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百花爭妍 下
「哇啊啊啊，annie你快來看這新聞，快看快看，——這是血手t那個牌子的裙子啊！」
「什麼什麼？」
「是說百花獎紅毯？」
「是和秦巍一起的那個紅毯嗎？」
休息時間，一說到八卦，整個辦公室都活躍起來，女同事在幾秒內全聚到rosy電腦背後，七嘴八舌問個不停，連男同事都探頭探腦，「是不是今天新聞上周小雅穿的那條裙子啊？真是沒得說哦，比電影里還漂亮，仙女一樣的。」
「明明譚玉比較好看吧？我女神啊！那個身段，那個眼神哦！」
「周小雅。」
「譚玉！」
「周小雅！！」
「譚玉！！」
周小雅和譚玉同時參加了百花獎，周小雅和譚玉同時走上了一條紅毯，周小雅和譚玉同時出現在攝像機面前，同時挽上了同一個男人的胳膊，同時穿上了一個品牌的裙子——這些事實足以催生出上千條新聞標題，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關注的點：周小雅和譚玉，誰的衣服更好看？誰的長相更好看？誰的演技更好？誰更得到百花獎的重視？誰和秦巍在談戀愛？男同事們很直接，瞄準外貌就杠起來了，一個奉周小雅在《鋼鐵心》里的扮相為女神，一個指譚玉的長相簡直天人下凡，簡直是理想中的女性。誰也不能說服誰，無聊的問題吵得樂此不疲，唯一的共識，就是分別和周小雅、譚玉都合作過兩部作品，陪著周小雅走紅毯，又和譚玉紅毯深情擁抱的秦巍，真特么是個癩□□想吃天鵝肉的渣。
女同事關注的點就更廣泛，秦巍粉咬手絹，不願承認秦巍和這兩個女人在一起實在賞心悅目，能這麼大範圍的上新聞也是受兩大影后提攜，應該心存感激，也有人指指點點，『忽然變漂亮這麼多，肯定整了吧？你看那個鼻子，是不是？變得好挺哦！』，但更多人很直接地還是在感嘆——
「我靠啊，這就是你們買的那個血手t的牌子？太好看了吧！！這牌子是有多高級啊？是不是什麼國外的大牌啊？兩個影后都穿了，肯定很厲害吧！rosy，看不出來啊——」
「就是啊rosy，你太有錢了吧，這種大牌的衣服都買，是不是很貴呀？原來你是大小姐——都不告訴我們的！」
「不是，那個是仿版啦，和真正的血手t不一樣的，是淘寶做的仿款，真的那麼貴，哪買得起。我們辦公室估計只有nancy可以買。」
「這個不是說國內牌子？我還以為淘寶就直接能買正版了。」
「你開玩笑啊？」雖然買的不是正版，但自己欣賞的牌子（在李玫心裡，和這些同事比起來，自己自然算是品牌的鐵粉了）被人看低，李玫辯護的熱情比自己買得起的牌子被看低更高，「你看照片呀，多好看啊，時裝秀看過沒有啦？這種牌子會在淘寶上開店？你以為是那些山寨的牌子啊，什麼法文子，英文柜子，譚玉和周小雅多有錢你不知道？國際影后呀！尤其是周小雅，看到沒，報道上明明白白寫的，人家平時都穿華倫天奴的哦——」
她振振有詞，舌戰群雌，大家都被說得將信將疑的，還當是自己老土，不知道國內什麼時候冒出了這麼一個新大牌，「這樣噢，那也是的，那個t看起來就很貴的，這個衣服也是，看著都很精緻的對吧。」
「是好看是好看。」
「這牌子叫什麼呀，你這個仿款哪裡買的rosy，等會地址扔msn群里一個噢。」
「對的對的，記得噢！」
「哎喲，這都是要靠搶的啦，早就賣完了，下次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預定。」annie身為時尚弄潮兒的一份子，也很有優越感，之前在全神貫注看新聞，現在回過神來開心搶戲，「這個牌子是奢侈品，很難仿的！全淘寶就只有幾家在做，別的你們倒是可以隨便買，但是圖案就更不像了，說是圖案有版權的，備案過了，都沒人敢做到一模一樣——」
「這麼厲害？」聽說沒有仿款，大家對正品的興趣無形間增加，有手快的同事已經搜到官網，進去看了下，不由驚呼，「嘎許貴的！和lv比不差啊！」
