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狗血淋漓
慕雲山輾轉趕到現場的時候，大戰早就結束了。
高冷進了醫院，正在檢查腦部有沒有問題，楊牧送他去的醫院。她只趕上了聽鄭州洲圳講楊牧的雄姿英風，以及洪百姓究竟有多變態。鄭州洲圳在樓下安全門等她，兩個人一起往楊牧住的八樓走去。
「要不是趕上了高冷在楊牧姐樓下點蠟，『全世界只有我最愛你』就要衝到樓上去用自殺威脅楊牧姐復婚了。」鄭州洲圳感慨，「嫁錯人好可怕，我看我還是和二次元過一輩子算了。」
「洪百姓居然也不考慮楊小米在家裡，他做這種事會給小朋友造成多大心理陰影啊！」慕雲山不可思議，「他心裡根本就沒有他女兒的存在吧？」
「他心裡要是有女兒，還想什麼生兒子？」鄭州洲圳聳聳肩，「還『整個人生只做錯過一件事』……我聽到他說這句的時候特么整個人都驚呆了。」
「幸好我的人生做錯過無數件事……」慕雲山心有餘悸，「鹿杉人呢？聽說陪你來了？」
「他回派出所給他們所長報告高冷被人打了。」鄭州洲圳說，「聽說他們所長很生氣，一定要嚴肅處理。」
「鹿杉人不錯啊。」慕雲山說，「晚上表現太好了。」
「可惜我是個顏控。」鄭州洲圳感慨，「他雖然人好，可惜沒有顏。」
慕雲山想了想鹿杉那張毫無存在感的臉，笑了出來，「楊小米呢？楊牧姐讓你幫她帶娃，娃呢？」
鄭州洲圳說，「她在樓上把她爸和高冷整個打架的過程都拍了，現在那手機成了物證，鹿杉說一會有人會來提物證，拷貝視頻。楊小米以為等下警察叔叔要搶她手機，躲在房間里哭，還把我反鎖在門外面。」她聳聳肩，「小孩子真是太可怕了。」楊牧一時哄不來楊小米，趕著要送高冷去醫院，就把鄭州洲圳留下幫忙看一下孩子，等她想通了再帶去醫院。
「她不哭他爸和人打架，就哭她的手機啊？」慕雲山感慨。「真是令人敬畏的生物。」
兩個人上了八樓，令人敬畏的楊小米已經打開了門，坐在門口抱著她珍貴的手機。
慕雲山蹲下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令人敬畏的楊小米把她爸爸和高冷打架的視頻興高采烈的發給了一個叫做「舒芙蕾999」的人，再仔細一看頭像，這不就是鍾崑崙嗎？
楊小米給鍾崑崙發了一大堆語音，好像是對高冷大戰她爸爸的點評。鍾崑崙顯然驚慌失措，還問楊小米家在哪裡，他要過來幫忙。
慕雲山看見鍾崑崙和楊小米的對話，對鍾崑崙說他要過來幫忙沒有太意外。鍾崑崙和楊小米這兩個物種雖然年紀相差很大，但內涵估計也差不多，所以可以平等對話，還可以相互理解，真是難能可貴。
她就不知道和楊小米聊什麼，看到楊小米就想起「小甜甜的幸福」家裡那個上了一串補習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一胎，這都是些令人敬畏的生物。
微 信那頭換了任何一個明星，就算是徐稚之，也不可能和楊小米這樣聊天。慕雲山的心裡突然有點軟，自從腦殘治好了以後，鍾崑崙在她心裡分崩離析，但不知不覺……他好像從一個夢，變成了一個人。
一個豐富的人。
他只挑自己喜歡的角色，故步自封，原地倒退，演技一般，唱歌差勁，沒有讀書，不認識辛棄疾，可能也搞不清楚荊軻是男是女。
他同意腦殘的求婚，他認真準備了婚禮，他幫她治好了腦殘，他租給她便宜的房子，他摔進了冰湖，他爬起來繼續演戲，他答應徐稚之的邀約，他背了唐詩三百首去參加徐稚之感興趣的節目，他被李雲子痛斥，他被全網謾罵，他追著離家出走的小孩們，他毆打埋伏在草叢裡的林帥……他和楊小米認真的聊天。
哦……他還一廂情願的相信自己到處都優秀得要命，是個萬人迷。
也許是繼承了「可以在喜馬拉雅山頂上蓋宮殿的遺產」，鍾崑崙對自己的利益得失不敏感，甚至說有點……蠢。
她搞不懂鍾崑崙，不知道他做決定的標準是什麼。大多數人做事的標準是有利於自己，不傷害別人，而這個「利」百分之八九十就是錢了，有時候也可能是名。
