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鈿
墨淵覺得事情如此簡單順遂，很是蹊蹺。他抓住少綰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重複一遍。
對方凌厲的眼神，讓少綰心虛難掩。
少綰讓他不要多想，自己本就是最小的女兒，魔君對她沒有任何指望，與墨淵完全不同。
墨淵心說，若自己也有他心通就好了。這魔女會的雖不多，但都十分實用。
墨淵問她，「你能看多少記憶？」
「理論上，可以看到你所有的記憶。」少綰回答，「若開了宿命通，還能看到前世幾萬大劫的輪迴。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法力低微，而且這神通，煞是消耗修為。所以我剛剛只看到你近日的記憶，連你我相遇還不到。」
墨淵心裡鬆了一口氣。雖是心儀的女子，也不能將天族的機密，崑崙墟的陣法都泄露給她。
少綰察覺墨淵的神色，滿眼猶疑的湊上來，「除了那西海的苑丞，你還有多少朵桃花？」
雖然崖山事務寥寥，魔女還是要交代一下。墨淵變回之前魔族男子的模樣，坐在一旁。
崖山府的掌事姑姑，喚作綠竹。一般魔女不會起如此清雅的，天族一般的名字，少綰也不曉得她的來歷。
這綠竹姑姑似乎有些道行，一直用餘光掃著墨淵。
少綰對綠竹姑姑很是敬重，她手下四位隨侍，由一二三四排行。墨淵暗自稱許，這倒是簡單方便。
一姑娘掌管府庫。庫中存銀，半年足夠。
之前建府衙的錢，用的不多，剩下的大半被魔君收回。說是鑒於少綰的前科，怕她又要買些堆積如山、用不上的物什。
墨淵啞然失笑。半山洞內一角，確有幾架子蒙著塵的大小物件，他剛欣賞過一圈。於是被少綰很不滿的白了一眼。
魔君留了一年的用度，說以後養兵養民的費用，讓府君自己去化緣。少綰驚覺，竟然還有此事？隨即陷入森森的憂桑。
二姑娘掌軍務。倚仗崖山天險，這邊的兵士不多，僅每日巡邏。與交界的西海，南面的各族均相安無事。
唯一可掛心的，就是崖山與西海，南面猞族三方勢力忽略的岩樹丘，似被一夥匪盜佔據，走私盛行。若是放任不管，日後恐有隱患。
少綰正在發愁，聽到這裡眼前一亮，「去打聽打聽他們走私什麼，我們也分一杯羹。」
全場安靜，碎了一地的，是少綰的節操。侍女們面面相覷，最後都看著綠竹。
墨淵真是醉了。綠竹姑姑到底是獨當一面的人物，淡定自若。「府君不必心急，待來年春天挖通溝渠，水質改善，自有投奔而來的居民耕種，我們也有賦稅可收。」
少綰心說，崖山這點地方，能收多少賦稅。萬一青黃不接，要到何處去化緣呢？難不成又要去求父君？拿了錢，就得聽話。
想到這裡，少綰交待，「還是把走私的生意查一查。」
三姑娘、四姑娘年紀尚小，跟著綠竹管些雜務，無事可報。少綰就這樣處理完一府的公務，拉著墨淵去吃午飯，順便四處轉轉。
墨淵說，崖山彈丸之地，居然設了一個府，魔君似乎別有用心。
少綰品著墨淵的話，沉默不語。
剛說的南面猞族，領地廣大，以山貓為圖騰，確是驍勇善戰。魔族尚武，但這猞族的池狸世子，據說卻十分風雅，愛好書畫，七弦琴算得上是國手。
所以這族心都府之地，商旅熙攘，名士匯聚，一派繁華的景象。少綰知道這裡所有美食的分布，準備帶著墨淵一家一家去嘗。
墨淵也樂得與少綰消磨時光。
他的人生，第一次放了個長假。能與自己喜歡的女子日日廝守，遊山玩水，談天說地，這才是神仙的日子。
日暮時分，墨淵和飽嗝連連的少綰坐在茶樓里喝茶。
樓下街市喧鬧，大家都準備著收市回家。忽然間，市集中起了衝突，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一位看上去十分清貧的砍柴小哥，與盤桓在這市集上的地痞起了爭執。
小哥今日除了賣柴，還多了些精緻的首飾，看著十分貴重。到黃昏時分，才抖著膽子拿出來叫賣，想趕快脫手好回家。可惜還是引來了地痞。
地痞說小哥這貨必定是偷來的，要拉著小哥去見官，不想這小哥居然是崖山府的差役，輪休的時候砍柴來賣。
周圍一陣笑話。笑話的內容是，你們崖山府君，一個來路不明的黃毛丫頭，魔君的私生女，豈能保得了你？小哥對這話似乎也頗為認同，當即無助的哭了起來。
最後，小哥被這一群地頭蛇拖到角落，洗劫一空。
墨淵靜靜的看著少綰，而少綰似乎氣定神閑的看著下面。
注意到墨淵的目光，少綰問，不如我去讀讀那小哥的記憶。若首飾真是撿來的，就替他出頭。
墨淵阻止。兩人遠遠跟著一路哭回家的小哥。
忽然，小哥在雪地中絆倒。在絆倒的地方，發現一錠金子，比他被劫走的還要多。
少綰憨憨的望著墨淵，說綠竹姑姑就給了她這麼多錢，都給了小哥，明天吃什麼呢？
墨淵無語的捏捏少綰的圓臉，「你再胖，我就要嫌棄你了。」
少綰不解，為何墨淵不讓她去讀那小哥的記憶，看看真相如何？
墨淵說，既然她喜歡讀故事，那回去要給少綰講一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故事。
少綰心說，那你是否聽過羅生門的故事？但少綰這話盤旋在舌尖，還是忍住了。
地獄裡無數的血淚教訓，逼少綰終於養成習慣。說話做事之前，等一下，先想後果。
少綰聽過各種版本的，如何與夫君相處。男人都有生與俱來的自以為是，要學會順從和聰明。
少綰不想打擊墨淵做善事的熱情，潑冷水的後果只會讓墨淵討厭自己。也許墨淵現在就在想，這魔女真是自私無情。
少綰覺得自己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從今以後，要如何與墨淵相處？
是與之交心，坦蕩的活著。還是，聰明的活著，有所保留。
前者的後果是，終有一天，會觸到墨淵以為不存在的逆鱗，讓他生厭。反反覆復，耗盡他對自己的心。
後者的後果是，自以為的聰明，實際上是自作聰明。這樣的關係，自己是否想要？萬一被墨淵解讀，是否會寒了他的心？
長夜漫漫，輾轉反側。
少綰決定還是做真實的自己。畢竟，同意與墨淵去旅行，就是想看看自己與他能磨合到什麼程度。萬一緣分耗盡，相看兩厭，彼此都省了糾結。
但是，若墨淵再問起，魔君與你說了什麼。她該如何回答？
墨淵也沒有睡，他留下自己睡著的假象，布好仙障，離開了一趟。
眼下自己，沒有可用之人。思來想去，就只有西方七宿的胃宿天倉星君，可以與之商量。這天倉星君，為人清正縝密，向來嘴嚴，頗為可信。
墨淵與地痞擦身而過之時，取了一枚金鈿（diàn）。躲著少綰的視線，藏了起來。
天倉星君掌管世間珍寶，拿到這鑲著寶石的金飾，立即認出按制式這金鈿應是一對。且這首飾上仙澤流轉，如何會流落到魔族荒野，被人拾起？
於是天倉星君奉起墨淵的密令，私下裡去查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