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撐場面
「喬小姐，來對鏡頭笑一下可以嗎？」
「不要這麼害羞嘛喬老師，都公開了，拍一下也正常啊。」
「今天是旗艦店開業的好日子，喬老師總給我們一個正臉吧，免費宣傳，不收紅包的哎。」
寒冬臘月，每年這個時候行人都會自然變少，但今天三里屯soho的這個角落卻是熱鬧——這幫記者也不怕冷，一個個套著羽絨服，扛著炮筒守在兩層小樓外，這幫狗仔和被請來的時尚記者還不一樣，跟拍的活做多了，江湖氣重，很會鬧氣氛，活生生把好好的旗艦店剪綵吆喝成了個小紅毯，逮著個嘉賓就要拍，大大小小的演員歌手都能叫上名字，讓他們頗感面上有光，不少應邀而來的圈外嘉賓也覺得有趣，更是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倒是平白為【韻】旗艦店剪綵儀式增加了不少氣氛，沒花多少錢，倒是比一些大牌入京的旗艦店開張還要有派頭。
這就是會做人了，人情送在前，喬韻再冷面相迎就不合適了，她現在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從哪方面說都不宜把媒體得罪太死。從門口迎進兩個重量級代理商，就沒有馬上轉身回去，走下台階在方便取景的位置給他們拍幾張，「來了都是客，怎麼能不拿紅包呢，一會別走啊，我們還有小禮物送的，見者有份，算是我給各位拜個早年了。」
也算她有點城府——一般明星也知道要和媒體打好關係，但是平時工作就累了，進進出出還動不動就被炮筒杵在鼻孔前，擱誰誰不煩？發幾次火，一來二去關係就是這麼弄緊張的，秦巍這一對有個特點，平時當然也躲鏡頭——像喬韻，她就能做到宅在家不出門，十天半個月也沒見人影，記者還以為跟丟了，她私下搬家了，多方打聽才收到風聲——沒搬家，宅在家畫設計圖呢。
好，算是沒找對時間，但設計圖總有畫完的一天，不可能不出門吧？狗仔卯起來聯合盯她，換班值守，總算蹲到她出門了，可人家就能做到口罩永遠不摘，你怎麼也拍不到正臉。她不和你吵，不和你說話，你打招呼也不回應，就彷彿隔了一層泡泡，永遠行色匆匆，你說她好她不笑，說她不好她也不惱，這種零反應的口罩明星其實最難拍，狗仔也拿她沒轍，蹲了一陣子灰心喪氣，紛紛撤退，過一段時間又殺回馬槍，結果你猜怎麼著——人家就堅持戴著口罩，一冬天了不管有沒有人拍從沒鬆懈過！
比起被呵斥，這樣的冷處理肯定效果會更好，狗仔也理解被跟拍的無奈，他們的底線其實是適當的尊重，像是今天，先給足了面子，明星再呵斥那就不合適了，得結仇，但喬韻秦巍這一對就很有教養，適當的時候笑臉相迎，話也說得親熱好聽，該配合一點都不含糊。一幫人聽了都高興起來，一邊拍照一邊七嘴八舌的湊趣，「喬老師，當真啊？我們也拿媒體禮包？」
「這個待遇太高了啊，從沒享受過，受寵若驚啊——合適不合適？您可別虧了。」
「就是，您這衣服不便宜吧？我聽說一件得一萬多！t恤都好幾千，哎呀媽呀，可長臉了，拿回去送我媳婦兒去——這輩子還沒給她穿過這麼貴的衣服！」
品牌搞活動，過來的記者要拿車馬費這是不成文的規矩，拿錢發的稿子也得品牌方自行提供，除了錢以外，品牌一般還提供產品禮包——其實比起給錢，品牌方是更樂意給禮包的，標價貴但成本便宜啊，而且還有一定的廣告效應。
像是一些奢侈品牌辦的酒會，別看品牌大，但車馬費給得很低，人均不過500，靠什麼博取記者歡心？簡單，一輛花車推在那裡，堆的全是專櫃樣品貨，一個記者一雙，合適你就拿走。那些時尚編輯平時額角高，花車一推出來全扎過去，你爭我搶，和搶超市特價的家庭主婦不會有任何不同，當眾就把高跟鞋脫下來一雙雙蹬，挑到合適的眉花眼笑——平時一雙大幾千，今天這個活動真是來得值得。
