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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所屬書籍: 木蘭無長兄

花木蘭得了大比武的二冠,沒有要求升官發財,只是希望能去個伙食好點、能吃飽肚子再上戰場的火里拚命,可以說徹底打了他那火火長的臉。

軍中並不是一個平等友愛的地方,即使是新兵之間,也因力量、地位、出身等有著階級之分。左右中三軍的正軍也不乏這種情形。

雜胡、鮮卑、漢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右軍龍蛇混雜,什麼族的人都有,情況更是盤綜錯節。能當上火長的,不是身後靠著大族,就是拳頭下面真有本事。

花木蘭很不幸的跟了一個在軍中「鍍金」的鮮卑貴族將領,一切向「軍功」看齊,有這樣的將領,底下的兵便也都是這樣,花木蘭這麼一個異類,混到連飽飯都吃不上,也屬正常。

只是軍中的將軍們這樣的畢竟是多數,略使點手段彈壓下面的新人也是司空見慣,即使夏鴻從花木蘭的話里聽出了她的不甘和惱怒,也不可以破壞軍中的「潛規則」,所以他聽到了「冠軍」的請求後,並沒有表現出惱火的樣子,只是笑了笑,點了一個將軍出來。

「王猛將軍。」

「末將在!」

王將軍見鎮軍將軍此時點他,心中便知道了他的想法。

「這花木蘭說他胃口大得很,我想想看,右軍中除了你這『老好人』,大概沒有哪個將軍能敞開來讓底下的人吃個飽了。我把花木蘭調到你手下做個親兵可好?」

王將軍如今是六品的護軍將軍,軍功三轉,可以擁有八個親兵。照理說他應該允了,但他想了想,說出了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的話來。

「花木蘭軍功也夠晉陞了吧?將軍大人,這花木蘭有這般的武勇,在我身邊做一個護衛周全的親兵實在是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

花木蘭在心裡叫翻了天。

親兵好啊,伙食好、待遇佳,而且只要護衛好主將就行了,其他都不用管!

無奈王將軍聽不到她的心聲,繼續說道:「我手下還有一個九品裨將軍的位置,可領五個百人隊。原本想著留下來擢升新兵種武勇之人,如今看來,這花木蘭做裨將軍也是合適。」

九品裨將軍雖然分位不高,也沒什麼俸祿,可畢竟是實打實管著五百人的小將領。裨將也是「將」,哪怕不如雜號將軍,這官位也要上報朝廷,正式下達官書認命的。

這一下子,無數人對花木蘭嫉妒了起來,狄葉飛更是失落的恨不得把臉埋到沙里。

是個男人都有領兵出陣,殺敵立功的夢想,狄葉飛知道以自己的出身和外表,只有爬到高處、有忠心耿耿的親兵副將護庇才不會讓人看輕,對那個位子也愈發渴望。

只是畢竟是他技不如人,打不過就是打不過,輸了雖然失落,卻沒有多少怨恨。

鎮國將軍也沒想到王猛對花木蘭這麼上心。他一直認為花木蘭就是個將才,做不了帥才,見識和野心都不足,所以只是想讓他做一員猛將、大將而已。

但王猛一開始讓他帶兵,那是真覺得他有可以領軍的才能。

王猛祖上也是詩書傳家的漢人,雖然沒落成了軍戶,但在右軍里也算是一個有勇有謀的異類,更兼具看人奇准。要不是自己當年救過他一命,他又是從右軍中開始冒頭的,怕是早就被軍師要去了中軍。

想到這裡,鎮軍將軍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花木蘭……」

「啟稟將軍大人,標下不敢領此官職!」花木蘭單膝下跪,頂著背後火辣辣的視線認真解釋道:「在下入軍不到一年,人微言輕,更無領軍之能。兵者,大事也。標下願從親兵做起,等學會了王將軍的本事,再去領軍也不遲。」

開什麼玩笑!領五百個人?

跟著她這種不敢多要軍功的將領,怕是連飯都吃不飽吧?

