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 讓路
浩浩蕩蕩的隊伍繼續前行，江曉看到了一個足以被稱之為「部落」的生存地點。
由樹木製成的籬笆，貼著背後的高山，圈出來了一個巨大的半圓形營地。
部落之內，一個個營帳高高架起，營帳前還有插著的樹枝、上面懸掛著特殊的飾品，大多以骨骸為主。
野人們各自的分工明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物。
這個部落實在是太大了，江曉彷彿走進另一個巨人國度。
門口的野人小隊並沒有阻攔眾人，但是眼神卻很是好奇的看著隊伍之中的江曉。
走入部落之中，三三兩兩的野人們在打磨著石器。
而在篝火前有一些女野人在用石鍋煮肉，也有一些女野人，在似乎是在燙著猿鬼的皮毛。
江曉並不清楚她們具體要幹什麼，而那一張張猿鬼皮在燙好之後，掛在一條扯出的線上晾曬著。
江曉注意到了關鍵點，這裡的所有野人，都穿著衣物，尤其是女性野人，都裹得很嚴實。
江曉不是說這樣做不好，只是認為這很反常，似乎是有人下令，強行要求的。
一個個野人女弓悄然離去，最終，只剩下了懷抱著何重陽的野人女巫，和跟在她們身後的江曉。
三人走了好久好久，幾乎是貫穿過了這個部落，最終來到了山腳洞窟之前。
「這是首領爺爺的家。」何重陽趴在野人女巫的懷裡，小腦袋從女巫的肩膀上露出來，對著江曉連連招手，「我媽說了，首領爺爺最聰明了，要聽他的話。」
「誒。」江曉看著兩側的野人守衛，其中一個守衛進去稟報，不一會兒，便跑出來，讓眾人進去。
江曉跟隨著野人女巫的步伐，邁步走了進去。
穿過不算長的洞窟隧道，江曉等人來到了「大廳」之中，與隧道中插在牆壁上的火把不同，這大廳中，四處立著石柱，石柱上是一個圓盤，其中燃燒著火焰，很有現代藝術的感覺。
大廳內部，有一個石質座椅，座椅的正前方，還鋪著一張猿鬼王者的皮，這讓江曉有一種進了匪窩的感覺。
這老頭有點藝術品味啊？
坐在石座上的是一位老者，那紫色的眼眸有些渾濁，不如那些青壯年野人的色澤妖異了。
他的額頭上綁著棕色的頭繩，那滿頭白髮也紮成了兩條大辮子，以「雙馬尾」的姿態披在左右肩膀上……
這一刻，江曉感受到了被「雙馬尾」支配的恐懼。
從此以後，他該怎麼面對雙馬尾的萌妹子？
「哈！中午好呀！」何重陽老者擺手說道，掙扎著想要從野人女巫的懷中跳下去，但卻被制止了。
野人女巫緊了緊懷中的何重陽，和座位上的老野人交流著什麼。
它們說的是野人族的語言，江曉完全聽不懂。
「不要不要！他是好人！是好人！」何重陽突然大聲喊道，嚇了江曉一跳。
老野人：「#￥@%！」
何重陽：「#￥%@！」
老野人：「￥#@￥。」
何重陽那美麗的大眼睛裡升起了一層霧氣，情緒來的特別的快，掙扎著從野人女巫的懷中跳了下來，指著老野人：「你！你……」
野人女巫急忙蹲下來，對何重陽輕聲細語的說著什麼。
「呀！」何重陽使勁兒跺了跺腳，「你們都是壞人！都是！」
說著，何重陽轉頭跑開了，聲音中似乎還帶著一絲哽咽。
「小重陽。」江曉轉身就要跟上去……
「你好，人類。」巨大的石座上，「雙馬尾」說話了，「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類光顧了。」
江曉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了老野人。
什麼叫字正腔圓！？
老野人笑了笑，臉上的褶皺堆積起來，說實話，面容有些醜陋。
他開口道：「你可以叫我布魯，祝女士為我起得姓名。」
布魯？
你也不藍啊？
江曉眨了眨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老布魯。
「呵呵。」布魯呵呵一笑，態度很友善，「初次與祝越女士相遇時，她懷抱著哭喊的嬰兒，被猿鬼們追趕，我和我的族人趕走了那些猿鬼。我們一族的語言中，『進攻』這一辭彙的發音，聽起來很像是『布魯』。」
布魯現場示範了一下：「布論唔，意思是衝鋒、殺上去。」
江曉微微皺眉，道：「小重陽這麼了？」
老布魯根本沒有搭茬，那渾濁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回憶的神采，自顧自的說道：「祝越女士是何重陽的母親。那次相遇，也是一場意外，如果當時她的懷中沒有嬰兒，也許我們也不會去解救她，也許也就沒有後來的故事了。」
江曉強壓下了疑惑，他心裡也清楚，何重陽在這裡不會有任何危險。
「祝越女士……」布魯手肘拄在石座扶手上，蒼老的手掌拄著臉蛋，輕聲道，「她為我們帶來了更多的文明，她教會我們人類的語言、文字，她教會排兵布陣、一些有趣的計謀，她給我們帶來了很多寶貴的知識。」
布魯的身子微微前傾，雙肘拄在膝蓋上，低下頭，那巨大而渾濁的眼眸望著江曉：「祝越女士讓我們記住一句話：人區別於動物的是智慧，人區別於人的，還是智慧。」
江曉微微挑眉，圈圈面具的弧度也有些詭異。
布魯靜靜的看著江曉：「她教會了我們延遲滿足。」
江曉微微錯愕：「什麼您吶？」
江曉傻傻的看著布魯……要不你教教我吧，什麼滿足？
布魯繼續道：「這裡被她稱作白樺林，是她口中的世外桃源。
這裡四面環山，大山高聳，少有其他種群會跳下這裡。這裡有我們生存需要的一切，食物、水源、安穩的生存環境。」
