己司機先送她回家。
「你先冷靜一點,你嚇壞我了,真沒想到你會突然哭成這樣,」向虹都被她嚇了一跳,又揉她的肩膀,「只是一次失敗的約會,沒什麼大不了的。」
女孩兒捂著胸口,半天像是也覺得羞赧,覺得有點荒唐。辛明珠給她從卧室里把衣服拿出來,她一件件穿上,最後扣外衣扣子的時候她突然說:「我有點喜歡他。」
向虹一愣。
她的女同學又哽咽了,回頭望了一眼卧室的門。
「我從來沒這麼著急過,」她說,「可能我剛剛覺得,如果再不快一點,我就要失去他了。」
艾文濤從卧室里出來的時候,客廳就剩了向虹一個人。向虹沒好氣地看他,說:「艾文濤,我最聰明美麗善良的女同學他都瞧不上,我看你往後只能給他找陳圓圓、李師師、埃及豔后那樣的了!」
艾文濤正著急呢,想也不想:「行,行,什麼西施貂蟬的,全都成,您認識人多,您再給張羅張羅!」
「還西施貂蟬呢!」向虹拿下腳邊的拖鞋就朝艾文濤砸過去。
最近城裡最熱鬧的事無非就是護城河上撈出了死人。屍體打撈上來的隔天,一段關於一年前護城河上車禍案的秘聞歷史也被本地媒體再次揭開。
關於這件案子,因為真相尚未水落石出,肇事司機身份成謎,真真假假,各種爆料,至今眾說紛紜。一年前案發時,網上就曾有人爆料,說這是一起有預謀的作案。爆料人稱自己有警局內部的渠道,查驗過當晚的道路監控,稱當晚把被害人撞了的那輛掛了假牌照的深灰色沃爾沃,原是一輛報廢車輛。案發前,這輛車先是從後面跟蹤尾隨被害人,被害人的車幾次甩它不掉,被迫至河邊,這才發生了慘劇。爆料人又稱,那深灰色沃爾沃司機「一看就是老手」,把被害人的車撞下去,自己前輪穩穩卡在河邊,還沒等監控拍清楚,他倒車掉頭,車子如同鬼影一般,越過河邊道路上擁堵的車輛揚長而去,攝像頭拍著,愣是還能叫他在幾條馬路之後失蹤,簡直就是好萊塢大片級別的兇殺現場。
此外還有相關人士爆料,稱被撞下河去的那輛車,當晚就是從他們工作的酒店廚房後門開走的。當時爆料人就在後廚工作,聽見外頭有人打架。車上不只車主一個人,還帶了個人,車外面還有個人。共有三人在場。因天色暗,爆料人也沒看清楚是誰把誰打了,反正幾人之間發生了衝突,然後車主身邊的那個人就被帶走了。爆料人還說,事後警察來酒店反覆查了幾次,被害人方遒當晚在他們酒店有開房記錄,用的是假身份證,沒退房就離開了。警察去調酒店監控,發現監控錄像也被人抹掉了。他們酒店的安保部門好幾個人被叫去喝茶,回來工作都丟了。
祁祿坐在沙發邊,把這頁報紙看完了。晨報新聞版除了這段車禍案的新聞,就是關於方遒的個人介紹。報紙上說,方遒生前是國內知名的三十歲以下青年慈善家,曾援助過無數的失學兒童,他以他和他父親二人名義援建的眾多小學、鄉村醫院、公路,在他故後一年仍依靠大量好心人的捐款維持著正常運轉。
下面刊登出一些簡短的採訪,都是來自那些被方遒救助過的大學生。還有些當年學生們寄給方遒的感謝信件。旁邊附了一張方遒二十五歲時的免冠照片,青年才俊,雄姿英發,他頭髮短利,笑容自信,穿一件筆挺的商務襯衫。下署一行字:前新城發展集團董事方遒(25)。
祁祿把報紙翻過了一頁。
在文娛版,他再次看到了方遒的名字。
還有湯貞。
一張版面,一半被一張巨幅黑白照片給佔據了。照片下面寫著一行小字:攝於第一屆新城國際電影節開幕紅毯,從左至右,費夢,方遒,傅春生,方曦和,辛明珠,湯貞,甘清。
下面還有張小照片,旁邊註解上寫著:第一屆新城國際電影節評委會成員合影,從左至右,甄雁,斯坦利·懷爾德,紀秋元,陳贊,山口裕子,湯貞,讓-皮埃爾·迪皮伊。
《影海鉤沉:第一屆新城國際電影節的生與死》
還是篇專題文章。
祁祿盯著那張合影照片,照片里的湯貞還沒留過長發。
那幾年,因為在日本發展過一段時間,湯貞懂一些日語,又因為剛在法國結束了中法合拍片《rolland》的拍攝,湯貞也攢了些法文的底子。祁祿記得開幕式那天,湯貞右手邊站著日本女演員山口裕子小姐,左手邊是法國導演讓-皮埃爾·迪皮伊,他們二位都是第一次來中國,乍一面對如此陌生語言的場合,都有些緊張。湯貞那天一直喝水,除了面對眾多海內外記者的採訪,他其他時間就是陪他們二位說話,欣賞演出。直到那天出事之前一直如此。
專題文章的最後,提到了近日歐洲電影節一部場刊評分高達3.4的高分電影:「名導讓-皮埃爾·迪皮伊在媒體記者會上提及,正是多年前在中國的一次邂逅,讓他對東方文化充滿了憧憬,女主角山口裕子也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溫心來到湯貞家的時候,祁祿已經把當日的報紙收起來了。據溫心講,她折騰了一個早晨,終於把郭姐想找的那位mattias官方後援會新任負責人哄騙到手:「就靠幾張海島音樂節的門票,還以為她不會理我。」
然後溫心就放下包,進到湯貞的卧室里去了。
祁祿繼續收拾湯貞家中收藏的舊書報。
郭小莉坐在辦公桌後面,看眼前桌上這幾本數年前發行的舊八卦周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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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代玉離婚終判,晉陞億萬富婆。湯貞半年無工作,私照泄露,暴瘦見骨。翁蘭密入嘉蘭塔,疑已見過雙方父母》
……
郭小莉目光在幾本雜誌封面上流連,幾乎每本都印著大幅照片,高清特寫,周子軻挽著一名穿紅色大衣的神秘女子的手,兩人一前一後,在嘉蘭天地夜色的步行街上走。中間幾張照片,周子軻抬頭明顯留意到了狗仔的鏡頭,但他仍舊不肯鬆手,反倒是被他牽著的那「神秘紅衣女」墨鏡遮臉,低著頭,讓狗仔拍不清楚。後來到了停車場里,周子軻當著鏡頭的面摟過這女人吻她,「神秘紅衣女」坐在周子軻的副駕駛里,臉側著藏進陰影里,躲躲閃閃,只讓記者拍到一片汪洋恣肆的紅。
郭小莉問祁祿,這是從阿貞書櫃里翻出來的?
祁祿點頭。
郭小莉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把幾本舊雜誌慢慢收起來了。她拉開辦公桌抽屜,丟了進去。
「行了,祁祿,不用再找了。」她說。
祁祿看她。
來之前,祁祿就聽溫心說,郭姐這兩天像變了個人:「全公司都知道了,法院傳票都送到郭姐辦公室去了。她現在心力交瘁,應該不會再因為湯貞老師門鎖的事刁難你。」
「你回去吧。」郭小莉說。
祁祿從口袋裡拿出一隻手機,打出一行字。
「湯貞不能去海島音樂節。」
郭小莉看了他的手機,又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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