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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所屬書籍: 千嬌百媚

    同樣一枝花, 陸顯想的是如何照料、養殖, 好不辜負表妹的意;陸昀卻是隨手一插,插去了羅表妹的烏濃雲鬢間。雲鬢鴉黑,花枝輕顫, 照著女郎緩緩抬起的雪般面容。風從腳邊吹起, 廊頭杏樹花葉瑟瑟颯颯, 陸三郎落袖一笑, 換上放在門口的黑色笏頭履, 與女郎擦肩, 走下了青階。

    羅令妤的心卻再不能平靜了——陸三郎沒收她的花, 反而比收下她花的陸二郎更勾人。

    就如有的郎君很好,他很安全;有的郎君他也許不夠好, 但他吸引人。

    身後的變故,陸顯後知後覺。陸二郎懵半天后,瞪一眼他那個三弟:你不是跟我保證說你不會再戲弄表妹了么?

    陸昀呵一聲,沒理會二哥, 就這般走了。

    其後陸二郎也告退而去, 留羅令妤失魂落魄般地進了屋舍,關上了門。她靠門屈膝而坐,層袖抬起, 摸到臉頰上的燙意, 再兩手交疊於胸, 捂住自己那「砰砰砰」劇烈的心跳聲。羅令妤咬唇, 目中浮起幾分煩惱色——

    陸三郎,陸昀……哼!

    本來已經對他死心了,已經把目標轉投到其他人身上了,他卻突然回來勾了她這麼一把。不受控制的,重新生了妄念,重新覺得放棄陸三郎好像有點早了。

    羅令妤煩惱:他到底什麼意思嘛?之前那麼說她,現在又勾她。

    羅令妤垂著眼瞼,默想著方才他靠近時自己的怔然。離得近,他的呼吸從她額上輕輕擦過,如雲霧般飄忽,又如火漿般灼燙。他向上微揚的唇角,他周身清冽的氣息,甚至他微俯下來的濃睫。眸子清幽,長睫一根一根,如細針一樣從羅令妤心尖走過……

    羅令妤是如此大俗之人——若是嫁的夫君,家世好之餘,相貌如三表哥這般出眾,那就好了。

    她到底還是不甘心!

    坐了一會兒,外頭侍女靈玉敲門,說院子里的花都收好了,問女郎要不要看看。羅令妤回了神,收起心事,拉開了門。靈玉表情平靜,躲在木柱後的靈犀卻有點惶然。多年寄人籬下的生涯讓羅令妤擅長察言觀色,她立刻叫道:「靈犀,你過來。」

    見事情瞞不過,靈犀只好哭喪著臉:「娘子,是我不好,小娘子跑出去玩了。我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羅令妤定神,問起羅雲嫿什麼時候走的,院子里的侍女們也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所以然。羅令妤這才急了,抬頭看昏昏天色,當即提起燈籠,要出門去尋人。羅令妤焦急道:「陸家院子她沒逛過,陸家人她也沒認全,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留靈玉掌燈等候,羅令妤帶著日常伺候小妹妹的幾個侍女就著夜色出了門。怕招閑話,也沒敢找院外的僕從幫忙,只盼望偷偷把羅小娘子找回來就好了。

    「雪溯院」這邊悄悄出門尋人時,陸昀那邊也不過是剛回到「清院」。幾個小廝、護從、侍女跟陸昀出行,回到院子,回到寢屋後,伺候郎君換衣梳洗的,就只剩下錦月等少數幾人了。侍女們放下了青紗簾,熏爐上燃起了香。幡旄光影,羅幬張些。陸三郎洗漱之後回到寢舍,錦月等女已經收拾妥當。陸昀撈了昨日丟在榻上的一本書,姿勢閑散地靠漆幾坐下,隨意翻看兩頁。

    錦月收拾案上雜物時,跟郎君說話道:「您太孟浪了!您之前不是說不喜羅氏女為人么,怎麼又巴巴地過去了?讓羅娘子誤會了怎麼辦?」

    陸昀沉聲:「你一個侍女,敢過問我的事?」

    錦月一呆,當即直起身,回頭嗔怒:「郎君!」

    她可不是尋常的侍女,她是和陸三郎一起回到陸家的。陸三郎從小就是她伺候的,閑言碎語她自然不會說……但是這不是、這不是有關未來的二房女君嘛!陸夫人不管他們二房,陸三郎又這麼多桃花,侍女們也是心裡妄念不斷……錦月心中都急死了。

    陸三郎袖子拂面,擋住臉,自然不會真的斥錦月。

    沉默半晌後,他漫不經心:「鬼迷心竅了吧。」

    他心裡已經後悔不迭。

    他那時怎麼就上手了?他不該的。但他當時看到羅令妤盯著二哥的眼神,二哥和羅令妤談笑風生……他忍不住便想打破那種和諧無比的關係。待他從羅令妤秀美目中看到自己的所為後,後悔無比。

