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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所屬書籍: 木蘭無長兄

陰山,從北魏連綿到柔然,是關外最著名的一座山。

最主要的是,只要是北方的游牧民族,都把陰山當做聖山一般,陰山一直便是匈奴、柔然等民族汗王駐紮王帳的地方。

陰山的山脈間有許多寬闊的山谷,多為南北交通的途徑,王帳便在其間遷徙,行蹤不定,這個世上除了游牧民族,沒有哪個國家是找不到皇帝的皇宮的,可在北方,想要踏破柔然王帳,就必須要先找到王帳的位置。

巡幸陰山,那是北方諸國的皇帝都想做的事,但只有拓跋燾在大眾廣庭之下就這麼隨性地說出來了,而且語氣無比隨便,就和問別人「我要去哪裡吃飯,你陪我去嗎」一般。

校場上的人先是默了一默,而後發出了震天般的吼聲:

「去!去!」

「追隨!追隨!」

「踏破柔然王帳!」

經過前面的封賞和鋪墊,就連高車人都情緒激動的跟著黑山大營的將士們嘶吼了起來。拓跋燾原本就是試探,見軍心堅定到如此地步,興奮地連連叫好,振臂一呼:

「好,眾位將士……」

「陛下,此事得從長計議。」古弼硬著頭皮站出來。「您要巡幸陰山,糧草準備了?輜重如何運送?柔然如今兵力如何,王帳在哪兒,黑山大營如今有多少人馬可以調動,多少人守營多少人出戰,南邊和西邊要不要留下守軍防止突然生亂……」

古弼每說一句,拓跋燾的臉色就僵硬一分,直到後來,拓跋燾都有些無語凝噎了:「古侍中,你這個時候能不能不要掃興……」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古弼一本正經地回道:「如今正是論功行賞的時候,陛下,說這些不合適。」

拓跋燾看著點將台下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的眾將士,不悅地說:「我欲要巡幸陰山,立下不世之功,誰也無法阻攔。來人啊,把鬼方帶出來!」

鬼方此時已經熬不了兩天了,昨日開始,他已經陷入昏迷之中,被拉上來的時候,還是一副搖搖欲墜,沒有清醒的樣子。

拓跋燾讓人把他帶上來,也不啰嗦,拔出長劍,直接一劍砍下他的頭顱,用劍刃挑著還溫熱的頭顱,對著眾軍將士吼道:

「今日我拿鬼方祭劍,安撫雲中幾萬軍民,願雲中在天的英靈看見後保佑我們,無往不勝!」

「無往不勝,無往不勝!」

這樣的聲勢真足以喪人心膽。即使賀穆蘭是那種不容易被蠱惑的人,見到拓跋燾劍挑人頭,指天誓日的樣子,都不由得升起一種血脈噴張的感覺,更別說這麼多將士。

一時間,黑山大營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拓跋燾意氣風發地一把抓起鬼方的頭顱,遞給身邊的宿衛,對他囑咐道:

「去,把鬼方的頭送去雲中城,掛在雲中的城門上,便說是黑山大營送去的大禮。」

那宿衛一愣,像是接過燙手山芋般接下了鬼方的腦袋。這腦袋還帶有餘溫,眼睛半睜半閉,死的完全沒有意識,也算是死的痛快。

捧著腦袋的宿衛一溜煙下了點將台,牽起兩匹馬,一路煙塵,向南而去。

柔然如今的可汗大檀,也是一位精於用騎兵的老將,當年他剛剛登基時,打的北魏邊關抬不起頭來。十二歲的拓跋燾登上太子之位,巡視黑山,把原本黑山各處的大營連了起來,重新組成營防,這才有所好轉。