但鍾崑崙好像不是。
「手機可以給我看看嗎？」慕雲山輕生對楊小米說。
楊小米大方的把楊牧的手機給她，楊牧有兩台手機，一台蘋果一台安卓，蘋果的已經過時了，楊牧把它放在家裡，下載了家用監控app，本來是當作監控用的。楊小米卻經常把它拿來玩。
慕雲山只是輕輕的划了一下，就這麼一兩天，楊小米和鍾崑崙的聊天記錄好長一串。
她把手機還給了楊小米。
鄭州洲圳在旁邊看見了那聊天記錄，稀奇了，「他和幼兒園小朋友也能聊這麼久？」
慕雲山嘆了口氣，「走吧，我們帶著小米去找楊牧姐。」
儘管全世界人民都認為高冷抱著玫瑰花點蠟去給楊牧告白了，但事實上並不是這麼回事。高冷雖然想起楊牧有那麼一點不自在，也有一點「她有點慘，想要照顧她」的想法，但並沒有升華到要做人家男朋友的程度。
他其實做夢也沒想過要追求楊牧。
作為一個憑實力單身二十幾年的純種單身狗，十三歲至今被各種類別的少女們追求過——從家財萬貫的豌豆公主到白雪公主到城管局櫃檯妹妹，高冷唯一主動追求過的女孩就是慕雲山。
然後被高茶實力鎮壓，卒。
當然最主要的是慕雲山對他一點意思也沒有，還對他的種種追求不屑一顧——那也是挺好玩的。
高冷去孔雀魚咖啡館喝咖啡的路上，經過了楊牧家小區，然後走進去看了一眼楊牧住的那棟樓。據事後高冷自稱他只是去看楊小米還會不會離家出走——誰知道一走進去，就看見一個明顯未成年的瘦小男孩在地上點火。
高冷喊了一聲你幹什麼？
那小男孩被嚇了一大跳，扔下東西就跑了。
高冷過去一看，發現原來人家點了個心型的蠟燭陣，估計正鼓起了人生最大的勇氣要向樓上的誰告白，結果被他嚇破了膽。
蠟燭陣中間還有一堆什麼黑乎乎的東西，高冷走進去拿起來一看，是一捧紅玫瑰。
紅玫瑰下面還包裹著別的東西，是幾個小型煙花和告白賀卡。
在禁放區放煙花是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法的，不管小朋友原來計劃的是多麼浪漫，他都要感謝高冷撞破了他的浪漫計劃。於是高冷聳了聳肩，抱著那束紅玫瑰，抬起頭看了樓上一眼。
然後他就看見了楊小米好高興的在陽台上給他揮手。
高冷：…………
隨後不到五秒鐘，一個黑影從草叢裡撲了上來，抓住他就往牆上撞去。
洪百姓撲上來就打，隨著他撲上來，一個東西從他口袋裡飛起，掉在了草地上。高冷一眼認出那是個摺疊刀，大吃一驚，他不知道洪百姓躲在綠化帶里幹什麼，只知道不能讓他拿到刀。於是兩個人徹底扭在一起，洪百姓拳拳要痛毆高冷，高冷只想搶到那把刀，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好一會兒，高冷畢竟不能真的毆打人民群眾，出手充滿了顧忌，最後那把摺疊刀還是被洪百姓搶到了手裡。
洪百姓本就不是來殺人的，摺疊刀到手，很自然的收進了口袋。他這個舉動讓高冷鬆了口氣，也降低了警惕，於是就出現了鄭州洲圳和鹿杉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幕——洪百姓抓住了他，把他的頭撞在了防盜網上。
這是一個冷峻青年不敵中年大叔的悲慘故事。
高冷在醫院醒來的時候，楊牧正在整理那一束來歷不明的紅玫瑰。她換了一身閑適的森系長裙，麻色的棉布上印著淡紫色的薰衣草圖案，領口有一圈並不精細的麻色蕾絲，裙子上還有兩個波浪邊的口袋。這裙子並不精緻，估計是居家衣服，但見慣了穿著西裝裙的楊牧，突然看見她穿得這麼休閑自然，高冷覺得她好像年輕了很多。
彷彿還有點可愛。
她其實也不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只要楊小米有一點點事，就能讓她從內心崩潰。
她千錘百鍊，她也不堪一擊。
「高冷。」楊牧放好了紅玫瑰，對著他微笑，「今天謝謝你。」
