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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謝罪

魔族世子攜夫人天宮謝罪之期,定在三日之後。
  
  墨淵殿下被除去衣冠,囚禁天牢。
  天牢險峻,由貫索九曜重兵把守,結界層疊,易入難出。天牢之外,幾位準夫人有情有義守在門階,各自心情複雜。
  央柳憤恨難咽,苑丞始料未及,綠魄分析必是誰布下的陰謀,只有葉撫公主早有耳聞。如今緋聞坐實,葉撫有心退婚,卻舍不下眼前幾位嬌艷欲滴的佳麗。
  
  天倉與七煞,被父神召喚,好生責問。
  天倉星君裝傻,說昨夜當值的是七煞。七煞星君撒不了謊,支支吾吾道出君上實乃斷袖的隱情,如何能與魔女勾搭?
  此話在這般敏感之時,不知落入多少隔牆之耳,散播向四海八荒。父神氣結,恨七煞這木瓜,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若讓墨淵斷袖的名聲傳揚出去,還不如就認了私通魔女。
  
  出了這麼大的事,自然也驚動了在青丘狐狸洞外程門立雪的折顏君。眼下,他只能先放下自己的婚事,匆匆趕回天宮。
  父神說,魔君書信中寫誤會一場,且讓那魔女的夫君一同前來,想必要撒下彌天大謊。我們且相機行事,看那魔女如何自圓其說。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任魔君主和,極力遏制魔族的野望,確有利於三界眾生。甚至父神一直懷疑,正是魔君遣自己的女兒來接近墨淵,為他剷除異己鋪設便利。
  所以,他實在期待見一見那魔女。看看到底是何等魅惑的妖孽,真就拿下了兒子的心。
  
  父神這般對摺顏說,「那逆子做不得戲,只會梗著脖子死犟。三日之後,你變作墨淵去應對那魔女。屆時當著群仙的面,與她撇清關係,一刀兩斷。」
  
  而少綰這廂,將氣得直撲騰的世子引到崖山洞內,慢條斯理與他說戲。
  少綰以為,墨淵必會在鏡子里閱她備下的劇本,屆時與她口徑一致。孰不知墨淵的崑崙鏡已同衣冠被一齊收走。
  當時,端著托盤的一眾仙娥還詫異,殿下一屆男子,竟隨身攜帶一方小鏡。下去之後,各自與親近姐妹嚼了通舌頭。
  待七煞星君這最耿直之人一語驚雷落地,眾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有如此娘娘腔之舉。
  
  許是天宮人浮於事,眾仙都太閑。皆為近期不斷反轉的八卦劇情操碎了心,絲毫不顧及儲君殿下幾位準夫人跌宕起伏的心情。
  央柳寧願墨淵是斷袖,苑丞拚命回憶,綠魄說抓到幕後使壞之人一定撕碎了餵魚,只有葉撫公主呆立半晌,難平心緒。莫非她與墨淵,是天定姻緣?
  
  父神說,以墨淵那般執迷不悟,定不會乖乖面壁思過,不能讓他閑著。於是天倉星君捧著一大摞公文進了天牢,小心翼翼擱到案上,暗示殿下從下往上看。
  墨淵感激的望了他一眼。他走後,墨淵從最底下摸出他的崑崙鏡。
  
  墨淵試過,他的元神無法突破那些結界,但也找到幾處薄弱的地方。如今有了鏡子,視線無礙,墨淵傳聲給獨自喝悶酒的折顏,「你回來了,也不來看看我么?」
  
  父神有命,任何人不許探視墨淵。天倉星君與奎木狼星君相熟,按墨淵的交待,折顏請他去府庫又領了一面崑崙鏡,與墨淵開啟遠程視頻模式。
  一個階下囚,一條傷情狗,彼此言語相譏,你來我往,到最後各自心情都輕鬆許多。
  
  折顏問,你可知那魔女如何打算?
  墨淵答,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於是,兩面鏡子同時上映起崖山洞內的小劇場。
  
