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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所屬書籍: 木蘭無長兄

統萬城被攻下的非常容易。

夏國宮中的尚書僕射在發現已經無人可以抵禦的時候,遂保護著赫連昌的母親,打開宮城,帶著剩下的宮衛和精兵往西南方向逃走了。

西門打開的那一刻,北門和西門同時被攻破,拓跋燾帶人率先進城,下了軍令,夜晚不易巷戰,所有人火速進入皇宮,攻佔大夏宮,除此以外,不可殺戮平民,不可搜刮,不可姦淫婦女。

按照北方胡人一貫的傳統,攻佔某個部落或某個地盤,那首先就要搜刮一空才算是被打下來了,可軍令如山,所有人都只能往宮城衝去。

拓跋燾派人找到回了他的武器,越影被他留在了偏僻之處,因為怕它跑開,拴住了韁繩,拓跋燾派去的部將卻沒有找到越影。

好在拓跋燾在去宮城的路上,發現有一個打扮成普通百姓樣子的人和他的馬在「搏鬥」,越影一副死都不跟他走的樣子,所以拓跋燾直接將那「百姓」綁了,拿回了自己的馬。

越影經過這一天的折騰似乎已經疲累不堪了,一到了他哥哥「超光」的身邊就不再折騰,馬奴給它吃豆餅,也就只吃了幾口。

拓跋燾看著大夏宮高大的城牆,兇惡地笑了起來。

老子的馬和老子的兵器都找回來了,下面就該找人了!

大夏宮。

賀穆蘭原本沒想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上去,首先,她不是個腐女;其次,她也沒把自己當成個男人……

可當「趙明」一副悲憤欲絕的表情捂著自己的衣服,似乎很想一頭碰死的樣子時,賀穆蘭明顯察覺到了不對。

那啥,似乎自願獻身和被人發現在獻身是不一樣的,後者大概會讓女人更加羞愧難當?

可她也沒做什麼啊!

賀穆蘭從「趙明」身上站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裡原本就有刀傷,被「趙明」一咬,血漬已經滲出了玄衣,好在現在是夜晚,血漬不大明顯,否則說不定等她回到宿衛們之中,又要留下一個「戰況激烈」的傳說了。

看到「趙明」那悲憤的表情,賀穆蘭忍不住扶額而嘆。

「你在那羞愧個什麼勁兒啊,我才有一頭撞死的衝動好嗎?」

賀穆蘭把「趙明」的衣服掩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額頭。

這女孩大約就十五六歲大,擱她的時代,不過就是初三高一的年紀,如今卻遇到國破家亡之事,又要拚命藏著這麼一個小孩,確實不容易。

可不容易歸不容易,她卻不能當做沒有看到。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孩子是夏國平原公赫連定的家人?這個年紀,應當是兒子吧?」賀穆蘭把那小孩的手反剪在背後,拉到自己的懷裡。「不知道為什麼躲過了一劫,然後藏在這宮殿里?」

「趙明」擦了擦眼淚,用熟練的鮮卑話說道:「這位大人,這可能是平原公唯一的血脈了。他們都說平原公投降了魏人,那您不應該如此對他才對啊!」

就從賀穆蘭慎重的態度里,赫連明珠已經察覺到兄長絕對沒有投降魏人的事實。

「該怎麼對他,是我們陛下才能決定的事情。」賀穆蘭搖了搖頭,「赫連定大人是位英雄,我們魏人很佩服他,不會虧待他的兒子的。」

「可也不會給他自由!」

「趙明」低吼出聲。

「我一向認為自由這東西,只要你的心沒有順從,就不算是被奴役了。」賀穆蘭輕描淡寫地說道:「自古成王敗寇,赫連昌疑心病太重,臨陣之前誅殺有功者的親眷,已經是自尋死路,這位平原公的後代過的再慘,也不過就是和赫連昌在的時候一般,被幽禁著罷了。」

