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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算計

所屬書籍: 春日宴

    她這孱弱的身子,是該好生養著了。江玄瑾看了一眼,輕輕點頭,也沒起疑。

    懷玉就靠在他肩上捏著小拳頭腹誹,自個兒怎麼這麼健忘呢?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差點把深仇大恨都給拋在腦後了。

    身邊這個人是紫陽君,是親手送她下黃泉的人,就算他是真的被人蒙蔽,那也算半個幫凶!若不是他,自己不會死得那麼快,也不會死得那麼不甘心。

    她不是白珠璣,他對白珠璣再好也沒用,他對不起丹陽!

    咬了咬牙,懷玉閉眼。

    這公道,她遲早也是要在他身上討回來的。

    江玄瑾安靜地翻著文書,與旁邊這人複雜的心境不同,他心情甚好。

    晴日透了光在木雕紙糊的窗上,屋子裡梵香裊裊,手裡握著朝廷大事,身邊偎著溫軟佳人,風從門口吹進來,拂得紗簾幾動,滿室春濃。

    若是可以,江玄瑾覺得,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也無妨。

    「主子。」

    傍晚的時候,懷玉在庭院里散步走動,青絲跟在她身側低聲道,「飛雲宮那些被放出來的奴僕,都被君上的人盯著。」

    不著痕迹地留意著四周,懷玉輕輕頷首:「就知道他不是簡單地想赦免。」

    這是把人當了餌,線在他手裡,就等魚上鉤呢。

    誰說江玄瑾仁慈?這不也沒把她宮裡人的命當命嗎?

    垂眸想了想,懷玉低聲道:「你想法子給陸掌柜傳個話,讓他把人護著些,別被魚一口吞了。」

    「是。」

    若無其事地繼續散步,一邊走一邊想事情,正想得專心呢,冷不防覺得旁邊有人在看她。

    「誰?」懷玉一凜,背後的青絲反應更是快,飛身上去就將柱子後頭的人給抓了出來。

    「小……xiǎo jiě。」靈秀忐忑不安地看著她。

    「怎麼是你?」鬆了戒備,懷玉笑道,「好端端的躲柱子後頭幹什麼?」

    靈秀咬唇:「奴婢在等xiǎo jiě,有重要的東西還未準備妥當。」

    「重要的東西?」懷玉有點茫然,「什麼東西?」

    眼神複雜地看她一眼,靈秀又驚訝又有些生氣:「您不記得了?」

    看她這表情,懷玉心道不妙,連忙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之前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你提醒提醒?」

    靈秀跺腳:「明日是三姨娘的忌日,您旁的不記得也罷,這個怎麼能忘?按照以往的規矩,今日要備好香蠟紙錢、選好地方的!」

    白府三姨娘,白珠璣的生母。

    李懷玉恍然大悟,接著就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是不該忘記的,幸好你提醒了我,青絲,快幫忙去準備準備。」

    「遵命。」青絲頷首,轉身就往院子外頭走。

    懷玉笑著拉了靈秀的手,輕晃兩下道:「好靈秀,別生氣,你也知道你家xiǎo jiě傻了三年,難免忘記些事情。以後再有這種重要的事我不記得,你提醒我便是。」

    靈秀看著她,心裡五味陳雜。

    她是一直盼著自家xiǎo jiě恢復神智的,可一朝恢復,竟像是完全變了個人。要不是她一直親眼看著,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人是她家那懦弱的xiǎo jiě。

    之前心有疑惑,卻只當她是得了奇遇,變化大些。可一看xiǎo jiě與那青絲在一處,靈秀覺得自己好像是多餘的,青絲才像是伺候了xiǎo jiě多年的人。

    那好像真的不是她的xiǎo jiě了。

    「噯,別不理我呀。」懷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真生氣了?」

    靈秀回神,低頭道:「奴婢怎可能生xiǎo jiě的氣。」

    「我是怕極了你哭了。」雙手合十,懷玉一邊朝她作揖一邊笑,「只要你別生氣、別哭,我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

    看著這張笑眯眯的臉,靈秀恍惚想起之前在白府的時候,這人渾身是傷,也是這樣安慰她別哭的。

    心裡一軟,她嘆了口氣:「xiǎo jiě言重了,奴婢也去準備東西,您明日記得起早些。」

    「好。」懷玉乖巧地應下。

    靈秀行禮離開,往外走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

    還是那張瓷白的臉,烏髮如雲,杏眼彎彎。世上之人就算再相似,也不可能有兩個人一模一樣。

    人還是這個人,只是性情大變罷了。

    搖搖頭,靈秀提著裙子出了月門。

    懷玉站在原地看著,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微微有點苦惱。騙人這種事也不好做啊,總會有露出馬腳的地方。