「看樣子,花木蘭還是沒什麼上進的心思。」打扮成夏鴻親兵樣子的素和君在他身後小聲說道:「不過這樣也好,他若成了裨將軍,我倒不好混到他身邊去了。請您先依了他的想法,讓他從王將軍底下的火長做起,再把我塞進去。」

夏鴻得了此地白鷺首領的請求,心裡也有了數,當下面色一沉,低聲喝道:

「軍中任命,豈有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要?花木蘭,你既然不想做裨將軍,那也不必從親兵做起了。你參加比武是擔心吃不飽飯是吧?那我就准了你的心愿,你去王將軍手下,做個火長吧!」

火長管全火發下來的軍糧和物資分配,也管做飯的事。新兵營里的火長是要自己做飯的,而進了正營的火長則由軍中統一的火頭做飯,他只負責分領。當然,到了行軍時,或者為了改善伙食,火長還是要解決安營設灶的事情。

鎮軍將軍直言花木蘭就是個「飯桶」,引得四周之人哄然而笑。更有幸災樂禍的當下就小聲胡言亂語的嘲諷了起來。

在鮮卑人為主的軍中,「男兒何不帶吳鉤」才是常事。你辭了帶兵的位置,反倒會讓人看不起,不會說你是謙虛謹慎。

王猛也沒想到花木蘭竟是這樣的選擇,除了嘆氣惋惜,也只能領了任命。

他對花木蘭是極為欣賞,曾經為了他的性命把自己吹毛短髮的利器「烏金匕」都送了出去。更可貴的是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對什麼人說過,他也樂於做一個不為人知的「伯樂」。

他看著她,是因為他從花木蘭的行為舉止中看到了她和其他士兵不一樣的東西。

悲憫、淡泊、冷靜。

這才是一個負責的將領該有的品質。

因為這一點惜才之心而結下的善緣,讓活下來的花木蘭說動了突貴率軍冒著極大的危險回軍救了他一命,這也算是還了因果。

而此時花木蘭終是到了他的帳下,可以說一飲一啄,全是天意。

眾人有惋惜的、有不解的、有罵花木蘭豬油懵了心的,說什麼的都有,但花木蘭原本參加大比就是為了能吃飽飯,現在目的已經達成,待遇更好的親兵雖然做不成,也算是差強人意,能吃飽飯了。

事後,狄葉飛去找過花木蘭。

「你到底是怎麼看穿我那招的?」

他一直覺得自己這救命招數練得極為純屬,就算是軍中宿將來了,也不一定能夠看清。

……

花木蘭眨了眨眼。

她和他打了幾十個回合,她都不清楚他說的是哪一招。

在她看來,他的招都差不多,所謂看穿不看穿……

親,反正招來就擋就是了,要看穿做什麼啊!

「……我……就這麼……」花木蘭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是如何打的。

這根本就是無法用言語解釋的話啊。

「你不用說了……」狄葉飛露出了深受打擊的表情。

他的招式居然淺薄到根本不用看穿,對她來說就稱不上什麼隱蔽殺招的地步嗎?

這花木蘭還知道給他留些面子,他又怎麼會是不識趣之人!

「咦?是你先問我的。」花木蘭也很無辜。

他這麼把她攔下來就問了這麼句話,她已經絞盡腦汁在想自己究竟擋了什麼了不起的一招了,結果她還沒想完,這位狄美人就說她不用說了。

花木蘭好奇的看看這位軍中美人的臉,心裡懷疑她的腦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但有一種美總是會轉移別人的注意力,漸漸的她的心思就偏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的皮膚還是這麼白。皮膚看起來雖然有些粗糙,卻沒像她一樣都快裂開了。

話說回來,在漠北這種風和刀子都沒有什麼區別的地方,他到底是怎麼保護自己的皮膚的啊?

她雖然不在意相貌什麼的,可是每天早上洗臉都臉疼這種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在外人眼裡,花木蘭和狄葉飛正在「深情的對視」。

而這個外人,正是揚首窺伺的「白鷺先生」素和君。

此時他正躲在一處營帳之後,好奇的看著這兩個人的動靜。

難道說,這花木蘭不好女色,不好名利,好這一口?

也不對啊,他也打探了不少消息,沒聽說之前他那一火有什麼不對的。

還是說,只有狄葉飛這樣的天生「尤物」才能吸引他的注意?

