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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宮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萬里天涯,於少綰只在一瞬。
  當她順著焰網的細絲,停在天宮結界外圍,差點被耀目白日與反光的雲海閃成雪盲。來不及徘徊忐忑細思量,閉眼觀想結界內一團空氣,了無痕迹的進了天宮。
  
  這天宮一望無際,金宮玉闕鱗次櫛比。若沒有焰網的指引,怕是一輩子也尋不到墨淵。正所謂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少綰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雪膚花貌的仙娥。
  她隱著身形,如一陣清風拂過,飄起仙子們的霓裳羽衣。對方毫無察覺,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聽著聽著,少綰的心從頭涼到底。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原來墨淵早被應接不暇的彩雲團團淹沒,挑花了眼。可憐自己還天真,做著不相忘的大夢。
  
  墨淵的妃嬪已定,妻妾成群。
  正妃是鎮守北方天界的真武大帝盪魔天尊之女葉撫,側妃選了南海的央柳,西海的苑丞,還嫌不夠,仍在四處揀選。
  南海的綠魄公主,姿貌無雙,心氣高傲。不甘屈尊側室,又不肯走。此時正在梨花盛放的欺雪苑與殿下私會,互訴衷腸。
  
  少綰僵住了一會,頭暈目眩。一時腦殼沉重,壓得眼睛都睜不開。
  難過委屈又有何用,少綰不打算自找打擊,去那欺雪苑。往回走了幾步,又不甘心。
  
  她升至半空,順著愈來愈濃烈的甜香,還真找到了地方。奇怪的是,這欺雪苑與焰網,並不在同一個方向。
  
  璀璨的梨花海內,立著比花還要白凈晶瑩的綠衣女子。那美貌雖不比地獄裡絕美的羅剎女,但至少與凡間見過的伽羅有一拼。
  那女子梨花帶雨,涕淚零落。怨懟墨淵對她置之不理,不給她機會辯白。
  
  央柳公主,從前驕橫跋扈。西海苑丞的表姐嫁到南海,一直被她刁難欺凌。央柳的長兄長(cháng)巽(xùn),始終裝聾作啞,也不維護自己的妻子,此事盡人皆知。
  那日綠魄頂碗的手段,正是央柳曾用在嫂子身上的伎倆。當年自己看不過,指責了幾句,還因此一起受罰。
  
  世事難料,蒼天有眼。如今她與央柳身份互換,只是小小的替天行道,就被殿下誤會,反倒便宜了那心如蛇蠍的一方。
  身後的墨淵聽得很是動容,眼神里儘是心疼。拉過綠魄的肩膀,執起她的手,信誓旦旦的凝望對方,「留下來,我會對你好。」
  
  墨淵說,那正妃葉撫公主自小隨父領軍,心思粗獷,不理家政。日後將綠魄娶進門,宮中事事由她做主。
  少綰看得真要背過氣去,更可笑那墨淵,談情說愛身後還跟著侍從。
  
  忽然遠處鳴鑼四起,巡查的天兵紛涌而來,舉著無數照妖鏡八方探照。
  少綰慌了神,莫不是行蹤已被發覺。正要結印脫身之時,被人凌空抱住,閃進一間宮室。
  
  少綰熟悉那氣息,待對方顯出身形,果然是墨淵。
  墨淵摸索到少綰的手,攥住一隻,「不要現出身形來。」
  
  少綰念著對方的名字,讀取了他的記憶。
  方才,墨淵還在廳中與眾仙官議東海的戰事,忽聽聞四方警報,心念一動,猜到是少綰。果然,定中自己周身的焰網光焰明亮,順著那法力找到懸在半空的對方。
  
  就在少綰還一頭霧水,滿心疑惑之時,對方將她帶到懷裡,緊緊擁著,唇角摩挲在少綰耳際。
  好一會兒,「少綰,你得走了。」
  
  墨淵說,這裡是他的寢殿,讓少綰記好。今夜亥時初刻,在此處等她。
  外面鑼鼓喧天,密集的腳步越來越近,懷中透明的少綰緊貼著他,遲遲不動。好說歹說,才將她哄走。
  
  巡查的將士進門前,墨淵朝著密室的丹爐,法力一送,丹爐即從內部炸開,一時煞氣瀰漫。
  一開門,煞氣噴涌而出,驚到了一眾的天兵天將。
  
  墨淵解釋,自己私煉的煞器炸了爐,一場誤會,不要緊張。
  天倉與七煞兩位星君也跟上來。七煞耿直,「君上為何要煉煞器?」
  墨淵不理,天倉星君從旁仔細端詳了殘破的丹爐與不成形的鏡片,一直沉默。
  