  只見魔女端坐案邊,一筆一划記錄劇本,已寫了兩卷。
  地中央的池狸世子暴跳如雷,「虧你說得出口,我如何能看你這血腥母夜叉帶著柔情蜜意的眼神?我根本就不想看你。」
  魔女聽了,思量幾許,「這戲是過了,得改。」
  
  池狸世子所知的天族儲君墨淵與自己夫人的過往,就是少綰在魔宮當著公婆面坦白的版本。少綰讓他照實說就好,不要添油加醋。
  池狸又跳起來,「你為何自己不講?」
  少綰心說,這故事你都信了,別人還能說什麼。「你我這般恩愛,難道不該搶著證明夫人的清白?」
  
  除此之外,世子還得極力推銷籠煙。「反正天宮若不買賬,錢就是你們家賠,你自己看著辦。」
  世子盯著面前三幅畫軸一般體量的白絹,「你逗我玩嗎?」
  少綰抬起眼皮,「不然搭上你那幾百張琴一起如何?看著也值許多錢。」
  
  世子恨恨的從牙縫裡擠出來,「你這吃裡扒外的母夜叉,竟敢如此欺辱我。魔君的女兒又如何,早晚連本帶利與你清算。」
  少綰滿臉堆笑,款款移過來,輕撫世子胸口,卻被對方嫌棄的一把推開。
  「夫君,這母夜叉千萬不得叫順口了。後日戲就要開場,咱倆得從現在開始培養感情。」
  
  鏡子那邊的墨淵氣得牙都要咬碎。那魔女居然喚旁的男人夫君,衝破了他的底限。
  世子聽到培養感情,冷笑道,「那我今夜宿在你那兒。」
  果然對方立刻翻臉,「你可以滾回去了。」
  
  世子反而回到椅子上坐定,極其風涼的調侃,「怎麼,今夜還要去尋那花郎?人家又不待見你,熱臉貼冷屁股,有意思嗎?」
  對方饒有興趣的回答,「可有意思了。」
  
  世子狠狠瞪了少綰一眼,「你就作吧,有你後悔那一天。」
  少綰也停下筆,氣定神閑與他扯淡,「夫君你不曉得么?這世上最好的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後來世子拂袖而去,少綰終於可以卸下面具,滿臉憂思的撲向她的小床。
  折顏實在忍不住,問墨淵,「你這什麼眼光?」
  
  墨淵苦笑,說憶不起是何時瞎的。
  折顏連連追問,「你與我說說,這魔女到底何處讓你動心?」
  
  墨淵嘆氣,「動心不提,盡與那冤家動肝火了,也不知哪輩子欠的。」
  能讓墨淵動肝火的人事,少之又少。望著這鏡子里這沒見過的墨淵,折顏也嘆起氣來。看來對方的真心,真就錯付給了那魔女。
  
  好在魔女有良心,一心要將墨淵洗白。黑鍋盛著髒水,一併扣向折顏。魔女的劇本里,折顏疑似斷袖,明裡暗裡痴纏墨淵。
  這回輪到折顏跳腳,恨不得立馬奔赴崖山。
  
  墨淵在一旁說風涼話。「當初讓你替我走一趟,你不去。如今崖山有一處風吹草動,都會立刻傳遍四海八荒。你若怕旁人不曉得我們串供,且去好了。」
  折顏匪夷所思的掉過頭,「這反都成我的錯了?」
  
  墨淵順水推舟,故作深沉,「這麼一說,確是如此。」
  折顏氣得指頭都抖,點著鏡子里一臉無辜的墨淵。「我現在知道你為何能與那魔女攪到一處,你倆還真是一對兒白眼狼。」
  
  墨淵知道,少綰怨恨折顏給他搭鵲橋,蓄意報復。就算雁在她手裡,以少綰針別兒大的心眼兒,也容不下後患旁生。
  墨淵沒向折顏透露,少綰有他心通。只是承諾少綰一進天宮,即叮囑她少抹黑他一點。
  
