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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美好的小日子

    第二天中午,沈暨就打電話來了:「深深,最近你有設計中裙嗎?」

    葉深深點頭:「需要什麼式樣的?」

    「這個,我也說不好。」沈暨皺眉想了想,「是這樣的,剛剛我和女沙皇吃飯,她跟我提起一件事。這期正在拍攝的封面需要一條中裙,可她選了好久都沒找到合適的。當然,女沙皇需要一條裙子,而且還是上封面的裙子,各大品牌立即聞風而動,送去了各式各樣的中裙,從D&G到Chanel,應有盡有,隨便她挑選,可她還是沒有特別中意的。誰知道她的想法呢?要是你有自己滿意的中裙,我也一起送過去給她看看。」

    葉深深有點擔心地問:「真的可以嗎?她在業內可有句名言啊——In terms of Chinese fashion designers,I don』t see the growth here yet。」

    在旁邊侍弄花草的顧成殊聽到她這句話,不由得皺起眉頭看向正在講電話的她,想知道是誰說的這一句「從未見過中國設計師有所成長」。

    沈暨補充道:「那是在你出現之前說的嘛。後來青年設計師大賽時,你們匆匆忙忙到來,不知你還記得不,當時她就是評委之一,對於你的設計讚賞有加,後來你的莫奈系列她也很喜歡的。」

    葉深深趕緊說:「好,那我挑選一下。」

    「以我剛剛探到的口風來看,Slaman大概是想讓Fearn的設計上封面。他們是相識二十年的老朋友了,Fearn在上周宣布退休,她要讓Fearn的作品上封面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葉深深挑選裙子時,沈暨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跟她講解內幕。

    葉深深邊聽著沈暨的話,邊從電腦上翻看Fearn的資料,查看Fearn近期作品的風格。

    她的目光迅速在面前的一組組設計上掠過,將本季的Fearn風格迅速提取出來。

    暗黑,華麗,復古,這樣的深黑色印染刺繡絲質上衣,想要搭配一件其他的裙子,似乎真的很難。

    葉深深偏著頭夾緊手機,問:「Fearn自己那邊,沒有原裝搭配嗎?」

    「沒有,這回出現了幾件Fearn十分得意的單品,所以在發布的時候,為了凸顯這幾件單品,幾乎所有模特都只是下身扎著幾條未經處理的白布而已。這樣在秀場很有衝擊力,但是上封面顯然是不行的。」

    葉深深也正好翻到了那幾張秀場照片。確實,有幾件衣服搭配的都是白布,襯托得上面暗黑的華麗衣服醒目無比。

    葉深深看了看,說:「這衣服確實不好搭配,其實Fearn的做法是很正確的,因為他的設計紋樣太過繁複,所以最好是用最簡單的去搭配。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別人的目光只會聚集在Fearn的作品之上,拿去搭配的那件中裙就淪為炮灰,壓根兒沒有意義了。」

    沈暨在那邊說:「對,正因為如此,所以其他品牌只是隨意送來了幾件當季的中裙,不願意拿簡潔的衣裙去當陪襯搭配,更沒有花心思為此設計。不過對於你來說,這也算是一個契機,因為你可以迅速找到一個進入最高端時尚雜誌的機會了。」

    葉深深的目光定在了那件花樣繁複的上衣圖片上,考慮了片刻,說:「好的,我知道Slaman需要什麼了。」

    沈暨「咦」了一聲,問:「是什麼?」

    「不一定行呢,先不告訴你,不然萬一女沙皇不要就丟臉了。」葉深深笑著說,「我馬上準備好,待會兒就送過去,用你的名義可以進入編輯部嗎?」

    沈暨那邊停頓了一會兒,傳來一陣拿鑰匙開門關門的聲音:「剛好我今天沒事,等我過來,親自幫你送一趟吧。」

    葉深深把打包好的裙子交到沈暨手中,有點好奇地看著他:「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麼你這個助理會這麼悠閑。」