    卻已經諸事無補。

    只好狼狽而逃。

    他怎麼可能看上羅表妹那般心機重的人?不可能的。

    為表示自己態度,陸昀道:「她雖有心機,人卻蠢。張揚不了兩日,就會露出原型。我是怕二哥純良,被她欺騙,上了她的當。」

    錦月似笑非笑地看著三郎:三郎有這麼好心的時候?她怎麼就不知道呢。

    錦月心中一動,笑道:「其實表小姐沒有什麼壞心,就是想要出人頭地而已。她一介孤女,寄人籬下多年,她的那些心事……郎君其實你一看就懂,既是懂了,就不會被騙。那羅娘子到底在想什麼,郎君你又何必在意呢?」

    「再說,表小姐年紀尚小,沒有長輩教導,很多事她都不懂,全是靠自己來悟。難免走一些歧途。但只要大方向無錯,誰會沒有一點兒缺點呢?郎君你也不是完人啊。」

    陸昀放下遮住臉的袖子,烏黑的眼睛盯著錦月,示意:嗯?你想說什麼?

    錦月試探他道:「我看錶小姐那般貌美,又對郎君有心,郎君你也不是不為所動……不如,郎君娶了表小姐可好?」

    陸昀眉梢跳了一下。

    他看著錦月:「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錦月看他神色不對,忙住了嘴,訝然看去。

    陸昀:「世家婚姻,兩姓之好。豈是輕而易舉能許的?羅令妤便是不知,她以為她只消打動了男子,男子就會娶她。但是世家之間,婚娶從來不是一個人喜不喜歡的事。世家考慮的是資源,利益……娶了羅氏女,能得到什麼呢?尤其像陸家這樣盤根錯綜的世家,底蘊比皇室還要厚……羅家一個已經落魄了的士族,陸家是根本不會考慮的。」

    錦月瞪大眼。

    她雖然自小服侍陸昀,但是到底是侍女,眼界有限,她是看不到陸昀這般高度的。

    她訝聲:「可是、可是我只聽說過士不聘庶這種說法啊,我以為只要是士族就沒關係。」

    陸昀沉聲:「羅令妤就是如你這麼想的。到底是她父母去世的早,羅家也沒人好好教過她,所以她對我的警告熟視無睹。」

    他垂下眼帘。

    低聲:「若是有勛貴子弟肯娶羅令妤……那得是多喜歡她,才會為她放棄所有利益呢?」

    羅雲嫿嚇傻了。

    二表哥落水已經很糟糕,二表哥醒不過來更糟糕,這結果已經超乎了她的想像。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給姐姐闖了多大的禍……實在無人求助,羅雲嫿只好一邊哭一邊來「清院」求陸昀了。她心裡抱一絲奢望,希望陸三郎仁善,非見死不救之人,也不懼對上陸夫人那幾個長輩。

    陸三郎仁善不仁善暫且不提,但他吩咐錦月掌了燈,揉著額頭、一臉疲色地坐了下來,聽羅雲嫿的訴求。

    錦月憂心郎君的傷勢,只好給三郎披了一件寬鬆大氅。見陸昀坐在燈火影下,烏黑長發散肩,幾綹髮絲貼著面。他眼皮下耷,睫毛在臉上映出幾重陰影來。郎君面容銀白,撐著額頭的手指修長溫潤。他不正儀容、一臉倦怠地坐在那裡,比起平日的高貴如冰山皚雪,此時多了許多華貴慵懶感。

    羅雲嫿哽咽著把話說完。

    陸昀抬起睫,眼睛光華流離,連正在哭得小娘子都看得怔住。聽陸昀聲音涼涼:「羅表妹會水?」

    那當日他不小心推她下水,她即刻沉底,到底是被他嚇傻了,還是故意勾他來著?

    以他對羅令妤一貫的人品認知,陸昀心裡冷哼了一聲。

    他再問:「你說她主動跳下水去救的二哥?」

    羅雲嫿:「是……」

    陸昀臉色立冷,心中念頭幾轉,眼底露瞭然色,冷笑道:「她想當我二嫂想瘋了么?!」

    同是落水,當日對他不假辭色、還想把他一個重傷人推下去。憑什麼她就對陸顯不一樣?她憑什麼區別對待?陸昀唯一想到的答案,就是看到金山銀山、權勢地位在眼前晃,羅令妤心動得不行,不管不顧地就要撲過去救人……