「幾千塊哪裡買得到lv的衣服？」李玫現在也是有喜有憂，她其實並不想自己喜歡的品牌淪為辦公室制服，讓大量同事跟風去買路邊攤等級的仿貨，反而劣幣驅逐良幣，自己的好仿貨穿不出來，趕緊轉移話題，「譚玉和周小雅身上的衣服，幾萬塊應該都買不來，總要十幾萬的——看到沒有，還有人辦投票，——這還真成話題了！」
怎麼不成話題？連著幾天，兩人穿禮服相擁，一黑一白兩級對比的畫面，都是各大網站的頭條版面背景。兩大影后驚艷亮相，引爆紅毯話題，百花獎都是跟在後面蹭討論度的，紅毯採訪有視頻，有照片，兩個人歷來都傳不和，有大眾關注基礎，這一次百花給獎，周小雅拿電影影后，譚玉獲得特設年度最突破女演員，孰高孰低眾說紛紜，大眾有熱情去比較，也有素材去判斷，同屏的，分別和秦巍的合影，走紅毯的視頻片段，合影時雙方的表現，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中國人的天性，除了喜歡從官樣文章里扒潛台詞以外，就是拉郎配——更喜歡男才女貌，秦巍男未婚，兩影后女未嫁，關於他們三人的故事都出了好幾個版本，秦巍更愛誰，和誰合影更自然，都是爭議話題，其中誰和誰更配，詭異地又被歸結到誰更好看上。
小媒體無所顧忌，什麼投票都開，大媒體還要點新聞人的面子，也不敢太過火，暗搓搓開個更好看，其實還是暗示著在比更多，辦公室同事們嘰喳了半天，到最後也回歸永恆的問題：譚玉和周小雅，在紅毯上，到底誰比誰好看？
「不同類型，不好比吧，其實都超級好看啦。」脾氣溫和點的很客觀，「這個怎麼選呢？都是看個人喜好吧。喜歡艷麗的就喜歡譚玉咯，喜歡清純仙氣的就是周小雅。」
「那我還是喜歡周小雅，譚玉不是說不好，但和周小雅比就有點俗了。」
「也不會啊，那條裙子多洋氣——」
「也不是說裙子，她這個人氣質有點土，感覺品味不行。」
「對對對，有點這個感覺啊，有點鄉土的感覺——」
「哪裡鄉土啦，那我還要說周小雅呢，不明白好看在哪，全靠衣服，要是那條裙子給譚玉穿，她也會很仙的。」
最近沒什麼真人狗血劇，這話題大家斷斷續續議論了好幾天，上班時間也在msn群里亂髮天涯的討論帖地址，各種說法都有人支持——最終，話題終結於nancy，她一直沒參與，大家還當她屏蔽了這個群，誰知這天上班，她一條鏈接發出來，還附上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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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zw.com 外企文化活潑，nancy雖然是上司，但平時玩笑也開得，大膽的男同事先喊一聲『反對』！這才點進鏈接去看——卻是半小時內才發出的一篇新浪博客，內容也很簡單——一張周小雅的照片，應該是在百花那天拍的，是在酒店走廊里，周小雅好像在舉步前行，被人加了一聲，笑著回過頭。
在酒店明亮的光照下，水晶顆顆璀璨，她的笑容清純明澈，眼神寧靜，一襲長裙流光溢彩，精緻細節在高像素中清晰展現，水晶拼出的荊棘紋路能讓人盯到走神，這張照片雖然是隨手拍攝，但也美到讓人目眩，博客標題用『仙氣襲人』來形容，真是一點都不誇張。再是譚玉黨，看了這照片也有點無語：譚玉不是不好看，但紅毯照亮眼的就那麼幾張，在周小雅這張照片的襲擊下……
叮叮咚咚聲中，眾人陸續表態，雖然也有點托馬屁的嫌疑，但大多數人還是都認可了媒體如今漸變的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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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是不服氣了，」譚玉冷笑一聲，把筆記本電腦丟倒一邊，站起來抓起一聽啤酒，要拉開又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只開了一瓶礦泉水，一邊開一邊冷笑，「哪來的九成網友贊成？他一個個去問的嗎？通稿發得是夠厲害的了，組合拳呀，早就準備好了的吧。」