  三天光景轉瞬即逝,終於到了要去天宮這一日。
  之前少綰一直吵著減肥,吃飯時又不停往碗里搛菜。池狸世子萬分嫌棄,「你少吃點吧,我還指望你艷壓群芳,為我掙回一點兒臉面。」
  少綰鼓著腮幫驚覺,「啊?要艷壓群芳嗎?」
  
  結果出發這一日清早,只見少綰紅裙漫舞,滿頭金簪,□□半露,羅紗透肌,渾身不自在的挪過來,直看的池狸世子一行都傻了。
  對方的反應,讓少綰十分得意。池狸世子實在忍不住,「你能打扮的再惡俗一點嗎?」
  
  少綰白了他一眼,搔首弄姿,問其他的侍從,「我好看么?」
  可難為死這幫下屬,搜腸刮肚奉上溢美之詞。
  
  有個沒過腦子的,崩出一句,「花中魁首。」
  立獲世子點贊,「對對對,就是這詞兒。」一臉痛快。
  
  少綰視若不見,心說,要的就是這垂涎三尺的誘惑。
  池家公還在床上養著,幼觀夫人出門相送。池狸世子欲哭無淚捧著他娘,「娘啊,你再好好看看兒這張臉吧,回來的時候還有沒有,都說不定啊。」
  
  朝陽初上,南天門大開。墨淵攜著一眾妃嬪,大小仙官,等候魔族世子與夫人的尊駕。
  這個規格,迎接魔君都夠了。原定只是墨淵攜隨侍,可是幾位正妃側妃死活要來示威。其他好奇好事的仙官仙娥,不約而同湊近門口瞧熱鬧,後來人越來越多。
  法不責眾,不知誰領頭走了出來。折顏扮的墨淵一回頭,已經這個人數了。
  
  還未來得及趕,那世子與夫人,已然駕臨。
  池狸世子銀裝素裹,倜儻風流。見到天族這個陣仗,頓覺面上有光,心情大好。身側珠光寶氣,衣袂風飄的夫人,想必就是傳說中的魔女。
  
  少綰遠遠望見人群中那葉撫公主,竟也滿身彆扭的一襲紅衫,喜出望外,暗嘆天助我也。於是又將抹胸往下拽了拽。
  南天門口無數雙眼睛都目不轉睛盯著少綰,看到這一幕,更是眼珠子噼里啪啦掉落一地。折顏驚的頭皮都炸了雷,不知天牢里的墨淵作何感想。
  
  待她走近,理都沒理墨淵,直奔旁邊的葉撫。
  葉撫公主眼見著魔女白花花的胸脯湊近前來,「你的衣色與我一般啊。」
  
  魔女眼波流轉,嬌姿媚態,蜜語酥聲清甜入耳,指尖順著葉撫領沿緩緩滑下,若有似無觸碰肌膚。
  葉撫公主像被定住一般,呼吸都停止了。那魔女粲然一笑,湊得更近,幾乎觸到鼻尖,「這位美人,你身上好香。」
  
  魔女閉目深吸,沁心入脾。隨後戀戀不捨移開身去,指間還牽扯葉撫前襟的衣帶,一路捋下來,直至遠了才依依放開。
  
  池狸世子一路興高采烈朝前走,絲毫沒見夫人的小動作。假墨淵石化在邊上,只見魔女眉飛色舞的飄過來,遞給他一個,我就說吧,的眼神,揚長而去。
  
  葉撫公主難以置信,自己竟被一個魔女給撩了,還撩的心潮澎湃,雙頰緋紅。
  
  墨淵若不是沒別的辦法,早砸了手裡的鏡子。待少綰一進南天門,入了他傳音的範圍,立馬咆哮道,「將衣服拉起來!」
  
  少綰嚇了一跳,前面走得好端端的墨淵,怎在耳畔說起話。手上還是乖乖拽起胸口的紅綃,拉到墨淵能接受的高度。
  
  墨淵強壓住火,讓少綰不要東張西望。隨後略略敘述了事態,警告少綰不要胡來。
  一聽墨淵身在天牢,少綰馬上焦急起來。墨淵囑咐她萬不可來尋自己,天頂有玄鏡,位移超過方圓一里,鏡上她的光斑就跟著移動。
  
