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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懂得是一種難言的柔情

所屬書籍: 到愛情為止

回想起2008年發生的那些事兒,那雪至今心有餘悸。孟老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醫院發出了病危通知。潘石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寸步不離地守候著孟老。那雪知道潘石對孟老的感情很深,但特別擔心潘石再受刺激,再三叮囑他要保重身體。潘石笑著說現在自己都是四十不惑的人,讓那雪放心。那雪問孟美和貝貝具體什麼時間回國,潘石說後天。

2013年春節前夕,闊別北京多年的孟美和潘貝貝終於回來了。潘石手捧鮮花,站在首都機場T3航站樓國際到達處,不停地往人群中張望。這時,人群中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她身材微胖,戴著一副考究的金屬邊眼鏡,給人以不怒自威之感。潘石一下子就認出了孟美。

孟美身後緊跟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兒,一身著裝看上去有點兒偏中性混搭,十分興奮地摘下墨鏡東張西望。她上身穿了一件收身的黑色超短夾克,裡面層疊混搭了一件休閑藍白格上衣,鬆鬆垮垮地露在外面,一件藏藍色的粗棒針圍巾隨意地纏繞在脖子上,讓人感覺既簡約時尚,又輕鬆玩味。她下身穿了一件淺色高腰緊身牛仔褲,腳上雖然穿了一雙駝色平底鞋,但依然凸顯著修長的美腿,彰顯著九頭身的模特身材,加上她肩上背著的一個紅色牛皮大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紐約街頭的氣質美女。

看著不遠處這個女孩兒,潘石的心加速地跳著,舉著鮮花的手在劇烈地顫抖,難道她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兒潘貝貝?一晃都從一個小女孩兒變成了一個大姑娘了,變得自己都已經認不出了。潘石心裡不由地一陣酸楚,久久地凝視著。看到她們馬上就要走出來了,潘石深吸了一口氣,揮著手朝她們快步迎了上去。

孟美看到潘石,露出了尷尬的微笑。潘石走上前握住了孟美的手。孟美眼裡充滿了說不出的惆悵,端詳著潘石說:「老潘,好久不見!身體還好吧?你沒怎麼見老啊!」潘石急忙說:「孟美,你還好吧?一路上還順利嗎?」兩個人站在那裡,彬彬有禮地握手寒暄,看上去像是兩個闊別多年的好朋友、老同學,很難看出是一對夫妻。

寒暄之後,孟美焦急地詢問著父親的病情,潘石臉色陰沉下來,小聲說情況不太好,目前住在「重症監護室」,讓孟美要有個心理準備。潘貝貝站在一邊,帶著一副審視的目光看著潘石,冷漠地上下打量著這位陌生的父親。潘石慢慢走向潘貝貝,凝視著眼前這個五官精緻的女孩兒,這個無數次出現在夢裡的女兒,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

潘石上前試圖擁抱自己的女兒,但潘貝貝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學著孟美禮貌地伸出手:「老潘,你好!」潘石尷尬地舉著手,錯愕地看著貝貝。孟美見狀急忙上來解圍,責備貝貝不懂事,說應該叫「爸爸」。潘貝貝聳了聳肩,淡淡地笑了笑,低下了頭。潘石尷尬地笑了笑說:「貝貝,都長這麼大了,爸爸都認不出來了!」潘貝貝微笑著抬起頭,盯著潘石的眼睛說:「老潘,請叫我炎夏!」

說完,拉著行李箱轉身朝外面走去。孟美低聲地給潘石解釋說,貝貝上大學的那年,自己改名叫「炎夏」了。潘石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兩個人一起快步追趕著潘貝貝。這時,俊宏跑了過來,他身材高大修長,五官清秀俊朗,一看就是個典型的山東小伙兒。俊宏拿出了事前準備好的口罩,禮貌地遞給了孟美和潘貝貝。