    得趕在暴露之前,速戰速決了。

    賭坊一案查了半月有餘,白德重終於帶著厚厚的奏摺,在皇帝恢復早朝的第一天就上前稟告。

    江玄瑾被賜座於側,微微一抬眼,就能看見白德重那一絲褶皺也沒有的朝服袖口。

    「本以為只是民間小事,誰知道竟會牽扯到朝廷官員。」李懷麟臉色還蒼白,左手放在軟枕上沒動,右手翻著內侍捧著的摺子,沉聲道,「白大人辛苦。」

    白德重拱手:「督查百官、肅清朝野風氣本就是微臣分內之事,只是沒想到易大人也會牽扯其中。」

    紫陽君那一盅湯讓他查到了易泱,一查才知易泱與那賭坊關係匪淺,當日分明是提前就做好了抓人的準備,賭坊使詐套住白家兩位少爺,易泱就負責送他們進大牢。

    此舉意欲為何白德重沒想明白,但很明顯是沖著他白家來的。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手軟。

    仔細將奏摺看完,李懷麟臉色不太好看:「護衛京都之人,竟與民間賭坊摻和?可搜過他的府邸?」

    白德重點頭:「搜過,這就是微臣想說的第二件事。」

    說著,從袖子里又拿出一封奏摺,雙手舉過頭頂:「臣無權處置千石之將,還請聖上論斷。」

    一聽這話就知道易泱捅了簍子了,李懷麟連忙讓內侍把摺子呈上來,看過之後,皺眉大怒:「十萬餘兩白銀?朕怎麼不知道各位愛卿的年俸何時從糧食換成了銀子?」

    滿朝文武嘩然,忍不住低聲議論,柳雲烈站在白德重旁邊,臉色不太好看。

    本是下給江玄瑾的套,誰知道竟會把白德重牽扯進來?這倒是好,沒能逼得江玄瑾讓步,反而是把易泱給搭進去了。

    不過,易泱為何會與賭坊有來往?家裡還私藏這麼多銀子,他為什麼都不知道?

    「微臣細查過,長安街賭坊里黑賬一共八十萬餘兩,其中數目較大的流動有三筆,一筆是二十萬兩整,於大興六年六月被人送進賭坊換了籌碼,又在當日換出,去向前丞相長史厲奉行府上。還有兩筆都在今年流向了易府,數目與搜出來的恰好對得上。」

    白德重嘆息:「臣詢問易郎將時,他說是在賭坊里贏的銀子。但,那賭坊出千成性,前後讓易大人贏了十萬餘兩……怕是有些荒謬了。」

    右手狠狠一拍扶手,李懷麟怒道:「如此鐵證放在眼前,他竟還敢狡辯?」

    一直沉默的江玄瑾終於開口:「從賭坊里流出的銀子,倒也只能是贏來的。」

    「君上?」李懷麟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江玄瑾抬眼拱手,接著道:「只是臣不明白,北魏律法列得很清楚,在朝為官之人不可參賭,違者革職。易大人究竟是為何知法犯法?」

    他這一說,白德重倒是想起來了,皺眉道:「照此說來,易大人不止涉嫌通過賭坊收受huì lù,還觸犯了律法。」

    這罪名可比受賄好落實多了,官員參賭,直接就是革職查辦。

    李懷麟沉思片刻,合了摺子點頭:「那便交給廷尉大人定罪吧。」

    聽見這話,柳雲烈勉強回神,垂眸出列拱手:「臣遵旨。」

    看他一眼,江玄瑾又道:「白大人方才說的另一筆二十萬兩流往的是厲奉行府上,年月也與江西旱災tān ū之事吻合,想必前丞相長史tān ū一案,也可以徹底定罪了。」

    厲奉行本是要被流放的,但因為柳雲烈一直沒有核查清楚他府上那二十萬兩銀子從何而來,故而暫且羈押。厲奉行在牢里還一直心存僥倖,盼著風頭過去,有人替他求情呢。

    柳雲烈無聲地嘆了口氣,朝江玄瑾拱手:「君上說得是。」

    這回還真是他信錯了人,再不甘心,也得向紫陽君低頭。

    然而,他是低頭了,江玄瑾卻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提起大興六年江西旱災,臣斗膽問一句,不知陛下可還記得當年群臣逼宮之事?」

    江玄瑾問得很溫和,輕輕拂著衣袖,像是在和龍椅上的帝王嘮家常。

    然而,這話落在朝堂上,卻是驚得眾臣紛紛倒吸涼氣,座上的李懷麟也是一震。

    「紫陽君!」柳雲烈惱了,「都過去多少年了,這事怎好再提?」

    當年丹陽長公主先是私吞賑災銀兩,致使災情不解、瘟疫滿城,惹了民怨。後是一意孤行,封閉江西三城、處斬數十官員,觸了臣怒。群情激憤之下,柳雲烈帶了百官闖宮,跪於幼帝宮外,奏請幼帝做主。

    說是為求公道,但當時那行為等同逼宮,就算逼的只是長公主,幼帝心裡也未必沒有不悅。

    如今皇帝已經親政,眾人都默契地將這件事忘記了。

    誰知道江玄瑾竟然在朝堂上重提!

