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妓
1917年的美国新奥尔良。
小姑娘韦妮站在母亲赫蒂的床榻旁，亲眼目睹她艰难地生下了自己的小弟弟韦利。
然而，和弟弟一样，韦妮从不知道生父是何人。作为落生在妓院中的一颗种子，就连母
亲也无从确切地知晓韦妮的来源。
赫蒂产后痊愈不久又重操旧业。韦妮除了像往常一样在妓院中听从鸨母的使唤外，
还得替母亲照顾韦利。一天，韦利吵闹得厉害，韦妮哄不住，只好叫醒了正在陪嫖客酣
睡的赫蒂。赫蒂很不情愿地爬起身，告诫韦妮以后别来轻易打扰她，因为嫖客已包了她
整整一个晚上，而这种人往往很不好对付。母女俩正往楼梯下走时，韦妮惊喜地发现母
亲新戴上了一副漂亮的耳环。韦妮猜想母亲以后会将耳环送给她，赫蒂却冷冷地应了一
句：“这可是真绿宝石的，”意思是想要就得自己去挣。
这一带时常有些小商贩来妓院兜售杂货。这天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敲开了这里的门。
开门的正是韦妮，在上午十点钟光临这里的只能是小贩，于是韦妮脱口而出：“小贩往
后门走！”男子礼貌地顺从了小姑娘的要求。
一进门，男子便向鸨母自我介绍道，他名叫巴洛，是一位职业摄影师。当时对于这
里的人们来说，摄影还是门新鲜的玩意儿，鸨母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
男人既然不是小贩就没有必要在姑娘们还没有起床营业之时闯到这里来。巴洛坚持说他
必须抓住上午的太阳光，而实际上他只是需要一个女人来充当模特儿而已。当鸨母从巴
洛的手中接过一笔酬金时，她不再拒绝这个对她来说相当古怪的要求。最理想的人选就
是赫蒂。她的形象令巴洛满意，同时能在这个时候起身的也只有要喂奶的赫蒂了。院子
里，巴洛正在为赫蒂摆弄姿势，韦妮也跟在一旁向母亲指手画脚。正需要专心致志拍摄
的巴洛不耐烦地向韦妮吼了一声。赫蒂叫韦妮赶紧走开，这倒使巴洛有些不忍心了，他
解围道只要韦妮保持安静，她并不妨碍拍摄。或许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巴洛随意地夸
奖韦妮长得很像风姿绰约的赫蒂。“人人都说她是我妹妹，”赫蒂显然不愿让外人了解
她们之间的关系。谁知韦妮并不合作，冲着赫蒂嚷道：“妈妈，我不是你妹妹！”一时
把巴洛弄得很窘。
妓院狭长的楼梯口，一位妓女骚情地把巴洛拉了上来。巴洛到这里来是要给赫蒂送
冲洗好的照片，不料一来就难以脱身了。一群浓妆艳抹的妓女将巴洛夹在中间推推搡搡，
在一旁看热闹的韦妮趁机从巴洛手中夺走了照片。赫蒂的玉照立即将人们的注意力从巴
洛身上转移了过去。照片上的赫蒂美丽得就像一尊圣洁的天使，令所有的人艳羡不已。
韦妮对巴洛的“魔术”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因为巴洛说他只要一秒钟就能完成这样神奇
的戏法。正当众妓们缠着巴洛给她们拍照时，一位由赫蒂接待的嫖客突然从房中闯了出
来。该男子醉醺醺地从衣袋中摸出手枪，朝着房顶空放了几枪。众人顿时乱作一团，还
是一位妓女急中生智拿起锤子在男子的后脑勺上猛敲了一下，男子还未哼一声便瘫倒在
地。赫蒂见状大惊失色，哭着央求鸨母即刻救人。鸨母掏空了那男人身上仅有的100元，
随后命人将其抬出妓院。赫蒂害怕这桩命案会牵惹到自己便同鸨母争执起来，结果鸨母
不为所动，赫蒂却遭到了被逐出妓院的惩罚。其实赫蒂也明白，鸨母赶她走只不过是一
时信口开河，谁也不会轻易放弃一棵摇钱树。但是这回赫蒂是真的想走了，寻找另外一
种生活方式对于她不是没有诱惑。出乎她意料的是，女儿韦妮居然不愿与她同行。尽管
赫蒂甩给韦妮一记耳光，韦妮还是执意不走。赫蒂绝望至极，如果不是为了韦妮的话，
她早就离开这里了，她已错过了很多机会。韦妮毫无兴趣去听母亲的哭诉，在众人的面
前赫蒂总是遮掩她与韦妮之间的母女关系，而这正是女孩心中隐隐的创痛。今天的举动
就算是对母亲的一次报复。果然，第二天赫蒂的身影还是如往常那样地出现在妓院中。
又是一个灯红酒绿的晚上，一对对男女正在妓院底楼的大厅中肆意喧闹，只有巴洛
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情景。韦妮走上前去，似乎想用她所耳熟能详的一切“诱