  少綰徑直回了崖山自己的山洞,心緒難平。此時此刻,她什麼心思都沒了,只剩度秒如年。
  後來,少綰回想墨淵的記憶,漸漸理清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葉撫公主,是個英姿颯爽的女英雄,說起行軍打仗頗有見解,墨淵對此頗為欣賞。
  然而,葉撫公主太過於進入當家主母的角色,四處幫墨淵物色側妃,不擇手段,讓一眾知情者瞠目結舌。
  這公主更是坦蕩,直接告訴墨淵,就是沖著他三千後宮佳麗,才答應婚事的。
  
  她父君是一方柱石,位高權重。北方天界兵多將廣,威懾三界,連魔族都望而卻步。所以葉撫公主即便無法無天,也無人敢管。
  何況她正好彌補上墨淵清冷寡淡的性情,為夫君開枝散葉幫上大忙。
  
  少綰覺得在墨淵記憶中看到的央柳,必然在哪裡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這央柳公主甩了顏面的行為,被一眾自恃矜貴的公主們一面唾棄,一面暗地裡東施效顰。人心就是這樣,別人佔得便宜,就是自己吃了大虧。誰又甘心吃虧呢?
  
  墨淵被算計了幾次,實在無奈,就扮作折顏的模樣行走。不想看中折顏的姑娘遠比看中他的多,還有人兩處撒網。
  天倉星君向他八卦,說天宮這一陣悄無聲息的,並蒂蓮花已冒出好幾對。折顏君的桃花更好,已有幾位公主向他示愛。
  
  折顏君便向各位佳人透露自己將成婚的喜訊,還無情的邀請人家前來吃酒。
  墨淵笑過,星君接著說。折顏君傷了美人心,也很自責。都怪自己太過風流瀟洒,不過對方眼光太高,也是過錯。
  墨淵真心聽不下去,連連搖頭。忽然發現折顏的迷之自信,倒是很像少綰。
  
  少綰看著墨淵記憶里道貌岸然的公主們勾心鬥角,互相拆台,想起一個段子,打算晚上講給墨淵聽。
  洞外綠竹姑姑來報,幼觀夫人已將她一眾的侍女抓回去,此刻正在責罰。少綰心想若是回去,定然不是切幾百朵茄子花那麼簡單了,頓覺紛身乏術。
  
  以前少綰在地獄裡,一直用的好好的化身之術,到了三界,不曉得怎樣都行不通。
  化身術也屬於神足通。地獄裡一沙一石,都能化作少綰的身形,承載她的法力。神通廣大的神佛菩薩,更可有千萬億個化身,投身十方法界,度化無量眾生。
  
  無論綠竹姑姑如何規勸,少綰都不肯回去,無奈,她只能在對方的目瞪口呆中,變做少綰的模樣。
  綠竹姑姑說,這術法只能維持幾個時辰。少綰想想,讓她到時喚小三小四將冰窖里的傀儡搬到床上。之前少綰老是裝暈,死活不起來,婆婆也拿她沒轍。
  
  綠竹姑姑匆匆離去。
  本來,少綰想喊住她,確認她的身份過往,是否符合自己的猜測。旋即,又慶幸自己沒問出口。
  這般問題,最好永遠不要問。
  
  終於,終於熬到亥時初刻,以防萬一,少綰還晚了一會兒。
  沒等她落穩,就被對方一把捉住,將她的雙手變成鴨蹼。
  
  燭火黯淡,燈影幢幢。墨淵身著一件浴衣,長發披散,似乎已等了很久。身旁是好大一隻橢圓的浴盆。
  「你這是做什麼?」
  沒等她問完,話已被對方唇舌堵住。
  
  少綰的頭腦一片空白,不及反應,很快又被對方推開。
  「快,脫衣服。」對方毫不避諱的解起了她的衣裙,少綰的神經已處於炸裂狀態。
  
  墨淵手上多了一件浴衣。衣料是南海鮫人織作的綃絲,入水不濡。然而,外面巡邏的兵將不知為何,竟發覺得這麼快。
  一連串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墨淵直接將少綰橫抱起,浸入浴盆,並用法力隱起她的身形。
  
  南天門今日值守的巨靈神將,帶著一班功曹,恭恭敬敬的杵在門外。
  只見裡面的儲君推開門,披頭散髮,輕衣薄衫,似乎沐浴到一半。值守在殿外的七煞星君也過來了,開口先問,「你們怎麼又來了?」
  