    柳雲烈這叫一個氣啊,氣憤之餘還有些心慌,忍不住偷偷瞥了兩眼龍椅上的人。

    李懷麟神色凝重,垂眸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開口:「朕記得。」

    當時他只有十一歲,被皇姐抱在懷裡坐在龍椅上,看著宮人緊張地抵著宮門,聽著外頭一聲聲的「陛下」,嚇得直抖。

    皇姐膽子比他大,一直拍著他的背安撫他:「別慌,等徐仙將軍回來就沒事了,等會皇姐帶你去御花園玩。」

    「他們會不會衝進來?」小懷麟不安地抓著她的衣袖。

    懷玉笑著搖頭:「不會的,真衝進來了,皇姐站在你前頭。」

    天塌下來,也還有皇姐頂著。

    想起那時溫暖又安心的感覺,李懷麟微微有些鼻酸,察覺到儀態有失,他連忙輕吸一口氣,定神看向下頭的紫陽君。

    「君上提此事是為何?」

    江玄瑾平靜地道:「厲奉行已經認罪,賑災銀的下落也已經清楚,陛下難道不該替自己的皇姐討個公道嗎?」

    此話一出,不止柳雲烈,旁邊的齊翰、司徒敬等人統統站了出來:「君上!」

    長公主已薨,在朝上被稱為禁忌也不為過,他提逼宮之事就罷了,竟然還讓皇帝給她討公道?

    瘋了,真是瘋了!柳雲烈想得沒錯,紫陽君定是被人下了蠱,不但偏幫丹陽餘黨,而且還要替丹陽鳴不平?!

    李懷麟也很意外,神色複雜地盯著江玄瑾看了好一會兒,小聲問他:「當真可以嗎?」

    江玄瑾輕笑:「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既然真相大白,那為人洗清冤屈又有何不可?」

    眼眸微亮,李懷麟展眉一笑。

    滿朝的人都盯著江玄瑾,目光有凌厲,有疑惑,更多的是氣憤難消。江玄瑾施施然坐著,像是完全沒看見一般,姿態從容。

    下朝歸府,江崇與他一路,忍不住道:「三弟,你做的是對的事,但如此一來,怕是將自己孤出了群臣之外。」

    江玄瑾上了馬車,平靜地道:「我從未與他們融成一處。」

    「可丹陽長公主……」江崇嘆息,「就算這件事當初是大家做錯了,但也改變不了什麼,她已經薨了。」

    「本也不是想改變什麼。」江玄瑾搖頭,「就像此事罪名洗清,也不會改變她其他罪名一樣。」

    江崇明白了,他家三弟不是中了蠱突然要幫長公主,而是在做他覺得對的事情而已。可這……也真是固執過頭了。

    無奈地搖搖頭,江崇轉口道:「你能走動了,就去給父親請個安,他一直擔心你,前天還去廟裡給你求了個觀音回來。」

    觀音?江玄瑾點頭,覺得也是該去請個安了。

    於是,回到墨居,他抬眼就四處找白珠璣,打算帶她一起去,結果主樓沒人,院子里也沒瞧見。

    「跑哪兒去了?」

    御風輕聲回答:「在洗硯池那邊。」

    洗硯池?那地方偏僻,青絲又已經放出來了,沒事還過去幹什麼?江玄瑾不解,抬步過去看。

    池邊風水好,靈秀擺了案幾香蠟和貢品,李懷玉跪在火盆旁邊,一張張地燒著紙錢。

    白珠璣也是怪可憐的,她好歹還是被母后帶著長到了四歲,這姑娘卻是連自己生母是什麼模樣都沒見過。

    不過多虧了這位白馮氏定的娃娃親,不然她也不會那麼順利混到江玄瑾身邊。

    念及此,懷玉很是感激地地往火盆里塞著紙錢。

    「xiǎo jiě!」看見遠處君上的身影,靈秀嚇了一跳,連忙拉她起來,「您快去攔著君上,別讓他過來瞧見。」

    江玄瑾回來了?李懷玉回頭看了看,撇嘴道:「這一眼看過來,該瞧見的都瞧見了,還攔什麼?」

    「那您也得攔呀。」靈秀慌張地道,「君上過來瞧著,會不高興的!」

    已經嫁了人的女子,在婆家給自己生母燒紙,雖說沒犯什麼大忌諱,但總是要避開婆家人的,所以她才選了這麼偏僻的地方,想著君上回來差人來尋,也有時間遮掩。

    誰知道君上竟然親自找過來了!