「何況我國並沒有扣押人質來威脅其親人的先例,這位赫連郎君到了我國,不見得就會變成階下囚。」

賀穆蘭如此說道。

「那怎麼可能?這可是赫連定的……」

「又不是赫連昌的兒子。」賀穆蘭輕笑了起來,「赫連定不過是平原公而已,擱我大魏,宗室都成百了,王爺十隻手都數不過來。再說,夏國國君都沒了,整個夏國都盡入我大魏的囊中,陛下要抓一個宗室的兒子威脅什麼?又有什麼好被我們覬覦的?是你想岔了。」

雖然知道大夏一定是保不住了,可被這位敵國的將領用如此篤定的態度說出「你們夏國什麼都是我們的,我們還要拿人質換什麼」的話語,赫連明珠還是打從心裡生出一股悲哀之感。

亡國之人,無論是皇族還是百姓,不過都是淪為奴隸而已。沒有了家國的人,是註定沒有了歸屬,也得不到尊重的。

赫連明珠仔細思量賀穆蘭的話以後,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夏國國君之子還有可能重新復國,可他的兄長連王爺都不是,只不過是一位「平原公」,赫連昌的兒女們都被拋棄在大夏宮裡,若論血緣,赫連止水反倒是最遠的一個。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赫連止水和赫連昌有著徹骨的仇恨,讓他為赫連昌報仇什麼,是根本不可能去做的。

這樣想來,赫連止水所要提防的反倒是想要殺了他的親伯赫連昌,而不是外面一心想要赫連定歸降的魏人。

無論什麼人,在思考的時候總會平靜下來,赫連明珠也不例外。赫連止水雖然聽不懂鮮卑話,但卻知道姑姑在聽了這個魏國人的話後漸漸放鬆,孩子總是很敏感的,一時間,三個人達到了某種奇妙的和諧。

賀穆蘭這時候才敢鬆一口氣,將反剪著赫連止水的手鬆了下來,只是依舊將他抱在懷裡。匈奴人的髮型很有特色,有點像是後世的滿族人,不過大瓜瓢留在頭頂,賀穆蘭像是安撫小動物一般用手掌撫摸著他的頭頂,又對「趙明」說道:

「你只是個宮人,並不能決定赫連家這位郎君的未來。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和他談一談,讓他自己選擇該怎麼走。這樣偷偷摸摸隱姓埋名的過日子,並不是很好的選擇,時間久了,他會變成一個猥瑣陰毒毫不光明磊落的人,我覺得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把一個好生生的孩子扼殺成怪物,你覺得呢?」

賀穆蘭想起金庸先生筆下的「慕容復」,明明是一個可以風光霽月的翩翩少年,卻被國讎家恨折磨成了狡詐虛偽的小人,最後徹底瘋了,一天到晚做著他皇帝的春秋大夢。

赫連定原本就不是皇帝,他的兒子無非要背負「亡國」的傷感,卻不一定要背負「復國」的責任。

這國君,原本就不是他家的。

赫連明珠聽了賀穆蘭的話,像是看怪物一般地看著他。

他居然覺得一個人的性格將變得陰鷙,是比亡國還要可怕的事情?

覆滅一個國家,在他口中是那麼普通的一件事嗎?

她帶著滿腹的震驚,用匈奴語和自己的侄兒說起了什麼。赫連止水正不自在的被抱著自己的男人摸著頭頂的頭髮,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不知所措極了,又聽到她姑姑所轉述的話語,頓時沉默。

片刻後,他開了口:【姑姑,我恨赫連昌,也恨魏人。但我不想做赫連昌那樣的人,我想成為我父親那樣的人。】

做能拯救國之危難,無論任何時候都能堅持下去的強者。

【成為這樣的人,會很辛苦。我們被他發現,肯定是不可能再藏起來了,若你回復平原公之子的身份被送到佛狸那裡,也許會受到禮遇,也許會受到屈辱。】

赫連明珠很少有「自己選」的機會,但她覺得若是她侄子想選,她也許做不了什麼事情,但至少能陪著他。

【最主要的是,如果平原公選擇了『反抗』,你的下場會很不好。我不知道該如何替你選擇,因為在我看來,沒有一條路是安全又盡善盡美的。這位將軍說應該讓你自己選,你認為呢?】