  巨靈神將見著實驚擾到殿下,也很惱火。無奈天頂的玄鏡又示警,有妖魔潛伏此處。
  墨淵問,「天宮的結界可有闖破的痕迹?」
  對方回稟,「那倒沒有。」
  
  「想必是我白日里炸了的丹爐,煞氣還未散盡,因此一直示警。」隨即揮揮手,「你們散去吧。」
  一班功曹面露難色,都望著巨靈神。
  
  七煞星君開口,「殿下多年不在天宮,有所不知。自從天頂裝了玄鏡,就立下規矩,示警之處必要徹查。」
  墨淵暗吸一口氣,幸好有所準備。
  於是大開殿門,「你們搜吧。」
  
  一行人戰戰兢兢的溜進來,殿內被照的燈火通明。
  盆里的少綰心提到嗓子眼,就在他們進來前,她剛換了一口氣,水面上正泛著波紋。
  
  好在墨淵先進來,朝水上灑起花瓣。
  七煞星君眼見著一個男人,妖嬈的提著一籃殷紅的花,均勻的朝水面飄灑,再次印證自己的判斷。
  
  少綰對這鮮艷的花瓣也很有陰影,總覺得那籃子里藏著蟹蛛。
  且墨淵將她的手指變做鴨蹼,她無法結印,不得脫身,更不能辟一絲氣道供自己呼吸。
  趁著近前無人,少綰趕快冒出來換一口氣。巨靈神與諸功曹聽到水聲,只見殿下撩著水問,「水將冷了,可好了?」
  
  這巨靈神與七煞一般,也是一根筋的人,盯著水面目不轉睛。
  墨淵看出他的意思,撥開花瓣,將手伸進水底摸一遍。他本想讓對方放心,不料半途正觸到少綰腰間,水底忽然撲騰一下,嚇得他渾身一顫。
  幸好他及時攪起水花,對方也不是那麼察微之人。
  
  「要麼你來試試。」
  巨靈神怎敢,惶然告退。待全部人撤出,墨淵提了一隻葫蘆,對七煞星君說,「你幫我將這四下的煞氣好生收一收。」
  就這麼支走了七煞星君。
  
  墨淵熄滅燭火,撐起仙障,邁進浴盆,捉回正往外爬的少綰。
  「這是青蓮水,最化你身上的煞氣。」
  少綰的氣還沒喘勻,又跌回對方的懷裡。水漫過肩,一片黑暗,背後窗槅隱約透過熹微的月光,映著對方星火一般熾烈的眼神。
  她的鴨蹼抵在對方胸膛上,很是煞風景。彼此一身的花瓣,看得她毛骨悚然。正當她試圖抗議,拉起零落的衣衫,卻直接被對方拉至近前,淪陷在無休無止的糾纏里。
  
  對方指間利落,不由分說,心神恍惚間,少綰衣裳(cháng)盡落。待墨淵終於如願咬到了少綰的耳垂,對方卻掙紮起來,左閃右躲。
  「不可以親,痒痒肉。」少綰已沒有連貫的呼吸,她的鴨蹼也推阻不了對方游移的手掌。
  耳邊對方低沉的笑意,「有你在,水一晚上都不會涼。」
  少綰胳膊攀上他滾燙的後頸,心說,你不是也一樣。
  
  折顏也有痒痒肉,自小就被嘲笑將來要畏妻如虎。少綰身上碰不得的地方,似乎比折顏還多,墨淵困惑的問,「怎麼從沒見你怕我?」
  少綰全部的心力,都用來咬手臂,避免發出奇怪的聲音。待水真的涼了,才不得不問,「我們一晚上都要泡在這裡嗎?」
  
  對方撈起了她,施法風乾她的長髮,又回身撈她的衣服。
  少綰從衣架上摘了件墨淵的寢衣,裹在身上很新鮮的轉圈。待對方理好她的衣裳遞過來,少綰詫異的問,「還要穿嗎?」
  
  對方無語,少綰明白他的心思,挑逗的問,「我嫁的那世子心大的很,應該也不介意喜當爹吧?」
  不想一句話,就開發出墨淵的逆鱗。對方冷著眼,將衣服扔給她。
  「我的女人都成了人家夫人,我的子嗣還要喚旁人做爹嗎?」
  