    靈秀這叫一個急啊,輕輕推著自家xiǎo jiě的腰就讓她過去。

    李懷玉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順著她的意思走過去,一頭撞進江玄瑾懷裡。

    「哎呀!」

    江玄瑾負手而立,冷眼問她:「幹什麼?」

    懷玉抬頭,一臉嚴肅地捂著額頭道:「你撞傷我了,賠錢!」

    dì pǐliú máng當膩了,現在改當強盜?江玄瑾白她一眼,看向她身後:「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邊的靈秀手忙腳亂地收著東西,卻收不住空氣里飄著的香火味兒。火盆里還有紙錢沒燃完,案几上的供果一時半會兒也沒地方藏,她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懷玉瞥了一眼,伸手就擋了他的眼睛。

    「你就當什麼也沒看見,行不行?」

    拉下她的手,江玄瑾慢條斯理地道:「已經看見了。」

    懷玉微怒,抓著他的胳膊就將他扯得轉了個身,很是痞氣地道:「借你個地方燒個紙,你不介意的吧?」

    這霸道的語氣,大有「你要是介意我就喊上整個菜市場的兄弟砍了你」的架勢。

    江玄瑾斜她一眼:「正常來說,你現在應該向我請罪,而不是掐著我的胳膊威脅。」

    「為什麼要請罪?」懷玉瞪眼,「我這難道不是為你著想嗎?」

    在他墨居里燒紙錢,還是為他著想?江玄瑾嗤笑,朝她輕輕抬了抬下巴:「編。」

    「你聽我編……啊呸!你聽我說!」李懷玉抹了把嘴道,「那天你說了七出之條,我後來問了問靈秀,靈秀說七出之條第一條就是『不順父母』——不孝順父母的婦人是要被休掉的!」

    「今日是白馮氏的忌日,我要是不在這裡給她燒紙錢,不就是不孝了?你這麼喜歡我,我要是因為不孝被江家給休掉了,你豈不是要傷心?」

    「為了你著想,今日這紙錢說什麼也得燒!」

    編得還真是有理有據的。

    江玄瑾若有所思:「那我是不是得謝謝你?」

    「一家人嘛,不用謝不用謝。」聽出是反話,她卻還是厚著臉皮當真應下,看靈秀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拉著他往外走。

    這麼明顯的事情擺在眼前,紫陽君能被這麼糊弄過去?

    能。

    朝堂上目光如炬的君上,眼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旁邊這人拽著他離開洗硯池,當真就沒計較了。

    後頭冷汗都出來了的靈秀大大地鬆了口氣。

    李懷玉是不知道這些家宅規矩的,所以也沒覺得江玄瑾不計較是個什麼大事,出了洗硯池就笑嘻嘻地問他:「特意來尋我,是有什麼事嗎?」

    江玄瑾道:「去給父親請安。」

    「好。」懷玉笑著點頭,「的確也有段時間沒見老太爺了。」

    看她這模樣,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之前被還老太爺關進了佛堂。

    李懷玉其實不是不記得,只是人家長輩做的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總不能抓著不放斤斤計較吧?在別處她都會小氣記仇,但對要喊爹的人,她一向很寬容。

