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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日出 9

所屬書籍: 如夢令

《此夜綿綿》的故事由一位絕症病人回鄉途中,走進兒時聽講過的一家教堂時起,也在這裡作全篇的結束。故事雖是林漢臣寫的故事,可主人公湯貞畢竟只有二十多歲,故事的視角始終是年輕人。短片的最後一幕,湯貞身著父親留下來的一件西裝,在舅舅與叔父以及兒時好友的陪伴下走進教堂成婚。十字架的光芒籠罩在他的身上,猶如聖光降臨。飾演舅舅的喬賀陪伴在湯貞身邊,而沒有新娘,只有湯貞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湯貞完成了最後的遺願——他不再被怨恨困擾,不再為困苦糾纏,他替早已逝去的父母舉辦了一場婚禮,作為這個家最後的慶典。
湯貞沒有什麼台詞,說話的主要是陳贊飾演的叔父兼牧師。童益的鏡頭特寫打在湯貞仰起的臉上,燈光師操控著光影,在湯貞灰撲撲的病容上投射去數道光線,來實現林漢臣想要的「靈魂現世」的視覺效果。
林漢臣曾對湯貞說,身患絕症的人,經歷了漫長的痛苦,迎來死亡的一瞬間,那一定是另一種黎明。
最後一幕拍攝完畢,《此夜綿綿》正式宣告殺青。劇組幾位主要演員都被送上了鮮花。湯貞被化妝師拉去卸妝,低頭把臉上灰撲撲的妝洗掉,露出原本的健康好看的膚色。湯貞還穿著那套戲服西裝,和陳贊、喬賀、常代玉等人在教堂里合影,然後又與林漢臣、童益兩位導演合影。
劇組全員又一起拍攝起來。湯貞抬起頭,看到幫忙照相的嘉蘭劇院指派的攝影師身後,小周一直遠遠站在那裡,靜靜地望著他。
湯貞忍不住沖他笑了。這時攝影師說:「湯貞老師笑得真好看,陳贊老師!太嚴肅了!也笑一下!」
溫心說:「子軻!你不要和湯貞老師合影一下嗎?」
周子軻站在原地,等所有人拍完了他才揣著褲兜過來了。劇組不少人見他過來,都主動想要避讓開。林漢臣拍了拍手說:「周子軻先生是我們這次短片的製片人,無論資金上還是人力上,都幫了我們很多忙,我們大家一起,感謝他的付出!」
周子軻本來只想過來和湯貞合個影,留個紀念而已,忽然周圍的人都對著他鼓起掌來,人人都說,子軻辛苦了,周先生辛苦了。這讓周子軻覺得很不適應。他朝周圍倉促看了看,發現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很不一樣。
以前,他總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得到別人的好意。
「小周。」湯貞在他身邊,也捧著花高興地鼓掌。
周子軻低頭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站在湯貞身邊,和周圍劇組所有的人一起面對相機鏡頭。快門聲響起之前,周子軻摟過了湯貞的肩膀。
下午殺青,傍晚蘭庄酒店將舉辦一場殺青宴,到次日清晨,劇組的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了。湯貞抱著劇組送給他的花,不捨得放下,和小周一同走在從小教堂回酒店的路上。小周走在他左邊,右手垂下去,扣住湯貞的左手。一條漫長的小道,十幾天來,小周天天陪他一同走過。
真到殺青的一刻,湯貞腦海中全是不真實。周圍的人漸漸少了,直到前後都不再有其他人的腳步聲,只有秋風吹起路上一層層的落葉,發出的沙沙響。小周摟住湯貞在街上吻他。
湯貞也仰起頭,即將落下的夕陽被小周的後背擋住了,湯貞抱著懷裡的花,就連和小周接吻的時候,他也能聞到懷裡山茶花的香氣。
周子軻能感覺到,阿貞在逐漸改變。如果要他選擇,他當然也希望阿貞能一直這麼依賴著他,只能依賴他生活下去。周子軻不喜歡分離,特別是對於自己愛的,早已習慣的,幾乎已成為他生活一部分的那個人。他多希望他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
但這是不是像一種綁架呢。特別是對於阿貞這樣一個病人來說——他幾乎是沒有自控能力的。
阿貞正在慢慢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周子軻可以替他遮風擋雨,架起一個屋檐,但真正扶著地面堅持站起來的人,只能是阿貞自己。
當他站起來了,當他可以走,可以奔跑了,他還會一直停留在周子軻身邊嗎?
