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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所屬書籍: 榜下貴婿

屋中靜謐,只剩目光宛若有聲,溫柔繾綣訴盡外人難解的心事。
明舒靜靜地看著陸徜。
他們識逾十載,自總角交走到如今,她欣賞過他,喜歡過他,也曾經放棄過他。
她真的以為,他們會再逢,男婚女嫁彼高飛,許在多年後再憶起舊人時會換來聲嘆惜。
遠隔千山萬水的繁華之地,有她少女時期曾經愛慕過的少年。
那少年,喜穿青衣,眉目清冷,定格在歲月里,任時光白駒過隙,永遠會老。
而如今,那少年就在眼前,他紅衣似火的模樣比穿青衣更加好看,他也會笑會愁會氣罵人,他會長大會變老,會永遠都只是記憶里的畫像,也是她想像出的人……
他真真切切地陪在她身邊,經歷危險,也經歷柴米油煙,鮮活明亮。
三年為期,她願意嫁他為妻。
「好。」
明舒開口,只說了字。
陸徜微笑。
「年輕真好。」座上的魏卓有感而發,羨慕起他們來。
曾氏卻從座上走下,看著跪地的陸徜,似笑非笑道:「你這回,是認妹妹了?」
語畢,她沒等陸徜反應,又望向明舒:「你這回,也是認兄長,結乾親了?」
呃……明舒想起自己當時大張旗鼓地要敬茶認親的陣勢,頓時俏臉發燙。
「母親。」陸徜從母親話里出打趣的意味,奈道。
「你們,改了吧?」曾氏只問二人道,待見二人同時點頭後,方開口,「我允了。」
裙擺下的腳輕碰碰陸徜,明舒道:「還起來?」
魏卓看哈哈大笑:「這就心疼了?」又朝曾氏道,「也就是你,半點心疼自己親兒子。」
曾氏佯怒:「我心疼有什麼用?這兜兜轉轉的,也就是他們年輕折騰,這會樣的,鬧我跟在後頭擔心,我還動點氣了?」
「,彆氣壞了就好。咱別理他們,讓他們鬧去。」魏卓忙哄道。
「誰同你咱們?」曾氏瞥了眼魏卓,眼波流轉俱是瀲灧風情。
魏卓尋思著兩小的已是成了,若借陸徜這陣東風用用,故而只衝曾氏笑了笑,卻朝陸徜道:「陸徜,正好,我也有件事求。」
必他開口,陸徜已然會意。
先前他雖向魏卓臨危託付,魏卓卻未趁人之危,沒借保護之名勉強曾氏,如今萬事皆安,他打算正式提親。
「魏叔所求之事,只需阿娘點頭,陸徜遵阿娘意。」
「好端端的,扯到我身上做甚?」曾氏早就扭頭走開,叫人看到她的臉。
魏卓忙跟過去,低聲哄著。明舒竊笑兩聲,用肘撞撞陸徜,使了眼『色』,兩人便並肩出了屋。
————
雪還未停,廊外的山石花木俱成霜白,明舒站在廊前的石階上,伸接了兩片雪,看著雪融在掌心。
「冷嗎?」陸徜握住她的放在唇下呵氣。
她的,冰涼涼的。
明舒忽然抽回,用自己冰涼的貼在他的臉頰上,笑眉眼彎彎。
「冷。」她搓著他的臉道,「陸徜,對起。」
「為道歉?」他任她擺弄,抬拂去飄到她鬢邊的雪花。
「你為了今日地位,付出十載心血,可如今卻因我付諸東流,被貶章陽,我……」
「明舒,別這麼想。人數十載光陰,怎會經磨礪?你我都還年輕,你鳳凰涅盤,我又為重振旗鼓?外放章陽雖是被貶,於我是場考驗?我定會拿出叫人刮目看的成績,你必為我擔心,屆時歸京,與現在便可同日而語。」陸徜道。