賀穆蘭聽不懂匈奴話,所以她不知道這兩人真的是在溝通,還是在算計著如何糊弄過去這次,但賀穆蘭相信人性。

她相信只要是人,都是趨同於更光明磊落,更有身份的活著。哪怕有一丁點的機會,對於這樣年紀的少年來說,都不願意偷偷摸摸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一般生活的。

姑侄兩人商議了一會兒,赫連明珠突然對賀穆蘭行了個大禮,趴伏下去,開說說道:「他們都說您是將軍,您又表現出對魏帝十分熟悉的樣子,那一定是魏國大可汗身邊之人。這位少年是平原公的長子赫連止水,夏國太史令張淵的重外孫,我若將他交給您,您能保他不死,平安地長大嗎?」

賀穆蘭一聽到這孩子的身份,頓時瞪大了眼睛:「什麼?他是太史令張淵的重外孫?」

她聽若干人說過,就是張淵讓叛逃的狄子玉轉達了他的「誠意」,結果魏人全都相信了他因重外孫死而對赫連昌的「仇怨」,實施了北門外的計謀。

而後的結果她也看到了,拓跋燾站在北門外大罵張淵「居然敢設計我們」,赫連昌也成功從西門跑了,這位老臣用自己的行為告訴了世人,雖然赫連昌這位君主對自己不義,但他卻不能對自己的君主不忠。

「正是那位的親眷。」赫連明珠不知道賀穆蘭為什麼會驚訝,但張淵在諸國之中的名氣很大,又曾是前秦皇帝苻堅的侍郎,歷經四十餘載,他會聽過也是正常,所以繼續問道:

「你能保證嗎?」

賀穆蘭摸著這孩子頭的手頓住了,這樣的舉動讓赫連止水不安的抬起頭看向賀穆蘭。

賀穆蘭慎重地思考了一會兒,用一種正常人一看就不是敷衍的嚴肅態度對著懷中的這個孩子開了口。

「你是張史令的親人,理應懂得漢話,對不對?」賀穆蘭用了漢話,那孩子果然用正宗的「洛陽雅音」回了一句「聽得懂」。

這雅音比賀穆蘭的魏國方言版還要正宗。

「我並不能保證你不會死,因為我不是那位陛下,也不知道夏國日後的命運如何。」

「但就在我們攻城之前,我們的那位陛下還在絞盡腦汁的思考,如何能將夏國的傷害減弱到最小,能夠不讓自己的部下對夏國的百姓造成刻骨的傷害,結下仇恨。對於我們的陛下來說,夏國一旦被攻破,夏國的子民就是他的子民,夏國的百姓就是他的百姓,屠城或者引起災難,都是對我們自己的損失。」

賀穆蘭不要臉的拚命往拓跋燾臉上貼金,希望能讓這個孩子的恐懼心降到最低,不至於一開始就抱著滿腔的怨懟對待未來的「主君」。

拓跋燾也許是個很英明的人,但英明的人並不代表可以坦然對待別人的冷臉和完全掩飾不住的敵意。

「赫連昌出城時,陛下帶著我們,身先士卒奮不顧身,就是為了要生擒他。其實將赫連昌殺了更快,十幾萬人一陣亂射,赫連昌也活不了了。但為了能抓住他威脅夏國的文武百官投降,我們不得不大費周章。」

「只有統萬城和平的開城投降,統萬城裡的人才能得以和平的歸順魏國,不至於因為抵抗而造成生靈塗炭。我知道我們是帶著大軍踏平夏國之人,說這樣的話很虛偽,但在這個亂世,能有這樣想法的君主,是很少很少的。」