    至少還有的喊。

    比起白德重,懷玉覺得江家的老爺子有個優點,就是人慈祥,話也少,不會像白老頭子那樣說起教來沒個完。

    然而今日,情況好像不太一樣。

    「這是為父替你們求的觀音。」老太爺杵著龍頭杖,一本正經地讓管家把個瓷觀音塞進她懷裡。

    懷玉笑著謝過,抱著疑惑地看了看,小聲問旁邊的江玄瑾:「這觀音怎麼還抱個孩子啊?」

    江玄瑾臉色有點發黑。

    聽大哥說那話,他還感動了一把,因為江老太爺是不太信神佛的,能為他去求觀音,可謂是破天荒。

    但他求的,是送子觀音。

    「父親。」伸手揉了揉額角,江玄瑾道:「子嗣之事,我一向不急。」

    江老太爺橫眉:「你成親本就成得晚,若再不趕緊生個孩子,之後焱兒趕在了前頭,家裡輩分豈不是亂套了?」

    「有何可亂?」江玄瑾無奈,「無論歲數大小,該長一輩的永遠都會長一輩。」

    「你還跟我犟嘴!」龍頭杖往地上一扽,老太爺皺眉道,「趁著為父還有幾年好活,抓緊時候給江府多添個孫子輩的小傢伙,有那麼難嗎?」

    說著,還看了李懷玉一眼。

    懷玉抱著觀音無辜地眨眼,表情要多茫然有多茫然。

    江玄瑾微微皺眉,上前將她擋在後頭,不悅地道:「這種事要看緣分,如何能強求?」

    江老太爺嘆了口氣:「為父也不是非要你們明兒就生一個出來,只是你們也別讓為父等太久。」

    「知道了。」江玄瑾垂眸應下。

    李懷玉看著他,覺得他雖然嘴上不樂意老太爺催,但好像還是挺期待有個孩子的。

    可惜了,摸摸自己的肚子,懷玉聳肩。該吃的葯,她一次也不會少的。

    接下來的幾日,除了上朝,其餘時候江玄瑾都同她一起膩在墨居里。

    懷玉伸手勾了一縷這人的墨發,有氣無力地道:「你這人真奇怪,吃飯就嚷嚷傷口疼要人喂,晚上怎麼就不疼了?生龍活虎的!」

    江玄瑾張嘴就把她的實話全堵回了她喉嚨里。

    這是真把老太爺的話聽進去了?懷玉挑眉,沒羞沒臊地同他纏綿,腳尖一勾就將床帳給放下來。

    抵死的**,不知疲倦的貪歡,他要多少她就給多少,就當把丹陽多年沒嘗過的魚水之樂全補回來。

    只是事後,怎麼也少不了一碗「補血益氣」的葯。

    月上枝頭,柔光盈盈,懷玉拿著木梳替這人一下下地梳理墨發。江玄瑾半靠在榻上,凝神看著面前這人。

    這是他的人。

    腦海里閃過這念頭,他心口微熱,忍不住捉了她捏著木梳的手,放到唇邊淺淺一吻。

    一陣酥麻之感從手背傳到心口,懷玉打了個寒顫,眨眼看他。

    江玄瑾眉目間蒙了一層月光,漆黑的眼眸里濕漉漉的,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墨發披散,衣袍半攏,端的是美色無邊。

    咽了口唾沫,懷玉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臉:「美人兒,明日隨我去一趟寺廟可好?」

    寺廟?江玄瑾疑惑:「去幹什麼?」

    努嘴指了指旁邊案几上放著的送子觀音,懷玉笑道:「這東西還是得自己去求一求才是。」

    江玄瑾沉默。

    這人還真當他是急著要孩子了?

    指腹摩挲著她的肩膀,他也沒多解釋,勾她過來,低聲道:「求人不如求己。」

    李懷玉哭笑不得,一邊伸手推他一邊道:「明兒怎麼也是要去一趟的,我都悶壞了。」

    「好。」他應了一聲,輕蹭著她,又卷進鴛鴦被裡去。

    第二天,江玄瑾起身去上朝了,懷玉捂著腰趴在床邊哀嚎連連。

    靈秀紅著臉替她揉腰,小聲道:「乘虛他們都說,君上以前是不愛近女色的。」

    「我呸!」李懷玉翻著白眼道,「人前越是正經的人,人後就越是liú máng!」

    「這都是恩寵呀xiǎo jiě。」靈秀道,「旁人盼也盼不來呢。」

    她知道呀,江玄瑾這是喜歡她了,想讓她生個孩子,但也不能完全沒個節制吧?可憐白珠璣這一把老腰,都快折了。

    齜牙咧嘴了一會兒,李懷玉餘光瞥見青絲回來了,連忙吩咐靈秀:「給我拿些早膳來。」

    「是。」靈秀應聲就出去了,青絲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怎麼樣?」

    「回主子,消息已經放出去了。」

    「很好。」抓著她的手撐著起床,懷玉找了一身素凈的衣裙換上,用完膳就準備出門。

    乘虛還在院門口守著,見她帶著青絲出來,有些意外地問:「您不等君上了?」

    懷玉道:「悶在屋子裡難受,我先往白龍寺走,去多上兩炷香。等君上下朝回來,你讓他來找我。」

    呆在墨居里這麼多天,難受也正常,乘虛半點沒懷疑,點頭就應下了。

    出門坐上馬車,青絲低聲道:「陸掌柜說一個時辰之內會傳消息來。」

    李懷玉低頭,摸摸手腕上的佛珠,略微愧疚了一瞬,然後就冷靜地道:「出發。」

    江玄瑾以她飛雲宮的人為餌,想抓背後生事之人,那她為什麼不能以他為餌,同樣抓背後生事之人?以他的本事,想保命可比那些個宮人簡單多了。

    這主意她幾天前就打定了,找到機會引他出府,暗地裡放出消息,看那幕後之人會不會對這絕佳的刺殺機會動心。

    若是動心了,那她就有後招等著抓人,若是沒動心……就當她陪江玄瑾出來燒兩炷香。

    這是很合理的布置,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心慌。

    江玄瑾什麼也不知道,下朝之後聽見乘虛轉達的話,帶著人便往白龍寺走。

    「主子心情不錯。」看了看車廂里的人,乘虛坐在車轅上小聲嘀咕,「這幾天好像一直都挺高興。」

    御風道:「諸事如意,再加上夫人乖順。」

    主要是夫人乖順,任由他欺負,能不高興嗎?那麼嚴肅的一個人,如今是背著夫人就暗笑,清冷的墨瞳一笑起來唷,不知化了幾重春山。

    想起清晨君上離開墨居時唇邊的笑意,乘虛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馬車經過城北的樹林,四周都很是寂靜。乘虛和御風都噤了聲,凝神戒備起來。