現在的他,空有狀元頭銜,卻始終欠缺官場歷練,待他外放三年做出番事業歸來,那是真正到重用之時。
見明舒還有些惆悵,他復又道:「再說了,我本就是介窮書,若真濟事,便辭官回江寧,給你當賬房先可好?」
明舒噗呲笑出聲:「怎麼?現在嫌我以財壓人了?」
「我錯了還成?」陸徜雙落,圈住她的腰,把人攬進懷中,笑道,又問她,「你什麼時候回江寧?」
曹海、高仕都已伏法,她也該回江寧祭拜她父親了。
「等這場雪融,我便回江寧。」明舒淡道。
回江寧,她應該很久會回汴京。
除了要替她父親與在簡去的其他人重新設靈辦喪事外,她還留在江寧重振簡招牌。這年來因為簡人的關係,大部分鋪子都已關閉,簡這塊招牌,都快在江寧消失了。
她與陸徜,回江寧,去章陽,要分開三年之久。
「我送你回江寧後,再去章陽赴任。」陸徜點點頭,他們都有各自需要奮鬥的目標。
所幸,都還年輕。
「謝謝。」明舒將頭輕靠他肩上,依舊伸向廊外。
雪落掌心,片刻就融化。
冬天的寒冷,終將過去。
————
大雪下就是多日,雪停後觸目所及皆是茫茫霜白。
天寒地凍,最該圍爐。
炭火小泥爐,架著銅鍋,湯水沸沸下入鮮肉,肉美湯香,暖暖吃上口,便覺身心被熨帖到了極致,屋裡屋外,就像兩世界。
外頭越冷,裡頭越熱。
熱的是湯食,也是『吟』『吟』笑語呵出的熱氣。
「淑君的大婚,我怕是趕上了,你放心,到時候我定託人送份大禮。」明舒吃兩頰通紅,厚重的外袍已經脫下,可即便只著夾衣,她也已經後背汗。
馬上就要回江寧了,她找了機會把聞安和殷淑君約出來小聚,還上先前二人湊給她的那筆銀子,順便道別。
「誰差你那點禮了。」殷淑君高興地撅嘴,眼裡有淡淡傷感,「我就是……舍你。」
說著,她眼圈紅。
「哭什麼?中用的!她是回去繼承業,又是像上回那樣……別哭了!」聞安嫌棄地推了殷淑君把,到底又遞了張帕子過去。
明舒起身,坐到這二人中,張開雙臂摟了,道:「別這樣,只是小別而已。我還想把我簡的招牌打入京城呢,肯定還回來的,況且還有滿堂輝。你們往好處想,以後滿堂輝的金器就由我來供著,定成為京城第金器鋪!」
她說時眉『色』飛揚,滿心抱負,比這泥爐上沸騰的湯水還要旺。
邊說著,她邊又摟緊兩人,只笑眯了眼。
「小別,勝新婚!你們等我回來。」
————
年關又至,汴京的大街小巷已充斥著濃濃年味。
明舒提了兩盒豐樓新出的點心去國公府看許氏。許氏在自己院子的正屋裡見了明舒,見時免心裡陣陣唏噓。大國寺發的事與林婉兒、唐離的陰謀,她也已經知曉,明舒又救了她次。
許氏對明舒的感覺很是矛盾。
明舒曾是許氏認定的兒媳人選,可後來又傳出她是商戶孤女的事,門戶懸殊過大,許氏的心也就淡了,架住經歷的種種與宋清沼的喜歡,許氏本也打算咬牙成全兒子,可後來宋清沼卻又說……算了。
姑娘是招人心疼、惹人喜愛的好姑娘,奈緣淺,便是她這當長輩的做惡人,也成全了他們。
明舒要回江寧,許氏更是倍感唏噓。
與許氏說了會兒話,明舒就告辭離開,許氏便令宋清沼送她。
既要離去,自也該好好道別。
————
宋清沼穿了身月白衣袍送她出府。
許是在翰林院任職了段時,他身上添了些為官的沉穩,已像初見時那般冷冽。兩人踏進百花凋零的百花園,走很慢,宋清沼忽然停步。
