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神佛無情
兩人很快又去了西牛賀洲的西天。
雖然天蓬元帥面子很大，且不參與天庭靈山之爭七百年了，但他們還是避開了靈山的主要耳目，徑直去見了燃燈古佛。
「南無阿彌陀佛。」
燃燈古佛亦端坐於蓮台之上，身上披著鮮亮的袈裟，鬚眉略白，面目慈和，臉上有著許多皺紋。
「見過燃燈佛祖。」天蓬元帥和安陽幾乎同一時刻雙手合十行禮道。
「凈壇使者來了，還有安施主，快請坐吧。」燃燈古佛聲音老沉，話畢他們前方便出現了兩個蒲團。
天蓬元帥坐了上去，神情溫和而彬彬有禮：「謝古佛賜位。」
安陽也道：「謝古佛。」
「見即是緣，此乃緣報，無須言謝。」燃燈古佛神情淡然，「不過你們今日來見我，是想讓我出面擺平那魔宮的吧？」
天蓬元帥此時端坐，笑而不語了。
燃燈古佛也與他對視，抿嘴不言。
安陽在旁邊出聲道：「是弟子聽聞古佛佛法造詣之深，特求元帥帶我前來，想與古佛交流一二。」
「原來如此。」燃燈古佛淡然笑笑，「施主想談什麼？」
安陽看著此時的燃燈古佛，不知為何總覺得他有種老態龍鐘的感覺。
這無疑是極不尋常的。
常理來說佛的壽命是無窮劫的，只有當佛法消散時佛才會消亡。現在小乘佛法縱然受到觀世音菩薩的大乘佛法衝擊，依舊在靈山中佔據主要地位，燃燈古佛不至於衰老成這副模樣啊！
難道說，觀世音菩薩雖然在靈山中處於下風，但大乘佛法卻在世間佔了上風？
安陽覺得極有可能。
因為唐玄奘的前世金蟬長老就是大乘佛法的主要擁護者，曾在大日如來講法時公然不聽講的人，後觀世音菩薩命他西行，這途中弘揚的是大乘佛法還是小乘佛法還真很難說。
若是不然，就是小乘佛法教義中也有更小的流派之分，燃燈古佛與大日如來的理念也必然有不同之處！
現在盛行的是大日如來的理念，燃燈古佛便慢慢衰老了。
安陽覺得這些都是很好的突破點。
於是頓了頓，他道：「方才聽古佛提到了魔宮，那我們便來說說這魔宮吧。」
一次談論，耗時又得以日來計。
靈山時時刻刻都瀰漫著金光，安陽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口乾舌燥，心神疲勞，卻還在與燃燈古佛辯論著。
他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一個縱橫家。
古時縱橫家便要行走於各國之間，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一位位君王，以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當然，面對他們的要求，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絕大多數君王都會拒絕。
有些縱橫家明知不可為卻必須為之，哪怕毫無希望也不肯放棄，明明是絕望，卻總有些東西支持著他們繼續做下去。
安陽以前不理解，現在算是理解了。
就如他此時，他總覺得自己在做無用功，但不到最後一刻仍舊不能放棄。
因為只要成功，便是無上的功德！
功德不是金錢，不光意味著利益，還意味著拯救世間千千萬萬人於水火之中！
燃燈古佛在佛法上的造詣確實要比斗戰勝佛強多了，言語間有條有理，反駁時也是條條大道，總是能說得安陽啞口無言。
而安陽也只能以站在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帶來的獨到見解勉強與這位有大智慧之人對答，偶爾一句話惹得古佛深思，便已足以引來天蓬元帥的驚訝側目了。
許久——
燃燈古佛微笑道：「萬事自有造化，不會發展到最惡的地步，施主的目的已經暴露無遺了，還是請回吧。」
「唉！」安陽嘆了口氣，站起身，「古佛佛法深不可測，弟子受益匪淺，如此，便告辭離去。」
「萬事小心。」燃燈古佛如是道。
走出西天，安陽都還嘆了口氣，對接下來與東極青華大帝的會面已經不抱希望了。
這等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大神通者確實不是那麼輕易能說服的，他們即使在歲月漫長流逝的過程中漸漸走偏了，但這種日積月累積攢下來的偏向也絕不是三言兩句能矯正的。
換句話來說，如果他們錯了，你不要妄想說服他們改正，相反，他們絕對有將你也帶偏的能力！
而你還會心悅誠服……
東極青華大帝居住在東方青華長樂世界，類似於佛教的西方極樂世界，屬於天尊在大世界中隔離出來的一方小天地，需要往天上飛行直到抵達大氣層逐漸過渡到真空的邊緣，然後以秘法呼喚天尊之名方能進入。
這裡有座宮殿，名為妙嚴宮，便是東極青華大帝的住所。
安陽隨天蓬元帥初一踏入這方世界，便有一股厚重的靈氣撲面而來，直讓人四肢百骸都張開了般。
只見遠方山青水秀，一條溪水潺潺繞過小山，裡面落滿了鵝卵石。近處是一片草地，遍地都開著五顏六色的小花，讓安陽想起了大學時特意挑雨季前往的大草原。樹木挺拔蔥鬱，沒有饑民來剝掉樹皮充饑，地上有條白玉石鋪就的小路，極盡奢華。
