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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舍V·唐三彩

所屬書籍: 啞舍

天就像漏了一個大窟窿,豆大的雨滴傾瀉而下,時不時還能從陰沉的雲層間看到閃電一閃而過的蹤影,隨之便傳來遠處的悶雷聲。

醫護車剛停穩,醫生便拉開車門把手中的傘打開,回頭遮著從車上跳下來的湯遠,領著他趕緊衝到室內。

進了大廳,收了傘罩上塑料袋掛在手腕上,醫生檢查了一下湯遠小朋友有沒有被淋到,發現問題不大,這才吩咐他乖乖坐在招待所的大堂里,自己則回頭安排人員的住宿問題。

他們這是應邀來明德大學給學生體檢,每年他們醫院都會接許多這樣的項目,尤其在開學季。明德大學有自配的醫院,不用搬運設備,但卻因為地處城郊,需要醫院派遣團隊提前去住宿一晚,所以很多人多半不願意來這裡出外勤。

醫生被分配到了這個任務,按資歷還是負責帶隊的,也沒法找借口推辭,問清楚了如果實在不方便可以帶孩子來住,便抓著湯遠一起來了。

因為這熊孩子之前曾經在晚上走丟過一次,醫生絕對不敢把這臭小子一個人扔在家裡。上回還好有遇到館長那麼好心的人,再出什麼事可怎麼辦?

不過……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了博物館館長啊?

拿著名單的醫生忍不住走神了一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但聽著那館長那和他認識好久了的親近語氣,醫生當時怎麼也不敢把這個問題問出口,就怕對方拄著的拐杖直接轟上來。

 

“學長?學長?”一個溫婉的聲音在他旁邊喚道。

醫生回過神,不好意思地朝她一笑道:“抱歉,這是小葉你的房卡。”葉淺淺是他學妹,也算是他們醫院裡的院花了。她人如其名,長得清秀乾淨,就像是淺淺的葉片一般讓人賞心悅目。這回淳戈沒被分來,留院值班,倒是讓他怨念了好久。

“這回是一個人一間房呢,而且據說還是獨門獨院的仿古式房間,真是lucky!”葉淺淺用指甲彈了彈房卡,笑靨嫣然。

醫生也不禁回以一笑,不過並不是因為美女在側,而是想到晚上不用與同事一間房,大可以一覺睡到天亮。湯遠還小嘛!自是沒有什麼磨牙打呼嚕說夢話的壞習慣。

也是因為條件好,他才可以把湯遠隨身帶著,不用擔心妨礙到其他人。

“不過這明德大學,可真是財大氣粗啊。”醫生一邊分配著手中的房卡,一邊吐槽道。這校內的招待所建得和五星級賓館沒什麼區別,擺設裝修都是古香古色的,腳下的青磚光可鑒人,走路都要擔心不小心摔倒。而自從車開進校園之後,眼睛就像是不夠用了一般,所有教學樓和建築物都是仿古建築,連路上偶爾遇到的學生有些也是身穿古裝,簡直讓人以為是穿越了時空。

“其實……我好像也是這所大學畢業的呢……”葉淺淺輕咳了一聲,有些局促地說道。

醫生聞言徹底不淡定了。

 

明德大學是一所傳說中的大學,建立的時間早就已經不可考,據說從春秋戰國時期就已有雛形。明德大學之中的“明德”二字,就取自《大學》中的“大學之道在明明德。”而千百年來,從明德大學中走出的名人不計其數,而這所大學卻並未被世人所熟知,直到網路信息時代的到來。

在信息社會,幾乎沒有任何秘密,而明德大學在被曝光的那一刻,便成為了眾多學子趨之若鶩的存在。

現在的明德大學,學制只有兩年,一屆只招收20人,其中有些學生是由各大高校推薦的優秀高中畢業生,經過層層筆試面試才選拔出來的高材生。能有資格參加考試的人就少之又少,更別提可以脫穎而出的最終錄取者了。當然明德大學也有一些才學特殊的學生,歷屆畢業生的後代,或者各大校董聯名舉薦,又或者是捐贈者的親屬等等。

曾經有一屆明德大學的校長毫不避諱地說過,才、財兩者,皆是明德大學所需,何必避諱,只談才而不談財?

明德大學只有兩年制,學習的課程以國學為主,例如書法、國畫、古琴、茶道、香道、插花等等。其他課程也包括諸子、兵書、數術、方技、詩賦等等,通過這些知識來分析現代的社會學、企業經管、成王敗寇歷史成因等等,以古為鏡,學習中華文明的各種知識。所有課程都是按照學分制,其中校園活動也都按照古禮,例如女子的及笄禮、男子的及冠禮、中秋拜月禮等等。

準確地說,明德大學其實是屬於大學的預科班,給學生們熏陶古典國學,增加氣質。在明德大學的畢業生都會轉到國內外知名的大學去繼續學習,而且在各行業都能成為佼佼者。只要是明德大學校友會的成員,幾乎就是在上流社會的一張鑽石卡通行證。所以除了真正天才的推薦生,其他有門路的富豪子弟都為了那有限的名額搶破頭地想要進來,可惜據說捐的錢夠多也沒用,贊助生也需要經過面試,明德大學雖然也不拒絕有財的學生,但也有選擇的權利。

