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郎
西海的苑丞公主，近日喜上眉梢。本來墨淵殿下下山遊歷，她還好生失落了一陣。如今殿下回了天宮，天宮裡的姑母喚自己過去小住，自然是喜不自勝。
去天宮小住，不是隨意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不言自明。苑丞的長兄西海水君，已開始為她張羅嫁妝。
而與西海這般切近的崖山，自然聽到了動靜。侍女們不曉得其中的關聯，只當是一樁八卦，講給少綰聽。
少綰自回來，脾氣與日見長，身邊之人都噤若寒蟬。
原因大家心知肚明。這府君與花郎的緋聞，已被他們嚼了一百多遍。
且少綰睡不好，總是徹夜難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綠竹姑姑無奈，硬將身邊得力的姑娘塞給少綰。
三姑娘與四姑娘，年紀雖輕，卻頗討人喜歡。一個穩重貼心，一個天真爛漫。
這一日沐浴，少綰又差點淹死在浴桶里，嚇得兩個姑娘冷汗連連。於是刮肚搜腸，各種打諢逗趣，直講的口內生煙。
而少綰始終昏昏欲睡，終於在西海這條新聞上，徹底清醒過來。
少綰也奇怪，自小到大，她都不算懶。不知為何，入了三界之後，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無力感。
而自從離了墨淵，這種精氣神都被抽光的感覺更甚。
她以為自己相思成疾，不過幾日，已病入膏肓。殊不知，這氣息渾濁的三界，本就不適合魔的生存。
少綰生長在善現天，雖四圍火海，卻煞氣精純，地獄亦然。而少綰法力有限，還要維繫連著心上人的長長絲線，很是勉為其難。
所以，墨淵看到的少綰，不是白日昏昏欲睡，就是夜裡輾轉難眠。本來她說要沿著地圖，一步步觀想魔界，也因有心無力而暫時擱淺。
墨淵憂心如焚，但天宮裡重重的眼線，看得他太嚴。無奈他只能遣天倉星君幫他遍尋金銅玄鐵，供他偷偷在丹爐內日夜鍛煉。
墨淵盼著，早日鍛造出魔煞也能駕馭的銅鏡。就不用少綰可憐的，只能與他見字如面。可惜，打造這般曠古絕今的法器，遠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本來，看到少綰沐浴，墨淵條件反射的迴避。但他只是扣下鏡子，依然豎起耳朵聽。
聽了這西海的喜訊，少綰的臉色愈發難看。而鏡子那邊的墨淵，也皺起眉頭，開始煩心。
少綰生性多疑，愛胡思亂想，此刻腦海里大戲已開鑼。四姑娘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慌忙補救，將話題扯開。
話說崖山當差的砍柴小哥也不見了好一段日子。之前聽說他發了財，莫不是遠走他鄉，享受生活去了？
墨淵也聽得天倉來報。之前的首飾皆尋不見蹤跡，地痞們一個個記憶全無。岩樹丘的盜匪又裝模作樣的走私了幾日財貨，不知何時悄然解散，如同從未出現一般。
天倉的手下想找小哥畫一畫首飾的圖樣，結果這唯一的人證、目擊者，也離家出走，音信全無。
婚期近在眼前，愛人遠在天邊，情敵出發啟程，生意無人牽線。現如今，連手下人都丟了。哎，少綰嘆氣，一臉的生無可戀。
三姑娘被小四蠢哭，在底下直踢她。四姑娘一臉無辜，不曉得說錯了哪處。三姑娘提醒她，講講那芝蘭玉樹。
提到芝蘭玉樹，四姑娘立刻雙眼放光，桃花滿面。
那一日，她與三姑娘一班崗，在岩樹丘一側盯梢。她倆隱了身形，正坐在一棵樹上啃餅。芝蘭玉樹，與身後一眾侍從，如一道璀璨的流星，從眼前划過。
芝蘭玉樹衣飾華貴，英姿傲岸，側顏俊美，一瞬間就捲走她倆的魂。等緩過神來，芝蘭玉樹早已走遠。四姑娘捶胸頓足沒有追上去，真真魅惑眾生。
三姑娘在一旁感嘆，「你追上去又如何，那芝蘭玉樹地位尊崇，難不成還缺你這一房小妾？」四姑娘不睬，繼續發她的美夢。