惑”一番巴洛，但这在一位女孩的身上却像一个故作者成的玩笑，韦妮毕竟还是一个纯
洁的处女。赫蒂和鸨母都在精心保护着这种纯洁，因为有一天它将带来可观的财富。
赫蒂继续做着巴洛的摄影模特儿，而每次拍照，韦妮总是会出现在摄影机旁看着母
亲像一件艺术品般被巴洛精心地摆布。这回巴洛将为赫蒂拍摄的是半裸体照，韦妮的在
场看来并不利于气氛的营造。韦妮自知她成了多余的人，百无聊赖中竟将巴洛拍摄好的
底片从暗箱中取了出来。巴洛岂容自己的成果付诸东流，他夺过底片板狠狠地敲在韦妮
的头上。韦妮扑到床上委屈地抽泣起来。巴洛的心又软了下来，他知道韦妮并没有恶意，
只是她还不懂底片的效果要经过冲洗才能显现出来。正当巴洛诚心地向韦妮道歉时，韦
妮出其不意地冒出一句话：“你爱她！”目睹了这一切的赫蒂并不在意女儿的所作所为，
她对韦妮的结论是：“她在做戏。”为此她不必怜惜韦妮的眼泪。
真正需要韦妮逢场作戏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这一天她将开始同母亲一样的卖笑生涯，
为此韦妮被精心地妆扮了一番，作为一名处女被推到了新奥尔良的众嫖客们面前。一场
对韦妮初夜权的拍卖在鸨母的主持下揭开了序幕。起价从一百元开始，经过逐步攀登，
一位嫖客终于以四百元的代价换取了韦妮的贞操。面对一生中第一个与自己发生性关系
的男人，韦妮很镇静，尽管在此之前许多人告诫她第一次一定要装出一种害怕的样子。
韦妮不想故作天真，她从小就是看着这一切长大的。但是，当赫蒂第二天走进韦妮房间
时，韦妮还是半真半假地把母亲埋怨了一番，因为昨天夜里她没有得到母亲的关心。
餐桌上，赫蒂的一位老嫖客建筑商福拿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将正式同赫蒂结
婚，并且带着赫蒂前往他的家乡圣路易定居。面对生活中出现的这个重大转折，赫蒂再
次向韦妮提出了要带上她一同离开这里的想法。但是福拿目前还不知道韦妮是赫蒂的女
儿，因此赫蒂只能把她说成是自己的妹妹，到了适当的时候方能披露真相。正是这一点
使韦妮作出了与上次相同的决定。这一回赫蒂并没有因为女儿而放弃改变自己生活的机
会。望着母亲抱着小韦利乘车远去，韦妮的心中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无论是爱还
是恨，母亲毕竟是她最亲的亲人，从此后维系她们的只能是几封信件和明信片了。
作为新奥尔良风流场上的新星，韦妮锋芒毕露。巴洛虽然一如既往地避免自己卷入
这滚滚红尘中，却唯独对韦妮总有几分牵挂。鸨母猜测巴洛已经爱上了韦妮，巴洛矢口
否认。由于赫蒂的离去，巴洛不得不另寻觅一位模特儿。对于巴洛的新模特儿，韦妮显
示出了相当大的敌意。她故意挡在镜头面前干扰巴洛取景。模特儿毫不客气地踹了韦妮
一脚。“你又老又笨。”爬起来的韦妮冲着巴洛忿忿地嚷道。
也许是出于对巴洛忽视自己的报复；也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韦妮乘四下无人
便怂恿一个比她矮小很多的黑人男孩同她做爱。白人与有色人种发生性关系正是当时所
不容的，韦妮无疑付出了代价，在鸨母的授意下她被送进一间小屋遭受一顿鞭打。听着
鞭子抽在韦妮身上的声音，巴洛再一次不安起来，禁不住要与鸨母评说个是非。刚刚挨
完打的韦妮并不示弱，她抛给鸨母一句“吓不倒我”后就突然失踪了。巴洛的说情使韦
妮意识到，只有这个人才是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这一回她正是来找巴洛的。
望着出现在自己家门的韦妮，巴洛惊讶万分。韦妮说她是根据巴洛的电话号码找到
他的地址的，可是巴洛根本就没有电话，原来在此之前韦妮早已跟踪他好几次了。一进
巴洛的房间，韦妮就快活地在巴洛的床上跳了起来，还没等她高兴个够，不经折腾的床
铺就散了架。巴洛并没有责怪韦妮。
就在这个晚上，韦妮才知道巴洛是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除了她以外巴洛的生活中
并没有第二个女人。于是，韦妮第一次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第二天早晨，韦妮醒来时，巴洛已不知上哪儿去了。桌上有一张留给她的纸条，韦
