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料敵於先

209.料敵於先

人是死的，辦法是活的。既然被困董家寨，無法追蹤第五名一行，高、矮倆老闆索性當了一回真正的遊客，在董家寨里里外外逛了起來。醉翁之意不在山水之間，只在錦鯉，於是兩人跑新建的魚塘邊流連忘返。

「這錦鯉看著美很。」高老闆起了個話頭；矮老闆從旁附和，連連說沒想到這深山羌寨中竟然也有這洋氣的小寵物。

吹牛嗶的時間這就到了，富強沒想放過朝第一批遊客顯擺的機會，跟兩人一起蹲到魚塘邊，告訴他們這都大老闆投資的項目。「一條好幾百萬！」

太不要臉了。塊八毛從自己那邊撈出來，到這兒就上百萬了。高、矮兩人都想把富村長給按魚塘里。但疑問也由此產生，既然是這麼名貴的錦鯉，為何要放在這深山溝里養？

「當然是咱這兒的水好嘛。想想咱這秦嶺龍脈，自古以來……」富強沒有白長一張兵馬俑臉，話題從秦皇漢武扯到了開元盛世，認定上下幾千年的各種豐功偉績都跟這片秦嶺寶地脫不了干係；城裡人跑這兒來養錦鯉，自然也是這緣故。

高、矮老闆默默對視一眼，雖然富村長這熱烈的嗶嗶嗶讓人十分不齒，卻無疑提供了一條好思路。

魚喜歡追逐流水，運動量大，自然體型就好。人也一樣，常去健身的身材就好；吃飽了坐著不動，那就容易糖尿病。想想孫婷在錦鯉俱樂部播放的那廣告，裡頭每一條魚的體型都那麼漂亮，莫非就因為養在了這裡？

兩人自己繞著魚塘仔細觀察起來。錦鯉被篩掉，無非是花色欠佳或體型臃腫。兩家賣給鐵馬的那些也是如此。但這會兒就發現，經孫婷又精挑細選了一番，留在董家寨魚塘里的這些都是體型不夠美觀的。

「花色是變不了了。可這體型要是能養得跟廣告上一樣，恐怕不比咱留下來的那些差。」矮老闆很快就想通了，跟高老闆竊竊私語。

這判斷太保守了，裡頭有些花色比自家留下來的還好呢。高老闆想到這裡，心疼得胸口開始抽抽。怪不得人家跑自己那兒大量買魚，敢情都是算計好的！塊八毛一條拿走，在這好山好水的好魚塘中養上三兩個月，出來都廣告里那種勻稱的流線型。

高老闆替孫婷算了筆賬，覺得自己似乎距離滅絕人性不遠了，想殺其全家……正在內心世界暗暗復仇，被矮老闆從旁拽了下。擰頭一看，遠遠地來了第五名和賈老闆，後頭還跟了個富國美。

「富村長，你忙你的；我倆自己四處轉轉去，也體驗下秦嶺風光。」高老闆裝作要解手的模樣，帶著矮老闆進了旁邊的小樹林。

富強不疑有他，過去迎接第五名和賈老闆。

「爸，第五名把飼料送來了。」富國美說話看了眼第五名，眼神里有些哀怨之色，人也怏怏的。一直惦記著給第五名解釋下自己和鐵公子的事，可第五名來來往往身邊都帶著人，這說話就不方便了。

「富村長，這位是賈老闆，來指導咱們這邊錦鯉飼養的。」第五名給富強引見。這會兒孫婷要伍家溝、東壩頭兩邊忙活；董家寨這裡就只好麻煩賈老闆了。

賈老闆朝富強笑笑，臉上的燦爛之色不像是來指導工作的，倒恍如剛剛得了第二春。投資房地產被套牢了不假；可孫婷仗義，答應這批魚無論以後怎麼樣，收益都算他一份。關乎自己利益，辦事心態就不一樣了。看看這魚塘里的魚，賈老闆表情又柔和了許多，親切地跟富強握手。

不就喂個魚，還有那麼多講究？富強熱情地搖晃著賈老闆的爪子，以為第五名擔心自己這邊不下力氣，便大包大攬地讓第五名放心，「一定喂好，頓頓管飽。」

這話一出來，賈老闆就笑了。富國美知道怕又是露怯了，趕緊挽住富強的胳膊，不讓他亂放話。

「這魚不能沒時沒晌地喂。」賈老闆細細叮囑父女倆，魚和人一樣，吃飯要有度。每次餵食量要保持在讓魚十分鐘左右吃完。「現在剛入秋，等入冬降溫後，再根據水溫加量，讓魚能攝取足夠的營養過冬。保持水質是最關鍵的。」賈老闆繞著魚塘，不斷指出需要防範的要點，還提醒第五名要每周監測。