    沈暨笑著說:「因為你們教我消極怠工好被艾戈開除啊,我這不是正在努力摸魚嗎?」

    葉深深看著他燦爛的笑容,倒覺得有些愧疚:「那個……多謝你,沈暨,你都是為了我才被艾戈拉上賊船的……」

    「說什麼鬼話?」沈暨笑著舉起手中的裙子,輕輕拍了她的頭一下,「我現在每天在艾戈身邊給他下絆子使壞,別提過得多開心了,別人跟我換我都不肯!」

    葉深深心中激蕩起莫名的複雜情緒,只能抿唇勉強對他笑一笑。

    他揮揮手,貌似毫不在意地上車離去。

    只是在車子開出後,他望著後視鏡中越來越遠卻始終望著他的葉深深,臉上閃過無比黯然的神色。

    沈暨走進位於大廈二十六層的《ONE》法國版編輯部時,Slaman的幾位助理正在外間如坐針氈。

    沈暨笑著朝她們打招呼,舉起手中的裙子:「各位,找到合適的中裙了嗎?」

    第一助理趕緊跑到他身邊,擔憂地去查看他帶來的裙子:「還沒有,眼看按照出版時間,今晚八點就是最後的期限了,Slaman現在的心情有點不太好……」

    Slaman煩躁的聲音已經從裡面傳來:「Flynn,你給我帶來了什麼?」

    「驚喜。」沈暨說著,朝她的助理們眨眨眼,正要往裡走,Slaman卻已經出來了。

    她一眼看到了沈暨手中的裙子,直接拿過來將外面的紙盒拆開,一邊走一邊拿在手中看。

    一件酒紅色的中裙,亮面緞子,及膝長短,似乎並沒有其他的獨特設計,看起來平淡無奇。

    Slaman皺起眉,將裙子又舉高一點,放在面前看著。

    在時尚界浸淫了幾十年的眼光,立即看出了這件裙子的與眾不同之處。

    這是一件太過平穩以至於看似乏味的中裙:首先是純正的酒紅色,一點偏差都沒有的色調;其次是長度,不偏不倚,幾乎是與任何上衣都能搭配的長度;最後是剪裁,流暢的筒形,自然形成的下擺,看似完全不加處理,其實每一分毫都控制得精準無比的細節,讓這件裙子成了一件幾乎不可能出錯的搭配。

    所以第一眼的乏味,在片刻端詳之後,轉變成了因為遊刃有餘而顯得漫不經心的氣質,令人無法忽視。

    Slaman抬頭問沈暨:「誰的設計?」

    沈暨微微一笑,說:「巴斯蒂安先生的弟子——葉深深。」

    「『莫奈』,『雨夜』,Gladys。」Slaman頓時脫口而出。

    沈暨點點頭,示意了一下裙子,問:「怎麼樣?」

    Slaman又看了看裙子,說:「雖然是最近剛剛冒頭的新人設計師,但確實有幾件讓人記憶深刻的作品……再加上有你的推薦,那就先試試效果吧——事先聲明,如果不理想的話,我可不會給你面子。」

    《ONE》法國版,每月十日準時出刊。

    本月十日那天在下雨,顧成殊打著傘經過書報亭時,看到了封面上的模特,便順手買了一本。

    本期的特訪是剛剛宣布退休的設計師Fearn,封面上的超模屈膝側卧,上衣正是Fearn的設計,陰鬱而華麗的刺繡蕾絲,密密匝匝的黑色與深銀灰色交織,透著一股中世紀吸血鬼的暗黑與莊嚴。而搭配的酒紅色裙子,則是亮面緞,與上衣迥異,毫無花紋,靠的是本身的顏色與精準到苛刻的剪裁,凸顯出服裝的質地。這兩件衣服相撞在一起,融匯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張力,裙子凸顯了上衣的華麗,中和了它的壓抑;而上衣彌補了裙子的簡潔,襯托出了它的韻味,相得益彰,堪稱完美的一次混搭。

    顧成殊把雜誌捲起來,撐傘經過街道,走到巴斯蒂安工作室門口。

    葉深深正站在門口,和一個男人說話。

    水珠和霧氣讓整個巴黎都顯得濕漉漉的,空氣因為飽含水汽而有點朦朧,葉深深的頭髮有點長了,被她隨意地撥弄到胸前,她仰頭看著面前男人的側面,因為笑容與仰望的姿態而顯得特別溫柔迷人。

    顧成殊站在玻璃門外看著葉深深,她卻因為角度問題,並沒有察覺他已經到來,只笑著和那人說話。

    而那個男人抬起頭,看向了玻璃之外,卻似乎當他是透明人一樣,故意視而不見。

    顧成殊認出了這個人,就是上次在酒吧里見過一面的斯卡圖。他知道對方的記性肯定不會那麼糟糕,現在明顯是故意的,但他也並沒有採取行動,只隨意站在屋檐下,翻看著手中的雜誌。