學院所有教課老師都是有名的教授或者學者,再加上夢幻般的校園環境和金字招牌,可以說這所大學是全國甚至全世界的青少年都夢想進入的。而他身邊的這個學妹居然也是這所大學的畢業生?醫生看向葉淺淺的眼神頓時都不一樣了。因為他看過葉淺淺的檔案,知道她的父母不詳,是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的。那麼毫無背景的她肯定就是學霸了,再聯想到她那超高的手術技巧與學習速度非常快的外科臨床天賦……

“咳,學長,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能進這所大學。不過這所大學就像是興趣班一樣,我呆了兩年之後就轉向我喜歡的醫學院了。”葉淺淺窘得滿臉通紅,她就知道會被人用異樣的目光注視。其實若不是怕遇到熟識的老師說漏嘴,她絕對不會坦白的。

居然把這麼牛掰的大學說成興趣斑……醫生按了按微痛的太陽穴,覺得學霸的世界他真心不懂。

不過這樣一來,倒也說得通為什麼葉淺淺通身的氣質和其他女生不同了。也許是在這所超一流的大學中浸染了兩年,她只單單站在那裡,身上普通的白大褂都能被她穿得超凡脫俗,配上她身後像瀑布一樣垂檐而下的雨簾,就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人圖。而且她坦坦蕩蕩地素麵朝天,現在已經很少見出門一點妝都不化的女人了,這葉淺淺看起來能有二十多歲,皮膚卻好得和十幾歲的女孩子一樣。

醫生下意識地多看了身邊這個美貌的學妹幾眼,卻完全沒有淳戈所說的怦然心動的感覺,反而下意識地有些防備。

這種感覺讓醫生非常地莫名其妙,但卻也說不清道不明,若非要形容的話,看到葉淺淺的時候,就像是看到湯遠養的那條小白蛇一樣後背汗毛倒豎……

居然把美女和蛇相提並論,果然他確實是得神經過敏焦慮症了吧,醫生暗搓搓地腹誹著。

“學長,你拿著傘不太方便吧?我幫你先放起來?”葉淺淺見醫生因為她的畢業學校而對她的態度大變,不由得生硬地轉移話題,邊說著邊伸手過去打算幫忙拿傘。

醫生反射性地後退了一大步,臉上同時露出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的神情,之後尷尬地一笑解釋道:“不、不用了,我發完房卡之後還要去隔壁的學校醫院查看下設備儀器,小葉你……你先去放自己的行李吧。”

醫生吞吞吐吐地說完,都不敢去看葉淺淺的臉色,匆匆轉過頭去速度發完同事的房卡,囑咐湯遠在招待所大堂等他回來,就速度地撐著傘離去了。

葉淺淺走出招待所的大門,盈盈站在屋檐下,隔著房檐垂下的水簾,一直凝視著醫生走進隔壁的學校醫院,目光深邃。

 

“大姐姐,你在看什麼?”

葉淺淺低下頭,發現學長帶來的小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正仰著頭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她。葉淺淺在醫院裡也經常會接觸到小孩子,所以她半彎下腰,平視著對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指著屋檐柔聲道:“我在看這個招待所的建築啊,你看這種建築的冀角翹起來好高,古時叫水戧發戧。”

其實葉淺淺也是忽然想到了之前念書的時候有人曾經對她這樣說過,隨口提了一句罷了。她說完自己也笑了一下,對一個十歲大的孩子說這些,他肯定聽不懂的。

結果卻沒想到,這孩子掃了一眼那翼角,居然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道:“大姐姐你說錯啦!這種翼角翹起來的角度不是水戧發戧,而是嫩戧發戧,是在老戧端部向上斜插了一條嫩戧所形成的。”(啞舍小知識:戧,qiang,水戧發戧和嫩戧發戧都是南方處理房屋翼角的方法。嫩戧發戧指子角梁將屋角翹起,此做法可使屋角翹起較高,多用於攢尖頂亭子等。水戧發戧則子角梁不翹起,僅靠屋角上的脊翹起,如象鼻。)

葉淺淺目瞪口呆。

這孩子卻彷彿打開了話匣子,繼續滔滔不絕地吐槽道:“這建築簡直就是奇葩,遠看彷彿是仿唐式的建築,外面有副階周匝,殿身是唐宋時期流行的金廂斗底槽,可是翼角的嫩戧發戧卻是清朝時出現的,更別說那明朝風格的琉璃面磚和琉璃瓦……喏,倒是混搭得別具一格。”(啞舍小知識:副階周匝,是指塔身、殿身周圍包繞一圈外廊。金廂斗底槽特點是殿身內有一圈柱列與斗拱,將殿身空間劃分為內外兩層空間組成,外層環包內層。)

葉淺淺徹底無語,隨後也知道了為何這孩子在工作日也跟在她學長身邊不去上學。這智商這情商,也沒學校肯收吧!