高冷撞得腦震蕩，反應有點慢，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楊牧，聽楊牧說，「頭暈嗎？醫生說有點腦震蕩。」
高冷說，「不要緊。」
……
醫院的病房門外。
慕雲山和鄭州洲圳帶著楊小米擠在門縫裡偷看楊牧和高冷。
慕雲山悄聲說，「你猜楊牧姐會說什麼？」
鄭州洲圳也悄聲說，「像楊牧姐這種可以自攻自受的類型，不可能接受小奶狗。」
慕雲山說，「高冷不是小奶狗吧？二哈吧？」
楊小米蹲在一旁，突然嘴巴一扁，嚎啕大哭起來，「我不要高冷哥哥當爸爸！媽媽是我一個人的！哇啊啊啊~~~」
慕雲山和鄭州洲圳一起回頭，才想起來地上還有個楊小米，頓時尷尬——偷看楊牧和高冷的八卦也就算了，還帶著人家女兒一起偷看，她們倆這粗神經粗得可以籠罩地球了。
病房裡的人也吃了一驚，只見楊小米推開房門衝進去，撲到楊牧懷裡，淚眼汪汪的說，「媽媽是我一個人的。」
高冷：……
楊牧：……
楊小米：「嗚嗚嗚……媽媽你不要不要我……」
楊牧心疼了，緊緊地抱著她，「媽媽永遠不會不要你，你才是媽媽最重要的，別怕，媽媽永遠和你在一起。」
高冷一張臉毫無表情：「我沒有喜歡你媽媽。」
楊小米：「嗚嗚嗚……媽媽是我一個人的。」
高冷冷冷的說，「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喜歡你媽媽。」
楊小米說：「嗚嗚嗚……你騙人！我媽媽那麼漂亮，你憑什麼不喜歡我媽媽？每個人都喜歡我媽媽，我以前的爸爸也喜歡我媽媽，小鄭阿姨也喜歡我媽媽，小慕阿姨更喜歡我媽媽，林爺爺也喜歡我媽媽，王奶奶也喜歡我媽媽……你憑什麼不喜歡？」
高冷不耐煩的說，「我發誓，如果喜歡你媽媽，我就是佩奇豬。」他抬起頭來，看著楊牧，本來一臉冰霜，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那氣勢突然低迷了一點，「蠟燭和玫瑰都不是我帶來的，我只是在綠化帶里看見一個玩火的小男孩，他看到我就跑了。」
楊牧點了點頭，摸了摸楊小米的頭，微笑說，「這些花和禮物是送給三樓的心儀姐姐的，不是給媽媽的，是胡寶寶送的，紅玫瑰上有賀卡。」她一直沒提蠟燭和玫瑰的事，高冷本來以為她會和他一樣尷尬，現在才知道她是智珠在握，根本沒有在意過「被點蠟燭告白」這件事，心裡突然就很不高興。
哭得稀里嘩啦的楊小米一呆，憤憤不平的抬起頭來，「心怡姐姐才十二歲，為什麼胡寶寶就可以給她送花了？」
楊牧摟著她，親吻她頭頂上的旋兒，「電視劇看太多了吧？」
楊小米轉向高冷，「你憑什麼不喜歡我媽媽？胡寶寶十三歲都會給心怡姐姐送花了，你為什麼不送？」
高冷心裡不爽，冷笑了一聲，「你媽媽全知全能，刀槍不入，怎麼會在乎誰送她什麼東西？」。
「我媽媽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喜歡！」楊小米不高興了，眼圈立刻又紅了，「我媽媽又聰明，又漂亮，又會玩樂高，還會畫畫，還會玩粘土，連跳舞都跳最好……」
高冷板著一張臉，「那又怎麼樣？」
楊小米勃然大怒，「你這個壞人！」她撲上去就要咬人，楊牧趕快把她拉開，抱到一邊去教育。
「你覺得媽媽最好，媽媽好高興，但是沒有誰會是『全世界的人都喜歡』的。」楊牧說，「媽媽只在乎你有沒有喜歡我，高冷哥哥有高冷哥哥的想法，我們不能勉強別人喜歡我們啊。」
「不行！全世界都要喜歡我媽媽，然後我媽媽誰都不喜歡，只喜歡我！」楊小米宣布，不到六歲的女娃懷著一顆霸道總裁只愛我的心，堅定不移的覺得高冷就是要走她的虐戀套路，不走就不行。
站在一旁假裝隱形人的慕雲山和鄭州洲圳相視一眼，慕雲山在鄭州洲圳耳朵邊悄聲說，「我怎麼有種狗血淋漓的感覺……」
鄭州洲圳同感，「感覺好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