    直到葉深深終於回頭,一眼看見顧成殊站在門外的背影,才「啊」了一聲,趕緊和斯卡圖揮手告別,轉身向著外面跑去。

    斯卡圖跟著葉深深出門,為她拉開門。

    葉深深向他點點頭表示感謝。

    斯卡圖挑眉看了顧成殊一眼,問:「男朋友?」

    葉深深歡欣地笑著,抱住顧成殊的手臂,說:「是呀!」

    斯卡圖又伸手向顧成殊:「幸會,不知你是在哪裡工作,似乎隨時可以脫身過來照顧女朋友?」

    顧成殊聽而不聞,看也不看斯卡圖一眼,只將手中的雨傘遞給葉深深。

    葉深深有點尷尬,不好意思地朝斯卡圖笑笑,放開了顧成殊的手,將他遞給自己的傘撐起來。

    葉深深說:「因為我現在很忙,所以他在家裡幫我。」

    斯卡圖拖長聲音「哦」了一聲,說:「無業游民。」

    葉深深聽到他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心口猛然一跳,趕緊抬頭看顧成殊的神情。幸好顧成殊一副面癱臉,看不出什麼異常。

    葉深深有點生氣,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勉強和斯卡圖說了聲再見,就拉起顧成殊匆匆穿過馬路回家了。

    兩個人兩把傘,在下著大雨的巴黎街頭走著。

    葉深深有點忐忑,她加快腳步跟上顧成殊,想偷偷看一看他的臉色。

    顧成殊卻轉過頭看她,問:「怎麼了?」

    被抓個正著的葉深深十分尷尬,只能低聲說:「不要在意那個人,反正我們在一起開心就好。」

    顧成殊卻有點詫異地問:「什麼人?」

    葉深深愣了一下,張著嘴巴眨眨眼,然後趕緊說:「不,沒什麼人……」

    顧成殊將手中的雜誌遞給她:「剛剛來遲了,去買了這個。」

    葉深深一看封面,頓時眉開眼笑:「哎呀,我只看到照片,還沒看到成品呢,效果可真不錯,你覺得呢?」

    「嗯,相當不錯。」顧成殊說。

    葉深深興奮地翻看裡面的內容,又將雜誌合上,舉遠點看了看。

    顧成殊拉住她的手腕,帶著得意忘形的她避開了一塊突起的地磚。

    葉深深抬頭看看顧成殊,在這樣潮濕的下雨天,他握著自己的手掌乾燥而溫暖,讓她感覺到一種異樣的觸感,從手腕一直生長到了心裡,然後在心尖上啪的一聲,開出了一朵搖曳的花。

    葉深深悄悄地加重了自己手指上的力道,握緊了顧成殊的手掌。

    她忽然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心花怒放吧。

    兩人到常去的餐館吃晚餐,隨意說著一些今天發生的事情。

    「今天努曼先生一早把我叫去訓話,說我不求上進,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接設計……」

    顧成殊問:「東一榔頭西一棒子?」

    葉深深吐吐舌頭:「就這個意思嘛,意譯,意譯……」

    「我就說他的中文沒有好到這種地步。」顧成殊幫葉深深盛著濃湯,說,「不過努曼先生的意見很對,你在設計這條路上,一直沒有具體規劃,多是零散型的設計,從青鳥開始到現在,並未形成系統。如今努曼先生也面臨著退休問題,Bastian這個品牌的未來很可能需要你來掌控,你不能再按照別人的要求進行設計,而應該自己自動自發地去探索並開創獨特的風格。」

    「嗯,是呀……不過屬於我的獨特風格是什麼呢……」葉深深含著勺子,有點煩惱地想著。

    「慢慢來吧,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顧成殊說。

    葉深深點頭:「嗯,然後就是明年春夏的高定了,這個系列在我心裡已經基本成型了,與香根鳶尾相聯繫,一系列模擬的鮮花禮服,肯定美不勝收……不過你覺得發布會的舞台和燈光應該如何搭配呢?」