潘石簡單地介紹了俊宏,說他是父親同事的兒子,十年前跟隨母親來的北京,自學修完了傳媒大學的碩士課程,現在在他身邊工作。俊宏憨厚地笑了笑,給孟美解釋說北京的霧霾大,擔心她們在美國吸氧吸慣了,一下子適應不了北京的霧霾天。孟美禮貌地和俊宏打了個招呼,接過口罩戴上了。潘貝貝不以為然地說了句沒這麼誇張,沒有伸手介面罩,但孟美還是強迫她戴上了。

四個人走向了停車場,十年後潘石還是開著那輛黑色奧迪A8。潘石坐副駕駛,孟美和貝貝坐在后座,彼此一時都找不到什麼話題,車裡的氣氛顯得十分沉悶。孟美望著車窗外的霧霾天兒搖著頭抱怨說,小時候北京還是可以看到藍天的,離開北京這些年回來的次數雖不多,但發現空氣質量一次不如一次了,沒想到現在變得如此糟糕,比美國媒體報道的還要可怕,真不知道北京人是如何忍受的。

潘石知道孟美一直看不上國內的生活環境,個性也喜歡批評指責,於是笑著不停地點頭說是。他和孟美商量後,直接去了軍區總醫院。車行駛到了長虹橋下,孟美看著車窗外密密麻麻的像螞蟻一樣爬行的車輛,聳了聳肩抱怨說:「Shit,北京的馬路看上去怎麼像個地上停車場啊!」俊宏試圖緩和一下氣氛,半開玩笑地說:「阿姨,您不知道,長虹橋現在已經改名『長紅橋』了!燈永遠都是紅的!不過,股民都喜歡這個詞!」

俊宏正說著,一個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的乞丐,領著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女孩兒,一邊作揖一邊敲著車窗。俊宏生氣地搖下車窗說:「怎麼又是你!信不信我揍你!」孟美急忙打斷俊宏說:「帥哥,你可以不施捨他,但沒必要這樣羞辱他們吧!」

俊宏苦笑著給孟美解釋說,這個乞丐是化妝出來的,手裡領的小女孩兒也是他從老家租來的。前段時間,俊宏和公司里的一個女同事談戀愛,經常一起坐地鐵上下班,曾在不同地方見過這個乞丐,知道他是個騙子。俊宏還感慨說,現在要飯都成了致富的手段了,據說這個乞丐都在北京燕郊買房了。現在的人只要能掙到錢,臉要不要的都無所謂了。孟美露出驚訝的表情,脫口而出了一句:「I got mad!」

終於到了軍區總醫院。孟美叫醒睡著的潘貝貝,三個人一起來到了重症監護室。在醫生和護士的引領下,他們輕輕地走到了孟老的病床旁。滿頭銀髮的孟老已經進入了重度昏迷,嘴上戴著呼吸機,身上戴著心電監護儀、心肺復甦儀等等各種儀器。孟美壓抑著悲痛的心情,雙手緊緊地握著孟老的手,輕輕地呼喚著:「爸,我是孟美,我回來了!」

小時候孟老先生經常抱著貝貝出去玩兒,貝貝對孟老先生很有感情,她抽泣地喊著:「姥爺,我是貝貝,您快醒醒,快看看我,好嗎?」一旁的醫生嘆息說,老人家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醒過了,誰喊都喊不醒。醫生的話音剛落,孟老居然睜開了眼睛,眼珠微微一動,一粒淚珠緩緩地滾落了出來,隨後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醫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孟美和貝貝哭得已經泣不成聲了。

中午,他們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館,但大家誰也吃不下去。潘石建議她們吃完飯先回家睡覺倒時差,說家裡的房間都準備好了。孟美堅持要留下來陪著父親,並說晚上要回孟老的家,順便收拾一下房間,貝貝也堅持要去姥爺家住,說那裡有她童年的記憶,那裡才是她真正的家。潘石聽著低下了頭。