拓跋燾初露頭角時,和大檀在雲中城外一戰,並把他打的落花流水,六萬蠕蠕在魏境死了一半,這老梟終是敗在了雛鷹手裡。那以精於騎兵的名聲,也徹底落在了拓跋燾的頭上。

拓跋燾從不畏懼大檀,他已經看出這個可汗已經垂垂老矣,遠沒有以前剛登基時候有魄力。他對柔然人的蔑視,就如他讓所有人對柔然的稱呼「蠕蠕」一樣,是從發自內心的厭惡的。

經過這麼多年洗腦式的灌輸這種思想,原本見到柔然就頭疼的魏國人,見到柔然人想到的第一個詞便是輕蔑的「蠕蠕」,並且認為輸在菜青蟲一般愚蠢的他們手裡是件丟人的事。

他們英勇無比,蔑視敵人,勇往直前,而面對著這樣的鐵騎,蠕蠕一天比一天退縮、弱小、只敢小隊騷擾。

鬼方敗於另一隻雛鷹之手,更是奠定了柔然如今已經國勢大跌的結論,蒸蒸日上的魏國猶如光芒萬丈的白日,將暗無天日的北方諸國照耀的睜不開眼睛,庸才和天才之間,瞬間就分出了勝負。

拓跋燾心滿意足的回去了,然後在皮室大帳里被四五個大臣圍著數落。

「陛下,此次出京,就連竇太后都叮囑了無數回,北伐之前,一定要做好準備,不可貿然出行。您說是來會見高車諸部的,如今卻突然說要巡幸陰山,您叫京中諸位大人怎麼想?」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他嘴巴一張是容易,大軍深入柔然草原,得不到補給,該如何行軍?

吃草嗎?

「我只是看看黑山大營的眾將士可有鬥志,如今一看,軍心可用。只要軍心和志氣充足,其他都不是難事。再說了……」拓跋燾被古弼噴了一臉口水沫子,抹掉以後訕笑著說:「有諸位愛卿在,糧草和京中的大臣,還算是個事嗎?」

左僕射徐辯是跟著王駕一起來的黑山大營,他知道如今夏國已滅,西邊沒有了阻礙,北涼國和西秦又歸順了,沒有出師之名,只能去打柔然。但他也不贊同如今就打柔然。

「蠕蠕生活的地方土地貧瘠,又沒有什麼出產,我們耗費無數糧草錢財去打下蠕蠕,又有什麼意義呢?那裡不像夏國,既不能耕種,也沒什麼人口,徒費軍力罷了。」

「剛打下夏國,國庫不是正豐盈嗎?」拓跋燾不以為然地說:「而且蠕蠕牛羊馬匹無數,北方高車也盼望著歸附,只要王師一至,踏破眾多部落,自然有補給可用。」

幾個大臣輪番上來阻止,只有崔浩主張用兵。

崔浩此人也是古怪,往往別人主張出兵的時候,他主張防守,別人主張按兵不動的時候,他又主張出兵,這一次也是如此。

「臣以為,現在正是春天,根據柔然的情況,現在正是放牧的季節,他們分散各地,防備鬆懈,我們趁虛而入,破滅其國,柔然甚至組織不起抵抗來。我們破滅其國,劫掠牛羊,就算沒有取得大勝,今年冬季他們也會因為饑荒而產生內亂,陛下聖明,如今決斷,正好趕上夏季之前出兵。」

「那糧草和朝中的大事怎麼辦?」

古弼皺著眉頭蘇,語氣儼然已經把崔浩當做了那種只會順從皇帝的佞臣。

「正如陛下所說,柔然此時正是放牧的季節,我們出戰之前,帶上十幾日的乾糧,輜重部隊隨後跟隨。前鋒踏破柔然各部,獲取牛羊糧草做補給,然後繼續追擊殘部,輜重部隊一路接收戰利品,補給四方。我們和柔然不同,我們的北方邊防不事生產,即使作戰,南方的內陸也在源源不斷的種糧,軍中戰士們在外打仗,國中還在種植作物,他們冬季難熬,我們卻是容易過的。」

崔浩根本都不覺得補給是什麼難事。

「至於朝中的大事……不如讓竇太后暫時抱著小皇子理政,京中諸位大人輔政便是。」

拓跋燾常常一打仗就是幾個月,京中所有大臣一起理事已經都成了習慣了。

有時候,真的有皇帝沒皇帝都一樣,反正一無天災二無叛亂,無非就是些賦稅之類的瑣碎事情。如今又不是年底,哪有那麼都忙的。

拓跋燾見崔浩說的在理,拍掌高興地點頭:「正是如此,我擬詔一封,讓竇太后和我兒子一起監國,朝中文武在太后和皇子的主持下調集糧草兵馬、防衛邊鎮以及處理朝政……」

拓跋燾笑著採納了崔浩的決定:「我在黑山大營整頓軍務半個月,下月便親率大軍征討柔然!」

拓跋燾聖斷一出,哀嚎一片。

別的不說,那小皇子如今連半歲都沒有,監個毛的國啊!