妮却又目不识丁不知所云。幸好当韦妮胡乱地吃完了一顿早餐后，巴洛回来了。令韦妮
惊喜的是，巴洛给她带回了一件礼物——一只漂亮的洋娃娃，韦妮不解巴洛送她这样一
份礼物的用意，“每个孩子都应该有洋娃娃”，巴洛解释道。孩子——这就是韦妮在巴
洛心目中的形象。
在巴洛这里，韦妮不必再去逢场作戏，她可以充分做一个孩子了，但是这也给巴洛
带来了不少麻烦。一次，巴洛用来晒底片的硝酸银不见了，一经询问才知道早被韦妮随
手扔掉了，为此巴洛不得不再跑遍全城寻找这种昂贵的化学材料。洋娃娃给韦妮带来的
最大乐趣就是现在她可以模仿当年母亲的口吻教训洋娃娃，童年的不幸都宣泄在了一个
孩子式的游戏之中，韦妮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与巴洛同居后，韦妮就无可争议地成了巴洛的模特儿。第一次为韦妮拍摄全裸照，
巴洛想把效果尽量搞得完美，因而迟迟没有按动快门。韦妮被折腾得不耐烦了，不想再
同巴洛合作这张照片。巴洛也被惹恼了，韦妮的任性刺伤了他的自尊，他表示已经厌烦
了这种同孩子之间的游戏。韦妮一气之下跑到巴洛的工作台上，在他拍好的底片上乱抹
了一通。巴洛终于忍无可忍，一记耳光甩到韦妮的脸上，大吼着要韦妮滚出房去，否则
就杀了她。韦妮怯生生地走出门外，巴洛重重地把门踢上了。韦妮这才想到自己还是赤
身裸体，不由恐惧地哭喊着让巴洛打开房门。
韦妮终于还是得到了一套衣服，这使她得以走在返回妓院的大街上。然而一件将再
次改变韦妮命运的事情正在发生。在舆论的攻击之下，韦妮所在的那个妓院已经难以再
维持下去，如今树倒猢狲散，已经到了各人为自己找寻新的出路的时候了。望着伙伴们
一个个离去，韦妮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母亲似乎已经彻底地将她遗弃了。
就在韦妮不知所措地在妓院门口徘徊时，她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巴洛。尽
管分手的那一天，巴洛冲着韦妮嚷道“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但是他终究还是爱韦
妮的。巴洛的突然出现已经使韦妮欣喜若狂，更令她不敢相信的是，巴洛竟然郑重地向
她提出了求婚。
韦妮很快就同巴洛去办理了结婚手续。韦妮不知道生父是何人，他遗弃了她的母亲
也遗弃了她。这并不妨碍她与巴洛的结合，反而使这门婚姻显得格外自由轻松。教堂里，
在牧师的祝福声之中，巴洛亲吻了他那妩媚的新娘。韦妮提出要让自己过去在妓院中一
些女伴们来参加婚礼，巴洛并不反对。女友们果然都来了，当巴洛开着自己的车带着一
群女孩子们外出郊游时，人们不禁惊异一个男人居然有这么多女郎陪伴。韦妮骄傲地站
了出来：“猜一猜新娘是谁？”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望着为郊游忙碌了一天的巴洛，韦
妮柔情脉脉地送上一盘点心，她已经学会了关心别人。
这天早晨，韦妮与巴洛坐在一起吃早餐。正当两人有说有笑时，韦妮的目光好像突
然被前方什么东西吸引住了，逐渐变得呆滞起来。一位妇人正向她匆匆走来，正是韦妮
认为已经不会再见面的母亲赫蒂。赫蒂身后还有她的丈夫福拿和小弟弟韦利。韦妮意识
到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将随着他们的出现而结束了。果然不出所料，赫蒂到圣路易与
福拿结了婚，不久前她将韦妮是她的女儿的事告知了福拿。福拿表示愿意把韦妮接回去，
使得她们母子三人得以团聚。赫蒂立即赶到了新奥尔良，在妓院的旧址里才打听到韦妮
目前的下落。一听说韦妮要被带走，巴洛警告赫蒂他已经同韦妮正式结婚了。赫蒂不以
为然，声称没有她的允许，这门婚姻是无效的。福拿告诉巴洛，韦妮被接到圣路易之后
将接受正规的教育。新的命运还是诱惑了韦妮，她不想拒绝圣路易的新生活，同时也希
望巴洛能与她一同前往。当巴洛以沉默回答她的这个要求时，韦妮知道她必须要失去巴
洛了，这是她为生活又一次付出的代价。
新奥尔良火车站。在告别新奥尔良之际，赫蒂与韦妮在站台上合影留念。然而，这
回按下快门的不是巴洛，而是福拿。韦妮望着照相机的镜头，笑容中留下的是对那段已
经逝去的露水姻缘淡淡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