孟美讓貝貝先去潘石家,等她收拾好房間再說。孟美平日對貝貝要求很嚴,貝貝覺得母親一個女人把自己帶大不容易,不想讓孟美不高興,也就勉強同意了。貝貝臨走時哭著拜託潘石,一定要救姥爺。看著女兒傷心,潘石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貝貝走了,潘石和孟美又回到了「重症監護室」。潘石和醫院的領導和醫生很熟,特地讓他們臨時找了個房間休息。潘石坐在椅子上一直埋著頭,孟美卻坐立不安,不時地跑去趴在窗口遠遠地望著病床上的父親。潘石和孟美商量,兩個人輪流值班,孟美點了點頭。重症監護室里十分安靜,兩個人壓低了聲音,小聲地促膝長談了起來。這麼多年來,兩個人很少能這樣靜下心來交流。

潘石關心孟美在美國的情況,孟美只用「工作機器」一詞就簡單地概括了。孟美說,自己拿到了法律碩士學位,後來又攻下了博士學位,還拿到了美國律師資格,現在是華爾街一家律師事務的合作人之一。把貝貝接到美國後,從小學到中學直到今天大學畢業,感覺自己似乎一分鐘都沒有停下來過。孟美感慨說,自己的美國夢算是實現了,但卻已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此時此刻,看著病危的父親,她突然覺得自己得到的這一切似乎沒那麼重要。

兩個人聊著聊著,突然一下子靜了下來,都意識到了一個無法迴避的話題。孟美先開了口:「老潘,還是一個人?」潘石迴避著孟美的目光。孟美似乎明白了,沒再繼續問。晚上,孟美回了家,潘石留在了重症監護室。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潘石打通了那雪的電話,抱歉地告訴那雪,估計年三十不能和她一起過了。那雪讓潘石放心,說自己和小燁子、哈尼尼一起過,囑咐潘石晚上要注意保暖,別再感冒了。潘石掛了電話,心裡掠過一陣溫暖。

夜已深了,潘石走到重症監護室,詢問值班的醫生,醫生說情況暫時還算穩定,但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潘石的眉頭不由地緊蹙起來。果然,大年初二,正當人們合家歡聚的時候,醫生通知潘石和孟美準備後事。潘石不忍讓貝貝看到這生死離別殘忍的一幕,和孟美商量後,決定暫時不通知貝貝。深夜,醫生撤掉了所有的儀器,潘石緊緊地握著孟老先生的手,伏在老人耳邊輕輕地說:「孟老師,睡吧!」一聲哀嚎劃破夜空,孟美撲在父親的懷裡,緊緊地抱著父親。潘石知道,此刻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他仰起頭,靠在牆上啜泣著。

西山腳下的一片墓地。潘石、孟美、貝貝一身黑衣,將孟老先生安葬了。潘石和孟美神情極為沉重,貝貝一直跟在後面抽泣,他們緩緩走出了墓地。潘石勸慰孟美別太難過了,人世間的一切都終將逝去,他們和孟老的愛是永存的。孟美停下腳步,抬起頭凝視著潘石說:「老潘,感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父親的照顧!」

「老師對我恩重如山,也是我的父親!應該的!」

「對不起!你知道,2008年金融海嘯,我在美國走不開,所以……但無論怎麼講,我未能盡到應盡的義務,讓你父親遺憾地走了,對不起!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不會!理解!」

潘石讓孟美別再多想了。他們上了車,進了城,找了家環境安靜的餐廳,要了個包間,三個人默默地吃了飯,但沒吃幾口,又都吃不下了。孟美讓貝貝先回潘石家休息,說要和潘石單獨聊會天兒,貝貝聽話地走了。孟美說想和潘石坦誠地談談,並先做了檢討,說自己太要強了,太自我了,只顧追求自己的美國夢了。

另外,貝貝是她唯一精神寄託,她擔心潘石會奪走貝貝,就故意不讓他們父女聯繫,自己太自私了。現在父親走了,貝貝也大學畢業了,似乎自己應該做的都做完了,彼此也應該考慮各自的生活了。她過兩天去香港辦點兒公事,回來後就想把該辦的都辦了吧。

