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獲得諒解
羅保平出院後把小櫻桃接回了自己家，小櫻桃的離開讓遲早早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每晚睡前看到空落落的床都會想起小櫻桃叫媽媽給她講故事，那時候她工作忙，總是找借口推脫或者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她以為日子還長，今後還有機會。
剛好美國有個商務大會邀請岑氏參加。岑晏為了安撫遲早早，決定順路帶她去美國散心。
遲早早盛裝出席卻心不在焉，躲在一邊捧著一小碟水果默默吃著。「這麼高級的酒店怎麼這麼小氣，水果一份就這麼一丁點兒。」
「喜歡吃什麼？我幫你再去取一份。」
遲早早見窗邊有一個看上去像日本商人的中年男子一直在偷瞟岑晏，好像想找機會和他搭話。岑晏一定也看到了，但他熟視無睹，只專心看著遲早早的水果盤是不是被清空：「那邊好像有人在跟你打招呼，不過去聊聊嗎？」
「沒關係，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商業應酬。」
「可你來這不就是應酬的嗎？」
「主要是為了找個借口讓你陪我旅遊。」岑晏寵溺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遲早早很受用，把空碟子遞出去：「那我還要一碟哈密瓜。」
岑晏接過盤子走開一會兒，遲早早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早早」。
「怎麼這麼快……」遲早早回頭竟然看到駱雲旌舉著一杯香檳站在那裡，表情跟她同樣吃驚。
「你怎麼在這裡？」
「我……」遲早早正要回答，一碟哈密瓜出現在她面前。岑晏站在她身前，擋住了她大半邊視線。
「給。」
遲早早就像偷情被抓一樣，有點尷尬。她和駱雲旌在美國的幾年一直沒有機會和他說清楚，而駱雲旌對她對岑晏的情愫又了解得一清二楚。怎麼看這兩人想見都是火星撞地球的情形。
「駱師兄，好久不見。」岑晏主動伸出手，駱雲旌似乎思忖了一下才回握。「上次你出手相助幫岑氏狙擊禧萬，我一直沒有機會當面道謝。知道你會參加這次商務大會，我這才帶早早特意飛來一趟。」
遲早早暗暗吃驚，原來岑晏早就知道今天會碰到駱雲旌。他雖然嘴裡說著感謝，但語氣里怎麼總有若有似無的炫耀。什麼叫「我帶早早」，她堂堂一個成年人需要誰帶。
「不用。我不是為了你，是看在早早的面子上。」即使駱雲旌在這段感情上是落敗者，但他從來不是省油的燈，即刻反唇相譏：「早早這麼要強的人，這輩子只主動向我開口求助過兩次，一次是為了她母親，一次就是為了你。」
男人大多介意自己的女人為了自己去求別的男人，這會讓他覺得很沒面子。但岑晏似乎沒有這方面的負擔，十分坦然甚至有些自豪地摟住遲早早：「我一向知道她是全心為著我。」
真是一點都不給他這個輸家留面子，駱雲旌本想再激一下岑晏。但他看了一眼遲早早，她被他摟在懷裡，表情雖然嗔怪但卻眼裡眉間卻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駱雲旌這句話是對著遲早早說的。岑晏握緊她的手放鬆下來。
「謝謝。師兄，欠你的錢還差最後一期，這個月底我會還清。您記得查收下。」
「嗯。」其實這筆錢駱雲旌從來沒有查過，如果不是遲早早堅持，他壓根不想要。每個月第一天遲早早雷打不動都會發條簡訊提醒他查收款項，這持續多年的習慣終於到了終點。
駱雲旌私心想讓遲早早一直欠著他，這樣糾纏不清就永遠不會分得清。但她是聰明人，用六年時間終於做到了不拖不欠。
她最近還款的頻率越來越快，大約是為了岑晏吧。
不遠處那個日本商人見到岑晏與駱雲旌交談，終於找到機會插進來，用生硬的中文自我介紹道：「岑總，我是大冢製藥的小林渡一。有空聊兩句嗎？」
駱雲旌見他有事在身，主動告辭走開。遲早早去送，回來的時候小林也走了。「這麼快聊完了？」
「你在還駱雲旌的錢怎麼不告訴我？」
「這是我欠他的錢，為什麼要告訴你？」遲早早獨立慣了，並沒想過要誰替她承擔。
「你的所有事都和我有關。」
「霸道。」遲早早嘟囔：「這是小櫻桃做手術欠下的錢。最苦的時候我真的想過放棄，後悔自己擔下小櫻桃的監護人責任。現在想見她一面卻那麼難。」
岑晏褲口袋裡的手機嗡了一聲，他打開看到一個陌生電話發來的簡訊。「其實你沒必要和我一爭高下，因為我們從來沒在一個起跑線。遲早早是個心眼很小的人，小到只能裝下一個人。可惜我早生了幾年，又晚遇到她幾年。」
岑晏看完將手機收回口袋，牽起遲早早的手：「你要這麼喜歡小朋友，我們自己要一個。」