    這樹林往日里過路的人挺多,今日不知怎麼了,一條路望到頭,一個人也沒有。乘虛正覺得奇怪,冷不防地就聽見一聲破空尖嘯。

    「主子小心!」低喝一聲擋開暗器,兩人齊齊下車,與旁邊護衛一起,將馬車圍了起來。

    樹林里光影搖曳,沒一會兒就出現了人影,暗暗綽綽的。江玄瑾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微微皺眉。

    御風拔了峨眉刺與乘虛上前,卻發現來人實在不少,四面八方的動靜不斷,樹枝沙沙作響。可他們似乎在顧忌什麼,遲遲沒有出手。

    「人越來越多了。」乘虛心裡一沉,回頭低聲道,「主子,等會咱們沖個缺口出來,您先走。」

    江玄瑾下了車,掃了掃四周,搖頭道:「走不掉了。」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知道他身邊慣常帶的護衛人數,早下了比他們人多幾倍的埋伏,專程在這裡等著他的。

    凶多吉少。

    乘虛有點急了:「是誰走漏了消息?」

    誰知道呢?江玄瑾抿唇,身上的傷還沒好透,若是再傷著,回去白珠璣肯定是又要兇巴巴地吼他了。

    可是,現在他連回不回得去都不敢肯定了。

    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斷傳來,四周的人從零星幾個變成了幾十個,最後一百多持刀蒙面的人圍在了他們周圍。

    「又見面了。」

    為首的人上來就沖他揚了揚手裡的刀:「君上,我上回說過的,你既然要護著那畜生,就一起去死!」

    這句話……江玄瑾沉眉:「又是你。」

    昔日在宮道上要砸丹陽棺槨的那群人,易泱一直沒有追查到,不曾想竟在這裡出現了。

    「是我,上回敬重您,沒下狠手。」那人冷笑,「這回就不一樣了。」

    認真地盯著他打量了一會兒,江玄瑾道:「我見過你。」

    為首之人一驚,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巾,皺眉道:「嚇唬誰呢?」

    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頭,就算見過也不會認得出來。

    江玄瑾搖頭,還待再說,旁邊卻有人道:「大人,某要多拖時辰,小心這人使詐!」

    有道理,那人點頭,將手裡的大刀一揮,帶著人就慢慢逼上來。

    烏壓壓的一片人,看得乘虛御風很是絕望。這等的人數差距,武功再高也沒用,只能拼著命看能不能讓君上有一線生機。

    刀光凜凜,殺氣四溢,十幾個護衛被壓得擠作一團,惶恐地護著最中間的紫陽君,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就在此時,樹林里又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包圍圈最外頭的人注意到了,回頭看去,都嚇了一跳,連忙拍打身邊的人,示意他們小心身後。一層拍一層,為首的人舉刀剛要動手呢,肩膀也被人拍了拍。

    「幹什麼?」他不耐煩地回頭。

    樹林里,護城軍的旗幟飄揚,副將蔣驅並著廷尉正徐偃站在最前頭,一看他們察覺到了,揮手就喝:「抓人!」

    「是!」兩百護城軍齊喝,聲音震天。

    所有蒙面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跑,衝上去在包圍圈上撕開一道口子,然後就拚命往外沖。

    江玄瑾沉聲吩咐:「抓個活口。」

    乘虛和御風應了,飛身便上前,一左一右地將那為首的人留住。

    樹林里廝殺起來,刀劍碰撞,呵斥聲不斷,逃走了的蒙面人跑得頭也不回,逃不走的就不要命地抵抗,方才還勝券在握的螳螂,不出半個時辰就被黃雀吞下了肚子。

    徐偃和蔣驅連忙上來行禮:「君上受驚。」

    看著他們,江玄瑾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冷著眼問:「誰給你們的膽子?」

    蔣驅茫然:「君上此話何意?卑職與徐大人是聽見人稟告說君上被賊人圍困在此,故而趕來……」

    「才一炷香不到。」江玄瑾打斷他,「本君被圍困,才一炷香不到,你們就有本事集結好了這麼多人,從兩里之外趕過來?」

    一炷香?徐偃愕然,搖頭道:「君上,我等是在一個時辰前收到的消息,過來沒看見人,本都打算撤了,誰知道您的馬車突然又到了,我等是覺得事有蹊蹺,才多看了一會兒,沒想到……」

    一個時辰前收到的消息?

    這回輪到江玄瑾愕然了,一個時辰前他剛下朝,還沒往這邊走,如何就有人說他被圍困了?

