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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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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看著窗外,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展長林事件」。1939年,於南京日本領事館擔任翻譯的展長林在一次日本高層政要參加的酒會上投毒成功,造成兩人死亡、多人受傷的嚴重後果。至今,展長林的懸賞金額仍在不斷攀升。寺尾明白,敵人無孔不入,並且無時無刻不在尋找下手的時機。

1

在寺尾謙一的辦公桌上一共擺著三份檔案,這是早上寺尾一進辦公室就打電話讓機要科長徐耀祖送來的。除了石井幸雄和蔡江,當初只有這三份檔案的主人完整地了解逮捕蘇小姐和圍捕那個軍統間諜的計劃。

每一份檔案都不厚,上面的內容都是以言簡意賅的方式記錄的。最重要的是,那上面記載的事情很多都是寺尾本人親自參與過的,有些文字甚至來自於他的口述。在寺尾眼裡,那幾頁紙裝著的不僅僅是別人的,也是他自己的一段人生經歷,其中220號檔案的主人帶給他的榮耀幾乎是無與倫比的。

將近四年了,當初這個人狼狽不堪地從重慶叛逃而來的那一幕幕彷彿就發生在昨天。當時,了解到對方在重慶的職務,他竭力掩飾著自己的興奮。曾經在國民黨軍政部擔任參謀!天啊,一個巨大的寶藏!這一點,寺尾甚至比叛逃者本人更加清楚,而且其叛逃的原因充分保證了他的忠誠性。他親手幹掉了他放蕩的妻子,重慶當局一個權貴的親妹妹。他為此動用了存在於重慶的寶貴的諜報力量,進行了一番周密的調查。結果一切都是真實的。那個權貴是一個公認的心胸狹隘、冷酷無情、睚眥必報的傢伙,手中掌握著極其可怕的權力。這個人留在重慶的結果不是生與死,而是以何種方式去死的問題。

從各方面講,這都是一份完美的財產,但事物越完美就越讓人感到不踏實。尤其是在這個行當里,更加讓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用了各種手段,不斷考驗這個人以及和他交往的每一個人。每一次臨近結果時,他甚至比對方更加忐忑不安、六神無主。從最初躲在鏡子後面冷眼旁觀,到後來坐在一起促膝長談,他都數不清和這個人接觸了多少次。一開始,這個人表現得非常不自信,但很純真。他承認叛逃行為完全是臨時起意,他後悔沒有搜集更多的有用的情報。在他的印象中,最起碼應該幫助寺尾的特務機關挖出一些隱藏在南京城裡的間諜。但很遺憾,他一直在軍政部里,沒有機會了解軍統和中統的業務。

他的工作,是根據前方的戰報,整理出每一次戰役雙方的攻守態勢。然後在沙盤上把代表雙方的紅藍顏色的小旗子插在相應的位置上,或者在掛在牆壁上的巨型地圖上用紅藍鉛筆重複上面的工作。這樣,主持軍事會議的最高長官就可以操著指揮棒分析戰局,調動部署軍隊。當然,這個時候他是要站在長官身邊,時刻準備著為某些不甚清楚的細節做出解答。

令叛逃者懊惱的是,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不再有任何價值。但是,他的關於每一次軍事會議的回憶都能夠引起聽眾濃厚的興趣,尤其是日軍參謀本部的那幾個高參。從他的回憶中他們了解到李宗仁至今仍然敢於在會議上與蔣委員長唇槍舌劍;了解到白崇禧對於軍隊高級長官吃空餉的事情大發雷霆,因為這嚴重影響了最高統帥部對軍力的評估;了解到武漢會戰作戰計劃的最初出發點;了解到即使在局部戰鬥中遏制了日軍的戰略目的,但整個政府從上到下都瀰漫著一股消沉、迷茫、悲觀的情緒……參謀本部的將軍們還是很樂意聽到這樣的消息。在日軍內部,從上到下都存在著這樣的認識:再狠狠地給他們一下,支那政府就會撐不下去的。

