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死,必将卷土重来!
这是韩非离开中国,出海前许下的承诺。
海。一望无际。
今天是韩非在海上漂泊的第四天。
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一名兄弟,一个船长,还有一艘破船。往船外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汪洋大海。
“哇,哇哇——”虽说已经是第四天了,但他的兄弟安龙依旧晕船得厉害,趴在甲板上,胳膊搭着船沿,脑袋探在船外,干呕个不停。
韩非轻轻叹口气,他从船舱里走出来,同时撩起衣襟,从后腰抽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他径直地走过安龙身旁,进到船舱的驾驶室里,看眼正在把舵开船的船长,毫无预兆,他提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船长的肋下。
船长哎呦一声,身子向旁踉跄出好几步,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一脸的痛苦之色,又惊又骇地抬头看向韩非,结结巴巴地问道:“非哥,你……你这是……”
“操你妈的,你要带我们去哪啊?”韩非提着手枪走到船长近前,手中枪一抬,枪口顶住船长的脑袋,厉声问道。
“是……是去台湾啊……”
“我们是从哪走的?”
“广东!”
“我们出海几天了?”
“今天……今天是第四天……”
“你他妈也知道是第四天啊,我们是去台湾,不是去美国,你究竟要带我们走多久?”韩非凝声问道。
船长露出苦笑,说道:“非哥,但现在海警抓偷渡抓得很严,我们得绕开海警……”
“绕?你他妈是打算绕到太平洋彼岸去吧?”韩非正说着话,这时候,安龙跌跌撞撞地跑进驾驶室里,他看看韩非和坐起地上的船长,吞了一大口唾沫,把呕吐感向下压了压,说道:“非……非哥……”
“阿龙,你别管,今天他要不给我说明白,我非一枪崩了他不可!”韩非表情狰狞,眼中闪着凶光。
“不是,外面,是外面……”安龙紧张地指着船外。
“外面怎么了?”
“来了一艘大船!”
“什么?”韩非顺着安龙手指的方向,向船舱外望去,果然,在海平面上出现一艘邮轮,不过距离较远,也看不太清楚。
韩非狠狠瞪了一眼船长,拉着安龙向船舱外走去。
他二人站在甲板上,举目望去远处的邮轮。
邮轮是向他们这边行驶过来,他们所乘的这艘小船也是奔着邮轮方向而去的。一大一小的两艘船逆向行驶,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随着邮轮的不远靠近,韩非和安龙二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了这艘邮轮的巨大。
又观望了一会,韩非猛的转回头,对船舱里的船长喊道:“避开它!要撞上了!”
船长呲牙咧嘴地向韩非一笑,说道:“非哥,放心,兄弟掌舵的技术好着呢!”
韩非瞪了他一眼,继续向迎面而来的巨大邮轮看去。
一大一小的两艘船不约而同的减速,等到近在咫尺的时候,邮轮已然停在大海上,小鱼船从邮轮的左侧缓缓行驶过去,等行驶到邮轮侧身的中段时,小鱼船也停了下来。
“操,怎么停船了?”安龙咒骂了一声,扭回头一瞧,脸色不由得为之一变,船舱驾驶室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船长的身影?他愣了片刻,惊叫道:“非哥,船……船长没了?”
韩非正站在甲板上,正扬头看着面前这艘起码有五六层楼那么高的邮轮,突然听闻安龙的叫喊,他急忙转回身形,向驾驶室内看去。
可不是嘛,刚才还在里面开船的船长现在已不知去向。韩非心头一惊,箭步冲进船舱内,把犄角旮旯都搜了一遍,也没找到船长,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妈的!就这么一艘小破船,船长能跑到哪去?难道他跳海了不成?恰在这时,在邮轮的甲板上突然掉下来一根长长的绳梯,与此同时,有人从甲板上探出头,大声喊道:“下面的是韩先生吧,请上船!”
呦!邮轮上的人认识自己?!韩非一怔,安龙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二人对视一眼,安龙小声嘀咕道:“非哥,这……这邮轮是向问天派来接你的吗?”
“怎么可能。”韩非嘀咕了一句。南洪门已经垮了,向问天自身都难保,他又从哪能弄来这么大的一艘邮轮?
“那……那船上的人怎么会知道非哥啊?难道,难道是谢文东……”说到这里,安龙倒吸口凉气,激灵灵打个冷战。
“不用乱猜了。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我倒要看看,船上的人究竟是谁,如果真是谢文东,老子也他妈的认了!”韩非走出船舱,站到甲板上,抓住绳梯,作势要爬上去。
安龙急忙把他拉住,小声说道:“非哥,小心啊!”