    轉身看了看四周,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屍體,空氣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兒,乘虛和御風費力地壓著那為首的人,正在給他捆繩子。

    抬步走過去,江玄瑾伸手就扯了這人的面巾。

    一張很眼熟的臉,但他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竟然不惜以身為餌也要抓住我。」那人啐了一口,哈哈笑道,「勞紫陽君看重至此,我也不算虧!」

    「……」

    他沒有以身為餌,是別人把他當了餌。

    心裡有些怒氣,江玄瑾站直身子道:「既是刺客,就勞煩兩位大人帶回衙門好生盤問。」

    「君上不一起回城?」徐偃好奇。

    江玄瑾搖頭:「本君還有事要做,你們且帶他走。」

    「是。」

    乘虛皺眉,小聲道:「出了這樣的事,您還要去白龍寺?屬下去知會夫人一聲,帶她回府便是。」

    「這種地方,你讓她過,還不得嚇著?」壓著怒氣說了這麼一句,江玄瑾拂袖便上了車。

    乘虛不吭聲了,與御風一起重新坐上車轅,繼續前往白龍寺。

    白龍寺里香煙裊裊。

    青絲連連側頭看了旁邊這人好幾眼,終於是忍不住出聲:「您別啃了。」

    李懷玉回神,低頭看一眼才發現自個兒一直啃指甲呢,乾笑兩聲,連忙把手在衣裳上抹了抹。

    「緊張?」青絲皺眉。

    「沒有,我緊張什麼?」信手拿了個簽筒來搖著玩兒,懷玉漫不經心地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嘛。」

    「您……」神色複雜地盯著她,青絲搖頭,「不該以身為賭。」

    嫁給紫陽君這個決定實在是有些荒謬,雖說如今紫陽君的確是如她所願動了心,可她自己呢?不也沒辦法像從前那樣恨他了嗎?

    「哎呀,別擔心了。」她笑得輕鬆,「我沒事兒的,都是逢場作戲,你別也被我的戲騙了。」

    是嗎?青絲抿唇輕嘆。

    簽筒被晃得嘩啦嘩啦直響,李懷玉盯著白龍寺門口,又有些走神。

    一根簽被晃了出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怔愣,低身去撿。

    「珠璣。」佛香繚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李懷玉一驚,飛快地抬眼,一看見遠處那熟悉身影,她咧嘴就笑了出來。

    江玄瑾風華如舊,身上一絲血污也沒沾,信步朝她走過來,如天宮裡下來的神仙,眉目間有縹緲的煙雲和璀璨的日月。

    低頭看了看手裡那根簽,她笑得更歡,伸手把它舉到前頭,雀躍地道:「你看,你一來就是個上上籤!」

    剛經歷了生死一線,江玄瑾心裡尚有不安和惱怒,可低頭一看她,他忍不住就跟著展了眉:「是嗎?」

    「太好了!」捏著簽,懷玉伸手就抱住了他,將頭埋在他胸前,頓了頓,又重複一遍,「真是太好了!」

    一支上上籤而已,至於這麼高興嗎?江玄瑾不解,卻還是任由她抱著,陪她站了一會兒。

    心口有點發緊,說不出來為什麼,李懷玉閉眼,手越收越緊,很想咬咬牙把他揉進骨頭裡算了。

    然而,她不能失態,不能讓他察覺出端倪。

    深吸一口氣,懷玉鬆開他,半是嗔怪半是心疼地問:「今日早朝又拖延了?」

    江玄瑾搖頭:「路上遇見些事。」

    「怎麼了?」她抬眼,眼裡一片清澈,半分心虛也沒有。

    盯著她看了看,江玄瑾垂眸:「沒什麼,小打小鬧,已經解決了。」

    那還叫小打小鬧?後頭的乘虛臉色還發著白呢,要是護城軍沒來會是什麼後果?他都不敢多想!

    拉著她進寺廟大殿里去,江玄瑾道:「上香磕頭。」

    今日香客不多,得知紫陽君要來,主殿里更是已經清了場。偌大的佛堂里只跪了他們兩個人,江玄瑾想抽手作揖,旁邊這人卻是抓緊了他不肯放。

    「做什麼?」

    死死扣著他的手,懷玉笑道:「說好不松的。」

    「別胡鬧,褻瀆了佛門。」

    「佛才不會覺得這是褻瀆。」一手抓著他,另一隻手立於身前,李懷玉正正經經地看向那金身佛像,虔誠地彎腰。

    江玄瑾掙扎無果,嫌棄地看了她兩眼,多在佛前磕了三個頭。

    動身回府,兩人坐在車廂里,懷玉嘰嘰喳喳地就開始說在等他的時候看見的事,什麼痴心女子來求姻緣啦、有孝心的漢子來求自家娘親大病快愈啦,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從她嘴裡說出來,平添幾分趣味。