    「做減法吧,越簡單越好,因為這一系列本身就自帶驚艷絢麗的效果,不能再往上堆砌元素了。」顧成殊肯定地道,「只要能做出香根鳶尾那樣的效果,就一定能成功,並且會令所有人難以忘懷。」

    葉深深點頭,充滿憧憬地撕著麵包。

    顧成殊見她神遊天外,便說:「你猜我今天見到了誰?」

    葉深深「啊」了一聲,抬頭看顧成殊。

    「伊萊雯的助理,她說伊萊雯的女兒要過生日,在家裡大吵大鬧,一定要穿Gladys女兒在成衣秀上展示過的那件裙子。」

    葉深深瞪大了眼睛,嘴巴噘成一個小圓形:「就是那個,被稱之為票房救星的數字姐伊萊雯?」

    顧成殊點頭:「對,因為名字念起來像數字十一,所以被人稱之為數字姐,現在好萊塢最炙手可熱的女星。」

    葉深深頓時結巴了:「她竟然來向我借衣服?」

    「確切地說,是為了孩子。你這套衣服確實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尤其是『女王』Gladys為它增添了許多話題。伊萊雯的女兒看到Gladys的女兒走秀的那件衣服後,對同學誇口說自己如果想要的話,立刻就能在生日派對上穿上它,所以她現在正在絕食抗爭,要求伊萊雯立即替她弄到這件裙子。」

    葉深深不由得笑了:「幸好她的媽媽是伊萊雯。」

    「如果不是伊萊雯的女兒,也不敢提這樣的要求。」顧成殊說道,「所以伊萊雯的助理通過聯繫Gladys,拿到了我的聯繫方式,過來找我。我已經替你答應了,要知道,像這種備受關注的星二代,其他品牌都是直接為他們設計並且寄到家裡去的,他們穿不穿還是問題。如今你是撞上好運了,居然機會主動找上門。」

    葉深深吐吐舌頭:「好吧,感謝那位可愛的小公主看上了我的設計,我感激涕零,請馬上把她的尺碼給我,我立即為她定製小碼的衣服。」

    雨一直下著。

    他們吃完飯走出餐館,外面的雨還是淅淅瀝瀝,不曾斷絕。

    「走吧。」顧成殊說著,幫她將傘撐起來,遞到她手中,然後撐著自己的傘走下台階。

    葉深深看著他的背影,有點不滿地停住了腳步。

    顧成殊撐著傘站在台階下,轉過身看她:「怎麼了?」

    葉深深鬱悶地把自己的傘一把收起來,一步步走到顧成殊的身邊,沮喪地說:「累了,手好酸,打不動傘。」

    顧成殊低頭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上收攏的傘,唇角微微揚起,似乎是露出了一個笑容,但立即又掩飾住了,問:「會不會有點奇怪,兩個人出去,卻只打一把傘,另一把在手裡拿著。」

    葉深深也覺得自己的臉上有點發燒,她轉頭看了看,然後拉著顧成殊走到街邊。

    一隻流浪貓正蹲在灌木底下,被雨點打得瑟瑟發抖。

    葉深深輕輕揉了揉貓咪的頭,然後將自己的傘撐開架在貓身上,幫它擋住風雨。

    顧成殊站在旁邊凝視著她。

    葉深深朝顧成殊有點得意又有點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後挽住了他的手臂,躲在他的傘下問:「現在……不奇怪了吧?」

    顧成殊有點無奈地默認了,抬手將她的肩膀摟住,把傘往她那邊傾斜了大半。

    雨點淅淅瀝瀝地滴落在他們的傘面上,傘下好像是一個小小的世界,籠罩出一個與世隔絕的寧靜角落。

    葉深深在心裡想,傘好像太小了點,顧成殊的肩膀和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都被斜飛的雨點打濕了。

    可傘好像又太大了點,不然,或許他們還可以再靠攏一點的……

    「這……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在網上聊天時,宋宋拍案而起,幾乎要從電腦那端爬過來了。

    葉深深有點遲疑:「你也覺得奇怪啊?對啊……我也覺得,我和他之間,怪怪的……」

    宋宋:「是啊!我都要懷疑他究竟是不是那個閱盡千帆、擁有兩個恐怖前女友、兩次談婚論嫁的渣男了!」

    葉深深:「呃……」

    宋宋:「這樣一個情場老手,居然在你的房子里睡了兩個月沙發,無怨無悔地給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飯打掃清潔,只有付出不求回報,甚至,連你的手都不輕易牽一下,居然還要……你主動!」