竇太后威望倒是夠了,但她畢竟是漢人,在立場上就有些尷尬。

可皇帝死了心的要北伐,如今又沒有足夠分量的大臣反對,古弼雖是侍中,但並非權臣,崔浩是輔國大臣,卻一力贊成出兵,頓時眾位大臣氣的牙都痒痒,咬死崔浩的心都有了。

黑山大營的諸將卻是都內心激動。

他們鎮守黑山這麼多年,求的就是最後戰個痛快。若能踏破柔然王帳,虜獲數之不盡的牛羊馬匹,那更是立下了不世的功勛。

所以上至大將軍拓跋延,下至普通的偏將,聽到拓跋燾要北伐柔然的消息,頓時興奮不已。

拓跋燾在校場的言論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幾乎成了整個軍中狂熱議論的主題。而賀穆蘭是知道今年一定會北伐的,已經開始帶著虎賁軍進行操練,為接下來的戰鬥開始磨合,並把自己從花木蘭記憶里知道的對柔然有用的戰法一一教給他們。

賀穆蘭因為意辛山之戰,成了黑山大營公認的「智將」,戰法戰績堪稱年輕將領中的第一人,就連若干人都跟在她屁股後面請教了許久。

賀穆蘭在穿越來之前,也從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方面的天賦,但她畢竟來自於後世,各種戰爭片和史書看過許多,又有花木蘭這麼多年從軍的記憶,能讓花木蘭記住的,無不是艱苦慘烈的戰鬥,有這些經驗和見識做鋪墊,她在戰場上往往能靈光一現,做出許多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奇計來。

可賀穆蘭從花木蘭的記憶里了解的更多的,並非僅僅是經驗,還有「以正合,以奇勝」的道理。作戰永遠是堂堂正正的用大軍出戰抵禦敵軍,而「奇兵」,只能作為出奇制勝的偶爾作為,不可能一直都有靈光一現的時候。

所以她才分外努力的重新整頓起虎賁軍的軍務,熟悉所有的部下,以免在戰場上令出行不至,釀成苦果。

賀穆蘭這樣「務實」的行動落在眾位將軍眼裡,就變成了不驕不躁,厲兵秣馬以待出戰的象徵。許多年輕的將領紛紛以花木蘭為榜樣,也開始練起兵來。

一時間,拓跋燾還未吩咐,各軍就開始大練兵,儼然已經把出征柔然當做了必然,這樣的局勢,就算古弼他們再怎麼反對,黑山大營這樣的士氣,他們也做不出繼續阻擾的事情,只能乖乖的跟在拓跋燾後面擦屁股,想著該怎麼給他完善接下來的事情。

崔浩在這段時間積極的和高車人接觸,想知道從柔然的高車人那裡獲取補給的可能。高車人有高車來去,運輸糧草最不顯眼,高車人又熟悉柔然地形地貌,作為嚮導也是方便。

狄主真非常痛快的就答應了,他許諾魏國大軍出征時可以派出族中青壯去指路,只要魏國願意提供材料,他們願意提供足夠的高車,可以在草原和沼澤里自由穿梭。

古弼則是頻繁的奔波於參軍帳中,核對軍中可用的人馬和輜重,還需要從他處調撥多少人手和糧草。徐辯等人則是開始接手功曹的職務,原本的功曹因為貪墨太多,已經被革了職,現在是左僕射任下的主簿們暫代這個職位,等新的功曹到任,便可移交位置。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黑山大營就像是上了發條的巨大戰爭機械,開始運轉起來。