但對品牌來說，專櫃樣品本來也是要送到s去賣的，能賣出三折已不錯，這樣送掉也是惠而不費，大家雙贏。【韻】今天採取同樣策略，媒體一人一件限量血手t，車馬費八百，不多不少，錢足以讓記者覺得風吹在身上不冷，限量t就可以買到她們的笑臉了。——其實一件t成本不超過一百塊，喬韻有什麼所謂？她寧可用這點錢買些方便，「有什麼不合適的，來了都是客，你們高抬貴手，別老拱我和嘉賓合照就行了——人家長那麼漂亮，我站在身邊相形見絀，多寒磣呀。」
她謙虛，狗仔們聽了都笑，「哪寒磣了？您這長得和明星似的。」
「就是，多拍點多拍點，給你們家秦巍掙掙臉——真是金童玉女，多相配啊！喬老師，秦老師今天真不來了嗎？」
「他在外地配音呢，趕不回來。」
喬韻乾脆就站在台階下頭不走了，狗仔也拍夠了，大家閑聊幾句，她正好也迎客。說話間一輛賓士開過來，熟悉的車牌號引起主意，她趕忙走過去開車門，「伯父、伯母來了。」
「來晚了吧？」林女士今天穿著得體，一身旗袍，外罩的居然是【韻】的一件大衣，款式低調，只有兩道拼接內嵌的紅里，不失時尚。她身材瘦高，這麼穿優雅貴氣，連喬韻都吃驚：林女士什麼時候購置的大衣，她怎麼不知道？
「沒呢，」秦巍父母也還年輕，沒必要太裝模作樣過去攙扶，但喬韻也拿捏著同林女士說話的態度——平心而論，她依然說不上多喜歡林女士，只是說到底，秦巍現在畢竟沒去耶魯，林女士好像也漸漸接受了兒子的理想，最大的矛盾沒了，繼續互相針對也沒必要。再說，經過半年前那場風波，好像兩人現在的關係也挺尷尬，回不到過去那相敬如賓、明爭暗鬥的理想節奏。「都剛到，有些您的朋友也來了，儀式沒開始前正好聊聊。」
林女士也有點尷尬，但到底又多了歷練，要比喬韻自然一些，挽著喬韻的胳膊很自然地說，「好好，你爸媽來了沒有？之前通電話說是應該會到的。」
喬爸喬媽還和秦巍家長通電話？喬韻有種被父母出賣的感覺，「本來是要來的，但我爸單位有點事，走不開，我媽一個人坐不了飛機，只是旗艦店剪綵，就算了。」
「噢，」秦院士有一點遺憾，「老喬來不了啊？可惜了，還想有時間大家一起吃個飯呢。」
一起吃個飯？接下來是不是就要談三金和婚房了？喬韻見林女士居然也若無其事，毫無反對的意思，更是汗如雨下：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她什麼也沒做，甚至可以說比上輩子更過分，什麼過分的事都做了，怎麼本來應該反對她的兩老都成了cp粉了？
「喬老師，這是秦老師家裡的二老吧？」記者們都是吃飽喝足，抹嘴不認人的主，剛和她聊得熱火朝天，滿口答應不拱她和嘉賓合照，這會聽語氣，一猜到二老身份全都來了精神，「來給兒媳婦撐場面啊？機會難得，合照下吧。」
「就是啊，合照下吧喬老師，來來，秦媽媽秦爸爸站這裡，喬老師別害羞，來來來站好啊。」
二老不明白狗仔隊的身份，還以為是喬韻請來捧場的記者，自然配合，帶著迷惑的笑容已在台階下站好，喬韻有苦說不出，她和林女士關係尷尬還不好駁面子，只好央求狗仔隊，「你們就別害我了，這照片一發，我還想活嗎？你們也不是不知道，網上現在把我罵成什麼樣了。」