那就完蛋了。

像狄葉飛這樣面容姣好似女子的男人,還兼具異域風情的,怕是整個大魏都找不到幾個。

他要不是來了軍中,又出生在那種小地方,怕是早就被平城的達官貴族想法子弄走了。

就算花木蘭愛的是這種美男子,他總不能叫陛下去那些貴族人家,要別人家養的、姿色絕好的胡族男寵吧?

素和君心中有些不太相信花木蘭這樣的人會愛男人,所以靜觀其變,只在後面默默觀察。

就如花木蘭在打量手下敗將狄葉飛的身材相貌皮膚姿容一般,狄葉飛也在打量著這個打敗了他的男人。

身高不過七尺,算不得高大。

相貌平平,眉毛也寡淡,只有一雙眼睛算得上明亮有神,倒襯的這張臉有了光彩起來。

肩膀不寬,胸肌……應該也是練的有些結實的。

總體來說,這根本就不像是會有那種神力的人!

他的力氣到底從哪裡來的?

從骨頭裡嗎?

等狄葉飛注意到花木蘭的手指和虎口,更是吃了一驚!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和手臂,微微抱拳向花木蘭請求道:

「在下能否請您……讓我看看您的手掌?」

「你看這個做什麼?」花木蘭畢竟還是女人,見他要看自己的手,不免有些心虛。更主要的是,她從小練習騎射,手上並不好看,和這樣的「美人兒」一比,簡直成了土狗瓦雞一般的人物。

可憐可憐她那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的心肝吧。

「這很重要,請您務必給我看一看!」狄葉飛一副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表情。

『其實,你已經被人寵壞了而不自知吧。』

花木蘭在心裡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只要長得好,男人都能吃香啊。

她攤開手掌,把滿是繭子的右手遞了過去。

「請看吧。」

狄葉飛當下也不客氣,抓著花木蘭的手掌就看了起來。

花木蘭的手並不難看,相反,他手指細長,指節比絕大多數男人的指節都要秀氣,若不是那些厚繭和硬皮,想來也是一雙可以稱得上「徑直」的雙手。

狄葉飛從小練習短戟和長槍,自然知道練完棍棒後的繭子分布在哪裡。他摸了摸她的虎口和掌心、小指各處,震驚的無以復加:

「你……您以前居然不是用槍的?」

這些繭子都是新繭,看時候,最多不會超過一年!

一個用槍不到一年的新人居然輕易看穿了他的殺招,更將他敗於馬下?!

「啊,我阿爺教倒是教過……」

那時候她是女兒家,她阿爺教她更多的是騎射。女兒家用槍棒未免太過難看,花母和花家大姐都反對她弄出一手厚繭子,所以她只大概學了個基本的槍法,沒有日日勤加練習。

「說來慚愧,我的刀法和槍術,還都是軍中入門的那些粗淺招式,只是勝在熟練罷了,斷不能和你們這些家學淵源的人家相比。至於家傳……我阿爺也不過是個資質平平的較為,能教我的也有限。」

換句話說,大概有家傳的絕技,但她父親當年資質不好,學殘了。

狄葉飛鬆開她的手,失魂落魄地倒退了幾步。

『這世上真有這種生而知之之人,他竟只學了些粗淺功夫,就能大敗我去。可笑我還說日後再多加努力,日後必大敗與他。難道我是往前跑的,他難道就用爬不成?等他得了一兩門好的槍法刀術,我真是拍馬也難及了!』

狄葉飛神色複雜地看了花木蘭一眼,突然上前抱了她一下。

「感謝閣下讓我知道什麼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今後不會再這般混混沌沌,急功近利,有閣下這樣的人在,若我還不努力,豈不是更無出頭之日?」

他鬆開花木蘭,像是給自己打氣一般低吼了起來。

「下一次,我必要站在那冠軍台上!」

「哈,哈哈,那啥……」

花木蘭被他一驚一乍徹底搞懵了。

「我相信你成的。」

右軍新兵好手雖多,但他還是有不少實力的。

這話倒不是敷衍。

「蒙你吉言了!」

狄葉飛道過謝,大踏步地向遠處而去。

……

花木蘭看著狄葉飛「曼妙」的背影,納悶地摸了摸腦袋。

「……他到底是來幹啥的?」

管他呢!

他站到那檯子上,又管不了她吃飯的事!