    葉深深也只能說:「是好像有點奇怪啊……」

    宋宋:「做過嗎?」

    葉深深:「啊?」

    宋宋:「問你話呢!進展到哪一步了?」

    葉深深遲疑了半晌,回憶著在隧道內那次車禍,以及顧成殊抱著她走在城郊的路上時,兩個人逃脫大難,恍如隔世,他忍不住低下頭親吻她的那一幕。

    啊……現在想來還是有點害羞,真是不好意思。

    所以葉深深沉默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到親吻了……」

    宋宋簡直要咆哮了:「兩個成年男女,確定了戀愛關係後,同居一屋兩個月了,卻只到吻而已!你們是在談戀愛嗎?你們明明像兩個孩子一樣互相試探著過家家!」

    葉深深:「是啊,這感覺不對勁啊,好像正常人不是這樣談戀愛的……話說回來,你又談過嗎?還來指導我!」

    宋宋沉默了三秒鐘:「在談。」

    葉深深頓時傻了:「什麼什麼?和誰?不會真的是和……網店那個新來的男生程成?」

    宋宋:「對,沒錯,就是他。」

    葉深深:「進展呢?難道說你們已經……」

    宋宋:「是的。」

    葉深深覺得自己要崩潰了:「不可能!這才多久啊,你們已經進展到第二階段,趕上我了?!」

    宋宋又沉默了三秒鐘:「不,我是指我可能懷了。」

    葉深深覺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懷了是什麼意思?!」

    宋宋:「就是我本月大姨媽已經推遲一周了,準備去買個驗孕棒的意思。」

    葉深深震驚地坐在電腦前,久久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宋宋當然也知道她現在的震撼,所以只發來了最後一句點評:「所以你懂了吧,我就說你和顧成殊現在的關係,完全不對勁。」

    一夜沒睡好的葉深深,自然又面臨著遲到的處境。

    她的嘴裡叼著顧成殊給她塗好果醬的吐司,單腳跳著提上鞋,匆匆忙忙跑出門。

    顧成殊幾步追上了她,將一張紙遞到她的手中:「伊萊雯女兒的數據。」

    「啊,差點忘了,我得趕緊去弄。」葉深深把紙條接過來,一邊往下跑一邊說,「對了,我中午想吃茄汁大蝦。」

    顧成殊目送她跑下樓梯,說:「好。」

    等葉深深去上班後,顧成殊看看時間,也換好衣服出門。

    葉深深幾口吞下吐司,覺得有點口渴,又在旁邊的早餐店內買了一瓶牛奶,拆封喝了兩口。

    葉深深從面前的玻璃上看到後面的人影,眨了眨眼睛,有點疑惑。

    從那房門裡出來的,似乎就是顧成殊啊。他也需要這麼早出門嗎?

    葉深深轉頭看了看,沒錯,確實是顧成殊,白襯衫與深灰長褲,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帶著藏藍色公文包,還是那副熟悉的精英模樣,完全不是平常居家的模樣。

    葉深深心想,不會是他偷偷瞞著自己去工作了吧?難道他還是不肯在家幫她打理事務嗎?去見見明星助理什麼的,明顯不可能是這樣的裝束吧?

    葉深深趕緊拎著牛奶跑出小店,準備問問顧成殊幹嗎去。

    誰知她剛踏出小店的門,一輛橙色的悍馬突然呼嘯著從她身邊開了過去。如此巨大的車身從狹窄的街道上悍然駛過,街邊的泥水頓時飛濺起來,直接噴到了她的裙擺上。

    葉深深趕緊急退一步,結果手中牛奶瓶一傾,裙子上的泥點中再度開出了一朵白色的牛奶花。黑色的裙擺上,白色的牛奶和褐色的泥點斑斑點點,慘不忍睹。

    葉深深低頭看看裙子,再看看那輛彪悍的悍馬,頓時鬱悶極了。心想司機肯定是個彪形大漢,沒有一點公德心。

    誰知那輛橙色悍馬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跳下來一條纖細修長的身影。

    這是個穿著超短露臍上衣和緊身牛仔褲的女生,腳上蹬著一雙牛皮短軍靴,頭髮紮起,全身的線條利落乾淨,把她前凸後翹的S形身材和驚人的細腰長腿勾勒得淋漓盡致,令葉深深這樣的女生都要迷倒了。