「夏國是第一個被我們大魏滅掉的國家,未來還有更多。涼國、燕國、秦國,我們魏國壓抑了許久,終究是要等到將他們掃平的這一天的。就算為了做給其他的國家看,陛下也不會大開殺戒,更何況陛下很欣賞平原公,連赫連昌拋下城牆的那些頭顱都派人冒著危險撿了回來。所以我有九成肯定,他不會為難赫連止水。」

「在我們魏國的軍營里,有高車人、有漢人,有雜胡,有各種其他小國的後代,甚至還有柔然的叛將歸順,也得到重用。禿髮鮮卑的王子滅國後,在魏國擔任了重要的位置,我們魏人都很尊敬他,我們並不是只用鮮卑人。」

「如今夏國已經即將滅亡,夏國未來會成為魏國的國土,夏人也會變成魏人,對於你來說,除非真的報著『復國建業』的想法,否則都是要選擇效忠主君的,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我們的陛下都比赫連昌要可靠的多了。」

「你是英雄的兒子,理應跟隨英雄,成為英雄……」

賀穆蘭看著眼睛突然有了些神採的赫連止水,嘆息道:

「赫連昌不是英雄,因為一個真正的英雄,是不會迫害孩子和婦人的。」

正是這一句話,徹底擊潰了赫連止水的心房。那一日武英殿上的慘叫,血流成河的青磚,他深夜抹黑分辨屍身的痛苦,全部化成了莫名的鬱氣,在賀穆蘭的這一句話中被徹底引發了出來。

他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皮,痛苦地抽泣,以至於赫連明珠用匈奴話無論如何勸慰,都充耳不聞的地步。

賀穆蘭知道這個孩子的神經應該是已經緊繃到了崩潰的邊緣,如今哭出來反倒是好事,所以對著「趙明」搖了搖頭,做出了阻止的眼神。

「趙明」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賀穆蘭,低聲說道:「我們都是亡國之人,將軍其實可以不必和我們說這麼多的。」

「這世上本沒有千秋萬代的國家,也沒有能夠永生不死的帝王,但總有些人,能將自己的名字千古流傳。我希望自己重要的人能做千古留名的英雄,而不是成為痛苦一生拘泥於過去的可憐人。亡國並非你們的過錯,也不是我們的錯,大家都是聽從各自君主的命令行事。漢人有一句話,叫『民貴君輕』,你們的君主把他自己當做最重要的人,亡國也就在眼前了。」

「百姓還能得到善待,可貴族和宗室……」赫連明珠只要一想到那麼多歷史中宗室的下場,就忍不住滿臉戚容。

「在搜刮民脂民膏而被供奉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一天啊。」賀穆蘭隨口下了結論,頗為不以為然。

叫底下人去送死,拚命的橫徵暴斂的時候,就要想想百姓連飯都吃不飽了,怎麼打仗的問題。如今打不贏了,承受代價也是應當的,誰叫你把軍費都花光了呢?

好歹魏國還有軍戶田,軍戶馬,夏國又要人打仗又什麼都不給,鬼願意!

「我相信你們的大可汗,應該是個很好的人。」

赫連明珠看著有些愕然的賀穆蘭,輕聲說道:「你是個好人,像你這樣心地如此寬厚的將軍,在話語中只有對自己君王的尊敬,那這位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你的每一句『我們的陛下』,都讓我感覺到了那位君主在你心中的地位。他應該是位明君,或者也是個如你描述一般的好人。所以,我由衷地希望他能好好對待平原公家的大郎啊。」

賀穆蘭發現這個女孩放鬆下來時,那聲音好聽的能讓人眯上眼睛。這麼一個聲音甜美的女孩,長相應該也不差吧?

四公主身邊的侍女尚且有這種水準,也難怪那位四公主後來成為拓跋燾的皇后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還真不好意思,喜歡用「我的陛下」的,是花木蘭同志,她只不過習慣了以後,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來了。

等等,這麼說來,這個「趙明」剛才似乎是給她發了好人卡?

好像也給拓跋燾發了一張?