「胡說什麼。」遲早早緊張地看著四周，生怕他們剛剛的對話被人聽到。
酒店大廳里，侍者拉開大門：「駱先生，您的車已經在門口。」
他最後看了一眼宴會廳緊閉的大門，彷彿能看到遲早早幸福的笑臉，那是在他身邊從沒見過的笑容。
我一直告訴自己我只是輸給了時間，但也許我是輸在……我不是岑晏。
岑晏出完公差回國約母親出來喝茶，霍素芳直言：「如果那個丫頭也去，我就不去。」
岑晏再三保證只有他一個人，霍素芳才同意出來會面。
岑晏約的咖啡館並不在常去的cbd也不在別墅區，而是鬧市中的老城區里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咖啡館。
「這裡的咖啡很好喝嗎？特意尋到這麼遠來。」霍素芳一坐下就問。
「您試試。」
霍素芳點了一杯美式，一入口就皺起眉：「很一般。」
從外傳進一陣刺耳的鈴聲，是那種下課鐘聲。服務員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們這旁邊就是個小學。這是放學鍾。」
果然沒過一會兒，精力旺盛的小學生們像一陣風似的從校門口三五成群跑出來。還有很多家長接送的車輛將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看著往來擁擠的人群，霍素芳更加不滿：「堵成這樣，半小時之內都走不掉。」
「媽，我記得我剛上小學的時候，你們都不願意來接我。我那時候賭氣以為你們根本不關心我，後來才知道整個一年級你們一直悄悄跟在我身後，是為了培養我的獨立能力才謊稱不來接我。」
岑晏的訴說將她帶回那段美好的時光，街上往來的孩子都像是小小的岑晏，霍素芳臉上浮現出柔和的光彩：「天底下哪有父母不關心自己孩子的。」
從窗前路過的一個坡腳父親吸引了霍素芳的注意。在車送車接的人流里，只有他牽著小女兒一瘸一拐慢慢穿過人群。跛腳的漢子一邊拿出汗巾為孩子擦汗，一邊詢問著孩子今天在學校的情況。不知道孩子說了什麼，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厚皮橘子獎勵她，小孩子雙手抱著大橘子笑得合不攏嘴。
「這孩子真可愛，一個橘子就滿足了。」
「因為這個孩子現在每多活一天都是上天對她的恩賜。她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本來活不過一歲，現在卻健康長大。是不是個奇蹟？」
「你認識她？」
「她叫小櫻桃。」小女孩扭頭看見了岑晏，隔著玻璃窗跳起來朝他招手。岑晏也搖搖手回應讓她進來：「說是上天恩賜也不太確切，是遲早早從死神手裡將她的性命搶回來的。今天約您來這是想讓您見見他們父女。」
話音未落，小櫻桃已經牽著父親的手走進了咖啡館。
羅保平看見衣著精緻的霍素芳有些拘謹，二話不說先鞠了個躬。霍素芳不敢受，連忙站起身：「別客氣，請坐。」
羅保平向霍素芳詳細說了自己是如何出車禍昏迷，遲早早怎麼幫他打官司討賠償，又是怎麼半工半讀將小櫻桃拉扯長大。
「我聽岑先生說他們是為了我家的事才生了誤會分開這麼多年。我真的不希望再因為這些成年舊事害他們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岑太太，我嘴笨，不會說話。但我剛剛所說句句屬實，早早真的是個心地純良的好孩子。您說換做是任何一個人，誰能將別人家無親無故的孩子領在身邊養這麼大？」
霍素芳低頭盯著自己的咖啡杯，手指無意識攪動著勺子。兒子是個悶葫蘆，她從來不知道當年的事有這麼多內情。一時心情複雜，不知該如何回應。
小櫻桃從沙發上跳下來，握住霍素芳的手：「岑奶奶，媽媽真的很喜歡岑叔叔。不信你晚上去看星星，媽媽說天上有顆叫岑晏的星星，她每晚都在跟星星說話，星星都知道。你也喜歡她好不好？」
「小櫻桃乖。奶奶都知道了。」
回去路上，一直不做聲的霍素芳突然開口：「你這麼多年對這孩子念念不忘，我就知道不管我反不反對都沒有用。我唯一的擔心是你對她用情至深，今後會吃虧。你明白嗎？」
「媽，羅叔其實有一點不知情。遲早早當年以為是我將小櫻桃母親害死，才收養了羅櫻。她是在為我贖罪……」
霍素芳太過震驚，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出話來。自己尚且是個孩子就要養育另一個孩子的艱辛，她比誰都清楚，尤其還是個病兒。
感情里誰愛誰多一些，或許早就難分清楚，也不必分清。最難得不過是這份各安天涯卻惦記著彼此的心。
「改天帶早早來你姚叔那，過了這麼多年，身形又長開了。再給她量次尺寸。」
反光鏡里可以看見岑晏嘴角含笑，忙不迭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