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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所屬書籍: 榜下貴婿

不知為何,明舒喜歡「滿堂輝」這個名字。
一聽到這名字,她腦中就會出現金光璀璨滿堂生輝的畫面,彷彿堆滿黃金。她對黃金有著近乎固執的偏愛,所以當滿堂輝的鋪面要擺上金器時,她受到了聞安和殷淑君的一致反對。
做為京城貴女,聞安和淑君看的珍寶不知凡幾,看的不是翡翠玉石就是古董玩件,哪能看上金器。
庸俗,膚淺!
然而這兩人的反對並沒起到作用,明舒力排眾異拿定主意,通陶以謙的關係,借他的金鋪匠人定了一批金飾。金飾的圖樣,明舒從決定開鋪之日就已在腦中不斷描繪。這段時日借著聞安、殷淑君乃至許姨,她已經見了不下百位汴京貴夫人,大致『摸』清京城盛行的飾品風格與眾娘子的喜好,這才下筆畫圖。
第一批金飾以簪釵璫鐲為主,並沒成套的大件頭面,但件件精巧,以工藝取勝,再輔以珍珠、寶石、翡翠等作點睛之筆,與市面上常見的黃澄澄、沉甸甸金飾大廂徑庭。
每一件,都是明舒心血。
這批金飾從圖樣到淬鍊打造,皆在她督造下完成,因為成本關係不能大批量打造,故每一款金飾數量不超三件,器物上又刻了編號,多一件都沒有。除了女子飾品外,明舒還另打了一批累絲火鐮套、蹀躞帶扣與赤金首飾盒。看到這批金飾,就連最挑剔的聞安也說不出話來,飾品尚好,但那火鐮套卻著實讓她愛不釋手。
隔天,聞安就挑了幾件精巧的金飾送給母親並常與郡王府來往的幾位貴人,那邊殷淑君也挑了幾件送進宮去給淑妃娘娘,許氏那頭也收到了明舒送去的禮物。這些飾物經諸位貴人一帶便入了世人之眼,快就有人打聽飾品來歷,滿堂輝店未開鋪,其名已悄然傳開。
及至滿堂輝開張,雖談不上客似雲來,卻也迎來諸多汴京貴人,那可都是手上有錢也會花錢的大主顧。不鋪里的金飾數量不多,每款三件售空後就沒了,若想再要,只能預定。當初礙於成本不能大量鋪貨,沒想到竟誤打誤撞變成物以稀為貴。
此外,也有男子因為看中了火鐮套與蹀躞帶。然而明舒出了損招,這火鐮套與蹀躞帶不能直接買,需在鋪中買滿一定件數或一定金額的物品後,方可購入。如此一來,男人為了這兩樣小玩意兒,不不給家中妻女採買大量金器。
開鋪三日,滿堂輝的訂單工期,已經排滿三個月。
明舒『摸』著算盤,點著訂單,笑見牙不見眼。
金器雖俗,可千百年來卻長盛不衰,自有它的道理。所謂大俗既大雅,一件物品,能做到雅俗共賞,才是上乘。
————
滿堂輝在汴京最繁華的街道上,鋪內隔成內外兩間,另還有個存貨的小金庫。外間用來陳列物品,後面則是明舒平時在鋪子里休憩並接待貴客的雅間,畢竟若是貴人前來,自要將人迎進雅室茶水招待。
這日時間漸晚,天『色』微沉,街巷上往行人慢慢少了。明舒清點完訂單,排好日期,做完當日賬冊,正等著陸徜下值過來順路接自己回家。門口的鈴鐺發出兩聲清音,有客上門。
明舒並沒外出,店鋪守在外面的夥計已殷勤地上前招呼客人。
「公子好,公子裡邊兒請。」
上門的客人竟是個男人?