「就是啊！我們譚姐難道會輸給她？開玩笑啊，那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最終效果啊——就說之後的答謝晚宴，到底是誰更吃香，大家心裡清楚。再有心計又怎麼樣呢？」經紀人趕緊跟著叫屈，「還不是沒法改變事實？呵呵，也是為她覺得心累，為了一個破百花的紅毯，至於嗎，籠絡了那麼多人來和我們做對，秦巍——沒想到他也那麼忘恩負義，真是看錯人了——」
「好了，」沒想到譚影后看似怒火熊熊，心緒卻還很冷靜，喝住小弟，分析道，「不要中她的計，這件事，肯定是周小雅一手安排，為的就是離間我們的關係——秦巍已經儘力在拖延了，他事前應該不知道。」
的確，如果不是譚玉刻意等了一段時間，以他們那比平時慢了好幾倍的速度，兩大影后是可以王不見王的。譚玉為什麼要等？這就和周小雅為什麼要提早來一樣，說穿了，就是兩人都對身上的裙子有信心，覺得以對方平時的水平，艷壓妥妥兒，結果——
其實，譚玉最不服的就是這點，周小雅穿的那條裙子是好看，她也不至於連這個都不承認，但，憑什麼風評漸漸轉向周小雅？贊她的口吻都和贊周小雅的不一樣：她是有突破，周小雅就是封后？她自忖兩人之前的紅毯水平半斤八兩，周小雅頂多被贊個贊助逼格而已，憑什麼，她這個翻身仗打得那麼成功，一躍成為『氣質』、『優雅』代表，自己卻只是『終於選對衣服，品味有提高』？
譚玉這幾天都在翻照片，怎麼想都是不服氣的，這心結一直想過，一直過不去，自己也是在找原因：《voyage》的博客說她鞋子挑的遜色了，防水台太高，俗，所以給她排在紅毯第二，而周小雅的配件卻個個被盛讚，那雙鞋還被拿出來表揚，被當作是她會搭配的典範，極簡的設計，卻是恰恰擊中了要點……不就是一雙鞋嗎？影響真的這麼大？
一整天譚玉都不高興，總想著讓經紀人多發點通稿，回來自己刷網頁，也發現了周小雅的那張照片——其實是中午發的，但根本沒人敢給她看，她自己看得『哎呀』一聲，說不出話了，過了一會把助理叫來，「周小雅發照片了你不告訴我？」
助理瞟一眼就知道東窗事發了，囁嚅了下，「咱們下次也可以拍呀，就這麼一次，沒什麼的，姐，多少人說你好看呢——」
「說得簡單。」譚玉拿劇本摔他，紙頁翻飛，「下次也可以拍，下次誰拍？你拍啊？你知道這照片是怎麼拍出來的？凱賓斯基走廊里燈光那麼暗，哪來的光源？難道還要問酒店租走廊排練？傳出去你不被人笑死。下次也可以拍……你倒是會說！」
「可我就知道該怎麼拍啊。」助理趕緊抱頭辯解，「喬小姐那邊都告訴我了，給發的電子郵件吧，要不就是簡訊，說了好長一串呢，姿勢、打光什麼的，連光圈都說了……您不知道嗎？她說……是先給您發的消息，您沒理，讓我勸勸……您……」
在譚玉的眼神里，他越說越小聲，整個人縮起來，譚玉就那樣瞪著他，半天不說話，想掐他，但連掐他的力氣又都沒有了：那天她在氣頭上，喬韻發來的消息看都沒看一眼就拉黑了，真要掰扯起來，理還真未必在她這邊。
也懶得和這個扯不清的助理再說什麼，她摸出手機，從成山成海的未讀信息里找到喬韻的（助理有點沒說錯，那身衣服讓她多受多少歡迎，她自己心裡清楚），打開仔細看。
——居然還真有針對防水台的點評，譚玉把手機翻來翻去，再三確認發信時間，半天才往下看，
長長的簡訊里，周小雅的亮點多少都有帶到，也證實她的懷疑：不是周小雅脫胎換骨，是她聽了喬韻的話。喬韻也不是和周小雅合夥來害她，這女人，還真做到了不偏不倚，周小雅有的，她都有。只是……周小雅贏就贏在了她超級沒主見上了。