要不要抽空給他寫封推薦信呢?這種怪才的苗子,明德大學估計來者不拒。

哎呀呀,不過,重點難道不是某人在跟她炫耀知識的時候說錯了?

喏……那個某人究竟是誰來著……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就在葉淺淺直起身子胡思亂想的時候,湯遠伸手按了按在脖子上扭來扭去的小白蛇。

因為這小祖宗之前一直在睡覺,這時候忽然不安分起來,到底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呢?還是因為……身邊的這個有點古怪的葉淺淺?

湯遠小朋友的眼珠子轉了轉。

 

醫生一行人到達明德大學的時候是上午,安排完人員入住後,他便跑到招待所隔壁的醫院查看設備。

事實上這裡駐院的醫生據說就是一個有名的老教授,之前就是在醫生所在的醫院當心胸外科的一把手,全國都數得上號的人物,退休之後被返聘在這裡坐鎮的。若不是體檢需要很多人來打下手,根本也輪不到他們醫院派人來。

醫生恭恭敬敬地請示了老教授一切事宜,後者也極其滿意他的態度,中午大手一揮,安排他們一行人在招待所的餐廳吃了一頓不錯的午飯,下午收拾收拾就開始體檢了。

身處醫院最忙也是最精貴的心胸外科,醫生實際上並沒有參加過外派給學生當體檢醫生的任務。不過殺雞焉用牛刀,就是說用牛刀也可以的,醫生很快就把所有事安排得井井有條。不過當他看到葉淺淺與那駐院的老教授相談甚歡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葉淺淺念書的時候應該也和這老教授相識,說不定她選擇當外科醫生,也是這個緣由。

采血驗尿的項目都是需要空腹的,所以都安排在明天清晨開始,下午就進行一些常規項目。醫生之前在看到這些儀器的時候就覺得眼瞎,眼眶B超檢查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些十幾歲的年輕人都會有老花眼青光眼嗎?腦血流檢測儀有必要麼?更別說什麼心臟彩超、骨密度……醫生想起剛剛在一間診室里看到的那尊龐然大物,如果他沒認錯的話,那靜靜放置的正電子發射計算機斷層顯像也就是簡稱PET-CT儀器!他不禁抖了抖,這東西可是可以提前檢查出來人體內有沒有惡性腫瘤的逆天神器!全國現在也就只有一百來台!至少八位數的身價!貴就一個字!

這完全媲美超一流醫院的設備!而且還免費!不用挂號排隊!

想想也是醉了……

當然這也是屬於明德大學的福利,又因為絕對隱私,很多校友也會在這一天來到明德大學體檢,只是很多人不會浪費一晚上在這裡,都是當天上午再過來。所以來的都是二年級生和剛來第一次報到的一年級新生。

見識過了那個逆天神器PET-CT,醫生對於面前這個只要人站上去,就可以自動全息掃描身體所有包括身高體重三圍等基本數據的儀器,也見怪不怪了。體檢全程都沒有任何體檢表,全部電子化進程,所有儀器前面都有個記錄儀,學生用身份證在上面一掃,就會自動記錄數據到電腦上。

醫生越看越覺得根本沒有他們什麼事情,來這裡八成就是為了維持秩序。但這學校的學生也就四十個人,維持什麼秩序啊!更何況這些學生一個個不是學霸就是土豪,素質都超級高的,而且很明顯是二年級生在前面,一年級生排在後面。

不過醫生無聊到數了數人數,發現居然怎麼數都是39個人,不由得去了解了一下情況,發現新生之中有個人飛機延誤,所以要明天早上才到校檢查身體。

“其實明天有可能會看到蠻多名人的哦!”葉淺淺見醫生實在是無聊,便湊過來八卦一下。她負責的儀器是隔壁的血糖檢測儀,只需要學生伸出個指頭,在針頭上按一下就能取一點血檢查血液內的血糖了。這儀器連針頭都自動更換,她也只不過是和醫生一樣站著看而已。這樣的血糖檢測不止今天一次,這次是餐後兩小時的,等明天早上還要再檢查一次,兩個數據對比才能綜合判斷每個人的血糖情況。

“對名人沒什麼興趣。”醫生撇了撇嘴道。名人有什麼用?他在醫院呆了這麼幾年,也多少見過一些知名人士。沒有人的成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他們無一例外都是特別拚命、生活作息完全不正常、時刻處於巨大的壓力之下的。在病魔面前,他們所能做到的也只不過是比普通人多花些錢,享受更高級的儀器和藥物。但這也是他們之前透支生命換回來的錢,運氣好的可以繼續活下去,運氣不好的就只能認命了,劃不划算還真是說不清楚呢。

沒有人能夠阻擋死神的鐮刀落下。

葉淺淺的眉梢抽了抽,決定轉移話題,指著醫生面前的全息掃描儀道:“話說這儀器記錄數據,是為了給學生做衣服的。不光新生,二年級生因為身高體重體型的變化,還會做新一年的整套校服。”

“整套?”醫生眨了眨眼睛,總覺得這個整套並不是他概念里的那兩個字。

“是啊,按照季節劃分的春夏秋冬四種校服,其中有中山裝、漢服、騎馬裝、泳裝、晚禮服……連搭配的鞋子都有十數雙,還有帽子、包包、首飾、配飾等等……”葉淺淺彷彿想起了當年念明德大學時的情景,美目發亮。沒有女人會對衣服首飾珠寶有抵抗力的。

醫生回想起自己念書時的運動裝校服,默默地羨慕嫉妒恨了。

葉淺淺顯擺完也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懊惱地用手敲了敲腦袋,覺得自己與人交流聊天的技能根本就是負值。

兩人就這樣心塞塞地看完了三十九名學生的體檢,這間診室的功用也就結束了。醫生見最後一名學生離開,便好奇地站在了那個全息儀器上面,順便看下自己的身體數據。喏,最近是不是有點胖了?