韩非回头向他一笑,说道:“阿龙,你这个兄弟我没白交。如果这次咱们能化险为夷,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躲不过此劫,以后咱们在九泉之下还做兄弟!”
安龙闻言,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韩非重重拍下他的肩膀,再不犹豫,顺着绳梯向上攀爬,安龙揉了揉眼睛,紧随韩非之后,也跟着爬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绳梯爬上邮轮的甲板,等他二人上来之后,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上前来,含笑递过去一块洁白的手巾,说道:“是韩先生吧,请擦擦汗。”
韩非喘息两口气,看向这名中年人,他四十左右随的样子,相貌平凡,普普通通,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领口还打着领结,看上去好像是西餐厅里的服务生。
他目光一转,环视甲板的四周,这么大的一艘邮轮,在整个甲板上除了他们这三人外,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到,空旷、冷清又宁静得可怕,透出丝丝的诡异。
韩非不动声色,接过中年人递来的手巾,把脸上、脖子上的汗珠擦了擦,在他递还手巾的同时,他猛然把手枪抽了出来,狠狠顶在中年人的脑袋上,沉声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被他用枪指着头,中年人即不抵抗,也不惊慌,满脸堆笑,连连摆手,说道:“韩先生,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又是怎么认识我的?”韩非厉声喝问道。
“韩先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你要带我去见谁?”
“见到他,韩先生自然就清楚了。现在我只能告诉韩先生一句话,我们不是你的敌人。”说话的同时,中年人依旧是乐呵呵的,把韩非顶在自己脑袋上的枪筒缓缓推开。
韩非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一言未发。
中年人笑道:“韩先生请跟我来!”说着话,他向甲板的里端走去。
走出两步,见韩非提着枪,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是冷冷凝视着自己。中年人笑道:“韩先生,我再说一次,我们没有恶意,更不是谢文东的人,否则的话,韩先生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听他提到谢文东这个名字,韩非眼中精光一闪,握紧手枪的手指关节发出嘎嘎两声脆响。中年人一笑,躬身摆手道:“韩先生,这边请!”
韩非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安龙急忙追上他,小声提醒道:“非哥,小心有诈!”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自己都已登上‘贼船’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韩非默不作声地跟在中年人的身后,向前走着。
中年人带着韩非走进船舱,里面装饰得很豪华,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软绵绵的。中年人带着他二人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在一扇电梯前停下脚步,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磁卡,在电梯旁的磁锁上扫了一下,又快速地输入一窜密码。
随着哔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中年人侧身向旁一站,含笑说道:“韩先生,里面请。”
从上到邮轮,到进入邮轮内部,除了眼前的这个中年人,韩非就再未看到第二个人。好像整艘邮轮上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他们三个。
韩非稍做迟疑,还是走进电梯里,等安龙也跟进去后,中年人这才走进来,在按钮上摁了一下。
电梯门缓缓关闭,随之向上攀升,过了一会,电梯停下,叮的一声,两扇门打开,韩非和安龙举目向外一瞧,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会场。
根据会场的高度可以判断出来,这里应该是邮轮的顶层,里面空间之巨大,装下千八百人都绰绰有余,会场内装饰得金碧辉煌,完全按照欧洲宫殿式风格设计。
内部摆放的餐桌有上百张之多,可是和韩非一路走来的情况一样,空空如也,更确切的说,是只有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偌大餐厅的正中央,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正在慢条斯理的进餐。
中年人面含微笑地走上前去,到了那人近前,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说道:“先生,客人带到了。”
“嗯。”那人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头都没抬一下,继续切着餐盘中一块半生不熟,还带着血丝的牛扒。
韩非凝视他片刻,慢步走上前去,在那人的面前站定,低头凝视着他好一会,方开口问道:“是你要见我?”
听闻他的话音,那人终于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一旁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而后扬起头来,和韩非对视。
他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理着,相貌英俊,又文质彬彬。
他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端坐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向韩非摆摆手,似笑非笑地柔声道:“韩先生,请坐。”
韩非现在是既来之则安之,他也没客气,在青年的对面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歪着脑袋,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此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你可以叫我路易,也可以叫我路易十六。”青年模样斯文,说话也是慢声细语,让人听起来很舒服,也完全感受不到他有恶意的存在。
路易十六?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韩非嘴角上扬,噗嗤一声笑了,慢悠悠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路易十六死的老惨了。”
青年愣了愣,接着仰面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他才收敛笑容,说道:“一直听说,韩先生胆量大,现在来看,胆子的确是不小。”
“你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指路。”
“什么?”