「你覺得有道理幹嘛不和我說？」她有多怪自己脾氣不好也不會表現出來，譚玉責問助理的語氣更臭。
「這，我……我也沒時間啊，等您重新做好造型，馬上都要走了，哪來的時間拍照……」助理為自己叫屈。
「那鞋呢？換鞋不就一句話的事？我記得那天造型師明明也帶了一雙勞勃定！」
「啊？什麼勞勃定？」沒想到助理很驚奇，「我不知道呀——她給我的信息就發了拍照的事情，後來我和她說你心情不好，可能不好勸拍照，她就問我你是不是把她拉黑了……」
「……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可能是……然後她就沒再聯繫我了，後來我試著給她打電話……」助理咽了下唾沫，一邊看譚玉的臉色，一邊戰戰兢兢地說，「發現她已經……把我給拉黑了……」
譚玉都氣樂了，「把你拉黑了？」
「可不？」助理現在只想禍水東引，譚玉的怒氣向著誰也別向著他，「姐，我真的沒有不客氣，就是很禮貌地在說，她就那樣拉黑了我，我都呆掉了——我自己是沒什麼面子，可我是姐你的人啊！您肯穿她的衣服，是她多大的造化？喬韻這個人實在是，實在是——」
他是了解老闆的，幾句話說到譚玉心坎里了：這些年來，只有她拉黑別人，還真沒嘗過被別人拉黑的滋味，喬韻她——她敢？她配？就不說敢不敢配不配，她能？秦巍和她是什麼關係？有這麼對男朋友的前輩和恩人的嗎？
在圈裡混，少不得有互相算計的時候，就像是周小雅，走個紅毯，每一步里也都帶了算計，跺一腳就是給她挖的一個坑，就是因為人心險惡，所以才最重口碑，以譚玉平時的性格，說喬韻人品不好，真不虧心。自始至終，她對秦巍喬韻這對情侶都是另眼相看——可看看他們是怎麼回報的？從前的事都不說了，就說這一次紅毯的事情，她一時情緒過不去，拉黑了一下喬韻而已，她的反應，至於這麼激烈嗎？明明是她對不起自己，反倒先發制人似的，鬧成了個老死不相往來，翻臉決裂的架勢了！一個做衣服的，明星就是她最好的免費廣告，也是最大的客戶，她的架子至於這麼大？這是客戶啊！又不是她媽！公主病也得看好時候再犯吧？！
能較真的點，讓人啼笑皆非的發展，實在是太多太多，怒氣就像是滿漲的氣球，隨便再吹一口就得爆，要以譚玉以前的性格，這臉早翻過去了，別說喬韻的衣服她絕對不會再傳，就是秦巍那裡，要沒個交代，那也得成仇。可現在，這口氣憋在嗓子眼裡都幾十分鐘，臉都給憋紅了，卻怎麼也吹不出去，簡訊看了又看，每個字都記在心底：只是在想像里隨便勾勒了一下，自己腳蹬紅底鞋，裙擺翻飛搖曳間，內里和鞋底呼應撩人的畫面，她的心就癢得像二月底的草地，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去再走一遍。除了現實的時尚考量以外，最遺憾還是好衣服沒能完美搭配，更怕是之後再穿不上這樣的設計——這一刻，顧不上敵人是否我消彼長，只有直覺在佔上風，脾氣和愛美扮靚的本能比，誰更重要？
出來混，大家憑實力，她之前憑什麼對喬韻大聲，不就是因為她有名氣，喬韻沒有？這一次紅毯，周小雅和她為抬了轎子，看似是周小雅的離間計，但譚玉也不信喬韻是白蓮花，只是不管背後有什麼故事算計，誰對不起誰，現在事情進展到這樣，一夜之間紅透大江南北，已經有了名氣，從今以後是誰要求誰？
喬韻肯定覺得是她要求自己，所以拉黑毫不猶豫，潛台詞不言而喻：當時去看秀時腰彎多低，現在鼻子就翹得多高。譚玉是真的恨得牙痒痒，和吞蒼蠅一樣噁心，這件事說到底，她錯有三分，周小雅七分，怪不到喬韻頭上，可道理是一回事，感情是一回事，比起輸給周小雅，她更恨輸喬韻。這個電話，拿在手裡擺弄來擺弄去，多少次一咬牙：就不打，少了她的紅毯戰衣難道活不下去？
可——想到那雙錯過的勞勃定，想到……
顫動著手指，把銀牙咬碎，這個泣血的電話，到底還是撥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