富國美好歹也是縣城裡開始讀夜校的高材生了。即便不懂賈老闆的這些養魚細節的原理，但照章辦事總能做到。為了讓第五名看到自己認真的態度，拿手機把賈老闆的話錄下來，當場從村裡喊了倆石匠，讓給賈老闆的話都刻石碑上。「就戳魚塘前頭，字要大，看得清楚。」

富強滿意地點點頭，女兒辦事就是牢靠。換成自己頂多也就弄張告示貼水塘邊樹上，颳風下雨可能就跑了，還是刻碑好，跟著下令，「要顏體！」想想光規章制度不夠力度，又讓石匠在養魚規章前加刻一行，「違者殺你全家。」

這聽著就比什麼ISO一萬多少的國際質量認證靠譜多了。賈老闆滿意地點點頭。一點養魚的經驗之談竟然也能上石碑了。活了這把年紀，還是頭一次感受到這麼隆重的對待；對富強、富國美這父女倆的印象瞬間提升。第五名看賈老闆來了勁頭，也好人做到底，承了富國美的情，跟父女兩人去村委會現場監督石碑的製作。

林子里圍觀了全程的高、矮倆老闆，這會兒就完全能夠組裝起事情的全貌了。加上這次，賈老闆從倆人這兒買了兩次錦鯉，都是給孫婷提供的。

「她店裡的那些漂亮錦鯉，都是從我那邊拿的魚苗啊。」高老闆心都碎了。明明是一樣的魚，自己養出來的和孫婷養出來的竟然差了那麼多。

眼前這哪是魚塘嘛，分明是聚寶盆！

「靠的就是這水，就是這養法。」矮老闆指著魚塘咬牙切齒，「咱也得弄這麼一個！」

「不要想了。」高老闆面色蒼白地看著水面。就這規模，別說省城裡弄一個，就省城周邊弄一個都掏不起這錢；關鍵的是沒人家這麼好的自然環境，自然形成的無污染水流只有這秦嶺深處才有。「天時地利，她都佔全了。」再想想那個叫第五名的，不正是跟孫婷一起到錦鯉俱樂部的山裡人嗎？這就得再加上一條人和啊。

「剛把下游的貨給鋪了；等這批養起來，中游的貨也都是人家的了；有這池子，高端市場遲早還是她的……」矮老闆喃喃自語，想哭卻哭不出來，目光獃滯地跟高老闆對視。明白這樣下去，孫婷一統錦鯉市場是遲早的事。「難道咱們就坐以待斃？」巴巴地看著高老闆，眼裡漸漸露出凶光。

「殺人犯法。」

高老闆理智地提醒時，兩人手機同時響起來電鈴聲。

「店被砸了？」高老闆聞訊，登時感覺大吃一斤。

「被砸了？」矮老闆的怒吼接著高老闆的響起，有點像迴音。

本以為自己深入敵後，沒想到大本營被人突襲。追問到底是哪路仇家，對面卻說不清楚。

「大保健時你沒給錢？」高老闆首先懷疑矮子的人品。

「放屁！你是不是拿魚苗沒給錢？」矮子指責中不忘朝村裡跑，準備立刻結束遊客行程。

雖然是偽羌寨旅遊，但畢竟盛大招待了一番，連吃帶住的，富村長只要了倆老闆兩千塊錢就放人了。

倆人也顧不得跟物價部門舉報這野人村，風馳電掣地朝店裡趕。也不怕高速路上狂飆被開罰單了，連扣分帶交錢的都無所謂，只想逮住罪魁禍首。

一到地方，車還沒聽穩呢，就看到鋪面門口侯胖子滿頭大汗地拎著一把鐵杴。

這就不用停車了，矮老闆一腳油門就奔侯胖子過去了。高老闆相對理智，趕緊把住方向盤告誡矮老闆，「撞准！」

侯胖子這會兒比往日靈敏了許多，一下跳到旁邊。人禮貌得很，一臉歉意地告訴高、矮兩人，自己是不小心砸錯了。

這還有不小心砸錯一說？那麼大匾額當你自己是瞎？那邊被孫婷掐斷了生路；這邊孫婷他爸這老不要臉的手下就過來砸場子。擱誰都忍不了。

高老闆和矮老闆跳下車，一左一右拉住侯胖子就準備復仇。高老闆扼住侯胖子的喉嚨；矮老闆把兇器都掏出來了，寸把長指甲刀按在侯胖子眼皮子上。「賠！」

「我賠，我賠！」侯胖子抓住鐵杴卻不敢還手，肚臍上下兩搓柔軟的腹肌隨著高、矮倆老闆的動作不停顫抖。「賠多少您二位定，啊。」

「一百萬！」矮子喊得聲嘶力竭。

「沒問題，沒問題，咱們去我那兒取。」侯胖子也不講價，擦著額頭細密的汗珠，舉起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