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 山和大海
「太棒了，說的太棒了！」夏妍急忙接過了江曉的空杯，再次到了大半杯香檳，「來來來，我再敬你一杯！」
江曉：「呃……」
行吧，喝唄。
夏妍一把奪過了江曉再次一仰而盡後的空酒杯，嘴裡嘟囔著：「來來來，喝完這杯，還有三杯。」
江曉：「……」
……
酒過三巡，海邊舒緩的音樂變成了熱烈的舞曲，海天青和方星雲在眾人的起鬨之下，也跳起了舞蹈。而後，人們都加入了其中。
江曉本想跟韓江雪共舞一曲，卻是被宋多多截了胡。
被一個小天使邀請跳舞，江曉實在是不忍心拒絕。
今天，江曉不咸了，小天使很開心，拾著江曉的手掌，一次次的轉著圈圈，玩得很開心。
僅從偶像這一角度上來講，江曉今晚的確很優質。
海邊宴會，賓主盡歡。
方星雲與海天青兩位新人在半夜離去，而來這裡的賓朋，大都是帶著小孩的，也不會玩到很晚。
韓江雪本想叫著江曉回去休息，而江曉卻是被徐力留下了。
李婉玉特意留下了散發著淡淡瑩芒的水晶球，海邊，只剩下了對坐飲酒的江曉和徐力。
「很有趣的祝酒詞。」徐力開口說道。
「嗯，瞎說唄。」江曉隨口回應道。
徐力說道：「聽說，你不僅僅是守夜軍，也是一名開荒者。」
江曉撓了撓頭，道：「啊，志願兵團的。」
徐力點了點頭：「真沒想到，在雪原中偶遇的孩子，已經站在了這樣的高度。」
江曉有些不好意思，回應道：「過獎，過獎……」
徐力話鋒一轉，開口道：「你想知道三尾的故事。」
江曉收起了笑容，一臉的認真：「當然，這件事困擾我很久了。」
徐力轉頭，望向了一片漆黑的大海：「二尾帶你去過她最喜歡的燒烤店么？」
江曉愣了一下，道：「當然。」
徐力：「二老身體還健康么？」
「呃……」江曉想了想，道，「我也有一陣子沒去了，上次去的時候，於大叔於大媽的身子骨還很硬朗。」
徐力：「他們是三尾的父母。」
江曉：！！！
徐力輕聲道：「三尾，於秋賜。」
江曉抿了抿嘴唇，如果是三尾的父母，那麼二尾依舊常常光顧那小店，這代表了什麼？
是二尾將事情分得開么？背叛的戰友，與自己心愛的烤鱈魚，一碼是一碼？
又或者……二尾並不是真的很生三尾的氣？
徐力：「秋賜的故事很簡單。」
江曉：「什麼？」
徐力：「她是一個無法安靜下來的人，她的心，一直在躁動著。」
江曉微微挑眉：「哪方面？對於實力的渴望么？」
徐力想了想，認可道：「有這方面，她渴望獲得實力，但是獲得實力，是為了服務她的人生。
她想要不一樣的生活，不一樣的感受，不一樣的體驗。她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人，她總說，人們生命的長度大抵相同，但是厚度，卻不相同。」
江曉：「……」
徐力：「因為她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她的前半生都是在矛盾中活過來的。」
江曉輕聲詢問道：「怎麼說？」
徐力：「她的想法與她的行為不符，或者說，她的想法與她的心並不匹配。」
江曉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徐力：「她本不該考入軍校，她的高考志願是被校方擅自改動的。她本不該在大一學年就被守夜軍選中，她本不該進入逐光團，她更不該進入尾羽隊，她不適合這裡。」
徐力聽著海浪拍打這沙灘的聲音，轉頭看向了江曉：「她當了24年的乖女孩，在某一天，突然爆發了，確切的說，是情緒突然崩潰了。」
徐力輕輕的嘆了口氣：「我有很大責任，帶了她這麼久，卻一直未發現她內心真正的思想動態。
她一直是那樣的平靜，如此的平靜，她是一個沉默寡言、令行禁止的戰士，一個合格到極致的士兵。可是，在那天，她離開了我們，躍進了聖墟。」
徐力勉強的笑了笑，道：「她最後和我們說，她不要再這樣生活，她要去見識那些未曾見過的山，去見識那未曾見過的海。」
「呵呵。」徐力搖了搖頭，「雪原，星下，兵器庫，灌木叢林。
北三省與東五盟，曾是我們的管轄範圍，但是這些，滿足不了她的夢想與渴望。
也許…她很早就發現了，這些不是她想要的，只是在那一天，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哎……」徐力深深的嘆了口氣，「她不該這麼聽話的，守夜軍嚴格的管理制度，也許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果她沒被學校改志願，而是正常的進入了地方星武大學，如果她沒有聽從父母命令，大一學年就答應了守夜軍的徵召，如果她沒有……