面對孟美的坦誠,潘石深深地自責說,自己也好不了哪裡去,當年也只顧著實現自己的發財夢,沒能好好照顧貝貝,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和義務,虧欠女兒的太多了,現在都不知道拿什麼補償、還能不能補償了,面對貝貝自己是個罪人。另外,潘石還坦誠地說,除了孟老的原因外,自己是希望孟美能提出離婚,這樣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一點兒,負罪感少一點兒,甚至會覺得自己高尚一點兒,其實是非常自私的。自己總想做好人,結果耽誤了孟美,犧牲了彼此。

兩個不惑之年的人在一起心平氣和地交流著,最後都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們之間最根本的問題,還是在對待生活的態度、理念以及價值觀的分歧上。潘石希望彼此之間不要怨恨,因為心中沒有恨,才會平和,才會幸福。孟美說都過去了,生活還得繼續。最後,兩個人談論的重點都放在了貝貝身上。孟美說自己已經適應了美國文化和生活方式,不打算回來了。只是貝貝大學也畢業了,問問潘石的意見。潘石說中國現在經濟發展迅猛,機會也相對多,希望貝貝能回國發展,只擔心貝貝不肯接受自己。

孟美說貝貝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孩兒,接受的又是西方文化,敢愛敢恨,相信日後他們多真誠地溝通,貝貝會接受他的。潘石提出了財產分割問題,孟美起身笑了笑說不用了。飯店門口,孟美堅持要自己打車走。潘石勸孟美,都四十多的人了,別再奔波了。孟美點點頭說了句:「老潘,你多保重!」說完上計程車走了。潘石望著計程車,呆站了許久。

2013年的春節假期,劉鐵實在找不到理由不回家了,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煎熬。滬深股市休市了,公司放假了,寶哥等一些狐朋狗友回老家過年了,連個打麻將的人都湊不齊了。熊龍德帶著紅顏知己去法國過年了,家裡只剩下了熊小乖。大年三十,劉鐵到了熊龍德的別墅,這裡他已經許久沒踏入過了。見劉鐵推門進來,熊小乖驚喜地張著嘴,但馬上又裝著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說:「哎喲,回來啦!你是騎你的大悍馬回的,還是開遼寧號航母回的呀?」

「嗯……騎馬,騎馬回的。」

「切,還以為你開遼寧號回的呢!」

「嗨,這不咱北京還沒這麼大的碼頭嘛!」

「我看是這大北京快放不下你了吧?」

「熊大小姐,我這剛一進這個家門,火藥味兒就這麼足,你說,我是坐下來呢,還是坐下來呢?」

一聽劉鐵這話,熊小乖馬上就軟了,不敢再出聲兒了。劉鐵換了鞋子和衣服,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點上了一根煙,百無聊賴地看起了電視。除夕年夜飯,熊小乖讓阿姨做了很多劉鐵愛吃的菜,還特意燒了一道客家人的梅菜扣肉。

熊小乖倒上了兩杯紅酒,劉鐵卻從包里掏出了一瓶小二。熊小乖沒敢出聲,象徵性地和劉鐵碰了下杯,默默地吃起來。晚上八點,春晚開始了,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劉鐵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劉鐵最討厭看春晚了,一來他總會想起十年前和那雪在北京過的第一個春節,想到自己賣血給那雪買LV包包的壯舉,想到出租房下潘石的身影;二來現在的春晚實在是越辦越無趣了,一點兒創意都沒有。劉鐵斜著眼睛看著蛇年的春晚,發現這屆可是下血本了,各種高科技手段都上了,燈光舞美不是一般的華麗絢爛,一看就是大製作。

不過,除了本山大叔再度缺席外,節目還是老一套,還是那些老面孔,主持人也還是那些年近半百的老花旦,唯一的亮點是與央視素有嫌隙的郭德綱首次亮相。但發現郭老師的笑料除了老段子外,新添了些網上過時的老梗,看完後實在讓人笑不出來。