這年頭,連宮女都開始發好人卡了!

一刻鐘後。

在宿衛們好奇又充滿疑惑的氣氛之中,賀穆蘭帶著「趙明」和赫連止水回到了正殿。

剛剛去後面找賀穆蘭的宿衛劉尼一直阻攔他們去後面,並且說賀穆蘭在做正經事,所以他們只能沉悶地在前面等著,無論如何問劉尼發生了什麼事,後者都只是紅著臉不停搖頭。

這些人都不是笨蛋,有些在家中也曾是女僕成群,奢靡過一時的紈絝子弟,頓時對劉尼擠眉弄眼,猜測各種可能。

不乏有比劉尼看到的「事實」更為大膽的。

但這些香艷的猜測通通在賀穆蘭帶著小宦官和那個男孩回來後徹底煙消雲散了。

只因為賀穆蘭的解釋。

「這是赫連定的長子赫連止水,僥倖逃脫了赫連昌的屠殺。他被小宦官藏起來了,被我發現了蛛絲馬跡,從後殿帶了出來。」

赫連定的長子!

赫連定唯一活著的兒子!

賀穆蘭擔心宿衛們會對他產生敵意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畢竟朔州城外一戰,許多宿衛軍和羽林軍都死在赫連定的鐵騎之下。

所以她又補充了一句。

「他就是張淵那個重外孫。張淵會不會降,就看他這位重外孫了。」

果不其然,剛剛還有點敵視的眼神立刻變成了探究和好奇。張淵的名頭太響,就連赫連昌必被生擒的局面,都被他將計就計的踏出了一條生路,讓赫連昌成功逃走。

若是張淵能降,夏國的重臣肯定會歸順大半。

賀穆蘭拍了拍赫連止水的肩膀,示意他就跟在她身邊就好。那女宦官低頭彎腰地跟在賀穆蘭身邊,也在她身後跪坐了下去,再也不抬頭了。

劉尼滿臉迷惑地看向賀穆蘭,與賀穆蘭的眼神有了一個短暫的接觸。

劉尼的臉上寫著的全是「我看的不是這樣的,怎麼又變出一個人來」這樣的東西,而後想起後殿里的搏鬥之聲,便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赫連止水的屁股,又看了看他臉上猶有淚痕的小臉,臉色一下子白了。

賀穆蘭不知道劉尼為什麼老是看赫連止水,只當他是好奇,便小心的用身體遮住赫連止水的身子,擔心這孩子會敏感的發現,然後善意地對劉尼一笑,眨了眨眼。

『喲,兄台,我剛才真不是在做壞事喲,你看,我真的是去抓小孩去了喲!』

咦?他的臉色為什麼更白了?

大夏宮的陷落比統萬城更為容易,夏宮中的宮人幾乎是直接打開宮門,迎接了這位新主人的到來。

拓跋燾為了擔心自家的屬下生事,除了一些分去控制夏國文武百官的將領外,幾乎是帶領著所有人的人馬直奔宮城的,結果宮城沒抵抗直接就開了,就如一拳打倒了棉花上,實在是沒滋沒味的很。

拓跋燾進了宮,一邊派出心腹和信任的大臣去收管國庫、寶庫和宮中的宮人,一面派了宿衛中的精英去搜尋武英殿和其他地方,務必要把自己落在宮中的宿衛找回來。

因為魏帝進了宮,為了防止有人行刺,魏軍將整個宮殿的燈火全部點燃,又舉著火把等物,照的人影無處藏身,纖毫畢現。

這一亮堂起來,所有人都被大夏宮的雄偉壯麗驚呆了。

在賀穆蘭的印象里,平城幾乎就是個大農村,連平城的皇宮都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可見拓跋燾的簡樸。