  少綰捧著衣服追在身後,「那你不是也有許多的妃子嗎?」
  對方回過身,認真的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少綰似乎毫無擔憂委屈之色,央求墨淵先將她的手變回來。
  對方直接告訴她,今夜想睡得踏實點,再不想憂心她又自作主張消失。
  於是少綰只好很艱難的用兩隻鴨蹼,將自己的衣裳掛上床頭的衣架,與對方的衣服疊放起來。一件他的,壓上一件自己的,再壓一件他的,整整齊齊排列好。
  
  對方過來問,「你又在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少綰回身,斜著眼睛,「有你做的事奇怪嗎?」
  於是對方的好心情馬上被召回,將少綰推至牆邊,「這世上更奇怪的事還有許多。」
  
  少綰用的,是魔界女孩子間流傳的疊衣增愛法。據說與夫君,當然還有花郎,的衣服重疊放置,便會愈來愈恩愛。
  這法子似乎立竿見影,從牆頭綿延至床榻,對方唇齒輾轉的越來越低,尺度越來越大。少綰不斷重複對方的名字,似乎想要阻止他,結果卻起了反作用。
  到最後,還是月亮幫了忙,從雲層里拋出清輝絢爛的大臉,照亮了對方的理智。
  
  夜深人靜,墨淵開了一角的天窗,正好露出圓圓的月亮。
  「月色多好。」
  「嗯。」少綰望著餅一般的月盤,肚子咕嚕咕嚕響,才想起自己已一日水米未進。
  
  都說衣帶漸寬終不悔,少綰卻只應了那句努力加餐飯。墨淵嘆口氣,捏起她的小肚腩,「你還要多胖?」
  少綰打掉他的手,「別老捏在奇怪的地方。」
  而對方的手,卻向更奇怪的地方探去。
  
  少綰嬌羞的想撥開,無奈對方的臂膀像精鋼一樣,且另一隻手也大搖大擺劃至胸前。
  少綰氣急敗壞的威脅,「你若是敢對旁的女人這般,我就將你的手剁下來。」
  
  耳邊不屑的冷笑,「牆角那堆兵仞,但凡你提得起一件,我現在就給你砍。」
  少綰不服,「我用菜刀。」於是向墨淵傾訴起自己即將成為一個廚子的悲慘命運。
  
  墨淵覺得頗好,不想那世子府還幫忙培訓媳婦。他對少綰說,「你的術法有個致命的弊端,一旦被制住雙手,你就無計可施。」
  考慮到少綰連念個日常的咒都不會,朽木不可雕。還是斂起鋒芒,乖乖跟人家學廚,將來只做自己的籠中鳥。
  
  少綰問墨淵,「為何你親得熟門熟路的,莫非不是第一次么?」
  墨淵不語,心說確不是第一次。試過一遍,想過一萬遍,當然熟門熟路。
  
  於是墨淵警告少綰,她一睡著跟死了無甚差別,切不可與旁的男人同室而居。
  少綰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占我的便宜。」
  
  墨淵不解,「什麼叫一直占你的便宜?」
  少綰翻起白眼,「你現在右手在哪裡?難道不覺得很熟悉。」
  
  少綰對墨淵說,「你若敢與旁的女人睡在一起,我們三個里,必須要死一個了。」
  墨淵對少綰又愛又恨的地方,就是對方毫不掩飾自己的天性歹毒,心狠手辣。以前墨淵以為不過是狠話,現在他相信,這魔女確是做得出來。
  
  墨淵語氣黯然的又問了一遍,何時知道自己立了妃嬪?在角落裡哭了多久,才下決心冒險來天宮?
  少綰便將白日的所見和想到的段子給墨淵講了一遍。
  
  說是有兩兄弟,看見天上飛過一隻大雁,為蒸著吃還是烤著吃打得頭破血流。而那大雁早已飛的無影無蹤。
  然後問墨淵,「雁在我手裡,我哭什麼?」
  
  且作下結論,「那葉撫公主定是變做你的模樣四處招搖,十之七八,是個女斷袖。」
  墨淵也有所懷疑,還是喚少綰不要胡說。對她能有大雁那番見解,倒是頗感欣慰。
  
  可惜少綰的小心眼只消失了一會兒,幽幽的問墨淵,「那綠魄公主如此美貌,又傾心於你,你真的不動心?」
  然後酸溜溜的別過身去,放出最能暴擊墨淵的大招,「你隨時都可以後悔,我也一定如那大雁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墨淵被這話劈得已有免疫力,只答了四個字,「她不及你。」
  少綰想想,也是。於是又歡快的轉過身來。
  
  墨淵說,那綠魄公主同你一般,心高氣傲。只接受萬千寵愛,絕不肯卑微求全。待實情揭穿,她必會自行離去。
  墨淵說到心高氣傲時,少綰一直用鴨蹼戳他,表達不滿。
  「怎麼是心高氣傲呢?這叫作頭腦清醒。」
  
  魔族男人盛行一句話,這世間一半是為了享樂,一半是為了英名。
  對大多男人而言,女人不過是享樂的一部分。對女人而言,經歷的男人大多能決定她的命途。
  所以,不選個疼愛自己的男人,與跳火坑有何異?
  