「網上有人罵你？」林女士是第一次聽到這事，不禁流露出關注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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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殘粉嘛，難免的，您和那幫小女孩計較什麼？」狗仔為了新聞，只差不肯殺人了，如何能讓她就這樣矇混過關？「我們也不是就發，就給您留個影嘛。」
「是秦巍的粉絲罵你嗎？」秦院士也關切地問，「不會罵得很難聽吧？」
「喬總！」又有一波客人到了。
場面熱鬧得不得了，千頭萬緒都以喬韻為中心，她忙亂得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外頭看熱鬧的人群里突然又闖進來好幾個小女孩，手裡忽然打出橫幅，上面寫的什麼喬韻也沒看清，只聽到叫了，「狐狸精，狐狸精！、anti！」
……可能在網上罵偶像的女朋友是政治正確，但現實中的anti，除非能聚齊一百來萬人，否則還是比較傻的。沒有人的心情因此受到影響，更多的還是困惑和無奈，這些粉絲的精神婆婆林女士連她們想幹嘛都沒反應過來，茫然問喬韻，「什麼叫anti？」
「小姑娘差不多得了。」狗仔都看不過眼了。
「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這裡舉辦活動，可以麻煩您離開嗎？」保安趕快過來維持秩序。
「這些是秦巍的粉絲？」到場的小明星也串過來，饒有興緻的看熱鬧。
喬韻只覺得頭皮發炸，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快刀斬亂麻，先和林女士、秦院士合照，滿足了狗仔難填的欲壑，指示傅展那邊的小弟過去招呼著這幫大爺，給吃給喝務必招待好了。這邊剛把人送進店裡，就到了剪綵時間——官方現在對品牌的發展很關注，特意表示可以過來剪綵，品牌這邊當然沒必要得罪，索性就不請明星，也免得請大牌欠人情，請小牌又損逼格。
剪綵完了，照例要辦aterparty，哪裡能少得了喬韻？領導這邊有傅展陪著，但她也得過去應酬一下吧？畢竟她才是【韻】的活招牌啊。還有大代理，【韻】搞即看即買，又搞網上電商，他們肯定是有意見的，也得過去陪聊一下，討論解決方案，不能損傷代理商的利益，畢竟旗艦店只可能開在b市和s市，小縣城，vip代理人是權宜之計，其餘二線首府，還得靠代理商的專櫃。
這邊忙完了，那邊林女士又招手讓她過去，不少『家裡的朋友』想要認識一下——這一次開幕酒會，重量級人物到得不少，都是秦家、林家在政商兩界的關係，是幫她撐面子，也恰好又都是【韻】的客戶群。其中有些人是單純給朋友面子，有些人是來看老朋友的兒媳婦，有些人卻是真的對品牌發生了興趣。
「我看您進來披的大衣就很好，料子好，有檔次，就是穿到法國去也不丟人，」林女士倒成了活廣告了，看得出，她在朋友圈內也有地位，一幫貴婦都看重她的審美，「您這個兒媳婦，挑得好，真是人中龍鳳，為我們解決老大難問題——出國談生意，一身洋牌，氣勢上總覺得弱人一籌，可要說穿國內的衣服吧，旗袍還好，老師傅做得有模有樣，但大衣、外套，到底款式老氣了些。」
「以後就交給你們了，小喬，來，這是我名片，」不乏當場就試穿了幾件，叫助理抱去結賬的，話也說得客氣，「不嫌棄我身材不好，每年給我寄幾份目錄，我這個衣服啊，就打算在你們家解決了。」
開門做生意，最喜歡就是這種客人，別說【韻】了，就是，對這種豪客一樣折腰，一年買上一百萬歐元，主設計師都可以親自出馬為你解決問題。喬韻笑得像一朵花，「您這說得哪裡話，能被您欣賞，也是我們品牌的榮幸……」