就在這樣緊張的時期,吐羅大蠻卻在有一天闖進了賀穆蘭的大帳,臉色沉重的對著帳內休息的賀穆蘭說道:

「花將軍,殺鬼臨死前托我賣的皮甲,又被游商給退回來了。」

「咦?為何會退回來?」

賀穆蘭已經把殺鬼的事情壓到了心底,那遺物和書信也已經派部將給送去懷荒了,原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卻又突然聽到生出波折之事。

「我當時接了那幾件皮甲沒有多想,早上就找個游商賣了。大概是我賣的價格賤了點,那游商還以為佔了便宜,也沒有仔細檢查。等過了一陣子,他準備出手,皮甲卻好生生開始變色,沒人願意買了……」

吐羅大蠻丟下手中幾件皮甲,指了指已經發紅的顏色。「這些發紅的地方,你看到了嗎?有字出來了。那游商以為撞了邪,我休沐時候再去出手東西,他非讓我半價在把它們買回來。」

「我原以為是殺鬼的遺物,做個紀念買回來也好。結果昨晚過去,這顏色更紅了,字跡也特別清楚。」吐羅大蠻指著其中彎彎曲曲的文字。「我不識字,你說,是不是殺鬼顯靈了?」

賀穆蘭心中一驚,抓起皮甲,那幾件皮甲的肩部果然都開始變成一種橘紅色,而橘紅色的中心,則顯現出白色的文字。

只是這文字莫說吐羅大蠻不認識,就連賀穆蘭也不認識。

「這不是漢字。」賀穆蘭拿起幾件皮甲,每件上的字跡各不相同。

殺鬼是不認識漢字的,可他也是鮮卑人,鮮卑沒有自己的文字,所以賀穆蘭也不清楚這上面寫的是哪國文字。

她不識這上面的字,但黑山大營中有一牛人,精通北方各胡族的文字,而且和殺鬼之事息息相關,所以賀穆蘭抓著幾件皮甲,匆匆丟下幾句話,立刻就去求見崔浩。

崔浩此時正在拓跋燾的帳中,因為拓跋燾的宿衛都認得賀穆蘭,知道她這個時候來求見拓跋燾定有要事,立刻進去通報,片刻之後,賀穆蘭被請了進去,在帳中拓跋燾和崔浩、寇謙之、古弼等人的面前拿出了那幾件皮甲,並且把皮甲的由來說了個清楚。

「我帳下的百夫長吐羅大蠻一直不肯相信殺鬼自盡,便是因為他清晨還囑託吐羅大蠻把這幾件衣服脫手給他換成錢。一個要自盡的人,何必還要換錢呢?而且這皮甲多日後出現變色,更是令人生疑。」

她知道這些皮甲應該是事先就動了什麼手腳,殺鬼大概是用了某種法子,類似於化學變色的原理,讓鞣製的皮革最底層的文字慢慢顯現出來。

但古人大多並不了解化學,唯一知道一些的寇謙之估計也不把它當化學,而是某種「道法」,所以帳中諸人皆是驚疑,恐怕真的把這幾件皮甲當成了亡者顯靈一般的神跡。

崔浩把其中一件皮甲拿到手,「啊」了一聲,脫口問她:「這殺鬼,信佛?」

賀穆蘭想起自己噩夢連連的時候殺鬼不停的為她念經的事情,點了點頭。

「他篤信佛教,他的主人和主家似乎都信佛,所以他從小也念誦佛經。」

這時代佛家約束少,什麼不準吃肉不近女色都沒有特別規定,軍中鮮卑貴族有不少信佛,這也是常事。

崔浩摸了摸那件皮甲,搖頭道:「這文字我譯不出來,這是梵文。」

他信道,自然對佛經之類不屑一顧。

「可否給老道看看?」一旁的寇謙之伸手。

屋子裡所有的人都露出「你能懂這個」的表情。

賀穆蘭卻知道這個老道有些神神叨叨,便也給了他一件皮甲。寇謙之看了一眼,怔然道:「這是佛門《心經》里的一句,意思是到彼岸去。」

在唐朝玄奘還沒有西去取經的年代,《心經》幾乎有各種譯本,而真正信佛之人,背的都是梵文。殺鬼並不會寫字,想來行動也被人控制了,無法傳話,只能用這種法子迂迴的傳達一些消息。

只是為什麼是把皮甲賣掉,而不是給花木蘭呢?