只是片刻,花木蘭又開心了起來。

兩人離開後不久,躲在遮蔽物後看了個大概的素和君蹙著眉頭走了出來。

這情況看起來,怎麼像是「郎有情,妾無意」?

看起來倒像是狄葉飛看上了花木蘭,有意攀談,花木蘭是個愣頭小子,完全看不出對方的示好。

這手也拉過了,抱也抱過了(大霧),怎麼還是只會傻笑啊?

……這到底算不算有用的情報,能不能為他所用?

這位老練的暗探頭子在心裡盤算了起來。

要不然,想法子讓這狄葉飛也去花木蘭身邊,等花木蘭和他兩情相悅,說不定還能設法為之?

兩個月後,狄葉飛果然力壓黑白二營,成為新的「冠軍」,進了右軍的正軍大營。

此時花木蘭早已高升。右軍和新兵營不同,若說在黑白營里你還可以放水不計軍功,或者將軍功另送他人,在王將軍這裡,他甚至專門分了一隊人專門記錄軍功,防止在戰場上出現扯皮的情況。

花木蘭先是火長,而後她這一火的軍功都像是登天梯一般的飛快上漲,各個都成了百夫長,只是因為習慣了,花木蘭中午還是和他們在一起同食,儼然過去同為火伴一般。

先前同火的素和君用的是軍中普通兵卒少見的槊,他的來歷也從未宣揚過,不過軍中有傳言他是來自武川素和氏族的子弟,能用的起鐵槊,家中一定是鼎盛的家境。

這讓花木蘭這一火很少被人排擠。武川鎮是大魏六鎮里最團結的一處軍鎮,往往武川點兵,從者如雲,在軍中,武川來的新兵也很容易冒頭。

慢慢的,百夫長變成裨將軍,再升成雜號將軍,花木蘭手下也帶了上千人,有了「虎威」的威名。

只是更大的危機又在到來。

天漸漸熱了,厚厚的冬衣穿不住了。軍中每半年可以回家探親一次,可她怕露餡不敢回去,這春秋的衣服和夏衣就要自己去準備了。

就算她到最近的城鎮里去買成衣,總還是要量體試衣的,更何況還不一定就有成衣可買。再加上天熱以後操練完畢不免要洗臉擦身,她如今還沒有單獨一帳,也沒那個資格要求單獨一帳。

就連王將軍,雖然單獨分得一帳,但還是有四個親兵同住的。

……

只有快點往上爬了,等再升上一轉的軍功,她便可要求兩將同居一帳。

在一個人面前掩飾,總比四個人更容易。

等她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待遇,卻赫然發現新室友居然是已經被先鋒軍預定了位置、早就嶄露頭角的狄葉飛?

「你怎麼會和我一帳?我和你可不同營!」

花木蘭有些緊張又有些好奇。

若狄葉飛真如傳聞所說是個女人,那她倒可以放心了。

「這裡還可以……」狄葉飛看到收拾的乾乾淨淨的營帳,心裡也有些期待地看向花木蘭。「我被先鋒軍踢出來啦。」

他咧開嘴笑了起來,明明是個粗魯的動作,卻因為他的容貌而顯得格外率真。

「同帳的那些傢伙想占我便宜,被我捏爆了眼珠子。」

……

花木蘭覺得眼睛有些痛。

「啊……那你不怕我?」

花木蘭磕磕巴巴地說了起來。

「王將軍說我反正也打不過你,若是你真想做什麼,我也只能認了。」狄葉飛一提到這個就黑了臉。「我相信你不是這種人。能練到這般武藝的,怎麼可能是一個一天到晚腦子裡只想著這種事的下流貨色!」

他看著還有些回不過神的花木蘭,挑了挑眉道:

「怎麼,難道你是?」

「當然不是!」

她狂搖著頭,突然覺得這狄葉飛和她一帳也不錯。

「我不會偷看你換衣服、洗澡、擦身,也不會摸你碰你。當然,為了避嫌,我若要換衣服擦身子,也會避開你。我不會要求和你同睡一處,我們雖然一帳,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管我的,這樣如何?」