“學長,你也順便測個血糖吧。”葉淺淺笑著道,不由分說地拉著醫生的手腕按在了血糖檢測儀上。

這種末梢取血就跟蟲子咬了一口一樣,醫生也沒在意,反而是看著屏幕上的數據摸了摸肚子。這中午吃的有點多吧,血糖數據略高的說。“葉子,你要不要也測一下?”

“不用啦,我們去其他診室看看吧,反正這邊弄完了。”

“好的。”

轉身離去的醫生並沒有發現,屏幕在閃過了亮光之後,忽然出現了一行小字。

【身體數據與血液採集已完成,準備開始製作……】

 

湯遠吃過晚飯,就宅在房間里拿著一個ipad看書,不過基本上沒看進去,大部分的精力都耗在怎麼安撫各種折騰的小白蛇身上了。

後來湯遠也發現,這小祖宗估計是感應到明德大學校園裡有什麼古怪的東西,按捺不住就要出去覓食靈氣了。但這外面的雨也沒停,他怎麼可能有借口出去溜達?不過就算雨停了,湯遠覺得他也溜不出去。自從上次天光墟的事情之後,醫生盯著他就像是盯犯人一樣。

正琢磨著這事怎麼辦的時候,湯遠忽然聽到外面套間的客廳里有動靜,連忙把ipad一扔就噔噔噔地跑了出去。只見本應該開筆記本電腦上網的醫生穿上了外套,看起來有事要出門。

湯遠眨了眨大眼睛,什麼都沒說,只是很無辜很乖巧地笑了笑。

醫生看到他這個樣子反而更不放心了,盯著湯遠小朋友看了片刻,朝他招了招手道:“穿鞋,跟我一起出門。”

“大叔你是不是有事啊?帶我方不方便啊?我會很乖地呆在房間里的!”湯遠趕緊拍著胸脯表忠心。

越是這麼說越覺得不可信好么!醫生也不再說啥,直接把湯遠的小皮鞋從鞋櫃里拎出來,用眼神示意他動作快點。

湯遠磨磨蹭蹭地低頭穿鞋,其實是在掩飾自己眼中的笑意。

哦耶!成功出門!

直到跟著撐著傘的醫生走出他們住的小院,看到在院門口明顯等著他們的那位女士,湯遠臉上隱秘的笑容都快綳不住了,來來回回地在葉淺淺和醫生的身上看來看去。

“做什麼怪?”醫生生怕湯遠說出什麼古怪的話,威脅地用空著的那隻手按了按小朋友的頭頂。

湯遠卻吃吃地笑了幾聲,壓低聲音道:“大叔,沒想到桃花運不錯啊!這妹子肯定是喜歡上你了!”

“別胡說。”醫生卻是半點窘迫都無,其實他寧願離葉淺淺遠些,尤其是在這下了雨的夜晚。腦海里閃過了一些看不太清楚的畫面,醫生有些莫名地慶幸帶著湯遠一起出來了,這樣至少不會和葉淺淺同撐一把傘。而且雨滴打落在傘面的聲音,讓他心煩意亂。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特別討厭下雨天了,如果雨下得不是很大,他都不會撐傘。

他這樣恍惚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葉淺淺都忍不住直接問出了口:“學長,你怎麼了?”

“哦……沒事,總是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醫生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道,有個人影從他的腦海閃過,快得讓他抓不住,只能隱約看得到一條模糊的赤色蜿蜒的影子。

 

“Deja-vu現象。”湯遠聳了聳肩,口中說著流利的法語發音,滔滔不絕地開始吐槽,“也就是所謂的‘即視感’,未曾經歷過的事情或場景彷彿在某時某地經歷過的一樣。不過,這和‘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一樣的老套。大叔,不得不說,你泡妞的技巧有點爛。”

醫生滿臉黑線,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這貨扔回房間里。

葉淺淺被湯遠說得有些赫然,卻依舊開口替醫生辯解道:“這是一種常見的心理現象,就像是Jamais-vu現象的反面一樣,我也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葉淺淺頓了一下,忍不住還是加了一句,“Jamais-vu現象,你懂吧?”法語發音同樣的標準。

醫生在內心哀號,他不懂!可是他沒臉開口問!他只是個普通的外科醫生,對心理學沒有太深的研究!跟學霸們毫無共同語言!摔!