  幸得墨淵提醒,否則接下來的把戲就要穿幫。少綰悄聲嘆息,本還打算去火德星君處再竊個葫蘆。
  「你且太平點吧。」墨淵慍怒,但懂得少綰的心思。「你帶走那葫蘆,後來如何了?」
  對方嘆息,「化為一灘銅水。」
  「看來以三界之火鍛出的玄銅,根本包不住善現天的戾氣。你今日只求全身而退,我來替你想些手段,收那火海。」
  
  前面世子飽覽天宮景色,興緻盎然。走到半路,回頭問少綰,「這金雕玉砌雖不錯,但也值不了那許多。莫不是咱們被訛了?」
  一旁的墨淵開口,「夫人帶走的紫金銅葫蘆,是混沌初分、開天闢地之時煉化而來,天地之間唯此一個。賠這些數目,已是便宜了。」
  
  到了正殿,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女居然怵在門口。殿內氣氛森然肅穆,許是嚇著了她。世子察覺到,一把執起夫人的手,抬腳邁入大殿。
  往年朝賀,四海八荒的神仙都沒來得這般齊。面對著這些不請自來,雙眼雪亮的殷殷看客,連父神手裡都捏著一把汗。
  
  池狸世子從小就渴望觀眾,此刻先開始他的表演。柔情蜜意雖演不得,但緊攥著夫人的手,始終不曾放開。
  少綰耳邊炸雷,「將你的手抽出來!」
  
  剛在門前那一怯,不是演出來的。少綰不曾想,這左看右看都是豬隊友的池狸,關鍵時刻竟如此上路。趁著感動,望向夫君的眼神,都閃爍幾許深情。
  世子先滔滔敘述,夫人與墨淵如何緣起。
  
  話說三界煞氣稀薄,不利滋養魔體,眾所周知。夫人少綰身子羸弱,又年少貪玩。一日在崑崙墟閑逛,竟昏倒在山畔。
  路過的天族儲君心懷慈憫,救起了少綰,悄然放她回崖山。少綰感念其恩德,欲有回報,卻始終被對方婉拒。
  
  夫人初回三界,不聞禮法。誤將以身相許,理解為露水姻緣。更不曉神魔有別,花郎選不得天族男子。
  於是報恩情切,漸漸演變成錯愛痴纏,惹出諸多流言,以致今日這局面。
  
  世子慚愧,自己公務繁忙,眾多姬妾,難免冷落了夫人。出於補償,夫人偶爾出門尋歡解悶,也不曾管束。
  經歷此回教訓,夫人已然知錯。日後定當安分守在魔界,再不糾纏。
  恩情連著歉意,都在眼前這三匹地獄名產籠煙里。還望天族笑納之後,彼此兩不相欠,恩斷義絕。
  
  魔族輕浮,深著愛欲,眾仙早有耳聞。而今日世子一番言論,理之當然,還是刷新了在座的三觀。
  且那魔女雖小鳥依人偎在夫君身旁,眼睛卻滴溜溜遍覽席中小鮮肉。目光既貪婪且大膽,還與夫君交流,「這天宮真是個樂館,竟有如此多美貌的小郎君。」
  
  世子掃了一眼,發自內心低語於少綰耳畔,「放著如此俊逸的夫君不看,凈流連那些平庸貨色,夫人你這什麼眼光?」
  
  少綰對面,坐著墨淵的後宮,此刻恨不得將魔女看到骨頭裡。而那魔女滿身風流,污言穢語,真真讓這些教養森嚴的貴女們面面相覷,暗呼蒼天。
  而經少綰所見,除了對面三位美人,座中不少仙子均天姿國色,各有千秋,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心說還艷壓群芳,這根本壓不住啊。
  
  父神問墨淵,「事情經過,確如世子所說么?」
  墨淵回答,「大致不錯。我與世子夫人一清二白,之前為保夫人名節,故從未提起。」
  
  座下一片心落回肚子里的咚聲,以及此起彼伏的長舒一口氣。魔女不解的問夫君,「名節是什麼東西?」
  世子不滿的瞥她一眼,嘴上還是非常配合,「大概是他們天族的規矩。」
  