  根據少綰地獄裡眼見的公案與得到的忠告,活著還是方方面面都獨立的好。墨淵終於懂得了,少綰不信任他的由來。她就是時時這般鞭策自己,不可全心依賴他。
  
  墨淵看著少綰,「不是所有男人追求女子,都只為享樂。」
  對方眼神懵懂又固執,「這世上真心不多,且你如何保證不變呢?」
  
  墨淵拾起她的下巴,「如何你才肯信我?」
  少綰想想,「信與不信,又有何差別?你我緣盡便罷,若能同我父君娘親那般,千百劫不相負,那終究還會找到彼此的。若有那時,我便信你。」
  
  話說到此,兩人陷入沉默,卻都睡不著了。
  少頃,墨淵低低問少綰,可在他的記憶里,聽說了與魔族將起的戰事。
  少綰明白他的意思,給他講了一樁往事。
  
  少綰的娘親,阿修羅女生產的時候,差點丟了命。幸得藥師佛座下的優婆夷相助,才平安產女。
  據說生死決斷時刻,魔君堅持舍女保母。後來阿修羅女說漏了嘴,這事被少綰知道了,與她父君彆扭了好一段時間。
  
  魔君是這般與她認罪的。魔君承認少綰娘是他心中的太陽,少綰雖是月亮,但亮過所有的星星。
  少綰勉為其難的接受,與父君和好,但也不像從前那般親密無間。
  魔君說,也許有一天,少綰能找到自己的太陽,到時便能明白這道理。
  
  如今少綰明白了這道理,也找到了自己的太陽。
  而且少綰還明白了另一個道理。一念即是一個原點,一個原點生一個世界。
  湖水中若只投一顆石子,能清楚看到漣漪的走向,兩個也還好。投的太多,湖面就混亂了,分不清哪裡是世界的重心。
  操勞一世,不知所忙為何。奔波半生,竟是南轅北轍。所以活著最重要的,不是多方追求,而是盡量捨去。
  
  在認識墨淵以前,少綰的世界空寂,眾生平等。唯一掛懷的,不過父君一人。
  墨淵就是少綰世界的原點,她的第一念。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少綰以墨淵為圓心,衡量世間萬物與自己的遠近,始有差別。
  且少綰的選擇更加乾脆,何必理會那些喧賓奪主的星星。她的心思,只在意太陽與月亮。只要日升月恆,世界就不會坍塌。
  
  少綰說,「我與你交個底。我父君不是你們傷得了的。他公私分明,也絕不會對你心慈手軟。眾生平等,因果示現。你且放心去打,做你該做的事情。」
  
  早上臨走前,少綰懂事的說,過幾日再來。且殷殷叮囑墨淵,快給她做個銅鏡。
  而墨淵雖只睡了一會兒,卻心情大好,氣爽神清。一開門,他的父君,同一眾仙伯候在門口。
  
  他父君不徐不疾的將他帶到天宮中央,仰望天頂巨大的玄鏡。
  父神說,這玄鏡自安上那日起,幾萬年從無差錯。墨淵正要開口,父神擺手,「你不要與我說丹爐里的煞氣。這玄鏡與煞氣沒有半分關係。」
  
  玄鏡照的是魔,且昨日來了兩次的魔物,映在玄鏡上,光斑紅紫,血統不凡。
  父神這般對墨淵說,「我已對你極力容忍,若再讓我見到那魔女同你在一處,休怪我對她無情。」
  
  墨淵無言以對,父神必然言出必行。想到少綰的安危,登時心如火灼。
  他私煉煞器這罪,可大可小。但鬧出這麼大動靜,總要對悠悠眾口有所交代。父神也是狠了心,不再姑息墨淵,小題大做,數罪併罰,讓他去萬鈞台領三道雷刑。
  
  墨淵不曾見過,何為魔羅焰網的絕對防禦。
  第一道雷劈下來,藍色的光芒勉強張開,擋住了三分威力。第二道雷劈下來,墨淵周身已完全被法力包裹。而這法力的主人,同時現身,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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