如果，她選擇了心儀的職業，壓力沒有這麼大，哪怕是有一些自己自由支配的時間，也許她現在還在地球上，也許她現在還活著。
如果，她真的成為一名探險家就好了。」
江曉輕聲道：「我本以為她是為了實力而去了上層維度，現在看來，她似乎是一個走極端的人。哪怕她成為了探險家，總有一天，她也會進入上層維度的，地球留不住她。」
徐力搖了搖頭，道：「地球上的異次元空間千千萬，她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完。至於去上層維度，我和隊伍其他成員的理解並不相同。」
江曉：「嗯？」
徐力開口道：「二尾認為秋賜丟下了隊友，是極不負責，也是極不忠誠的表現。二尾認為，秋賜去上層維度，是去探索那未知的世界了，是尋找她的夢想，尋求強大的實力去了，但我並不這樣認為。」
江曉：「怎麼？」
徐力：「如你所說，她在沉默中爆發，走了極端。事實上，她依舊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
她可以退伍，可以自由離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她選擇了在那一瞬間進入聖墟。
在我的眼中看來，那不是探索世界，而是一種逃避，甚至是一種自殺行為。」
江曉微張著嘴，半晌，終於明白了徐力的意思。
如徐力所說，三尾依舊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但她沒有這樣選。
而最後的遺言，被誤以為去探索這個世界。
實際上，那也許是她對人生的一種反抗，也許是對命運的反抗。
又或者，她只是單純的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自己的父母，她只是在那一瞬間，情緒崩潰，選擇了最後的逃避。
「身為戰友，我並不支持她的做法。但是作為朋友，我願意去給她一些理解和包容。她在錯誤的選擇下，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徐力轉過頭，默默的望著沙灘上起起落落的海水。
江曉開口詢問道：「為什麼不和二尾解釋這些呢？」
徐力默默的開口道：「因為…相比於懦弱的逃避、或者自殺，二尾更願意相信三尾是去追尋夢想了，不顧一切去追尋自己的夢想。」
江曉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二尾寧願三尾是一名強大的背叛者，也不希望三尾是一名懦弱的戰友。
話雖如此，徐力與二尾到底誰的判斷更準確，現在也是無法印證了。
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會有自己的觀點和想法，徐力的猜測與判斷，對於江曉來說，同樣也是片面之詞。
也許，一尾與二尾都選擇了自己能夠接受的方式，去承受隊友的離去。
那麼四尾海天青，又是怎樣的看法呢？
這問題，江曉會永遠藏在心裡，不會向海天青詢問。
「呵呵。」徐力無奈的笑了笑，搖了搖頭，道，「未見過的山，未見過的海。
唉……我希望她還活著，我希望她見識了她想要的山，想要的海，想要的一切之後，能平安歸來。」
江曉同樣笑了笑，道：「如果這個女人的心中懷揣著星辰大海，那麼她是不會回來的，相反，她只會越走越遠。」
「嗯？」徐力轉頭看向了江曉，道，「很有趣的結論，也的確很符合她會做出來的舉動。看起來，你很了解這類人，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么？」
江曉沉默了一下，沒有回應。
徐力若有所思的說道：「如果你也是這類人，我得提前告訴二尾，她的確很堅強，但我不希望她再承受一次這樣的傷害。」
江曉隨意的擺了擺手，道：「放心吧，我不會離開她。」
徐力突然轉過頭，目光直視著江曉。
沙灘上，四處散落著微微熒光的水晶球，在這稍顯昏暗的環境中，徐力的眼神無比的認真，無比的嚴肅。
徐力：「結合你的經歷，你似乎是一個不安分的人，你也有一顆躁動不安的心。」
江曉啞然失笑，
他隨手撿起了果盤上的芒果，扔進了嘴裡，甘甜的果肉汁水在味蕾中蕩漾開來。
我不會走，
因為我已經在路上了。
那些你未曾見過的山，我見過。
那些你未曾見過的海，我也見過。
那些山，是爬不回來的山。
那些海，是越不回來的海。
江曉沒有回答，而是開口道：「也許我是錯的，也許有一天，三尾真的會回來。」
徐力輕聲道：「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