好在一直很靠得住的湯遠小朋友淡定地點了點頭道:“當然懂,是指舊事如新,見到熟悉的事物或文字時卻一時間什麼都回憶不起來的感覺。”湯遠也頓了一下,抿了下小嘴唇,還是決定繼續吐槽不憋著自己,“其實健康的大腦也會出現這樣兩種心理現象,可是大姐姐你若是經常出現這兩種情況,那就說明你的大腦有問題。”

醫生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死魚眼,指著妹子說對方腦袋有病這樣真的好么?他是不是要防著自家學妹下一秒鐘掏出手術刀來把他們都解剖切片了?

可沒想到葉淺淺居然沒有一點生氣的預兆,反而美目一亮,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我若是很頻繁地想起一個人或者一系列的場景?這又代表著什麼?”

“因素太少,我要再問一些具體詳細的資料。”湯遠也嚴肅了起來,噼里啪啦地開口一連串地仔細詢問著。

若不是肩負著要給湯遠小少爺撐傘的重任,醫生當時就想掉頭就走。也虧得葉淺淺性格好,居然也陪這小朋友胡鬧。可是醫生越聽這兩人的一問一答,神色就越來越凝重。因為葉淺淺所說的那些癥狀,他居然一條不漏全都有。

湯遠問了自己想要了解的問題之後,沉吟了半晌,這才緩緩說道:“排除了想像力豐富、做夢、情景性記憶、無意識記憶、錯視現象、視覺記憶等等因素,大姐姐你這種情況,我覺得有一種原因很有可能。”

“是什麼原因?”也許是湯遠用童稚的聲音,說出這樣一本正經的話,讓葉淺淺下意識地認真對待,收起了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

醫生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應該是你的大腦因為某種原因屏蔽了某段記憶。”湯遠攤了攤手,“建議你去找專業的心理醫生做個催眠,真的。”

醫生聞言翻了個白眼,覺得居然有一秒鐘相信湯遠小朋友的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可是葉淺淺的表情卻並沒有輕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若有所思。

三人這樣一邊走一邊聊,倒是少了之前只有兩個大人相處時的尷尬氣氛,遠遠看上去居然有些相談甚歡。湯遠摸了摸手腕上一直在遊走的小白蛇,在轉彎的瞬間不著痕迹地朝身後某處掃了一眼。

嘖,跟蹤什麼的,要做得專業點啊親!

 

夜空被烏雲層層疊疊地遮住,天上的細雨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淅淅瀝瀝地掉落著,砸在傘面上發出悶悶的響聲,隨後順著傾斜的傘面滑落而下。

一盞盞宮燈造型的路燈在雨夜之中閃著昏黃的光,隔著雨幕也可以看得到校園中的仿古建築,那碩大的斗拱,飛揚的屋檐,都透著一股古意盎然如夢似幻的美感。身畔有著一位清麗脫俗的佳人相伴,各撐著一把傘在雨中散步,時不時相視一笑,相信這是大部分男士夢寐以求的。

但醫生反而卻有種彆扭的不自在感,當然不是因為電燈泡湯遠小朋友,而是有種說不出的不安。“葉子,我們這到底是要去哪裡啊?”

葉淺淺溫婉一笑,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這校園確實是有點大,就在前面了。”

醫生點了點頭,壓下心中的煩躁。身為這次外出體檢帶隊的負責人,醫生自然是要確保所有人的安全。所以在無意間聽說葉淺淺晚上要出門,便決定陪她一起。畢竟明德大學佔地極大,而且人煙稀少。白天的時候都極其空曠,更別說晚上了。

果然沒走十分鐘,沿著一條小路走到了盡頭,就看到一棟三層的古典小樓出現在樹陰背後。這棟小樓看起來應該也曾經是住宿用的別墅,可是在院牆上鐵門上都纏滿了爬山虎,有些窗戶都是破裂的,在黑漆漆的雨夜之中看來更是透著陰森。

醫生站在鐵門外面,感覺背後都滲出了冷汗,但臉上還是露出了極為紳士的笑容,道:“我們在這裡等你。”他想著這裡也許是葉淺淺念書的時候來過的,說不定要去拿什麼東西,例如埋在樹下的時光膠囊什麼的。女孩子嘛!肯定文藝小清新。

“一起進去吧,應該都沒鎖門。”葉淺淺伸出手輕輕一推,生鏽的鐵門就吱呀一聲地向內而開。這聲音在寂靜的雨夜傳出去很遠,隱隱居然還有迴音。

這種鬼片的既視感真是……但總不能比妹子膽子還小吧?醫生硬著頭皮跟著葉淺淺走進了院子,頭項上忽然傳來的振冀聲和樹葉的沙沙聲都讓他繃緊的神經嚇了一跳,不過在抬起頭髮現只是一隻被驚起的烏鴉,便摸了摸重新掉回肚子的小心臟,繼續抓著湯遠往前走。

此時醫生各種慶幸把湯遠帶出來了,好歹也算是有個人壯膽。

湯遠扁了扁嘴,覺得自己真是太艱難了。一隻手被抓得死緊,都快出汗了,而另一隻手還要安撫自家快要暴動的小祖宗,必須按住啊!否則就照著這種架勢,恐怕剛剛衝出去就能把那隻烏鴉咬死了吧!