    再一看她的面容,簡直是艷光四射。她應該有中國人血統,輪廓兼具西方的深刻和東方的柔美,皮膚白皙細膩,巴掌小臉上一雙淺色眼瞳,配上略帶傲氣的尖尖下巴,美得帥氣利落,咄咄逼人。

    女生邁著炫目長腿快步走過來,朝著葉深深歉意地聳聳肩,拿出自己的手帕遞給她。她的法語略帶圖盧茲口音,在她英挺的氣質中摻雜了一分性感:「抱歉,沒看到路邊的水坑。你的衣服好像髒了,我幫你送去清洗吧!」

    這麼帥氣迷人的女孩子,又這麼真摯地道歉,葉深深頓時感覺自己要是介意的話,幾乎是為難她了。

    所以她看了看那女孩遞過來的Burberry手帕,沒有接過來,只抽出紙巾擦了擦自己裙子上的污漬,說:「沒事,我回去換件衣服就好了。」

    「那可不行,我不喜歡虧欠別人。」那女孩掏出錢包說,「這樣吧,我給你清洗費,麻煩你自己送洗……」

    葉深深一眼看到她的錢包,呆了呆。

    同樣的錢包,她也有一個。當初沈暨送給她的時候,說是未完成的樣品,但到歐洲這邊這麼久了,她也沒有見過相同的設計。可這個女孩手中的赫然就是完成品,上面是啞光金屬的「VR」兩個字母,使得這個原本過於簡潔的設計頓時有了重點,變成了一款輕重得宜的迷人設計。

    女孩並沒有在意她的詫異,只隨手抽出一張紙幣,遞給她。

    葉深深正要推辭,後面顧成殊的聲音傳來:「不需要了,薇拉,深深不會介意的。」

    葉深深還沒反應過來,那被顧成殊稱之為薇拉的女孩一回頭看見顧成殊,頓時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顧成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說:「這麼久不見了,你一點都沒變。」

    薇拉卻沒有他這麼平靜,她驚喜地大叫一聲,撲上去緊緊抱住了顧成殊的脖子,和他親熱貼面:「成殊!好久不見啦!」

    顧成殊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好久不見。」

    葉深深站在旁邊,看著這兩人緊緊相擁,兩人都完全忘記了一身狼狽站在旁邊的她,眼中彷彿只剩下了彼此。

    從身材到相貌都如此登對的男女,就像一襲華美錦袍上本就該有寶石胸針相映生輝。

    葉深深的心裡泛起一種酸澀的滋味,也不知該如何說,只能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彷彿怕被他們的光芒刺痛了眼睛。

    過了許久,顧成殊才像是想起了她的存在,輕推薇拉,轉頭問葉深深:「不是快遲到了嗎?趕緊去上班吧。」

    葉深深愣了愣,然後囁嚅地說:「對啊,我快遲到了,你們先聊吧……對了成殊,待會兒請你朋友到咱們家裡坐坐吧,我中午回來大家一起吃個飯。」

    這句宣明主權的話,卻沒有起到絲毫作用。薇拉攬著顧成殊的手臂不放,只眯著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而顧成殊也只是隨意看了看她挽著自己的手臂,說:「看情況吧,或許我今天太忙的話,就不回來了。」

    被回絕得如此乾脆利落,葉深深也只能勉強訕笑著,揮揮手,轉身加快了腳步。

    等跑到拐角處,她轉身看去,顧成殊已經坐上薇拉的車離開。

    薇拉開車跟不要命似的,跑車被她開得滿大街全是隆隆轟鳴聲,葉深深不由得擔心起來,這種毫無安全性的駕駛,萬一磕到碰到,使成殊受了傷可怎麼辦?

    隨即,她又生氣地猛拍自己的腦袋,現在是什麼情況還不知道呢,幹嗎要下意識關心他的安全?為什麼他會和這個女孩舉止親密?為什麼他跟著她走了?