「小周,謝謝你……」一吻結束的時候,湯貞眼睛濕透了,也許因為吻太長了,他有些氣喘,對小周喃喃道。
「謝我什麼啊。」小周輕聲道。
湯貞看著他,抿了抿嘴。
殺青宴六點半開始。朱塞從北京給周子軻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只好發簡訊告訴他,明天老爺子壽宴從中午開始迎客:「子軻,如果你最近太累了,明天就坐飛機回來,好不好啊。老爺子今天還問起你來不來,大家都希望著你回來。」
周子軻知道手機響了,但他沒去理會。省略。周子軻像只成年不久的雄獅,搶奪回了自己的第一塊領地。他專註做這件事的時候,耳邊什麼雜音都聽不到。
如果湯貞是女人。周子軻忍不住想。我會有孩子嗎。
而阿貞不是。某種程度上,對周子軻來說,這更像是上天賜給他的那個伴侶。
省略。
湯貞頭髮上有很淡的香味,他在殺青宴開始前剛剛洗過澡,不知是不是水太燙了,他的眼眶還有點紅。林漢臣在他身邊,吃著蘭庄酒店的廚子專門給他做的鱈魚。「小湯。」他說。
「怎麼了,林爺。」湯貞看他。
「我們爺孫兩個,也都算是從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林漢臣說。
「嗯。」
「沒有體會到黎明嗎?」林漢臣放下了勺子,從桌子底下握過湯貞的手來。
小湯的手一直摸起來比普通人的要涼。以前林漢臣總嫌他吃的不夠多,不夠健康,而現在林漢臣太老了,他的身體老化了,像一架艱難維持的老機器,摸著小湯的手,反而比他的要暖。
「沒有。」湯貞看著他,輕輕搖頭。
「臨到那一刻的時候,絲毫沒有輕鬆的,解脫的感覺?」林漢臣問。
這是他們爺倆這兩天談論起劇本結局時最常說起的事。
關於死亡的體驗,尋常人很難擁有。就算是林漢臣,他在醫院裡幾度昏迷過去,所謂的死亡來臨前的「黎明時刻」,也只是在醫院住久了以後,所萌生出的揣測。
又或是一種美好的祈盼。
「沒有,」湯貞小聲,懇切道,他望著林爺渾濁的雙眼,「林爺,我……沒有感覺到解脫。」
一個人主動去尋死了,卻絲毫沒有體會到解脫。林漢臣望著他。
「你心裡還有牽掛嗎?」林漢臣問。
湯貞嘴唇抿住了,沒有否認。
劇組的人員們在周圍的餐桌上慶祝。湯貞看到林爺的眼裡忽然盈滿淚水。
「林爺……」湯貞有些不知所措。
「小湯,」林漢臣笑了,眼含淚水,對他說,「活著是不是很好啊?」
「林爺你怎麼了?」湯貞上前去。
他去抱他,支撐住老人的肩膀。旁邊林漢臣的助手快步過來了,扶住老人的後背,手平撫著老人的心臟,急忙從衣袋裡找出呼叫器快速按了起來。
殺青宴結束了,劇組的工作人員們在門外站了會兒,又紛紛被勸走了。湯貞還坐在林漢臣身邊,握著林爺的手,他看到醫生們收拾起箱子,囑咐了林爺的助手幾句,便離開了。
童益坐在林漢臣另一邊,貼耳和老爺子說著話。
「你去把喬賀叫進來。」林漢臣聲音虛弱,對童益說。
周子軻坐在蘭庄酒店一樓的貴賓休息室門口,抬起頭,看著童益導演從裡面出來。「喬老師,」童益臉色有些緊張,對守在門外的喬賀說,「林導叫你,可能有話想說,阿貞也在裡面。」
喬賀聽了這話,趕忙低頭進了門去。門關上了,童益心事重重,抬起眼,發現周子軻不知什麼時候從對面沙發站起來了。周子軻一個人離開了,手揣著褲兜,走出了酒店的門。
休息室的窗戶開了條縫,能透進來一些風,還有窗外的光線。
「都說,人要活出自我,可是小湯,你說什麼是自我呢,」林漢臣握著湯貞的手,「這世上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過了一輩子,可能也不明白,『自我』究竟是什麼。」
湯貞看他。
湯貞的膝頭和林漢臣的膝頭緊緊挨著,像他小的時候聽林爺講戲一樣。