少綰這才聽明白，原來芝蘭玉樹是個魔族男子。好奇的問，「比我父君如何？」
兩個姑娘為難的低下頭。少綰瞭然，「差距很大嗎？」
然後看到了更難以言喻的表情。
從少綰的意味深長的感嘆里，墨淵聽出了心嚮往之。翻開鏡子一看，果然是三個花痴在那裡出神。
魔女之前的心血，此刻全部作廢。這回真心死定了。
「芝蘭玉樹這般地位之人，居然出現在岩樹丘這等荒僻的地方。莫不是那池狸世子，親自巡視邊防？」
三姑娘沒見過猞族的世子，只是故意將話題引到他身上。少綰抵觸這婚事，到現在嫁衣還沒量。
「我有喜歡的人了。」少綰倒也坦蕩。墨淵嘴角一彎，魔女的死刑變成了死緩。
四姑娘抖著膽子，「莫不是先前與府君出走的花郎？」
「花郎？」少綰疑惑不解。
原來魔族女子放浪，都有幾個相好的花郎。崖山荒涼，南面熱鬧繁盛之處，還有專門經營花郎的樂（yuè）館，如凡世的青樓一般。
怪不得姑娘們總是埋怨俸銀不夠，日日吵著加錢。
「府君，與這花郎，不可太真心啊。」三姑娘小心翼翼的試探。府君年少，怕是初次，難免投入的多了些。且這花郎只有一個，也是大忌。
三姑娘遞過眼神，四姑娘連忙幫腔，「不如明日去遠處的樂館，揀選幾個服侍得好的，給府君來個二龍戲珠，保管夜夜好眠。」
如果能未卜先知這段對話，墨淵一定會扶好自己的下巴。不光他，連少綰都三觀盡碎，目瞪口呆。
少綰以為，地獄已是最開放的地方。不想這魔族，比羅剎還會玩花樣。
望著一旁穩重端莊，卻一本正經跟著點頭的三姑娘，少綰張口結舌，「你也……」
四姑娘見狀樂不可支，「府君看不出吧，她的花郎最多了。」
三姑娘不屑的還擊，「你也不少吧，四浪浪！」
原來這四個姑娘，都有被大家私取的名字。
大姑娘整日埋頭做賬，久坐成肥，是名大胖胖。二姑娘天天巡邏，神龍見首不見尾，是名二忙忙。三姑娘花郎太多，叫做三花花。四姑娘顧名思義，叫做四浪浪。
墨淵離瘋不遠了。那魔族的世子已夠讓他頭疼，沒想到更大的威脅，就在少綰身旁。墨淵第一次起心，定要讓少綰移走魔界。
好在少綰沒有隨波逐浪，一門心思，「我只要我的花郎。」
話已說開，三個年少女子迅速親密起來。少綰倒起苦水，說不擔心別的，就是要與那世子行合婚大禮，讓她十分頭疼。
天族的根本，就是禮法。若少綰同他人在這天地之間行了禮，那與墨淵，這輩子就算完了。
兩個姑娘雖不明所以，但解決這個問題，十分簡單。
「花錢就好了。」去偃族定個傀儡，婚典當日，專人上門，一條龍服務，口碑保證，大可放心。
「還有這種操作？」少綰與墨淵，驚得眼珠都快掉下來。
話說這偃族年青的領主慶姜，真是個有本事的人。不光勢力愈來愈大，做生意也頗具眼光。
魔界的貴族，養尊處優。讓他們成個親，在大太陽底下三拜九叩，絕對要了命。反正是做給旁人看的排場，真假又何妨。慶姜看中這商機，靜悄悄的宣傳，默默的賺了一筆又一筆。
但這服務很貴，以崖山的家底，怕是出不起。少綰起身穿衣，回了自己的山洞。
魔君備給她的豐厚嫁妝，已直送到池狸府邸。少綰的全部家當，不過幾架子擺設，與三匹籠煙。
這三匹籠煙，魔君早已忘了。少綰抱在懷中，幾番拿起放下，還是捨不得。
好在大胖胖有本事，只出手幾件首飾，就賺回了傀儡的錢。少綰一開心，餘下的任她們挑選。還放了假，讓全體侍女出去銷魂一天。
天宮裡，各方人選紛紛到位，從早到晚，這個端茶，那個送水。望著墨淵日漸舒展的眉頭，折顏甚是欣慰。
魔女婚期臨近，西海水君上表來問。二十五那日吉時，原本排的世子府一帶降水，是否要改期？
播雲降雨，關乎民生，一方水君，無權擅改。按照慣例，再怎麼視若仇敵，天宮這點面子總歸要給。何必為這等芝麻小事，惹了晦氣。
座下大半曉得內情的執事星官，都秉息等著看戲。看殿下如何左右為難，既想攪局，又怕澆了魔女。
但墨淵不為難，硃筆一批，不必。
於是，魔女成婚當日，天氣溫暖，艷陽高照。吉時一到，頃刻風雲變色，下起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