當看到劉謙現場拿李雲迪調侃「找力宏」時,劉鐵渾身不自在,感覺這種賣萌賣腐令人作嘔。看著看著,他突然站起身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這他媽都是些神馬玩意兒,太扯了,浪費納稅人的錢!不看了,你看吧!」說完,轉身徑直走向書房。

看著劉鐵的背影,熊小乖心裡明白,他這是又在玩兒老花樣,找借口躲她去書房睡。多少年了,熊小乖一直忍受著劉鐵的冷落,忍受著這種無性婚姻生活。剛結婚時,劉鐵還算百依百順,但沒過多久他就借口加班開始不著家了。起初,熊小乖還很高興,覺得劉鐵努力工作挺有出息的。有一次,熊小乖還故意在上班時讓劉鐵陪她逛街,被劉鐵拒絕了,後來還是熊龍德下令,劉鐵才出來的。

還有一次,劉鐵回家晚了,撒謊說在公司加班,其實是和以前幾個保安同事喝酒去了,後來被熊小乖識破了,下令他以後不準和那些窮保安來往。劉鐵一聽火了,熊小乖說這就是窮人的本性和標誌,越窮越說不得碰不得,一說到痛處就張牙舞爪,勸他早點丟下窮酸的心態。

熊小乖的話雖然刺耳,但劉鐵冷靜下來後覺得話糙理不糙,自己確實太窮要面子活受罪了,整天整一些沒用的浪費時間。他覺得自己要學著好好利用熊龍德這個平台,多結交一些有利用價值的朋友,搭建自己的人脈,為日後有一天翅膀硬了所用。果然,劉鐵有意識地搭上一些很有實力的客戶,工作業績也非常突出。劉鐵開始給熊小乖敲邊鼓,讓熊小乖挾熊龍德提拔他,並直接提出要當金融事務總監。在熊小乖的天天糾纏下,熊龍德最後勉強答應了。

一段時間裡,熊小乖高興得見誰就誇劉鐵,說自己的老公是能幹的爺們兒。但熊小乖發現,劉鐵當了總監之後,「交公糧」的次數明顯減少了。他天天不是加班就是應酬客戶,回家越來越晚,出差越來越多了。起初熊小乖信以為真,覺得劉鐵工作太辛苦了,還挺心疼劉鐵的。她還曾買了各種壯陽的補品,但劉鐵吃了後還是沒表現。有一天,劉鐵拿了醫院的檢查報告,診斷為前列腺炎。但一次「小二事件」,使熊小乖明白並不是這麼回事兒。

劉鐵為了逃避「交公糧」,幾乎每天晚上必喝,一喝就大,就這樣公文包里還永遠備著一瓶「小二」,回家上電梯前還會一口氣把一瓶「小二」喝完,好讓熊小乖認為他又喝大了。有一次陪客戶,劉鐵已經喝大了,上電梯前又習慣性地掏出一瓶「小二」,咕咚咕咚地一口喝了下去,結果徹底高了,一進門便撲通一下癱倒在了沙發上。熊小乖聞著他渾身的酒氣,捏著鼻子趕緊幫他脫衣服換拖鞋,誰知劉鐵一把將她推開,大罵道:「你丫誰呀?滾開!老子要8號,8號,冰冰,冰冰……」

熊小乖一聽,立馬明白劉鐵出去鬼混去了。她從他包里翻出了一張「天上人間」的發票,氣得渾身發抖,用力抽著劉鐵的臉罵:「我讓你丫8號,我抽死你丫的8號!」劉鐵被抽醒了,熊小乖手抽麻了,大罵著讓他滾出去。劉鐵被轟出家門,在馬路上溜達了半天,後來跑到辦公室沙發上睡了一宿。這時劉鐵發現,原來自己離開了熊小乖,依然是個無家可歸的窮光蛋。熊小乖在家哭了一宿,最後自己找了好多理由,覺得劉鐵精神壓力太大,偶爾出去放縱一下也沒什麼,也就原諒了他。