「以前林爺覺得遺憾,覺得啊,小湯走錯路了,我很痛心,總是想勸你,把你拉回去,」林漢臣說,沉默了會兒,「但其實我也從沒想過,小湯你這一路走來,到底是想要什麼。」
周圍很安靜,喬賀在一邊坐著,也不出聲。
反襯得湯貞吸吸鼻子的聲音都明顯。
「一個演員,站在台上,感染所有的觀眾,讓所有人為你快樂,為你著迷,為你流淚,是你的天賦,是你的使命。小湯,你是個天賦的好苗子,這不為你自己選擇。」
「可一旦下了台,我們就不能再為觀眾活著了。無論觀眾們給了你多少愛,多少熱情,無論他們多麼捧著你,呵護你,都不能把湯貞真的奉獻給他們!你是個人,爸爸媽媽給你取了湯貞這麼個名字,是給自己心肝寶貝兒的名字,不是奉獻給大眾奉獻給所有人的名字。」
「下了台,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和愛人、家人、朋友在一塊兒,柴米油鹽,快快樂樂的。小湯,只有在台下,在生活里,不斷充實自己,好好照顧自己,這樣當你上台的時候,才不至於把自己耗得太空!」
「什麼偶像啊,什麼快樂啊……」林爺喃喃道,他伸出手,放在湯貞的額頭上,「都知道是假戲,我們小湯,怎麼還往真里演啊。」
湯貞的額頭在他手裡,湯貞眼裡有淚。
「當年,確實是林爺沒有體會到你的想法,」林漢臣沉默了會兒,說,「但是走到今天,小湯,有些事,是不是自己心裡就想明白了?」
湯貞抽泣著點頭。
林漢臣低著頭,望著湯貞這雙含著淚的,映著他們身邊所有光彩的眼睛。
「我還記得,你八歲那年,我和你爸爸,帶著你,跟著戲團,走出了香城,」林漢臣緩緩說,他好像在述說一個過於美麗的夢,「已經快二十年了……首演結束的那一天,很晚了,我們坐車回酒店,一直有影迷觀眾在外頭跟著,他們在街邊歡呼,阿貞啊,貞貞!」
湯貞很認真地聽。
林漢臣低頭瞧他。
「當時你坐在窗邊,很小,用你的小手努力把窗戶掰開,你年幼的眼睛一直望著窗外,睜大了,朝那些呼喚你的影迷身上看,你那個眼神啊,又茫然,又驚喜,又惶恐、不安……」
「現在見到歌迷和影迷這些人,還會那麼高興嗎?」林漢臣問。
湯貞輕輕點頭了。
「還是那麼高興啊?」林漢臣破涕為笑。
湯貞點頭。
幼年時的湯貞,對人際關係並不多麼擅長,特別是離開香城,在外演出的時候,他總顯得有一點怕生,不似在台上那麼忘我。
但在北京這些年,湯貞變了。他希望得到愛,他付出所有努力,去唱歌,去表演,去做所有的事,希望得到觀眾的愛,彷彿這就是全部。
「現在想想,那些過往,如夢一般,」林漢臣喃喃道,「我林漢臣寫了一輩子戲,最驕傲的戲是什麼啊,我們小湯演的,《共工之死》!」他笑了,「最舍不下的,最遺憾的,也是我們小湯演的,還有這個喬賀!」
喬賀在一邊嘆了口氣,笑了,也看林漢臣的眼睛。
「《梁祝》……」林漢臣輕聲呢喃,「英台走了,是決絕地走,玉碎一般,永不回頭。」
他摸著湯貞的手,心疼道。
「而我們小湯呢,」林漢臣望著他,望著湯貞這張和第一次登台飾演英台時幾乎沒什麼改變的臉龐,「我們小湯不僅沒解脫,反而還牽掛著……傻孩子,你還有牽掛,你還有遺憾,你怎麼捨得走出那一步啊?」
「林爺,」湯貞哽咽道,「我知道我錯了。」
「當你真的,像林爺我這樣,坐在病床上,連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連筆都拿不起來,喘氣都要靠機器的時候,」林漢臣說著說著,停頓了一會兒,「你會明白我多想活,我不甘心啊,我還有很多戲沒寫。」
「林導。」喬賀從旁邊站起來,扶住林漢臣的肩膀,生怕他太激動了。
「人世間的一切苦樂,遲早都要結束的,」林漢臣輕聲道,「年輕的時候,想做好戲,想寫頂好的本子,想上最好的劇院,捧上最多的獎盃……一轉眼,幾十年到頭了。寫了那麼多戲,也就那幾部還過得去,拿了那麼多獎,看起來挺有身份,可到老還願意仔細聽我說話的人啊,不過就是那麼幾個最親的,最信賴的人。」