她看著客人親切，客人看著她也順眼：名校畢業，才氣橫溢，的確有真材實料，讚美中有給林女士面子的成分在，但也不乏真心實意——誰不想穿點好看的衣服？可對這些中年人來說，頗有些身份敏感，外國洋牌名氣太大，價格太貴，什麼場合穿都不合適，有些代表官方的場合，穿國產牌那是政治需要，以前沒有更好的，只能自己找老裁縫，現在多出一個選擇，處處都更合適，連售後都比洋牌好——畢竟是國人自己的牌子，感情上也親近，怎能不喜歡？
這麼年輕，就有這麼高的成就，行為舉止處處得體，絲毫不見輕狂。幾個長輩喜歡得不得了，攥著她的手不放，沖林女士笑嘆，「你們家秦巍，真是處處都好，找女朋友也是，大學裡就相中了一個這麼好的，叫我們怎麼說？這要不是已經定下來了，這個兒媳婦，我可是要搶的。」
「那可不能被你搶走了，這麼好的兒媳婦，搶走了我上哪再找一個去？」林女士佯怒，把喬韻拉到身邊，周圍人都笑起來，也都暗藏羨慕：再是富貴，家庭的煩惱和普通人也差不多，婆媳關係這麼好，確實是鳳毛麟角，秦家這一家子簡直都活在光環里，好得都不像真的了——確確實實，真沒法比。
在和諧得不得了的氣氛里，喬韻和林女士眼神碰了碰，她唇角囁嚅幾下，低聲說，「伯母……謝謝。」
其實是不想謝，還有點不情願——但林女士的朋友談笑間都是幾十萬拉出去，一天就不知給【韻】帶來多少生意，要能留住，以後這都是大客戶，以她們的身份地位，更是行走的活廣告，不知能帶來多少效益，又怎能不謝？
這一聲謝里，還有點說不出的委屈——又也不是真委屈，只是勉勉強強，壓不下的意氣，說白了，就是『作』，被人寵出來的脾氣。愛她的人，看在眼裡真心覺得可愛，討厭她的人自然就覺得有點矯情。林女士從前就是不喜歡她這樣，心裡覺得這是小氣，現在也說不上寵愛，只是每每要厭惡她以前，想到那一天她打來的電話，心裡就不由得一軟，那口氣怎麼也提不起來。
唉，女人的脾氣，還不是男人寵出來的？和家裡人半年沒得一聚，百忙裡還要抽時間去東京看秀的又不是喬韻，是她的兒子。
林女士有點心酸，但亦不得不承認，男青年到了這個年紀，滿心裡想的都是他的愛情，卻是再怎麼樣也不會把親情擺在第一位了。女人的戰爭，勝負就在男人的心意，兒子的立場已經昭然若揭，不想把他往外推，就只能接受現實。
「今年春節，秦巍外公辦壽……你也和他一起來吧。」她說，見喬韻臉色微變，忽然也有點想笑：自己不情願，人家也不情願著呢。「我讓秦巍去接你，順便也給你父母拜個年。」
她是漸漸捏住了對付喬韻的訣竅了：吃軟不吃硬，得迂迴著來。果然，這提議有理有據——兩人都公開了，於情於理喬韻不可能拒絕秦巍上門拜年，她的嘴唇蠕動幾下，想不到任何借口，只好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哦……」
林女士的唇角有上揚的趨勢，她趕緊管理表情，出其不意地又問，「所以，到底什麼叫做anti？」
……
不管喬韻是怎麼給林女士解釋這個辭彙的，熱熱鬧鬧的旗艦店剪綵儀式，在大額訂單和歡聲笑語中落下了帷幕，和【譚玉身著韻系列高級定製現身慈善晚宴】、【周小雅參加《voyage》年終雅集，優雅裝束驚艷全場】等新聞同時被推送到各大論壇的，還有【『韻』首家專賣店落戶b市，剪綵儀式眾星雲集】，【秦巍未現身撐女友剪綵，才公開已感情轉淡？】的新聞。當然，其中更少不了喬韻和秦巍父母的合照——對於消息靈通的貼吧粉絲來說，其中未被提及的鬧場部分，也是當天的重點，喬韻膽敢藐視秦巍粉絲，甚至於迷惑了秦巍父母的消息，自然也令她們更加震驚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