熊小乖從死纏爛打,到後來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再到後來就一步一步地妥協了。先是變成了劉鐵回家就行,再後來變成了只要不離婚就行。熊小乖寧可就這樣維持下去,寧可劉鐵就這樣騙她一輩子。她知道劉鐵心裡依然裝著那雪,知道他還抱著奪回那雪的希望,但熊小乖打死不離婚,以此不給劉鐵自由。熊小乖內心裡還抱著一絲幻想,期盼著有一天劉鐵能明白,她才是那個為了他可以赴湯蹈火的女人。從此以後,熊小乖整天在酒精里麻醉著自己,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天天地傻等著。

劉鐵躺在書房寬大的沙發上,眼睛盯著天花板發獃。劉鐵一踏進熊龍德這棟別墅,腦子裡就會有無數的畫面。對他來講,這裡並沒有留下什麼溫暖和幸福的回憶,而大多是壓抑、痛苦,甚至羞辱。在這裡,他喝大了第一次和熊小乖上了床,第一次意識到失去了那雪;在這裡,他忍受著熊龍德輕視和懷疑的眼神,忍受著熊小乖的大小姐脾氣,搞得他整天想逃。在這裡,熊小乖隨時隨地想和他做愛,起初他還覺得這種瘋狂很刺激,但後來他越來越不喜歡熊小乖的主動,覺得自己被動得都不像個爺們兒了。再後來,劉鐵陪客戶去夜總會多了,見得也多了,對熊小乖就更不感興趣了。

不過,劉鐵曾對熊小乖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他曾幻想熊小乖能變得像那雪那樣溫柔體貼、知書達理。但後來發現,從小嬌生慣養的熊小乖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耍,似乎覺得自己天生就是來這個世界吃喝玩耍享受的。他也曾暗示過熊小乖,沒有男人會真正愛上一個整天不思進取、好吃懶做的女人的,但熊小乖根本聽不進去,哈哈大笑著說他裝,後來劉鐵也就懶得說了。

但是,劉鐵對熊小乖還是懷有一份感恩之心的,無論怎麼說,沒有熊小乖就沒有他的今天。他希望熊小乖能過得好,過得無憂無慮,於是給她投資了「女人幫」紅酒俱樂部。都說「男人不能有錢,女人不能太閑」,他希望熊小乖有點兒自己的事兒做會過得充實點兒。有時他甚至會想,即使熊小乖在外面找男人解決一下生理需求,他都能理解和接受。只要她能給他充分的自由,只要她不干擾他實施自己的復仇計劃。

2013年新春的鐘聲響了,劉鐵躺在書房寬大的沙發上回憶著往事,迷迷糊糊地似乎睡著了。突然,客廳傳來了熊小乖大聲的呼喊:「鐵子,快過來,快過來呀!新年的鐘聲馬上就要敲響了!」劉鐵側過臉去,從書房的門縫裡看到電視里的主持人正煽情地倒計時:「10、9、8……3、2、1,2013年新春的鐘聲響了,蛇年到了!」熊小乖高興得像個孩子叫著,劉鐵看後心裡很不是滋味。過了一會兒,熊小乖穿著性感的睡衣推開書房的門,輕聲說:「鐵子,去卧室睡吧,好嗎?」

「哦……你先睡吧,我睡不著……」劉鐵支支吾吾地說。

「好吧!」熊小乖慢慢地掩住了房門,黯然神傷地走了。

劉鐵心裡感到一陣愧疚,沒敢再轉頭去看熊小乖。這時劉鐵的手機突然響了,是一條微信的提示音。劉鐵知道肯定是一些祝賀新春的,他懶洋洋地伸手拿過手機,看到了艾雪發來的一條微信:「鐵哥,新年快樂!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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