江曉卻是笑了，道：「我看到的可不是這樣，那猿鬼一族險些把你們蕩平了。」
布魯搖了搖頭：「猿鬼王者只是意外，也許它帶著它的種群誤入了這裡，領導了本地的猿鬼種群。至於那些本地的猿鬼種群，是我們放養的生物。」
江曉：？？？
布魯開口道：「我們暫時沒有能力圈養猿鬼，所以只能放養。祝越女士告訴我們，猿鬼是我們穩定的食物來源，哪怕我們是生死仇敵，在這相對封閉的環境里，也不能一次性消滅它們。
一旦白樺林中的猿鬼種群消亡，農耕又無法滿足我們的生存需要時，內亂就會發生，我領導著一支人數上千的族群部落，我知道我們每日的消耗。」
江曉心中驚愕，默默的點了點頭。
布魯繼續道：「祝越女士教導我們，不要撿起了果子，一口吃掉，要讓神奇的土壤和果子發生反應，幾個月後，就會有更多的果子。
她告訴我們，不要將河流中的魚一次性補光，少少的獲取，河流會給我們更大的給予。」
這一刻，江曉發現自己正在被野人上課……
布魯：「我的部落欣欣向榮，人丁興旺，在這白樺林中，過著安全的生活。人類，現在，你告訴我，你用什麼理由來打動我，讓你這個外來人活下去。」
江曉：？？？
布魯拄著骨質手杖，緩緩的站起身子：「我說的一切，在向你表達我對人類的好感，也在告訴你，我的部落走到今天，發展到現在，是怎樣的寶貴與不易。
但祝越女士告訴我，不要輕易的相信人類，我對她懷有著崇高的敬意，但我並不想輕易的評判你，不想輕易的下決斷。」
江曉默默的看著布魯，也知道這話題會向什麼方向行進了。
布魯：「你救了何重陽，救了我們很多族人，殺死了猿鬼王者，這是你的實際行動，我願意對你獻上敬意與感激，所以，人類，告訴我，你會一直在這裡生存，對么？你不會離開。」
擁有感知星技的江曉，已經敏銳的發覺，洞口之外集結了大量的野人戰士。
「呵呵。」江曉卻是笑了，道，「你是擔心我走出去，暴露你的這座世外桃源？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布魯：「祝越女士說，人類是複雜的生物，有著較高的智慧。這個星球，比起你們的家園來說，更加危險。所有踏足這個星球的人類，為了生存，都會不擇手段。」
「我救了你們野人一族，殺了猿鬼王者，如果這份投名狀你還不滿意的話，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江曉沉聲道，「另外，你真的以為你能攔得住我。」
「祝越女士說的對，我始終把握不好與人交流的尺度，畢竟我面對的都是我的族人。」布魯輕輕的嘆了口氣，「抱歉，我的話語讓你對我產生反感。還有，你一會兒可以為我解釋一下什麼是『投名狀』。」
布魯話鋒一轉，繼續道：「但這裡是我的家園，祝越女士說，如果有某類群體想要在這裡生存下去，那麼這白樺林，會是一個完美的生存之所。
總有一天，會有人發現這裡，會有人搶佔這裡。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這裡，你會享受英雄般的待遇。」
「呵呵。」江曉撇嘴一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布魯一臉的認真：「對你來說，也許只有不屑。對我們來說，白樺林是我們生存的根基。我們考慮的出發點不同，顧慮的問題也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人類有著高級別的智慧，我相信你能理解我。」
「你這老頭說話的確有點意思。」江曉擺了擺手，「讓我來告訴你兩個事實。」
布魯：「嗯？」
江曉豎起一根手指：「我可以欺騙你，我說我這輩子都留在這裡，你會派什麼人天天守著我？
我一個亡命天涯，直接就沒有蹤影了，你的戰士們看到過我施展這項星技，你們甚至連猿鬼都無法圈養，拿什麼來攔住我？」
布魯：「……」
江曉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白鬼巫聽過么？也是生存在北江大地上的生物。」
布魯點了點頭。
江曉道：「它有一項星技叫做誘餌。而我，就是誘餌！」
布魯：！！！
江曉道：「我的本體不在這裡，只要我想，你們的家園位置現在就已經暴露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布魯的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
江曉開口道：「你們這裡沒有我想要的東西，我們之間也不會發生任何利益糾葛。你們也不用祈禱我大發慈悲，你們現在唯一需要祈禱的，就是我是一個善良的人。」
說著，江曉走向了隧道，道：「我們都已經把話說直了，該怎麼做，你自己去考慮。現在，我希望把時間和精力更多的放在小重陽的身上。
另外，我是誘餌的事，別和任何人說，否則的話，咱們都容易出事。」
身後，布魯陰沉的臉色，彷彿都能凝結出水來。
江曉一邊向隧道外走去，腳步卻是一停，道：「對了，你們的英雄，今天晚上想吃烤魚，記得安排上。」
布魯：「……」
江曉一步步走出了隧道，在洞口處，看到了一群巨大的野人戰士。
遠遠的，從洞窟里傳來了布魯的聲音：「￥#@（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