明舒站在珠簾下,朝外頭張望兩眼,只瞧一個人影門口的綉屏前駐足欣賞,誇綉屏綉工精湛。那是曾氏贈予的綉件,被製成了四扇綉屏擺在店中做為門面,當然是難得的佳品。
明舒暗道這人識貨,未免多看他幾眼——這男人個頭不算高,身形清瘦,聲音也溫溫和和,倒像個秀的富家小公子。
正這想著,綉屏前的人拐綉屏走到店內,夥計手腳麻利地倒來茶水招呼他。店內招呼客人這種活,是不需要明舒親自出面的,她便打算走回案前繼續忙自己的事。
豈料那人卻開口問起她:「們掌柜可在?」
夥計回他:「不湊巧,掌柜的正忙。公子有事可以先吩咐小人。」
男人也沒糾纏,仍好聲道:「那便將貴店的金飾都取出我瞧一瞧吧。」
夥計頓了頓,剛要回話,卻聽他又道:「最近貴寶號的金飾很是緊俏,許多人想買都買不到,主子命我前來替他定一批金器送給夫人們。」
這一聽就是來了大買賣,夥計大喜,忙先問道:「不知府上是……」
「鄙姓唐,是替豫王辦差的。」
只聞珠簾脆響幾聲,明舒撩簾而出。
「下去吧,這裡我來招呼。」
夥計應聲退下,唐公子轉身,朝明舒微微一笑,抱拳行禮。
不是別人,正是女扮男裝的蘇棠梨。
「蘇娘子,裡邊請。」明舒請她入內。
「還是叫我唐離吧,我不習慣蘇棠梨這個名字。」唐離道。
「唐公子如今跟著豫王辦事?」明舒並沒在稱呼之上堅持,只將人引入後堂,邊燒水煮茶邊不動聲『色』觀察她。
她仍舊著男子裝扮,並未換回女裝。比起在松靈書院時,她唯唯諾諾的神『色』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淺淡笑意,與眼眸中一絲絲精光,如同從冬眠蟄伏中醒來的蛇。
唐離頜首,道謝接下明舒送來的茶,只道:「托福,現下確是跟著豫王殿下辦事,今日前來是代殿下為府中的寵姬挑些金器。」
明舒點點頭,讓夥計把金器送進內堂。
夥計將鋪中金器現貨以紅絨盤托入內堂,放到唐離手邊,任其挑選。唐離卻只一眼掃過,便搖了頭:「這些太普通,我瞧著其他府的娘子戴過幾件時新的首飾倒不錯,還有些爺們兒喜歡的小玩意兒,怎不在其中?」
明舒使個眼『色』,夥計便抱來一本冊子遞予唐離。
「我鋪子里的金器現貨存量已經不多,看中的那些,怕是已經售罄。這裡是敝店的圖冊,瞧瞧看中的是否在圖冊中。圖中的都可以定貨,只不工期要排到三個月以後,不知貴府可等?」
唐離翻了兩頁,就已『露』出笑容:「等起。」
語畢她將挑中的款式逐一指給明舒,明舒便取出紙筆,替她寫好定貨字據,算清定銀。
可別說,這是筆大買賣,唐離一下子挑中了七件金器,光三成定銀就付了五百兩銀子,她給乾脆,二人在後堂結銀兩,交付字據,半點不談其他事,倒似真的買賣雙方。
直到辦妥一切,唐離起身告辭時,方道:「聽說貴寶號的金器都是陸娘子親自畫圖造樣,連匠人們所採用的制金工藝,都是陸娘子商討督造,陸娘子好生了。」
「獎了。」明舒淡道,也起身送她出去。
除了買賣上必要的應酬,她並不願同唐離多打交道。
唐離卻邊走邊說,狀如閑談:「也不知陸娘子是從何處學得這一身本事,我是好奇。」
這個問題將明舒問住。
多認知在她腦中並沒來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了解這些。有些事,遇到了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知曉,比如制金,比如開鋪,比如與各『色』貴人應酬周旋……她習慣乃至熟悉的這些事,在曾氏和陸徜身上,通通找不到來源。
門外又傳來聲鈴音,解救了明舒的怔忡。
「陸大人。」夥計招呼道。
「明舒呢?」陸徜的聲音與腳步一同響起。
還沒等夥計回答,陸徜就已經繞屏風,看到明舒與唐離站在鋪內。他目光掃過唐離,唐離含笑行了禮:「陸大人。」