「林爺……」湯貞的手放在林漢臣膝頭上。
「年輕的時候,總思考著,我人生的目標是什麼,我到底為什麼而活,」林漢臣銀白的眉毛一皺,「可事實上呢,小湯,根本不存在為什麼。我們降生在這個世上,本來就是這麼來了,又這麼走了,說起來是一場空,仔細想想,其實就是沒什麼意義的,」林漢臣把手擱在了湯貞的手背上,抓住他的手。「所以啊,更要抓住自己的快樂,小湯……」
「快樂,享受它,享受你自己的這段人生。只要你內心感受著幸福,別的什麼都不重要。」
喬賀從旁邊桌上抽出幾張紙,給湯貞拿著幫林導擦了擦眼下和臉頰。老人家進了趟醫院以後,反應能力慢了很多,雖然想法還清楚,但動作遲緩。喬賀之前就聽林導的家人說,老爺子在醫院還老惦記著那個小湯,總覺得遺憾,有後悔的事,放不下。
所以今天的戲一殺青,喬賀無端端的就有種感覺:林導可能撐不了太久了。
「那個,姓周的年輕人啊,小湯。」林漢臣不知怎麼的,透過了休息室打開的窗子,看到了坐在酒店外面長椅上,正打電話的周子軻。
周子軻坐在路燈下面。這段日子以來,劇組的大家和周子軻本人陸陸續續有接觸,每次見他,他總是很冷靜,也很冷淡的樣子。劇組那麼忙,壓力那麼大,好像沒什麼事情會讓周子軻緊張,除非是湯貞的事。
雖然住在同一家酒店裡,大家與他仍有很大距離感。
湯貞抬起頭,也隔著窗框,看到了小周的身影。
「他當初通過朱塞,要買下我們這個劇本的時候,我還很不放心,」林漢臣對湯貞說,「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
「干我們這一行,從事文化藝術的,看起來清高,實際上呢,永遠需要資本的幫助、扶植,」林漢臣說,「也總是離不開,權力的庇護。你看看喬賀,」林漢臣說著,笑著看喬賀,「都是這麼大腕兒了,戲團台柱子了,國內一線的話劇演員!排個戲,還不是照樣要和投資方維護一下關係。」
喬賀從旁邊聽著,訕笑。如果不是當年林導和湯貞的《梁祝》選擇了他,恐怕他現在還在原先單位坐冷板凳。在林導面前,他實在是算不得腕兒的。
林漢臣低頭瞧著湯貞。
「小湯,林爺已經老了,」他說,「有什麼夢想,你就去追尋吧。」
林漢臣說:「我看得出來,他很愛你,珍惜你,尊重你,也心疼你。」
湯貞蹲在林漢臣身邊,頭髮從耳邊垂下去了,在黑夜襯托著他的臉。
「長成這個模樣,」林漢臣笑著說,語氣越來越輕了,好像第一次見到湯貞似的,「誰會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就算沒名字也沒關係,相信林爺,沒有人會忘記你——」
喬賀走出貴賓休息室的門,看著林導的助手下來,扶林導上樓去了。林導讓他和湯貞別跟著,喬賀便留在原地,望著他離開。
四個月前,喬賀記得很清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作日,他一早出門,坐進車裡,剛倒出車庫,打開了交通廣播,就聽到最新的一條緊急新聞:湯貞自殺,就在不久前的凌晨,死前給喬賀打了電話,因為舍不下樑祝的感情。
兩個月前,喬賀見到了他。在療養院里,湯貞手腕枯瘦,人也戰戰兢兢的,穿著白色的病人衣裳,努力擺出一副正常的模樣,支撐著笑著與他寒暄。
而就在短短兩個月後,今天,喬賀又面對面看著他。湯貞眼巴巴望著林導走了的方向,湯貞總是很容易動感情。林導之前對喬賀說悄悄話,說喬賀一直不擅長交際,之前林導還能時不時幫他搭個人脈:「以後我如果幫不上你……嘉蘭劇院那位周小少爺,對小湯很是上心,怎麼說都是穆老闆的外孫。我給你找個機會,你和人家說幾句話。」