  對面有人禁不住冷笑,「女子的忠貞名節,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魔女大惑不解,「可是我看你們天族男子,確有三妻四妾。莫不是天族的女子,不能會花郎么?」
  
  此時座中,尚有一半之人,不曾聽說抑或難以置信,這魔女口中花郎的含義。世子也覺得,夫人滿口花郎、花郎,面上無光。遂引開話題,讓侍從呈上籠煙。
  天族給的,是一個天文數字。而這三匹素絹輕飄飄端上來,眾人一片驚愕之餘,群情激憤。尤其是眼皮腫的像兩個熟李子一般的火德星君,控訴之聲簡直難以自已。
  
  池狸世子嘆一口氣,「為何你們這群低等種族如此不開眼?」此言一出,四圍瞬間殺氣瀰漫。
  少綰急吼吼捏他一把,低聲耳語,「怎將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世子也自覺不慎,打了個圓場。清清嗓子,開始宣講這籠煙種種稀有之處。
  凡絹一匹十丈,這籠煙薄薄一卷,竟有五十丈。眼前這三匹,共一百四十九丈。織造局的仙官上來驗貨,試於水火,果然各個雙目放光,驚嘆不已。
  
  少綰默默無言,目光隱有不舍。天牢里的墨淵傳話給天倉星君,讓他隨後立即將這三匹籠煙領回來。
  世子最擔心天族不買賬,此時一塊石頭落了地,心情大悅。推波助瀾的感嘆,「這籠煙穿在身上,如著無物。我夫人也只捨得扯下一丈,做了件寢衣。」
  
  少綰耳邊的雷又炸起。墨淵冷森森的責問,「為何他曉得那寢衣?」少綰也納悶,莫不是池裡花與他說的。
  小姑子那日午睡時十分不見外的借了她的寢衣,愛不釋手,少綰索性送與她。之後池裡花聽說這竟是地獄的蛛絲織就,立馬甩下身來,再不敢碰。
  
  不過世子引人遐想的口無遮攔,歪打正著印證了他與夫人的恩愛。父神身後的仙伯適時插言,「看來前日夫人留宿天宮的傳言,果然是假的了。」
  不想魔女竟反駁,「不是假的。我確留宿在墨淵殿中。」
  
  此言一出,風波又起。世子皺起眉頭,「這是什麼好事么?還搶著承認。」
  席上的墨淵一臉無辜,念起他那句台詞,「夫人不可胡言。」
  
  魔女頗得意,「怎是我胡言?你法力低微,察覺不到我的存在。孰不知你與那折顏四海遊歷之時,我便常在你身側。」
  按照魔女的劇本,這個梗後面,就要開始黑折顏。果然墨淵的告誡,魔女一絲都沒聽進去。
  
  魔女抱怨,那折顏礙手礙腳,整日粘著墨淵,晚上還要宿在一起,害得她都無處可躺。眾人聞言三觀盡碎,冷汗連連。
  假墨淵真的怒了,「你休要胡言! 折顏君向來獨宿,崑崙虛弟子人盡皆知。」
  
  耳邊的墨淵糾正少綰,「他說的不錯,折顏睡熟了愛打人,沒人願意與他宿在一處。」不想魔女原話複述,還加了一句,「痒痒肉又多。」
  折顏這兩處小秘密,也是親近之人皆知,反證魔女所言不虛。
  
  當事的巨靈神跳起來,「當夜你藏身何處?」
  魔女終於等到這一刻,「就在殿中。」
  
  對方無論如何不肯相信。魔女輕蔑一笑,「我若在這大殿之中再藏一次,給你一炷香工夫尋找,你可敢試?」
  巨靈神怒目圓睜,粗聲大氣吼了一句,「敢!」
  
  於是魔女瞬間消失。一炷香之後,現身在葉撫公主的懷中。
  魔女告訴巨靈神,剛剛就藏在公主襟前的衣帶里。看著他與諸功曹,熱鍋上的螞蟻般一場白忙。
  
  眾人難以盡信,眾說紛紜。魔女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臉淫意的捏了把葉撫的面頰,才意猶未盡的款款起身。
  旁邊的綠魄公主不露聲色壓住魔女的裙角。在她絆倒之前,竟有個善良的仙子下意識提醒她小心。
  
