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才 OR 變態

    周一第一節課就是專業課，岑晏大病初癒，動作比平日要慢些。走進教室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他的天選之位——第四列第五排上坐著姜芯。
    姜芯的拐杖靠在桌子旁邊，她正扭著身子和後桌的男生有說有笑。旁邊的張晴蓓推了她一下，小聲說：「岑晏在看你。」
    姜芯這才回過頭來，朝岑晏嫣然一笑：「hi，我的舞伴。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
    彙報表演的事姜芯已經聽張晴蓓說過，雖然十分不爽讓遲早早出了風頭，但岑晏和華麟一戰成名卻極大程度上滿足了她的虛榮心。眾星捧月的姜芯有種錯覺，這兩個人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只不過看她如何取捨。又或者魚與熊掌，她可以兼得。
    岑晏站定在她桌前。姜芯朝他綻放出一個完美的微笑，她見過太多想和她搭訕卻不好意思開口的男生。她想岑晏大概是想坐她旁邊，於是讓開半個身子：「要進來坐嗎？」
    「你介不介意換個位置？」岑晏指著後方的空位。
    姜芯覺得臉上的笑容有點僵。坐在前排的遲早早直接噗嗤笑出了聲，姜芯剛剛為她們完美示範了自作多情四個字。
    岑晏見姜芯臉色很不好看：「不願意沒關係，我只是問一下。」
    「你坐！」姜芯怒氣沖沖拄起拐杖拉著張晴蓓坐到最後一排去了。
    遲早早回頭沖他豎了個大拇指。岑晏不知所以然，把課本放下坐下來：「我剛剛說錯什麼了嗎？」
    「沒錯，說得特別好。」
    「大家安靜一下，上課了。同學們好，我是你們這學期《談判策略》課的老師彭鵬。」一個個頭中等，啤酒肚滾圓的男老師拿著課本走進教室，他的身材和他的名字很貼合，膨得讓人一眼就能記住。
    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下「溝通與談判」五個大字。現代科技發達的今天，很多老師都採用電腦ppt教學，彭鵬卻習慣用手寫板書。
    「在正式開始授課內容之前，我想問問同學們，你們理解中的溝通與談判是什麼？」
    同學們眾說紛紜，有說聯合國大會上為了能源問題舌戰群儒的外交官，有說商業談判桌上討價還價的談判官，還有說港劇里跟著飛虎隊飛檐走壁的談判專家。
    大家腦海里描繪出來的無不是精彩絕倫的一出大戲，這也是他們對自己未來職業生涯的展望。
    趁下面聊得火熱，岑晏從背後拍了拍遲早早，把洗乾淨的空保溫杯遞到她手邊壓低聲音同她說：「這不是我的杯子。」
    遲早早搖了搖，裡面已經空了，薑湯水他都喝光了。她憋住笑收回杯子：「哦。那可能是我搞錯了。」
    兩人分明是心知肚明，卻用著拙劣至極的借口，假裝若無其事地完成了杯子的交接。
    注意到台下這兩人在開小差，彭鵬點名遲早早回答問題：「這位抱著保溫杯的女同學，你來說說。你理解中的溝通談判是什麼？」
    「唔……就是我賣水果的時候，總有人讓我少五毛錢。」遲早早不假思索的說出自己的第一念頭，大傢伙哄堂大笑。
    「你們別笑。她說得很對，除了你們剛剛提到的那些影視劇里常見的高能片段，溝通談判其實存在於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個場景。我來給大家舉個例子：兩個小孩搶家裡唯一的橙子，你是他們的媽媽，要如何和他們溝通解決這個問題？」
    下面的同學集思廣益，有的說讓年齡大的讓年齡小的，有的說拿別的水果同他們交換。
    華麟高高舉著手：「老師，我聽過這個故事，我知道我知道！」
    「那位高個子同學，我的課不用舉手，直接站起來說就可以。」
    「讓一個孩子自己來切，另一個孩子先選。這樣就能保證公平！」華麟得意洋洋地說出自己的答案，並且十分肯定這是個標準答案。這個老掉牙的故事他小學六年級就在腦筋急轉彎的書上看過。
    「好。請坐。那麼按你說的，現在兩個孩子各拿到一半的橙子。第一個孩子把半個橙子的皮剝掉扔進垃圾桶，用果肉打成了果汁。第二個孩子卻把果肉挖出來扔掉，用橙子皮切碎了混在麵粉里做蛋糕。你覺得這看似公平的分配，是真的物盡其用了嗎？」
    「老師，你耍賴！你沒有說這個前提條件。」華麟很不服氣。
    「你作為孩子的媽媽也沒問他們要橙子是做什麼用？同學們，這就是失效的溝通。」彭鵬點名讓剛剛另一個開小差的岑晏回答：「這位同學，你說說他的方案問題在哪？」
    「沒有事先申明價值導致盲目追求形式上的公平，結果各自利益都未在談判中達到最大化。」
    「那如果有個孩子既想要果肉也要果皮，而且必須是完整的一個。兩人誰都不肯讓步，該怎麼解決？」華麟哪裡會服氣，繼續反問老師。
    彭老師回答之前先看向還站著的岑晏：「你有沒有答案？」
    「用batna和watna。」
    聽到這個陌生的名詞，所有同學都在狀況外。遲早早一臉懵逼地回頭看著他：「ba什麼鬼？」
    岑晏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排遞過來求知的小眼神，好像滿臉寫著「這麼簡單還需要解釋？」。看在生薑水的面子上，他耐著性子向她解釋。
    「batna，bestalternativetoanegotiatedagreement。指的是如果目前談判條件不成，達到目標所在的其他可能性。既當事人在談判無法進行下去時，對談判臨界點的預估所作出的最佳替代方案。watna就是worstalternativetoanrgotiatedagreement.」
    他的英音發得很標準，和遲早早她們中學時學的那種隨意的美式發音不太一樣，每個音節都很清晰。明明每個單詞都可以聽懂，但合在一起就跟外星語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彭鵬好奇地問。
    「岑晏。」
    「原來你就是我們的全校第一啊！」彭鵬哈哈一笑，揮手讓岑晏坐下。「岑晏同學剛剛提到的batna即談判協議最佳替代方案是我們研究生課程才要學習的內容。現在不要求掌握。同學們可以跳過。」
    「老大又不說人話了。」田路搖搖頭。
    薛家齊點頭附和道：「不然人家能是全校第一，我們是分數線剛擦過的？」
    「全校第二也聽不懂。所以問題不在我們。」華麟肯定地指著岑晏的背影。「是！他！太！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