若真賣到其他地方去了,就一點線索也沒有了。

寇謙之居然還會梵文,一個道門的領袖精通佛經,又專走上層路線,後來佛門被打壓的那麼慘,一點也不冤枉。

這等人才,做道士都可惜了。若是入朝為官,想來也是個老謀深算之輩。

寇謙之把崔浩手邊的皮甲也拿了過來,嘆氣道:「這殺鬼真是虔誠之人,這是大涅槃經里的第一句,意思是『譬如國王,生育諸子』。」

殺鬼必定也不懂梵文,但大概是念的多了,又知道釋義大概是什麼,所以便把記得的樣子依葫蘆畫瓢寫了出來。但梵文如何難懂,這世上所有的文字創造出來都是為了宣揚文明,教導諸人的,只有梵文是天竺的高種姓為了顯現自己的優越性而故意弄的複雜,不讓人懂的,所以除了僧侶和第一等種姓之人,竟是沒有幾個人認得。

寇謙之會感慨,也是如此原因。殺鬼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得到僧侶和天竺高僧的傳授的,那他能寫出梵文,也唯有「心誠」而已。

最後一句,也是梵文,意思是「雖復饑渴行求水草」,看似毫無頭緒的一句,卻讓寇謙之愣了半天。

「這是《涅槃經》中的一個故事,說是母牛愛惜孩子,儘管饑渴交加外出尋找水草,但無論有沒有找到,都會回到孩子身邊。而小牛長大以後,也會如此對待它的母親……」

賀穆蘭和帳內眾人聽完這個典故,也都默然不語。

「這……這雖然也有一些消息,可還是聽不懂說的是什麼啊。」拓跋燾最煩各種佛經道經,面有愁容,「這三句根本聯繫不到一起嘛!」

「陛下,一個不懂文字的奴隸,在生死關頭傳出的訊息,一定不會是沒有用的。可能他在您出現在校場的時候就察覺到自己要有不好,上午才做了這般安排。我雖不知他是如何將這些字在許多日後才顯現出來,但應該是一種奇特的鞣製皮革的技巧,我們應當從這三句上去找線索。」

寇謙之歉然道。

「可惜小道不會通靈之術,否則也就簡單的多了。」

「其實也好理解。『到彼岸去』,我們大魏臨著的岸只有兩個,一個是夏國,黃河岸邊,一個是宋國,淝水岸邊。殺鬼說的,大概是這兩個岸?」

崔浩猶豫著開口。

「若只是岸,那我大魏境內,也不知道有多少河岸。」拓跋燾傷腦筋地擺擺手。「倒是那句『譬如國王,生育諸子』更有用。他是受了哪位王親宗室的指使?可黑山大營里的宗室,除了拓跋延就只剩庫莫提了,總不是他們吧?」

誰也不敢開口,誰也不敢說他們有所嫌疑。

這兩人都是有身份有威望的王族,哪個敢說是他們?

「他們並非國王所生,哪裡是國王生育的諸子?殺鬼說的,倒是有可能是哪位敵國的國王。」

古弼直接否定了拓跋燾的說法。這樣的直截了當,倒讓提出猜測的拓跋燾鬆了口氣。畢竟無論是哪一個不對,都對黑山大營是巨大的打擊。

只有賀穆蘭認為最後一句才是重點。殺鬼費盡心思把皮甲交到吐羅大蠻手上,一定是因為只有吐羅大蠻可以把這些話帶給她。

小牛也要反過來養育母親嗎?

殺鬼其實是在託孤?還是暗指他的母親也許知道真相?