喬賀不忍心拂了林導的好意,但要他主動去和周子軻這類的貴族青年交際,也實在太難為他了。喬賀瞧著眼前的湯貞,看著湯貞彷彿一身消失了的生命力又回來了。很神奇。喬賀想起當年,湯貞也時常給他類似的感覺:這不是現實的生靈。什麼奇蹟在他身上都有可能發生。
「喬大哥,你也要回去了嗎。」湯貞抬頭問他。
喬賀看了看身後,發現周子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上了台階,默默從外面走進酒店門裡來了。
「明天路上小心點兒,」喬賀低頭對湯貞說,「有機會回北京再見。」
隔天一早,天氣陰沉,下起了小雨。湯貞臨走前去到林爺房裡,又與林爺道別。陳贊要乘飛機走,很納悶湯貞居然和周家小太子爺自駕回北京:「路滑,真要小心點兒!」
「好!」湯貞笑著,一口答應。
陳贊笑了,拉著箱子往外走,說拍攝之前看見小湯,整個人還迷迷糊糊的,拍完就這麼精神了。
喬賀也訂的機票,不過要晚點兒才去機場,巧合的是常代玉又與他訂了同一航班。常代玉把湯貞一直送到酒店門外。湯貞坐進車裡,打開車窗往外看,只見常代玉伸手過來,不是摸他的臉,而是摸了摸車窗的邊框。「嚯,這就是布加迪威龍哎!」常代玉回頭,對身邊的溫心感慨道。
周子軻在車裡調車內導航,目的地直接定在了老周家那座山上。湯貞望著窗外,朝常代玉揮手,朝溫心和祁祿兩個人揮手。祁祿遠遠望著他。
車窗關上了,車在路上平穩地行駛。湯貞在副駕駛座位上老老實實坐好,安全帶也系好了。
「小周,我真要去嗎?」
「嗯。」小周望著前頭的路,說。
湯貞眨了眨眼睛,看著雨刷在前頭掃過來,掃過去的。
「要不我先回家吧。」湯貞說。
「去吃個飯就回去。」小周輕描淡寫道。
「你不留在家裡住幾天嗎?」湯貞問。
「明天還要準備那個什麼,kaiser的巡演,」小周無奈道,「郭小莉打了好幾個電話。」
湯貞聽著,眨了眨眼。
「明天我去公司練習室,跟我一塊兒去,」小周看了他,「溫心和祁祿明早不一定能到北京,家裡沒人陪你吧。」
「好。」湯貞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周子軻看他笑,忍不住也笑了。
「小周。」
「怎麼了。」
「我覺得祁祿有點孤單。」
「孤單?」
湯貞想了想。
不知為什麼,他腦海中一直有剛才離開時,祁祿遠遠站著送他時的樣子。
「郭姐已經帶溫心接手新的工作了,」湯貞說,「但是祁祿還沒有。」
周子軻知道他總是掛心著這幾個小輩:「你不需要助理了嗎?」
湯貞說:「我想給祁祿找一份新的工作。」
周子軻沒說話。
湯貞說:「他其實很有才華。」
在湯貞最初的想法里,他帶著祁祿和溫心兩個小朋友,也只想看著他們上學,發給他們一些錢,讓他們好好生活的。湯貞有自己的助理,他不需要這麼兩個小朋友照顧他。溫心從外地來,性情天真爛漫,在北京難免碰壁,而祁祿呢,他剛剛出事不久,急需人的照顧和陪伴。湯貞原本想著,找機會給祁祿多看些醫生,讓他們倆上學、念書,拿個學歷,再各自找到更好的工作。
可湯貞很快出事了。兩個小朋友成了他當時最大的依靠。
「你想給他找什麼工作。」周子軻說。
湯貞說:「祁祿聰明,穩重,什麼都學得很快。」又想了想:「他以前喜歡跳舞,喜歡衝浪。」
「現在還會跳嗎?」周子軻問。
湯貞說:「不知道,要問問他。」
話音未落,忽然從前方一道遠光燈打過來,直直照在了湯貞臉上。湯貞下意識就閉上了眼睛。天陰著,小雨淅淅瀝瀝,讓路面不住濺起雨點。周子軻下意識把方向盤打了半圈,堪堪與前方路口驚現的這輛灰色麵包車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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