可這座大夏宮,連柱子都有南方來的錦繡裝飾,地磚上的雕刻圖畫,精緻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拓跋燾逃進皇宮裡時無暇四處觀看,武英殿黑燈瞎火也看不清楚,可這赫連昌的紫極殿連個台階都是上好的漢白玉做成的,金銀擺設更是四處可見,讓拓跋燾這個御座都捨不得用美玉的皇帝忍不住對左右嘆道:

「巴掌大的一個小國,把百姓奴役到這種地步,要想不亡國,怎麼可能!」

拓跋燾是幾次拒絕了大臣重修宮殿的請求的,他在生活上特別簡樸,因為經常作戰,衣服飲食都從不講究,吃胡餅不覺得難吃,吃珍饈佳肴也就是吃飽肚子的程度,從不苛求,所以對赫連昌的這種窮奢極欲就特別的費解。

拓跋燾的大臣們一直覺得自己的這位君主毫無「大國之君」的風範,連上朝都覺得那大殿羞恥,可如今一看大夏宮的大殿,忍不住慶幸還好自己的皇帝除了愛打仗沒什麼愛好,否則再強的國力,這麼浪費,也給消耗乾淨了。

於是乎人人都在誇耀拓跋燾的話十分正確。有幾個大約是喜歡「奉承上意」的將軍,居然在這大殿里說起修繕皇宮的事情,又引用蕭何的話,『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後世有以加也』。(天子以四海為家,如果不夠壯麗就顯示不出威嚴,應該有一統天下之國不能超越的那種氣勢。)

這幾個人的沒眼色幾乎讓許多大臣忍不住哀嘆,好在拓跋燾如今心情好,聽到他們的話,還能笑著說:

「《易經》上說『王公設立險要,保衛家國』,古人也有一句話,『只在恩德,不在險要』。赫連夏用蒸過人的土築城,殺害的工匠無數,他的城牆難道不堅固嗎?可是我如今把它滅掉了,不在於城牆不夠堅固吧?今天天下還不太平,我的錢還有許多地方可用,這種大興土木的事情,我不願意做,蕭何的話不正確,你們也不要再提了。」

拓跋燾的態度很堅決,那幾個喜歡逢迎之輩發現拓跋燾的話並非虛偽的推辭,自然是無言以對,不再提起修繕平城皇宮的事情。

這位年少的「大可汗」覺得自己做出的覺得很正確,再見幾個老臣對他更加滿意的樣子,心中也是有些飄然。

如今除了追赫連昌去的奚斤還沒回來,夏國已經全部入了魏國之手了,他以二十歲之身,橫掃夏國,讓涼國稱臣,已經是當世少有的功績。

這時候,拓跋燾派去負責去接管整頓後宮的宦官首領趙倪跑了進來,說是夏國的尚書僕射只帶走了太后,後宮皇后和嬪妃、宮女等全部都在,宮女們都被集中在皇后身邊保護著,那皇后以死相逼,不許魏人踏進她的後宮一步。

拓跋燾起了興趣,帶著文武將士們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去了赫連昌那位皇后的坤德殿,他自己夫人宮妃不少,對女人的態度大概還沒對寶馬的態度好,會去看看,也純粹是為赫連昌居然有這樣一位剛烈的皇后而好奇。

等到了坤德殿外,那位皇后帶著一群身穿夏國華服的宮妃公主在殿中相峙,人人手中都拿著武器,因為匈奴人的華冠設有珠簾和瓔珞帘子,都看不清臉面,那皇后見來了這麼多男人,各個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心中不由得驚懼萬分,連拿著匕首的手都在顫抖。

拓跋燾一見是這麼多穿著華服的「娘子軍」,也給逗樂了,便叫自己的宦官去問到底什麼情況。

那皇后慷慨激昂地痛斥魏國這群侵略者的凶暴殘忍,明顯把自己已經當成了必死之人,說了一大堆「不可侵犯宮女、宮妃」、「不可殺害年幼的皇子皇女」等云云,還說如果他們來硬的,後宮這麼多皇室就全部自刎於此,讓魏國從此留下一個「血洗皇室」的名聲。