    羅雲嫿一呆,才要解釋不是這樣,就見陸昀面色幽沉。

    陸昀此人有好幾副面孔。平日見人時清貴冷傲,睥睨眾人,誰也不理;私下裡他略輕浮,喜調笑逗趣,一言一行都風流勾人;此時羅雲嫿有幸見到了他的第三張臉。不苟言笑,冷肅無情。當他寒目瞥人時,巨大的壓迫感襲來,壓得羅雲嫿小娘子腿軟坐地,張口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陸昀已經站了起來,他不想探究那邊的事具體是怎麼回事了。陸三郎拂袖而去,冷冰冰道:「既是羅表妹自己的選擇,想要滔天富貴自然要承受大挫折。道不同不相為謀,你何必攔你姐。」

    羅雲嫿急得:「不、不是這樣的……」

    羅令妤告誡她不要跟任何人說是她和四郎不小心把二表哥推下的水,羅雲嫿來求陸昀,本來也不想說。但現在看陸昀就這般進去裡屋了,侍女們提著燈跟隨,她快跑兩步。羅雲嫿追上去:「表哥、表哥……」

    ……

    到了第二日,書院停課,所有的郎君都去看望陸二郎,本來就不去書院的陸昀用早膳時,這才知道他二哥的情況比他想的要糟。錦月伺候郎君用早膳,看他目色幽靜不知在想什麼,她心裡一動,舀了一小碟酪給郎君:「這是羅娘子昨日才送給我們嘗鮮的,說是不經放,讓我們儘快吃。」

    陸昀低眸。

    青瓷碟子呈黃白色,開冰裂片,盛著一小塊酪。晶瑩剔透,如雪山峻岭。

    陸昀眼眸閃了一下:「不過落水,二哥怎麼就昏迷一晚還不醒?我們也去看看。」

    用過早膳,陸昀便過去看望二郎了。陸顯院子里已經聚了不少郎君,看到陸昀過來,拉著他解釋屋裡情形。據說陸顯後半夜開始斷斷續續地發高燒,陸老夫人被小輩勸走休息後,陸夫人哭紅了眼。天不亮,陸家就拿著名帖去太初宮,請宮中侍醫來。

    這一下,宮裡的諸位夫人、公子都驚動了。陛下親派了侍醫不提,皇后殿下也關心問陸二郎如何了。

    陸家在建業之勢,由此可見一斑。

    陸昀若有所思:「不過是落水……」

    眾郎君嘆:「是啊,往日也不曾聽二哥身體這麼差啊?可憐羅表妹了,陸夫人都氣瘋了……」

    陸昀眼眸再次一閃,眾所周知的說辭是羅令妤推了陸顯,之後又救了陸顯。但是就如陸昀不信羅令妤會救人一樣,陸昀也不信羅令妤會推人——他這位表妹對待二哥別提多小心,她眼睛裡寫滿了「想嫁勛貴」,她絕不可能去推人。

    若是給自己製造機會……羅令妤不至於傻成這樣。

    中間看來另有故事。

    陸昀和幾位郎君站在廊下閑聊了兩分,言行冷淡疏離,眾郎習以為常,也不多問。之後陸昀進了屋,見過了幾位長輩,又在二郎陸顯的床榻前徘徊了一陣。陸昀甚至坐下,搭著陸二郎的脈看了一番。

    院裡屋里站滿了醫工,一屋子唉聲嘆氣。陸夫人素來對陸昀不了解,也看不上陸昀。眼下陸昀給陸顯把脈,陸夫人疑惑陸昀怎麼還懂醫。雖然不相信陸三郎的能力,陸夫人卻還是殷切地望著:「三郎,你可看出什麼來了?你二哥為何至今不醒?」

    陸昀起身,敷衍道:「身體並無大礙,該醒時自會醒的,伯母不必擔憂。」

    陸夫人目中暗了下去,勉強點頭。所有醫者都說二郎無事,三郎也這麼說……可是陸顯就是不醒啊?都是那個羅令妤……陸夫人咬牙切齒,那個禍害……她現在是騰不出手,等她的二郎醒了,她絕不饒過那個女子。

    陸昀從滿室葯香的屋子出來後,在廊下溜達,路過了偏角的佛堂。羅令妤自己把自己關在佛堂里去給二郎祈福,陸家長輩不置可否,下人們也不敢多管。陸昀路過佛堂,慢慢走過時,側頭,往裡面瞥了一眼。

    樹蔭蔥鬱,木欄影子如水波一樣映在他臉上、眼上,塵土飛揚,他望到了裡頭跪著的女郎。腰背挺得筆直,虔誠地跪著,長發散亂。他從側走過,正好看到她瓷白的面頰,唇比雪白,身子輕顫。女郎纖弱無比,惹人生憐。