賀穆蘭心中這樣猜想,對前往懷荒的部下之行也就更加關心起來。殺鬼的家人如今什麼近況誰也不知道,說不定結果就在他家人的身上。

殺鬼的遺物送到皇帝的王帳中,賀穆蘭也就放心了一半。在花木蘭的記憶里,這位拓跋燾從未讓刺客得過手,那麼說明他之後也不會再遭遇多少次刺殺,即使有,那也是有驚無險。

他們在帳中商議此事,突然間京中有戰報來傳,到了帳下。

賀穆蘭不知這通報她能不能聽,便要告退,拓跋燾沒讓她走,反倒讓她站到古弼身後去,叫了驛官進帳。

那驛官進帳時看到崔浩也在,臉色便有些不自然,跪下稟報道:

「陛下,夏國娶了四公主的平羌將軍狄子玉,奉命去迎接從柔然歸來的赫連定,結果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平羌將軍狄子玉和赫連定不但沒按計划去統萬,反倒向西逃向天水,帶走了夏國歸順的大批人馬……」

這樣的戰報,也難怪這人臉色這麼難看。而黑山大營當時得到這個情報,是要立即北上追殺擒拿赫連定的,結果是崔浩一力勸阻,說是讓夏國那邊派出赫連定可信任之人,將他誘騙回夏境,再讓家人去勸降,否則赫連定有可能會自盡以殉家國。

當時黑山大營諸將不願意放下這到嘴的功勞,一邊同意崔浩的計策,一邊也派了人去追擊埋伏,約定好哪方奏效,哪方就得了這功勞。

誰料黑山大營的捷報還沒傳來,到先傳來了赫連定和狄子玉一起跑了的事情……

赫連定跑了還有道理,可這狄子玉是第一個歸順魏國的,又得賜夏國大名鼎鼎的明珠公主,自己和族人也得了賞賜,有什麼好反叛的?

先是叛了夏,又叛了魏,而且魏國對他也不薄,他這樣做,日後還能在世上立足嗎?

拓跋燾勃然大怒,瞪著眼問那驛官:「你說狄子玉跟赫連定一起跑了?我記得他去的時候不光帶了羌人,還有誰和他一起去誘騙赫連定的?」

「還有赫連定的叔父,已經歸順大魏,封了北平公的赫連韋伐。當初想著狄子玉雖然娶了赫連定的妹妹,但畢竟身份不夠,便把赫連韋伐也派了去,充當副使。他的家人都在平城,我原想著……」

崔浩沒想過十拿九穩的事情竟演變成這種結局,臉色青白,似乎已經能夠想像黑山大營的諸位將軍對他的熱嘲冷諷了。

賀穆蘭被留在帳中,聽到這樣的消息,不免有些尷尬。

她一直認為狄葉飛拚死傳回來的消息,怎麼也要想法子好好利用才是,所以也是反對崔浩的計策的。如今崔浩的計策真的除了差錯,她反倒又希望是自己杞人憂天,還不如成了打她的臉才好。

崔浩臉色不好,拓跋燾臉色不好,帳中諸人都不敢先開口。

過了良久,拓跋燾問那從夏國來的驛官:「我來之前,奚斤被圍困安定,糧路斷絕,如今如何了?」

可憐這驛官是統萬城的驛官,來的時候還沒有得知南邊的消息,遇見拓跋燾問話,頓時嚇得伏地叫道:

「陛下,我只負責送達統萬的消息,並不知道安定的事情啊!」

古代通訊不發達,竟然差勁到這種地步!

賀穆蘭見那驛官實在被嚇得可憐,周圍諸位臣子又礙於崔浩的面子不敢開口,只好出聲道:「陛下,沒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若是安定有失,戰報肯定早就已經到了黑山了。」

驛官如釋重負,只是趴伏於地,沒有對賀穆蘭傳達什麼謝意。

拓跋燾聞言臉色也好了一點,揮揮手讓他下去,端坐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麼,想的出神。

「狄子玉為什麼會反呢?

崔浩納悶地開口。

「我還特意派人去看住四公主,就是防止他又生了反覆之心……」

「難道我們都看錯了人,這狄子玉沒有為女色所惑,之前的深情都是做出來騙人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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