  綠魄公主滿眼怨恨,瞪向開口的女子。對面的池狸世子也注意到了,驚道,「可是西海的苑丞公主?」
  苑丞公主,少綰當然認識。直到她挪回夫君身旁翩然落座,世子還在喋喋不休絮叨與苑丞的重逢之喜。
  
  「我自小便識得公主。那時西海波光粼粼,公主現出真身。只見一條小銀龍,在海面上翻騰撒歡兒,煞是好看。待公主豆蔻年華有幸又見過幾次,不想如今竟出落的如此美貌,玉立婷婷。」
  少綰與那假墨淵,同時清了清喉嚨。天牢里的墨淵眉宇深鎖,「莫不是你還介意么?」
  
  少綰仔細打量了一番苑丞,果然是一顆枝翠葉美的好白菜。敢情這世子挑女人的眼光,竟是依著兒時這懵懂初戀來的。
  魔女十分大度的開口,「我夫君為人風雅,又善彈琴。公主若願入世子府,我定會善待於你。」
  
  滿座嘩然。世子喜上眉梢,卻又頗為緊張的阻止夫人,「神魔不得通婚,不要嚇到人家公主。」
  魔女不以為然,頗善解人意的回望夫君,「哦,那你與她做個花郎好了。」
  
  畫面過於和諧,眾仙難以直視,直嗟嘆魔族無底限無節操。
  苑丞公主滿臉羞紅。綠魄公主又一次展現她臨危不亂的機智,挑釁的回敬魔女,「若說為人風雅,又善彈琴,無人可及我家君上。」
  魔女也沒深想,隨機應變道,「是么?那就請你家君上彈一曲,與我夫君比試比試。」
  
  少綰如今也懂得了,琴聲因人而異。她雖聽不出來,但在座的行家大有人在。一時自作聰明,逼得天宮放出墨淵。
  結果真正的豬隊友上線了。那真墨淵自現身,燃起來的目光一瞬不曾離開她,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少綰後悔不迭,真想掐死自己。眼都不敢抬,埋首於案上的點心。
  墨淵的曲子,被安排與苑丞合奏。那琴聲和合,彼此相應。輿論因勢利導,魔女也漸漸聽出了夫唱婦隨的味道,當下靜靜的發起飆。
  
  待曲終音落,魔女依偎世子耳畔,「遠不及夫君你。」
  少綰與墨淵目光碰撞的一瞬,電光火石。可是魔女惺惺作態,變本加厲,努力挽回自己的失誤。
  
  池狸世子看自己的夫人,從沒這般順眼過。急不可耐的從座上躍起來去露一手。少綰一路崇拜的眼光目送,待世子坐定,第一根弦撥響之前,念動咒語,關閉了自己的聽覺。
  寂靜緩解了少綰的緊張。突然發現,盤子里被自己消滅大半的桃花色點心,竟是半透明的,拾起來對著光,中間有果漿流動,甚是精美。
  
  就是過於甜膩。少綰轉頭拾起一顆圓圓的桃子,打算掰開捏個桃仁寶寶玩。可這桃子不知是不熟還是太熟,連掰了幾個,都沒有分開的桃核。
  少綰氣結,專註於拿桃子發泄。竟未察覺世子已揮灑結束,此刻正用指尖猛戳她,十分嫌棄的埋怨。
  待少綰咒語解開,聽到後半段,「你不專心聽我彈琴也就罷了,幹嘛還禍害人家桃子?」
  
  少綰平日里就厭煩世子說教自己,這一時也忘了演夫妻恩愛。從頭上抓下一把金簪啪!拍到案上,「這個夠賠嗎?」
  世子氣得張口結舌,少綰一扭頭,「你看什麼看,這是我父君給我的陪嫁。」
  