小樓的大門也沒有鎖,葉淺淺只是站在大門面前遲疑了瞬間,就抬手推開門走了進去,醫生見狀也趕緊跟上。

入門就是一股發霉的味道撲面而來,醫生收了傘放在外面的門廳處,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可只是這個工夫,就已經沒有了葉淺淺的身影。

醫生愕然地用手機來回映照著,小樓里的擺設都能看得出來當年的奢華,只是因為常年無人居住,已經積滿了灰塵和蛛網。醫生剛想喊葉淺淺的名字,湯遠小朋友就已經掙脫了他的手,大搖大擺地往小樓的深處跑去。

“喂!湯遠!你往哪兒跑呢!”醫生氣急敗壞,但也別無選擇地追了過去。

今天晚上整串事情發生得極其詭異虛幻,以至於醫生感到自己好像觸到了什麼機關,踏空了某處,摔到了地下一層之後,居然還有種“啊!終於出事了!”的安心感。

灰塵很大,咳嗽了幾聲,醫生並沒有急著起身,而是活動了一下四肢,確定自己沒有傷到筋骨之後,才站起來找到摔在一旁的手機。

幸好屏幕沒有碎,否則損失就大了。醫生鬆了口氣,舉著手機往四周一照,入目所視的畫面,讓他差點把手機都扔了,驚駭像是毒蛇一般,瞬間從他的腳後跟直躥到腦後。

他身處在一間大約有一百坪的密室之中,在他的前後左右,竟然無聲無息密密麻麻地站著許多人。

準確的說,是一個個與人比例一樣,色彩逼真栩栩如生的陶俑。

這個場景怎麼這麼熟悉……

醫生的腦海中又恍惚了一下,他也沒去過西安,怎麼可能看過兵馬俑?更別說跳到殉葬坑裡去了,根本沒這個特權好嘛!

也許是吐槽化解了一些恐俱,醫生竟然奇蹟般地鎮定了下來。他向上照了照,並沒有發現他掉落下來的通道,只能往前查看。他輕手輕腳地在這些陶俑身邊走過,心想著這種色彩艷麗的筆觸,到底是仿造哪個朝代的藝術品?喏,應該是張揚的大唐。這裡難道曾經是明德大學的藝術工坊?或者貯藏室?倉庫?

不過居然定做這些人形的陶俑,當年明德大學管理層的審美也真是醉了……

醫生在內心瘋狂吐槽著,一時不查差點被腳下的雜物絆了一下,撞了一下身邊的陶俑,手機的光芒晃動了一下,正好照向了另一側。

“葉子!你居然在這裡!”醫生很生氣,語氣難得地嚴厲了許多。

可是卻沒有等來應該有的回應。

醫生皺著眉再次舉起了手機。

手機啪嗒一聲再次摔在了地上,屏幕發出了清脆的破裂聲。

空曠的地下室無端端地有陣陰風吹過,讓醫生差點就嚇得坐在了地上。

因為,在他的身側,竟然有一個長得跟葉淺淺一模一樣的陶俑!

手機的手電筒正好朝上,慘白的光源自下而上映照,正好照在那尊陶俑上,就算那陶俑有張美女的臉也一樣的駭人。

醫生急促地深呼吸了幾下,見周圍並沒有任何異狀,這才顫抖著手把手機重新撿起來,壯膽地自言自語道:“這搞什麼鬼?難道是鬼屋嗎?”

“還真不是鬼屋。”

一個聲音從地下室的另一個方向傳來,醫生手一抖差點把可憐的手機再次扔在地上,不過他迅速地把手機朝那個方向照過去,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某尊陶俑身後轉了出來。

“湯遠!讓你亂跑!”之前的驚駭全都轉為了怒火,醫生的怒氣值MAX滿格。

湯遠撓著頭髮嘿嘿笑了笑,他倒是比醫生早到了一會兒,還琢磨著是不是要躲起來嚇唬醫生一下,不過看著這貨一點點小動靜都嚇得面無人色。覺得自己還是主動出來自首的好。

好歹有了同伴,儘管是個只到他腰際的小豆丁,但醫生也已經強迫自己恢復了鎮定。畢竟他是大人,要照顧小孩子才對。他振作了一下,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用手機把周圍的唐三彩陶俑都掃視了一遍。

這才發現為什麼看到這些唐三彩陶俑的時候有種違和感,因為這些人形陶俑,居然都雕刻著現代的服飾,而且個個年輕,都是十幾歲的模樣。醫生越看越覺得心驚膽戰。

旁邊的湯遠嘖嘖有聲:“真是奢侈啊,這唐三彩居然都是仿造明德大學的學生製作的嗎?可是為什麼身體數據那麼精確?這個大姐姐的三圍簡直和真人也沒有什麼差別啊!”湯遠邊說邊跑到那個和葉淺淺一樣的陶俑旁邊,用手虛畫比量著。