“给韩先生指一条能咸鱼翻身的明路。”
韩非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冷冷凝视着对方,哼笑着说道:“你给我指路?”
青年耸耸肩,说道:“如果不是我,韩先生现在已经死了。”
韩非脸色一沉,问道:“你什么意思?”
青年说道:“你的青帮已经垮了,你还想回台湾卷土重来?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现在台湾所有的帮派都在卯足力气找你,不是迎接你回台湾,而是要致你于死地。你现在回去,我看,卷土重来的希望不大,被抛尸喂鱼的可能性倒是不小。”
这种情况韩非早就预料到了,但他也不怕。
他对青年的说词不置可否,冷冷凝视着他,语气笃定地说道:“我们不是偶遇。”
青年耸了耸肩,又摊了摊手,言下之意,当然不是。
“给我开船的那个家伙是你的人?”
“他还不配,只是在为我做事罢了。”
“你是南洪门的人?”渔船的船长可是向问天找来的人,也肯定是向问天信任的人,他能为青年做事,说明这个青年也应该是出自南洪门,但是很奇怪,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
听闻他的话,青年仿佛听了多么好像的笑话,仰面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方说道:“南洪门,在我眼中只不过是只蝼蚁罢了。”
好大的口气!韩非脸色一沉,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你可以叫我路易,也可以叫我路易十六。”说话之间,青年向下弯腰,从桌子底下提上来一只公文包。
随着他的举动,神经早已紧绷到极点的安龙立刻把手枪亮了出来,枪口对准青年,紧张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青年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向韩非面前一递。
后者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低头看了看,照片上是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外国人。看罢,他扬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能帮你翻身,但你也需要向我证明你的本事。照片里的人名叫路易斯·博尔格帝,墨西哥的第四号大毒枭,三个月内,干掉他,并接管他的势力范围,然后,我们再来谈,我如何帮你东山再起。”
韩非愣了愣,接着噗嗤一声笑了,气笑的。他二话没说,猛的挺身站起,转身要走。
青年从公文包内又抽出一张支票,说道:“这是五百万的美金,用这笔钱,你可以到墨西哥去招兵买马,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事成之后,我还会资助你更多的美金,让你能在墨西哥建立起属于你自己的势力范围。钱,对于我来说只是数字而已,而你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你想东山再起,需要用钱,你想和谢文东一较高下,更需要用钱,没有钱,你什么都做不成,寸步难行。”
韩非身子一僵,站起来的身形又慢慢坐回到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着青年,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很简单,对谢文东取而代之,仅此而已。”青年慢悠悠地说道:“我想我的管家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恰恰相反,我们有共同的目标,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有共同的利益。”
“你和谢文东有仇?”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有它的格局存在,若是有人想破坏它原本的格局,那么,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青年伸手入怀,掏出手机,笑呵呵地说道:“你不是我找上的第一个人,也绝不会是我找上的最后一个人,我资助过人有很多,但令我失望的也有不少,我希望,你不会是令我失望的那一个。”说着话,他把手机放到桌上,向前一推,放到韩非的面前。后者低头一瞧,手机上播放的画面是一座阳光明媚、美如人间仙境的海滩,在一把白色的遮阳伞下坐有一人,一个女人,丁洁。
看到视频中的女人,韩非的眼睛立刻瞪圆,他想都没想,挺身而起,双手用力地向桌案上一拍,身子前倾,怒视着青年,厉声说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韩先生不必紧张,我的手下只是带丁小姐到墨西哥的海边度个假,也是让丁小姐先行一步,在墨西哥等着与韩先生团聚。”青年笑吟吟地说道:“韩先生走得那么匆忙,没来得急带走丁小姐,这个小忙,我还是会帮你的!”
韩非难以置信地看着青年,久久回不过来神。自己战败出逃,丁洁肯定也被谢文东的人控制住了,而他竟然能把丁洁从谢文东的手里带走,这太不可思议了,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站起身形,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语气轻快地说道:“韩先生,接受我的任务,这艘船,会带着你去往墨西哥,和丁小姐团聚。”
“如果我不肯接受你的任务呢?”
“哦?这个问题我倒还没考虑过。”青年乐呵呵地说道。他的语气平淡,但却透出一股自信,好像算准了韩非一定会接受他的条件。
韩非拿起餐桌上的那张照片,幽幽问道:“杀掉他,我能得到什么?”
青年仰面而笑,迈步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想要的一切。”
说话之间,他张开双臂,扭转回头,含笑向韩非眨眨眼睛,说道:“韩先生,欢迎你进入‘里世界’。我的名字,叫路易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