  這頭一甩不要緊,那一側的雲髻靠金簪固定,頭髮嘩啦啦散下來,造型別提多尷尬。
  在一片訕笑中,池狸世子欲按住自己的臉,別讓它飛了,已然來不及。世子長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順起夫人的長髮,重新綰起。
  
  墨淵的眼神,真心可以殺人了。魔女依舊不知死活的嬌嗔夫君長,夫君短,別戳了她的頭皮。
  於是夫婦倆瞬間和好,正私語要不要包兩個點心回家,讓娘學習一下。父神開口問魔女,「你放那火,是何方之火?」
  
  魔女答曰,「是無間地獄的業火。」卻忽聞席間一女聲反駁,「那是善現天,惡魔阿修羅驅策的戾火。」
  少綰一震,手上桃子都驚得滾落。
  對座墨淵馬上回頭尋那聲音的來處。可是席上的諸仙我看你,你看我,皆一臉無辜。
  
  阿修羅一族,本性嗜殺,聞者膽寒。群魔被逐出善現天之後,更對其恨之入骨。
  魔界曾有一位歌利王,大肆捕殺過這種血統。那王持有一方小磨,取一滴魔血滴上去,但凡這滴血者有一絲阿修羅血脈,磨盤都會瘋狂的旋轉。
  
  於是,三界之內,阿修羅的余脈或已被全部清洗,有剩餘者依律人人得以誅之。雖經繁衍,據歌利王之時已過幾代,然這惡魔的陰影依舊深駐人心。
  所以魔君極力隱藏少綰娘的身份。所以魔君對少綰說,該來的命運,總歸在劫難逃。
  
  池狸世子憶起少綰以往的血腥言行,面色也突變。但夫人已娶過門,且池氏家訓第一位,即是守護家人的責任心。
  世子將夫人的桃子拾起來,取懷中絲帕與她擦手。半開玩笑調侃道,「這阿修羅的血脈何其金貴,若真如此,你我的子嗣可要了不得。」
  隨即起身告辭,催促少綰,「快回家,咱立馬生一個。」
  
  臨走之時,父神親自起身相送。
  父神笑意盈盈望著魔女夫婦,「你們兩個是龍鳳胎么?」
  
  池狸世子一本正經在那裡解釋,少綰詫異之餘,發現這父神確是墨淵的親爹。
  一路輕鬆的談笑過來,父神還親切的問候了魔君。
  
  最後父神殷殷叮囑魔女,她與墨淵無緣,若再糾纏,只會給彼此帶來災難。最好餘生都不要相見。
  墨淵在身後靜靜的望著少綰,只見那魔女一臉滿不在乎,「不過是閑來消遣的小白臉,多一個少一個又何妨?」
  
  鬧劇散場,正殿之內所有女眷皆被留下。連父神和魔族都識不得的他界戾火,到底是何方神聖,見識這般廣博?
  
  天倉星君從人群中瞥見之前丟花鈿的女眷,過去幾句寒暄。那女眷感念天倉星君有心,嘆息已放棄尋那花鈿。
  央柳的侍女小眉嘴快,在一旁搭言,「我家公主之前也莫名其妙失了些首飾,其中有一件還是兄長送的生辰賀禮。平時日日佩戴,如今到處都尋不得,很是蹊蹺。」
  
  天倉神色自然應道,「竟有此事?莫非天宮出了賊不成。」頗不經意的與墨淵交換過眼神,問小眉,「還聽說誰丟過首飾?」
  
  戾火之言,幾番查問,最後只有不了了之。
  墨淵密報給父神,父神感嘆,「自打裝了玄鏡,近幾萬年都很太平。我還納悶,那異族怎就這般甘心偃旗息鼓。看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隨即問墨淵,「那魔女與夫君相貌登對,性情相合,這般有姻緣,你還不死心么?」
  折顏在一側幫腔,不想引火燒身。父神指著鼻子責罵,「你們兩個,今後少在一起廝混!」
  