    「你給我等著,晚上回來非對你嚴刑逼供不可!」葉深深看看時間,趕緊轉身飛奔而去。

    情場上有點失意的時候,似乎事業總是要得意一點。

    葉深深去樣衣間里拿了條裙子穿上,把弄髒的裙子送洗後,開始了今天的奮鬥。她現在的事業發展得簡直是春風得意,萬事稱心。

    許久沒有來過工作室的努曼先生,今天也難得地出現了,還難得讚賞了她的設計:「上次出現在封面上的半裙廣受好評啊,你也終於以此為敲門磚,進入了時尚雜誌。」

    葉深深開心地點頭,如今她的設計多次出現在時尚雜誌上,有時候是拿單品,有時候是拿套裝。

    她興奮地對努曼先生說:「還有個好消息。之前我和Slaman聊過,她挺喜歡我獲獎的那套香根鳶尾,我也說自己要將香根鳶尾擴展開,著手設計一系列的套裝。結果她還沒看到成品,只看了設計草圖就拍板了,剛剛跟我邀約這組設計,給她手下另一本雜誌做一個專題。」

    「是的,值得恭喜。」努曼先生舉著手中的設計圖看著,讚歎道,「你看你的設計,和以前一樣充滿了靈氣,可又徹底擺脫了以往的潦草粗陋,達到了充分的完成度。你的進步大家有目共睹,而珍珠也永遠不會被沙礫淹沒,所以你這組設計,只是設計圖便能得到賞識,Slaman甚至願意為你製作一個專題,這簡直是大師級的待遇。據我所知,受到這個待遇的,在你之前只有一個Vera Ren。」

    葉深深聽著這個名字,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不對,所以只開心地望著努曼先生。

    「好啦,你儘快完善這組設計吧,晚上我帶你去加比尼卡的品酒會,認識一些和我一樣的老傢伙。他們看過了你的幾組設計,都對你充滿好奇。」

    葉深深頓時驚喜不已,加比尼卡暫且不提,其他人也肯定都是和努曼先生一樣的資深設計師,於是趕緊點頭。

    努曼先生走後,葉深深歡喜地拿出手機,第一時間給顧成殊發了條消息:今晚要和努曼先生一起去加比尼卡大師那裡參加聚會,你一個人先休息哦。

    顧成殊只回了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好。

    葉深深看著這麼簡潔的回復,才想起顧成殊早上和那個女生親密開懷的樣子。春風得意被低氣壓籠罩,葉深深難免低沉了片刻,然後她才猛然想起什麼,頓時瞪大雙眼。

    Vera Ren……

    早上倉促之間,她聽到顧成殊叫那個開悍馬的漂亮女孩——薇拉。

    葉深深頓時呆住了,過了許久,她再度打開手機通訊錄,目光定在顧成殊的名字上許久,手指點開了他的號碼又趕緊關上,遲疑地滑向了下面的沈暨。

    沈暨過了十來秒才接電話,一邊快步走一邊壓低聲音:「深深,我剛剛在開會,怎麼啦?」

    葉深深欲言又止:「哦……那、那你先開會……」

    「我已經逃出來啦,反正壓根兒不知道那些人在說些什麼,坐在裡面多煩躁。」沈暨笑著說,「快說快說,到底是什麼事?」

    葉深深猶豫了片刻,然後才問:「你知道薇拉嗎?」

    沈暨頓了頓,剛才輕快的語氣消失了,只留下小心翼翼的試探:「薇拉?」

    葉深深的心頭蒙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陰翳,只能勉強說:「對,Vera Ren。」

    「哦……她也到巴黎了啊?」沈暨語調遲疑。

    葉深深靠在身後的牆上,語調遲疑:「對,早上她來找成殊了,你認識她嗎?」

    「還挺熟的,不過……」沈暨遲疑了一下,然後捂住手機「啊」了一聲,又快速地說,「糟了,我現在馬上要出去,晚上你是不是也去那個聚會?到時候我們見面慢慢說。」

    葉深深無奈,只能放下了電話。

    沈暨心虛地關了手機,看著面前人的灰綠眼瞳:「那個……會開完了?」

    「嗯。」艾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腳步不停,向前走去,「一個小時後給我出一個會議紀要,我需要你把每個部門的發言要點都概括到。」

    沈暨幾欲淚流滿面:「一個小時?」

    艾戈聽著他痛不欲生的聲音,看了看錶:「現在是十點二十,那麼你十一點整給我。」

    沈暨立即飛奔向其他助理,哀求借會議筆記一抄。

    艾戈唇角掛著一絲冷笑看著他,等到他在自己面前消失,才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薇拉……她居然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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