「你要避開我幹嘛?你洗澡換衣還是自便吧。你不會真以為我和別人傳聞中那樣,是個女兒家替父從軍吧?」狄葉飛好笑的直接扒開衣襟。「你看,我真是個男人。」

狄葉飛白皙平坦的胸部很難說服別人他是個女人。就算花木蘭最近隱隱覺得自己那原本就不怎麼明顯的胸部有朝越來越結實的方向發展,但畢竟還是微微隆起的。

這狄葉飛真的只有胸肌,上半身的曲線也是剛硬而非柔美的。

花木蘭被狄葉飛的「豪爽」弄的有些傻眼。

「哦哦,我這不是怕你多想嘛……」

「那就這麼說定了。」狄葉飛不以為意的掩上衣襟,將自己的東西丟到帳篷的右邊。「以後我們就同居一室了,希望我們都能早點習慣。」

他脫下甲胄,沒有形象的癱在了羊毛氈做成的地墊上。

「好久沒有睡踏實了。有你這樣能打的室友在一起,我也能睡得放心。」

他願意來這裡,就是沖著王將軍一句「花木蘭不會讓人在眼皮子下面碰到你的」。

後來的一段時間裡,狄葉飛可能是睡踏實了,花木蘭卻一直沒有辦法好好的入睡。

又是一夜。

花木蘭猛然坐起,掀開帘子出了門,追上了兩個從帳外窺探的小兵。

真是見了鬼了!居然大半夜來偷看他們睡覺!

弄的久了,她是女子身份的事情有可能被狄葉飛給暴露出去!

花木蘭一拳一個,揍得他們眼冒金星,這才將他們丟在地上,惡狠狠地厲聲道:「今日是揍你們一頓,下次再半夜偷偷想要進來,我就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吾好夢中殺人!』」

「是是是是是!」

花木蘭解決了兩個色膽包天的傢伙,再回營中,狄葉飛已經睜開了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臉憤怒的他。

「多謝,雖然對我沒什麼影響,但是半夜突然有人摸上來毛手毛腳,也是怪煩人的。」

「你以前都這麼過的?」花木蘭簡直無法置信。

「每天如此……」狄葉飛表情平淡的翻了身,「夜夜如此。」

花木蘭有些神魂恍惚的進了被褥中,一夜都沒睡。

她在想若是她在軍中被發現是個女人,是會像狄葉飛這樣,別人扒了衣服發現真是個男人就停手,還是會繼續下去。

若是繼續下去,以她的武力,怕是自己要弄出人命……

天亮了,她搖了搖頭,把所有的想法摔出腦袋。

她長得這般普通,做男人不英俊,做女人不美貌,誰會打她的注意?

但不可否認的,從此之後,花木蘭對狄葉飛的態度越來越好了。

這是一種「同病相憐」、「心心相惜」的複雜感情。

一方面,花木蘭總覺得這位狄葉飛替她擋了刀,站在他身邊,就算她是個真女人也沒人看得出,全看他去了。

二來,這同火吃飯、同帳居住的袍澤人品心性都不錯,還很愛乾淨,讓她遠離了打呼嚕磨牙腳臭等各種來自豬隊友的困擾。

三來,是同情。長成這樣,是男是女都是一種悲劇又是一種幸運,只要有可以保護自己的力量,這便是極大的優勢;可若連保護自己的能力沒有,那就只有是悲劇了。

等仗打完,若是他沒混的出人頭地,怕是會有更可怕的結局在等著他。

聽說有些達官貴族可不管美人是男是女。

天子的聖旨到了軍中,左右軍和中軍都被點了隨軍一起御駕親征。

右軍的花木蘭卻一直不願去中軍效忠,他謝絕了其他將軍的招攬,其他人也不好冒著得罪夏鴻和這位將才的風險去強迫於他。

雖然花木蘭英勇善戰,但卻不好戰,這也成了夏鴻最頭痛的問題。

要跟在魏帝身邊作戰,這種被動的狀態是會惹惱君王的。

「陛下,以臣的觀察,這花木蘭確實是一位心性淡泊、個性單純之人。」白鷺素和君在信中寫的非常明白。「他確實不好名利,也對榮譽、恩及家人等不敢興趣。但臣在他身邊數月,發現他對輕車將軍狄葉飛的感情非同一般,可從這方面下手。」

「但凡有情人之間,大多如膠似漆,希望能夠並肩而立。若狄葉飛一步登天,花木蘭為了能夠配得上這位軍中『密友』,想來也會改變想法,努力追趕。」

素和君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正不正確,但他覺得這法子沒什麼風險,也不費事,可以一試。

另一邊,狄葉飛也被自己越來越奇怪的心態折磨的惶惶不可天日。

有一次,他看到花木蘭奮力搏殺、滿身是血的樣子,甚至在沙場這種眾目睽睽的地方豎起了帳篷,惶恐的差點被柔然人斬於馬下,還是花木蘭替他解的圍。

他不怕死,卻怕變成別人嘴裡那種怪物。

若是那樣,還不如死了!