醫生想到了今天體檢的時候,那架全息掃描身體數據的儀器。若並不是為了做校服,而是做唐三彩陶俑呢?醫生的背後發毛,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做這些唐三彩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正發散思維自己嚇自己的醫生,忽然發現一直呱噪的湯遠忽然閉口不言,小臉煞白,來來回回地繞著那個和葉淺淺一樣的陶俑走來走去。

“怎麼了?”醫生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多了……”湯遠虛弱地朝他一笑,“可是……可是我記得葉姐姐今天穿的就是這件白色的連衣裙……”

醫生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了,湯遠這話的意思,是葉淺淺被變成了唐三彩?這些陶俑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想要反駁,可是卻越看越覺得這陶俑身上的白色連衣裙越像葉淺淺今晚穿的那件……

原來……葉淺淺不是失蹤,而是被變成了陶俑了嗎?!

就在醫生的心臟都要蹦到嗓子眼的時候,一聲嗤笑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咳……大叔你不會真信了吧?”湯遠撇著嘴,從自己的小兜里摸出醫生給他買的兒童手機,也調出手電筒模式,照著周圍的陶俑,開始一個個辨認起來。“你看這個唐三彩,這張臉辨識性很高吧?是現在很有名的股票操盤手,財經頻道經常出現。還有這個人,前天才看到他代表某有關部門在電視上發過言。喏,這個妹子好像在某個電視劇里演過白蓮花女配……”

醫生在湯遠絮絮叨叨的說話聲中,才算是真正冷靜下來。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手機,雖然屏幕裂了,但勉強還是可以撥號的,但也許是身處地下室的緣故,根本沒有信號,沒辦法聯繫到葉淺淺。正嘗試著舉高手機來回尋找信號的時候,湯遠那邊又輕咦了一聲,醫生沒好氣地問道:“又怎麼了?”

“喏……大叔你來看下,這個陶俑居然有裂紋了。”湯遠在那邊召喚著。

有裂紋不是很正常的嗎?這是陶俑又不是金剛石。

儘管心裡吐槽著,醫生還是走了過去,卻在看到那尊陶俑的時候皺了皺眉。

確實這裂紋不太尋常,整尊陶俑像是被大力打散了一般,從左胸開始為源點往外擴散,渾身布滿了蛛網似的裂紋,而且奇異的是即使裂成這樣,這尊陶俑也沒有碎掉,而是依舊頑強地站立著。

“大叔,這個人……我們好像見過……”湯遠指了指這尊陶俑的臉,示意醫生注意看。

醫生一看之下,剛剛恢復少許的臉色又變得刷白。

這尊陶俑非常地瘦,面容也有種病弱的英俊,正是曾經被護士們親昵地取外號叫“程竹竿”的程驍!醫生曾經接手過他的手術病例,這人還在醫院前前後後呆了十年了,醫生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他的臉!

“這程驍……還沒死?”湯遠撓了撓頭,小白蛇明明吃了對方偷別人陽壽的銀魚符,不可能還活著啊!

“……手術搶救之後,就一直沒醒。”醫生抹了把臉,一手的冷汗。這熊孩子怎麼一副對方為什麼沒掛掉這不科學的表情?質疑他的能力嗎?

“哦……”湯遠勾了勾小嘴角,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聲音。

“哦什麼哦!”醫生拍了下熊孩子的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想到什麼就說吧,大叔的心臟比這程竹竿的堅強,能扛得住。”

“哦,那我就說了哈!”湯遠立刻揚了揚眉,一雙小手往身後一背,煞有其事地開口道,“大叔,你知道唐三彩是什麼嗎?”

“一種陶器,唐代的。”醫生下意識地就想用手機搜索下,但一看屏幕碎了還沒信號,只好悻悻地放棄。

“唐三彩是一種低溫鉛釉陶器,算了,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因為唐三彩因為胎質鬆脆,防水性能差,實用性遠不如當時已經出現的青瓷和白瓷。所以根本不是做日常用的。”湯遠歪著頭輕笑,“大叔,你見過有唐三彩的盤子,碗,盆嗎?”

“確實很少,大多我見過的唐三彩都是人物俑或者動物俑。”醫生回憶著,他本以為自己根本沒見過多少古物,但實際上腦海里湧出來的畫面驚人得多。

“是啊,這是因為唐三彩實際是作為冥器,陪葬用的啊。”湯遠笑著說道。

醫生倒抽一口涼氣,湯遠小朋友清脆的童音聽起來本應該十分悅耳,可是此情此景之下,真是有種透骨的寒意襲來。“你是說……這些唐三彩陶俑是某人做出來陪葬用的?”