「什麼時候動身?」他已經說她要回江寧的事了。
「開春吧。雪化了,路了好走些。」明舒回道。
宋清沼點了點頭,抬頭看身邊的樹,又問她:「記這棵樹嗎?」
明舒隨之揚首——身邊這棵樹如今只剩下光禿禿枝椏。
「這是……桃樹?怎麼了?」她解道。
宋清沼又是笑,她認桃樹,卻記桃樹下的事。
如果端午那天,他坦承了自己的心意,知現在他與明舒是否會有同的結果。
臨安發的事,簡的案子,陸徜的付出,他都說了,這裡頭已他『插』足之地。
與共的愛情,他也羨慕。說好的公平競爭,到底還是輸給命運。
「我想起來了,你在這裡送了我條長命縷。」明舒卻開了口,她記那天桃花樹下曾經讓她怦然心跳過的少年。
她想了想,坦然道:「清沼,謝謝你。你是這世少有的好男兒,你另眼待,是我的榮幸。」
「好又如,還是到你的歡心。」宋清沼眸『色』微黯,「明舒,陸徜為你做的事,我也可以……」
他只是沒有機會付出。
「清沼,我信。陸徜很好,你也很好,你們都是這世獨二的人,誰也沒比誰差半分。陸徜做到的事,換成你,也樣夠傾付,這點我從未懷疑過。你切莫因妄自菲薄,守好你的心,留住你的熱忱,完完整整地交給你將來的妻子。」
他值份完整且毫保留的感情,而她註定只是他少年時期偶遇的過客。
他們都會成長,會遇見更多的人,會有更廣闊的天地。他們擦肩而過,必抵忘的執念,他在遇到真正對的那人時,伸擁有。
人如旅,行行走走之,過場取捨。
「借你吉言。」宋清沼忽然覺,明舒比他要更豁達,哪怕是拒絕,也說如坦『盪』。
「我該走了。」明舒笑笑。
「我送你回去吧。」宋清沼亦回她笑。
明舒搖了頭:「用,陸徜在外面等我。」
今日是陸徜送她來的,他沒有入宋府,給她時和宋清沼道別。
「也好,那我就送了。」宋清沼止步,「就別過,你保重。」
「你也樣,告辭。」明舒欠身禮,轉身離去。
素凈的身影,就在宋清沼的目光里,似融進茫茫雪景般,消失見。
————
因為陸徜與明舒開年後都要離京,禁軍統領魏卓的婚期提前了。
他與曾氏的婚事籌辦很是低調,汴京城幾乎沒有什麼高門貴戶收到請柬。這是曾氏的意思——彼都是成過婚的人,沒有必要大肆鋪張鬧全城皆知,切從簡。
雖說從簡,該有禮數,樣少。
三書六禮,皆從正室娘子禮制。
成婚當日,陸府的尚書令大人送了份厚禮過來,賀二人大婚之喜。
那夜,陸徜去見了陸文瀚。
陸文瀚拉他飲酒,直至醉到人事醒。少年已老,終也只是這芸芸眾中的凡夫俗子而已。
————
魏卓與曾氏的婚事過後沒兩天,就到年關。明舒與陸徜留在殿帥府陪魏卓和曾氏守歲,陸徜給她買了許多爆竹煙花,兩人站在庭院里放煙花玩,魏卓便與曾氏站在廊下遠遠看著。
咻——
枚銀星騰空,在天際炸開,如花綻放,又似流螢飛落,散入夜『色』。
明舒站在煙花下拍掌叫好,被煙火照明明滅滅的笑顏比花『色』更嬌,恰落進回望的陸徜眸中,眼入心。
夜就這般過去,晃眼又是年。
大年初三,年關未出,陸徜與明舒踏上回江寧的路途。
他們踩春入京,也踏春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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