這時候,中軍和右軍的鎮軍將軍都派人點了他,告訴了他一個調令。

一個他無法拒絕、滿心雀躍的調令。

「你要走了?」花木蘭有些難過的看著狄葉飛。

他走了以後,就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室友」了。

「……唔。」狄葉飛收著東西的手一頓。「陛下馬上就要行幸黑山,軍中調了十位武藝高強品貌端正之人充作陛下的近身宿衛,方便陛下隨時詢問黑山的軍情。」

他舔了舔唇,有些不敢去看花木蘭的眼睛。

「蒙夏將軍看重,右軍中,是我被點了去。」

雖說是十人,但有六個都是從中軍去的。畢竟中軍才是一軍的精銳。左軍有不少鮮卑貴族之後,所以左軍也有三人。到了右軍這,也許是夏將軍覺得他長得算是最「品貌端正」的,也許還有什麼其他原因,便點了他去。

他心中想要建功立業的想法太過強烈,而且又有各種可怕的先兆在前面,讓他只想早點離開這裡。

如此一來,日後再見,還能留箇舊日情面。

花木蘭沒有想太多。她知道這位火伴有多麼渴望出人頭地,讓所有笑話他「不男不女」的人心中懼怕後悔。

更何況大可汗的帳下戒備森嚴,晚上再偷偷摸摸來找「艷遇」的人肯定沒這裡這麼多。

所以她雖有些遺憾,還是好心的也幫他收拾起東西。

「這是好事,我恭喜你。來來來,我記得你破了幾件衣服?趁還沒走,我給你縫縫。」

花木蘭取出針線,熱心的讓狄葉飛去拿破衣服。

素和君正準備喊花木蘭去吃飯,一掀帳篷也是一愣。

狄葉飛滿臉哀傷的坐在墊子上,花木蘭低著頭,溫柔的為他穿針引線。

屋子裡的氣氛太過詭異,素和君一邊心中暗暗竊喜自己的建議一定是會成了,一邊悄悄的退出營帳。

多動人的氣氛啊!

花木蘭一定會努力鞭策自己,憋足了勁自己往陛下身邊擠的!

狄葉飛走了,留下了右軍中的一段傳說,和每日里被無數人安慰的花木蘭。

雖然狄葉飛走了有些捨不得啦,但終於可以一個人睡一個帳篷了,想想還有些小激動呢。

花木蘭在軟塌上快活的滾來滾去。

晚上再也沒有人會偷溜進來,白天再也不會被人橫眉怒視了。

反正在同袍眼裡,大家都是「失戀」的同道之人,似乎連關係比以前更為親密。

啊!

連春夢都不做了!

果然是被天天光著身子到處找衣服的狄葉飛刺激的!

只是偶爾晚上有人經過練箭的小校場,也能聽到花木蘭唱上一曲鮮卑人常唱的長歌。

「男兒欲作健,結伴不須多。鷂子經天飛,群雀兩向波。

男兒可憐蟲,出門懷死憂。屍喪狹谷中,白骨無人收。」

半年後,花木蘭依然還在右軍快樂地奮鬥著,沒事和同袍喝喝小酒,練練騎射,雖打的柔然人丟盔棄甲,但鬥志還是沒見一點提升。

『說好的一定會去追趕他呢!』素和君心中淚流滿面的跪在面色不好的魏帝拓跋燾面前,恨不得跑到右軍去使勁搖醒花木蘭。

狄葉飛現在都已經升任到羽林將了哇!

拓跋燾看著一臉委屈的素和君,狀似不經意的摸了摸劍柄。

『坑爹了!這下怎麼和皇帝交代!」

素和君頭都不敢抬起。

說好的戲本根本就不是這樣唱的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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