陸徜沒有回禮,只冷冷「嗯」了聲,走到明舒身邊道:「能回了嗎?」
那邊唐離也開口告辭:「事情辦妥,在下先告辭了,陸娘子止步,不必多送。」
語畢她就離鋪而去,明舒方回答陸徜:「再等我一會,我收拾收拾就能回。」
「她來這裡做甚?」陸徜卻盯著唐離的背景問道。
「來替豫王採買幾件金器送給他的姬妾吧。這唐離也是了,借著謝熙攀上豫王,我本以為她會成為豫王姬妾,但今日看來,卻是不像。」明舒拉著他進入後堂,邊走邊道。
當初聽聞安說起唐離之時,她們皆以為唐離靠著美『色』蠱『惑』人心進了豫王后府,但如今看來,她們都小看唐離了。
「她是豫王幕僚,也算姬妾,只是沒有名分。」陸徜冷道,「豫王和三殿下不對付,眼下儲君未立,料來朝中會有一番爭鬥,不要接近她。」
「生意上門,我這當掌柜的能將人拒之門外?再說了,朝堂之爭與我能有什干係。我是個正兒八經的商賈,還能管著那上頭的事?」明舒不以為然道,轉身又從多寶格上取下一件長匣。
「朝堂之爭與你沒關係,但與我有關,與陸文瀚有關。」陸徜沉聲道。
雖然沒有認回陸家,但這層關係已經人盡皆知,在外人眼中,他就是陸文瀚長子,並且是唯一一個入駐朝堂的兒子。一環牽一環,複雜朝局之下要想獨善其身是件艱難的事。
「我曉,不會給們添『亂』。」明舒嘆道。
「我不是擔心給我們添『亂』,我只是怕……」陸徜欲言又止。
他怕的是,牽連到明舒。
因著兩派相爭,三皇子之邊的動靜難瞞住豫王太久,他暗查江寧府簡家之案,恐怕豫王已得風聲。這樁案子涉及整個江寧府,已屬近年來的大案要案,聖人對此案極度關注,屆時怕是要交由大理寺、刑部與開封府三司共審,而三殿下做為新任開封府尹,此案對他關係重大。
「怕什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阿兄別杞人憂天。」明舒打開匣子,從裡頭捧出一條嶄新的蹀躞帶,又道,「快來看,我給的禮物!明日你就調到開封府走馬上任,我祝阿兄前程似錦,官運亨通!」
聖人已經下旨,三皇子趙景然接任開封府尹,趙景然向聖人請旨,將陸徜調往開封府出任少尹,為三皇子協理府務,今日是他在翰林院當值的最後一天,而開封府少尹之位,是陸徜的第一份實職。
陸徜收神,望向她手中之物。
那是條牛皮做的蹀躞帶,帶勾為玉,帶身鑲有雕花赤金片,其下附著幾樣事物,其中就有明舒親自督造的火鐮套,極為精緻。
「帶上試試?」明舒道。
陸徜看了看,並沒接下,只是展開雙臂,道:「幫我。」
「倒在我面前拿起官威來了?!」明舒雖然口中抱怨,還是認命地站到他身前,將蹀躞帶伸他後腰再繞到身前。
「這個鬆緊度可妥?」她邊收帶邊問他。
「可以了。」陸徜的聲音從她頭上傳來。
明舒扣上帶扣,將兩側所墜之物一一理好,無比滿意地盯著陸徜。
如今陸徜周身由上至下,所有的飾物,均是她一手打點的,可再不是剛進京時那寡淡的模樣了。
她的阿兄,必要風風光光,不許輸給旁人。
「大人,小人的服侍,您可滿意?」她高高興興地抬頭打趣道,豈料陸徜亦正垂頭看她。
目光交匯,陸徜的眼神,如海浪翻湧而來,頃刻淹沒明舒。
明舒從未見這樣的陸徜,似被嚇著般倒退半步,撞上桌案,陸徜伸手,扶住她腰肢,沉聲道:「當心。」
這動作本也沒什,但今日,明舒卻無端覺心驚肉跳。
阿兄似乎有些不同了……好像就從端午那夜起……
他變了。
————
翌日,一騎絕塵,掠官道,駛向汴京城。
宋清沼派往江寧的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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