“這些唐三彩陶俑的擺放也是有說道的,看上去雜亂無序,連面朝的方向都不一樣,實際是按照一種隱秘的陣法排列。”

“說人話。”

“此陣厲害,我沒學過。”

醫生看著低頭懊惱的湯遠小朋友,反而笑了出來:“我們的重點都錯啦!不是要研究唐三彩,而是要趕緊出去才對。”

“這程驍八成是在這學校的醫院做過體檢。”湯遠不甘心地繼續分析著。

“有可能,畢竟這學校的醫院有他們的老教授坐鎮,老人家雖然因為年紀,手抖不能繼續再做手術了,但眼界和經驗都在。”醫生說到這裡便停頓了一下,因為他忽然想到今天他也手賤地檢查了一下身體。

不過……哈哈,他應該是祀人憂天了吧!醫生自我安慰著。

“大叔你說,我要是把這陶俑推倒,程驍是不是立刻就會死掉了啊?”湯遠異想天開道。

“別胡鬧!”醫生趕緊拉著湯遠離程曉的唐三彩陶俑遠一點。

“哈哈,我開玩笑的啦!”湯遠哈哈笑道。

“咔嚓——”

一聲清晰的陶器破裂聲傳來,湯遠的笑聲也隨之戛然而止。

醫生和湯遠兩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程驍的陶俑在沒有任何人碰觸的情況下,碎為齏粉。

“這不是我搞的鬼!”湯遠一個激靈,立刻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是清白的。但他說得有些心虛,因為從進到這小樓之後,他兜里的小白蛇就不見蹤影了。

“當然知道不是你搞的鬼,除非你會言靈。”醫生瞪了他一眼,不再和他廢話,專心致志地在這間地下室里找出口。

湯遠也有些害怕,倒不是怕這些邪門的唐三彩人俑,而是怕被醫生丟棄。雖然這醫生叔叔管得嚴,但卻無微不至地關心愛護著他,這已經是他離開師父之後,所能受到的最好的待遇了。

所以,在他看到一尊明顯從釉光、顏色、造型都與其他人俑不同的唐三彩時,躊躇了一下,並沒有說出口。這尊唐三彩的釉面通體有一層薄薄的銀光,就像是被月光映照在上,發出淡淡的銀色光暈。這正是釉面的返鉛現象,上百年的時間,才能形成一小塊銀斑,經過時間累積才能醞釀到發展成為大範圍的銀片。而這尊唐三彩通體都有銀光,可見年代十分的久遠。

湯遠忍不住好奇地想要走過去看清楚那尊唐三彩的模樣,可是他剛抬腳一步,就被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住了。

“你這熊孩子,又想亂跑?這裡,我找到出口了。”醫生不由分說,直接就拽著湯遠從找到的出口往外走去。

兩人穿過了一條長長的密道,當最後打開一扇大門的時候,發現居然就是他們剛進門時的大廳。而葉淺淺正在握著手機,著急地在大廳里轉來轉去。

“你們到底去哪裡了?我不過是上樓拿個東西,一回頭你們人就都不見了!知不知道有多嚇人啊!我都報警了!”葉淺淺看來是氣得恨了,一頓噼里啪啦地說教,隨後又打電話給學校保安說不用過來了,人已經找到了。

湯遠覺得手腕一涼,一條滑膩小蛇熟練地在他手腕上打了個結,愜意地用蛇頭蹭了蹭湯遠的手背。

“對了,你們到底是去哪兒了?”見人找到了,葉淺淺也冷靜了下來,聲調降了八度,重新恢復了正常。

“我們……”醫生和湯遠對視了一下,都覺得大腦一片混沌,“好像就在屋裡逛了逛……”

葉淺淺蹙起了細緻的秀眉,開始懷疑這一大一小是故意嚇她玩的,臉色也陰沉了起來。

醫生見狀就知道自家學妹肯定是想歪了,連忙想解釋,可是手機又響起了提示音。

他拿起來一看,頓時就心疼了。

“我靠!手機屏什麼時候碎了啊!我新買的iphone6 plus啊!”醫生哀號。

“活該。”葉淺淺撇了撇嘴,幸災樂禍。

湯遠卻一直緊鎖著小臉,內心在狂躁。他肯定是碰到什麼古怪的東西了!居然進到小樓之後的記憶全部都沒有了!問小白蛇也白扯淡,這貨一進小樓就溜的比誰都快!

醫生心疼地用碎掉的屏幕勉強看到了淳戈發給他的微信,神情立刻就悵然了。

程驍,那個患有限制型心肌病的病人,終於腦死亡了。

醫生這些年已經見慣了生老病死,對於程驍的結果也早就有了預料,可是難免有些不甘。

沒有人能躲得開死神的鐮刀。

“走吧。”葉淺淺見醫生居然連句解釋都沒有,秀眉倒豎,語氣生硬地扔下一句,扭頭就往外走。

“啊?啊,好的。”醫生連忙跟上。

喏……好像忘記了什麼呢……算了,不去想了。

此時此刻,他們腳下的地下室中。

在程驍的陶俑碎末之上,一尊和醫生一模一樣的陶俑慢慢地在黑暗中塑成……

 

啞舍:啞舍里的古物,每一件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承載了許多年,無人傾聽。因為,它們都不會說話……

 

小劇場:

 

某日,醫生收到了明德大學寄來的幾箱快遞,一打開都是各種服裝。

有中山裝、漢服、騎馬裝、燕尾服、軍服……連搭配的鞋子都有十數雙……

內附字條一張:

“反正已經按照您的身體數據做出來的校服,就都免費送您了!

#財大氣粗不解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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