    跪了一夜,白天還在跪,滴水未沾,她還在咬牙堅持。

    陸昀眸子落下:若是為了嫁入豪門,羅令妤可以做到這個地步,他也蠻佩服她的……

    心裡幾多不屑,但不屑中,陸昀也多了幾分猜想:推人下水的說法漏洞百出,恐怕與事實不符……但是羅令妤自己都認了,呵。

    等他二哥醒來,要麼就感動,排除眾異娶了羅令妤;要麼就震怒,送羅令妤回南陽去。

    陸昀撇過了臉,不再看佛堂中跪著的那小女子。然他心中多了根刺,不上不下地扎著。想到羅令妤有成為他二嫂的可能,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與二郎成雙成對,見天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陸昀想她還是回南陽去吧。

    ……

    再入了夜,陸二郎那邊仍然沒有傳來蘇醒的消息,羅令妤的心也越來越涼,越來越怕了。只消陸顯醒來,要罵要罰都好說;陸顯不醒,羅令妤的罪就一天天加重。羅令妤跪在佛龕前,是真心實意地祈求二表哥醒來……

    要怪就怪她吧,別牽連妹妹。她已是一身污,無所謂;妹妹身上不能背負這種事啊。

    跪了一日,她昏沉沉,腦子有些暈,思維時斷時續。幾次摔倒,又爬起來,羅令妤後背全是熱汗……

    寂靜夜中,忽聽到一聲極輕的「啪嗒」聲從後傳來。

    羅令妤思緒遲鈍,腦子脹痛,聽到也似未聽到一樣。

    然後冷不丁,一道雪色衣袍從後拂上她的面。涼意襲來,她輕微一顫,向後跌去。面前突然蹲下一人,扶住她的腰,將她往前一推。這般一推,羅令妤昏昏沉沉,直接跌入了身前蹲下人的懷抱中。

    聞到了滿懷清意,男子氣息。

    撞在郎君懷裡,一隻冰涼的手挑著她的下頜,抬起她汗涔涔的臉蛋。他的指腹貼著她嬌嫩的臉,輕微地、柔柔地搓了兩下。羅令妤烏黑的眸子,與一雙桃花眼對上。桃花眼多情,羅令妤滾燙的面上如襲涼意,陡得一驚。她顫聲:「三、三、三……」

    陸昀面無表情,手在她額上一搭,聲音涼涼:「發燒了啊。」

    他勾唇:「別吭聲,你妹妹吵得我煩的不得了,我帶你出去歇歇。」

    她情真意切:「我真是來採花露的。」

    眾女愣後,看到她鮮妍半亂的面容,心中頓起一陣羞惱,似自己的心意被看穿,她在嘲諷自家一般——「你這話是說我們不知羞躁,就知道纏著昀表哥么?你若不是來找三郎,為何不去別的地方採花露,偏在這裡?難道不是為了三郎,還是為了二郎?」

    羅令妤在眾女責難下並不露怯:「二表哥端正沉斂,三表哥風騷清貴。各有各的好,我初來乍到,並不是很熟。只是我也不建議姐妹們就這麼去探望——三郎時常在外玩耍,外頭酒宴多,賭場多,女人多,三郎什麼沒見過玩過?姐妹們想這般過去投他的好,恐不容易。」

    她這麼一說,眾女冷靜下來,竟聽進去了她的話,紛紛遲疑著討論——「這麼說,也有道理。」

    「傾慕三郎的女郎那麼多……」

    後面的話已聽不清,羅令妤欠身後轉身離去。此時天色已亮,林中霧氣漸散,眾人痴痴而望,見那遠去的女郎背影窈窕,行姿娉娉裊裊,風.韻流動,長衣若飛……不知多久,一人輕輕嘆了口氣,眾表小姐心頭,都攏上一層淡淡的悵然。

    離開了表小姐們的視線後,羅令妤提著花袋加快腳步。她入花林越走越深,踩著一地花葉,卻哪裡有心情採花露。心中猜測已經走得足夠深了,那些女郎們應該看不到她了。羅令妤停下步子,繞到一棵百年古樹後,扒著樹身悄悄往自己來時的方向張望。沒有人跟過來,她們圍在一起還在七嘴八舌地說話,羅令妤拍著胸脯,露出一個自矜的笑來——

    她不跑去「偶遇」,不過是覺得烏泱泱地過去,顯不出她的獨特;但其他眾女去見陸三郎,她心裡也不服氣。只是她說的話也不算錯——陸三郎要是真待見這些表妹們,早就待見了。

    羅令妤放下心來,轉過身打算想法子繞路,回去自己院子,最好別被老夫人派來的侍女靈玉發現了。結果她一回頭,看到身後的人,猛抽一口氣。

    開得繁盛的桃樹下,桃杏花瓣在空中灑落,樹下有一圓石桌,四個小坐墩。此時石桌上擺著一壺茶,一個小茶杯。茶杯被握在一隻青玉般修長的手上,手骨勻稱指節乾淨,手的主人正坐在石桌前,睫毛可剪日影。睫毛下,他用一種玩味到近乎鄙夷的眼神看著她……

    羅令妤獃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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