此時正下著濛濛細雨，地面也不似四大部洲那般鋪滿白骨，天色陰暗得更襯生機，宛如一幅黑白的水墨山水畫。
安陽神情沒來由的有些複雜。
哪怕人間眾生受苦受難，天庭和靈山亦打得雙雙破碎，這東方青華長樂世界也依舊是一派平和生機！
轉眼間，天空雲開了，太陽從雲縫間射下兩道光束，隨著光束降臨的還有兩名銀甲天神。
當先一名銀甲天神目光一掃，看見了天蓬元帥，頓時拱手躬身：「元帥降臨，天尊說請元帥移步妙嚴宮金華殿等候。」
天蓬元帥淡淡點頭，從表情中看不出所想，又轉頭對安陽道：「走吧。」
妙嚴宮，金華殿，也是歌舞昇平。
有仙子奏樂，有精靈穿梭期間，有侍從斟酒，甚至還有一名專門的仙官小心陪同，生怕怠慢了天尊的貴客。
對比凡間，不得不說有些諷刺。
在這美麗得如天宮、祥和得如夢境的宮殿中等了許久，他們才得到東極青華大帝的宣召。
東極青華大帝面目威嚴，臉泛紅光，氣色十分好，留著鬍鬚，扎著髮髻，穿著一身華袍，似乎是傳統道家與皇室的結合。
他看起來約莫有五十歲左右，最令安陽驚訝的是他身上居然有一股酒氣。
「見過天尊。」天蓬元帥淡淡拱手。
安陽也學著拱手道：「見過天尊。」
「嗯。」東極青華大帝在上方落座，淡淡的點了點頭，雙眼掃了他們一眼，神情很是溫和，「方才與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對酒商議復生赤腳大仙的事情，讓元帥久等了，請見諒。」
「有美酒仙子，久等也不枯燥。」天蓬元帥的神情談不上多恭敬，很是淡然。
「無事不登三寶殿，元帥前來找本尊有何要事？」東極青華大帝道。
「確實有事。」天蓬元帥一笑，指著安陽道：「這是我的忘年交，天尊知道我不善言辭，便讓我這位朋友代說，如何？」
「忘年交，哈哈哈哈！」東極青華大帝在上首笑了，「你天蓬元帥當年何等威風，西行路上連齊天大聖和大日如來二徒弟金蟬子都不放在眼中，居然也會屈居交忘年交！」
「天尊，往事已逝，不便再提。」
「忘年交不提，我也沒聽說過你天蓬元帥不善言辭啊，這次又是什麼花樣？」東極青華大帝看向安陽，「你說來聽聽！」
「太乙救苦天尊，有禮了。」
安陽這才起身面向這位道教大神。
在道教道士或信徒口中，念得最多的當屬「福生無量天尊，不可思議功德」這句口號，第二便要屬「太乙救苦天尊」了。太乙救苦天尊又名尋聲救苦天尊，傳說當眾生蒙受苦難之時口誦天尊名號，天尊就會尋聲而來，拯救眾生於苦難之中。
面前這尊大帝，便是救苦天尊！
毫無疑問，除了身具大法力之外，他還是一位徹徹底底的掌權者，四御之一！
所以當安陽直面他，除了感受到這尊大神無窮法力帶給他的壓迫之外，還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
但那又如何，還是得硬著眉頭上！
於是安陽先呼他救苦天尊的名號，待他應下，便直接道：「世間疾苦，妖魔亂世，弟子見幾位大神通者挺身而出，雖抱有必死決心仍無法抗衡永生魔宮，特求元帥帶弟子前來請天尊出手，救世人於苦難之中！」
話一出口，青華大帝笑容滿面的臉便凝固了下來，這一刻安陽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被這位大帝一怒之下當場推去問斬。
所幸東極青華大帝只是端坐著，身上散發出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威勢，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敲著座椅扶手，盯著安陽。
而安陽便也硬著頭皮與他對視著。
顯然，相對於佛教使人平和忘卻七情六慾的教條，道教更講究自然，更隨心所欲，所以他們根本不會壓抑自己的情緒。
許久，這位大帝才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世間苦難乃眾生自己犯下的錯，我也救不了他們。」
「眾生愚昧，何以犯下如此重的錯，導致三界皆沉淪於苦海之中！凡人孱弱，何以有能力讓三界變成這副模樣？」
「我天庭掌控三界億萬年，風調雨順，眾生偏偏要去信奉佛法得極樂！這下好了，動搖了天庭的根基，極樂卻也沒來。」東極青華大帝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善，全然沒有斗戰勝佛或者燃燈古佛的平和，「現在天庭與靈山對峙，正是關鍵時刻，你卻要本尊費心去抹平永生魔宮，予眾生極樂，若非天蓬元帥帶你前來，我便能以此治你的罪！」
安陽：「……」
兩個時辰後，二人離開了妙嚴宮。
相比之斗戰勝佛的油鹽不進、燃燈古佛的高深佛法，東極青華大帝完全不給安陽說服他的機會。
這兩個小時中，安陽強自硬著眉頭與青華大帝說了一小時，屢屢惹得大帝發怒，後一個小時則是青華大帝款待天蓬元帥，他搭著天蓬元帥的面子蹭了頓神仙酒食，體會了下昔日天庭掌權者的醉生夢死。
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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