    江玄瑾安靜地聽著,算著差不多要到樹林了,便拿了手帕出來,二話不說捂住她的口鼻。

    「怎麼了?」李懷玉眨眨眼,瓮聲瓮氣地道,「你是突然覺得我容貌傾城,擋起來怕被山賊搶?」

    「多慮。」他搖頭。

    懷玉嬉笑,任由他伸手捂著,假裝完全沒聞見外頭風吹進來的血腥味兒。

    進了主城,江玄瑾還是低聲問了她一句:「今日要去白龍寺的事,你可曾與旁人說過?」

    「說過呀。」懷玉道,「總是要跟墨居里的人交代一聲的。」

    「除了墨居里的人呢?」

    「我一直在主樓里,墨居之外的人,我上哪兒說去?」

    點點頭,江玄瑾沒再多問。

    李懷玉垂眸捏著他的手,覺得這人其實也挺單純的呀,她說什麼他都信。

    路過官道,外頭人聲鼎沸,懷玉好奇地問:「怎麼了?又哪兒出事了不成?」

    乘虛回頭朝車廂里道:「是有皇榜張貼出來了。」

    「嗯?貼的什麼?」

    聽了聽旁邊百姓的議論,乘虛道:「陛下親筆詔前丞相長史厲奉行之罪,具體寫了什麼屬下沒看見,但眾人好像都在提丹陽長公主。」

    懷玉一愣,抓著江玄瑾的手就搖了搖:「你肯定知道對不對?」

    江玄瑾道:「你前幾日就看過了。」

    前幾日……懷玉咋舌:「說冤枉了長公主的那個?」

    他點頭。

    心裡微微一動,她鼓嘴撒嬌:「我要去看熱鬧,陛下親筆耶!我都沒見過咱們陛下寫的字是什麼樣的。」

    「不行。」

    「為什麼?!」

    「人太多,危險。」

    懷玉咬牙:「那你就隨我一起去!」

    這人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江玄瑾搖頭,收回自己的手,冷眼別開了頭。

    懷玉見狀,手鬆了就立馬躥身下車,自己往人群里擠。

    「主子?」乘虛停了車在路邊,看著夫人那蹦蹦跳跳的背影,為難地喊了一聲。

    「誰管她。」車廂里的人冷哼。

    皇榜前頭的人實在太多,儘管李懷玉今日衣飾都簡便,也沒能擠開前頭的人牆,氣得她提著裙子原地跳。跳得最高的時候,能越過前面的腦袋掃到一眼皇榜的影子,可只一瞬就要落地,根本看不清楚上頭的字。

    一肚子火氣,懷玉卯足了勁兒,蹬著地狠狠一蹦,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又要落下。

    然而這回,她還沒落下去,腰上就突然一緊。

    有人伸手掐住了她的腰,不但止住她下落的趨勢,還將她舉得更高了些。

    懷玉一愣,疑惑地扭頭,就看見江玄瑾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快看。」他冷聲道。

    李懷玉傻眼了,這姿勢還真是……旁邊不少百姓都驚訝地看了過來。

    「不看了?」見她沒了反應,江玄瑾鬆手就將她放下,轉身便要走。

    「哎哎!」伸手拉住他,懷玉哭笑不得,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既然都忍著傷舉我了,不如再多走兩步陪我看看?」

    江玄瑾很是不耐煩:「人太多了。」

    「就當他們都是蘿蔔白菜!」她跺腳。

    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江玄瑾看了看後頭的乘虛和御風。

    兩人會意,下車便來開路。

    一眾百姓本來都是在看皇榜的,待他們擠進來,這些人的目光竟都落在了江玄瑾身上。

    江玄瑾黑了臉。

    察覺到這位爺似乎越來越暴躁,懷玉連忙抬頭,用最快的速度看完皇榜。

    懷麟詔了厲奉行tān ū之罪,將大興六年大部分賑災銀的去處直接了當地寫了出來。他沒有明著為丹陽長公主洗刷罪名,但看的人都明白,厲奉行是罪魁禍首,他們冤枉丹陽了。

    心裡一熱,懷玉輕吸一口氣,滿足地拉著江玄瑾就回去馬車上,將頭埋進他懷裡。

    謝謝你。

    她在心裡這樣說。

    江玄瑾自然是聽不見的,只當她是跳累了,低聲就讓乘虛快些回府。

    「我還要去衙門一趟。」到了江府門口,他將她放下去,抿唇道,「你先用午膳,不必等我。」

    「好。」懷玉笑著點頭,然後目送他的馬車繼續往衙門走。

    乘虛跟著去了,御風卻是留了下來。

    站在她身側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小聲道:「方才去白龍寺的路上,君上被人圍困,險些喪命。」

    李懷玉一頓,緩緩轉身,神色複雜地問:「當時情況很危急?」

    「千鈞一髮。」

    「那你們君上……怎麼跟個沒事人一樣?」

    搖搖頭,御風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不會讓您擔心。」

    甚至在回來的時候,還怕她知道林子里死了人,想著法子遮掩。

    一張臉冷冷淡淡的,心卻是比什麼都柔軟。

    喉嚨有點發緊,懷玉咬牙,深吸一口氣努力把這種怪異的感覺壓下去。

    不能感動,她怎麼能被shā rén兇手感動呢?

    江玄瑾曾經的手段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沒什麼需要心疼的,就算差點死了,他不也還沒死嗎?不像她,已經是再也變不回丹陽了。

    捏了捏拳頭,李懷玉穩住心神,掛上一臉虛假的心急,喃喃道:「那等他回來,我可得好生安慰一番。」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春日宴 > 第50章 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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