拓跋燾哪裡是擔憂自己名聲的人?不過看著這個年輕的皇后一邊哆哆嗦嗦一面慷慨陳詞的樣子實在是有趣,便站在原地一直聽著她在那嘮叨。

「我夏宮雖然國破,但尊嚴……」

「行了行了,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拓跋燾無力地揮揮手,他今天累了一天,實在是受不了女人啰嗦。

「我睡了這麼多天帳篷,今日非得睡床不可。赫連昌平日里睡哪兒?帶我去休息一下。你們繼續在這裡擔驚受怕吧,我去休息了。」

他掉頭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又走了回來。

「你們的四公主在哪兒?」

一群珠簾遮臉的女人們吃了一驚,都以為是赫連明珠的艷名已經穿到了這位魏國皇帝的眼裡,有些人沉不住氣,不由自主的就朝著穿著公主冠冕的「赫連明珠」那裡看去。

玉翠被皇后接到坤德宮,一直沒有出聲,作做一副害怕的樣子,又蒙了臉面,總算是混了過去。可如今被敵國的國君當眾點名,真是恨不得把老天爺罵個百八十遍才好。

拓跋燾雖然沒有硬來,但一群宿衛卻毫不客氣,上前拖走了「赫連明珠」。這位皇后雖然口中說著要保護所有人,可「赫連明珠」被拉走時,只是痛苦地驚叫了幾聲,連反抗的舉動都沒有。

想來赫連明珠在宮中人緣也就這樣。說來也是,赫連明珠和皇后同輩,又頗受寵愛,小姑子和媳婦搞不好,也是正常。

拓跋燾見宿衛帶出了「四公主」,便對她點點頭。

所有人都以為拓跋燾晚上想「好好休息」,要找個人侍寢,所以點了美貌名聲傳播於外的赫連明珠,就連冒充赫連明珠的「玉翠」自己都已經做好了獻身的準備。

此時玉翠被帶出了人群,送到拓跋燾的面前,她背對著身後的坤德殿,能感受到眾多宮人或內疚或懊悔或幸災樂禍的眼神。而她的眼前是這位敵國俊美而高大的年輕帝王,饒是再怎麼害怕,也忍不住為馬上要到來的命運羞紅了臉。

『如果是這樣的帝王,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呢……』

玉翠低下頭。

『只是四公主的名聲……天啊,我是不是應該要誓死抵抗?』

拓跋燾見這位四公主還算膽大,加之又是赫連定的妹妹,對她還算是和顏悅色。

「你在武英殿里的那個宮人幫了我一次,你也算是有功於我……」

武英殿?

玉翠一下子緊張的抬起了頭。

他見「四公主」有了反應,好奇這些滿頭珠翠的女人長什麼樣,伸手掀開了「赫連明珠」的珠簾。

珠簾下還有紗巾,他不耐煩地把紗巾扯掉,終於露出一張只能算是「清秀可人」的面容。

「啊,原來長這樣……」

拓跋燾撇了撇嘴。

還沒崔浩長得好呢。

「來人啊……」

拓跋燾看著自家的大臣們有些不贊同的眼神,笑著說道:

「狄子玉將軍歸順有功,他曾和我說過與這位四公主兩情相悅,我也樂意做個媒人,就把這位公主賜予狄子玉為妻吧。」

玉翠的臉色一下子又青又紅,然後泫然若泣。

坤德殿里也突然有了些喧嘩嘈雜之聲,顯然是不相信拓跋燾面對這樣的絕色美人兒,居然捨得賜給一個羌將。

拓跋燾覺得自己又英明了一回,派出侍衛就帶著那「四公主」送去統萬城外的營地里去了。

狄子玉等降將沒有參加今日的攻城,因為長孫翰不太信任他們,所以只能在營地里待命。

見著四公主的背影,拓跋燾不由得心中感嘆。

長得如此普通,狄子玉愣是把她描述的猶如心目中的女神,雖說羌人向來直白熱情……

能美化成這樣,果斷是真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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