  七煞星君回憶,央柳公主對殿下情深,常隨侍身側。即使殿下與諸君議事,也殷勤候在門口。
  其他兩位丟過首飾的女眷,記憶均有斷片。各自夫君,一個是執掌軍務的要員,一個是經手文書的仙官。借故喚來一一詢問,皆有匪夷所思的疑點。
  
  那要員本與妻子不睦,不知為何,夫人突然福至心靈,善解人意起來。如今與他推心置腹,心意相通,甚是恩愛。
  另一位仙官的夫人則一切如常,只是有時候,字跡與平時不一樣。
  
  高塔之上,四下無人,長風呼嘯,父神問墨淵,「那魔女在殿中消失之時,藏身何處?」
  墨淵答,「她有神足通,藏在蓮池水下。她在葉撫公主的衣襟前帶上留了一滴血,一炷香之後,觀想那血跡又回來了。」
  父神恍然大悟,怪不得那魔女來去自由。
  
  墨淵與父君說了實話,想幫那魔女鑄一件神器,收了善現天的戾火,將魔族移回異界,徹底解開這死結。
  父神思忖良久,「真是異想天開。即便那魔女當真造下如此善德,墨淵,我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你們兩個再生孽緣。」
  
  父神說,那魔女確實有趣。不計榮辱,撥弄人心,與天族女子大有不同。墨淵與魔女相識之日尚淺,此刻還在新鮮,因此難捨難離。
  且那魔女年少,情竇初開,眼下鍾情於墨淵。然女子心思善變,不曉哪一瞬,即被那體貼的夫君收去了心。
  「何況,」父神語重心長,「不要忘了那女子的出身,是魔族都忌憚的阿修羅。」
  
  魔族歷來同類相食,眼都不眨,從不知同情悲憫為何物。
  墨淵反駁,「若魔全族上下皆如此惡,那神豈不是各個都上善若水?這世間何時這般黑白分明過?」
  
  他父君哼了一聲,「你現在不信邪,且往長遠看。」
  父神拿苑丞做例子,告誡墨淵。不錯,人心皆有善惡。初戀甜蜜之時,彼此皆是最善的一面。待到夫婦共處日久,柴米油鹽,利益針鋒相對一刻,方見彼此真面目。
  那苑丞對情敵尚能如此善,將來對夫君,也不會惡到哪裡,這才是適合相守之人。
  而那魔女,一言不合就放火。幸虧是在神人遍布的天界,若是放到別處,不知要塗炭多少生靈。
  「待有朝一日,那魔女將你親族子民盡數屠戮,你方知其狠毒,幡然悔悟,可還來得及么?」
  
  日暮時分,墨淵一個人獨坐案前,失神良久。
  折顏遠遠望見墨淵案上的半盞桃子,一瞬閃至案前,滿眼急切,「這可是那魔女剩下的桃子?」
  墨淵凝眉,不解其意。
  
  折顏拿起桃盞就要丟,案上還有一個,沒有咬過。「這是避子桃,你可千萬別吃了。」
  墨淵不想世間居然還有這種物什,且折顏竟將它餵給了少綰,一時怒火焦心,「你怎能如此,那桃子可傷身體?」
  
  折顏抬起眉眼,「怎麼?你還真打算讓那魔女給你生個小魔物?」
  他聽說魔女曾在墨淵處留宿,四海八荒的急調了這桃子。這桃子雖寒涼,避子也只能避個萬八千年。魔族食了會如何,還真沒有先例。
  
  墨淵氣結,又哭笑不得,隨即對摺顏說,「你弄巧成拙,到頭來只是便宜了我。」
  結果那折顏繞了墨淵,不停絮叨,叨叨的墨淵頭都疼了,隨即起身一個人出了門。出門之前,還奪了折顏的崑崙鏡,「不要沒事偷看我的女人。」
  
  折顏一片好心,落得個氣急敗壞。得知案上的不是避子桃,抓起來就啃。孰不知那桃子只是兩瓣拼在一起,早被摘了心。
  折顏納悶,「這墨淵怎也學得魔女那般,禍害起桃子?」
  
  而墨淵,指間捏著桃仁寶寶,一個人頂著風走了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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