但是寺尾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的,不會被幾句舒心話干擾到理性的判斷。直到那二十餘門德國製造的88毫米的野戰炮被摧毀,這個人才徹底地贏得了他的信任。這種炮有一個綽號叫「鐵拳」,威力大,射速快,射程也超過了日軍所有的陸戰火炮,是支那政府在戰前花了巨額外匯從德國購買的。淞滬戰役初期,它使駐紮在上海的日本海軍陸戰隊著著實實地吃了些苦頭。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空軍和偵察部隊都在搜尋這些野戰炮的蹤跡。但它們是支那軍隊的命根子,一旦戰事不利,他們立刻將這些火炮撤退到安全的地帶。徐州會戰中,磯谷廉介手下的渡邊支隊再次遭受了它們的打擊。待到空軍趕到時,「鐵拳」又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從那時起,在整個中國戰場上,再也沒有聽到它們尖銳的嘶吼聲。

220號檔案的主人證實,這些火炮都被調到了重慶。因為在徐州會戰之後,蔣委員長認為武漢和長沙不能夠有效阻擋因為在台兒庄吃了大虧而怒火中燒的日軍師團的進攻。最初「鐵拳」被布置在重慶嘉陵江口一處易守難攻的險要之地。後來因為武漢會戰後日軍的攻勢停滯,而日本飛機已經能夠飛臨重慶上空,他們才把「鐵拳」小心翼翼地撤換下來,藏在重慶東南一個叫豹子嶺的地方。這是在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在作戰室值班的他,聽到何應欽在回應從武漢戰場上撤回來的將軍們的質問時,在會議上親口承認的。

很快,陸軍航空兵的參謀們就從地圖上找到了這個名叫豹子嶺的地方。航線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設計完畢。在一個晴朗日子的黎明時分,一小隊轟炸機從武漢機場悄然升空。他們在豹子嶺附近的一片空曠的打穀場上發現了幾十垛過於規整的乾草垛。第一架轟炸機俯衝向下試探性地投下一組炸彈。果然,在打穀場附近的十幾間民房裡伸出了幾挺高射機槍。飛行員們認為這些所謂的防空火力僅僅是象徵性的;護航的戰鬥機的一通狂掃就讓這些機槍啞了火,而轟炸機則以比平時訓練還從容和標準的技術動作完成了這次轟炸。最後,編隊盤旋往複了數次,確認了轟炸效果,才大搖大擺地原路返航。

寺尾再也找不到懷疑這個人的一絲一毫的理由。於是他放心地把他送到了參謀本部高級顧問的位置上。

一年多以前,寺尾謙一讀到了一份關於北非阿拉曼的戰報,其中把德軍失利的一個重要原因歸結於蒙哥馬利用大量的坦克、火炮的同比例模型欺騙了隆美爾的空中偵察。當時他的心頭也掠過了一絲陰影,但也很快就消散得無影無蹤。因為這幾年來,無論是隨棗會戰,還是三次長沙會戰,不管戰局如何緊張,皇軍再也沒有受到過「鐵拳」的打擊。為了掩護一個情報員,放棄對一種王牌武器的使用絕對是不可想像的。

第一絲微小的裂痕出現在兩個月之前,他帶著幾個情報官員趕赴剛剛佔領的樊陽公幹,隨行之中就有這個人。寺尾的記憶力非常好,他記得220號檔案中有一段關於城隍廟的記述,出於一時的好奇,他命令車隊拐到了那個地方。但是當他們鑽出汽車的時候,眼前卻是一堆殘破的瓦礫。其實他們早就應該想到,因為樊陽之戰的慘烈一點都不遜於武漢之戰。

寺尾踏著鬆散的磚石,站到了他的身邊。

「恐怕都認不出來了吧。」

「哦……是啊……沒想到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你不舒服嗎?」寺尾看到他的臉色很不好,同時他注意到在他們前面不遠處立著一塊石碑。

「不,我只是覺得在戰爭中人的生命實在是太卑微了。」說罷,他率先轉身走下了土堆。

寺尾有些詫異,這個人的禮儀是無可挑剔的。在此之前,他從來不會這麼冷漠地突然離開,尤其是和寺尾,這個掌握著他命運的上司相處的時候。但當時寺尾很快就被別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回到南京後,在高橋松拍攝的一疊照片中,他忽然看到了那塊石碑,立刻回憶起那一幕。他想,那個人的反常也許和這塊石碑有關係,於是抓起一支放大鏡仔細地觀察著石碑上的字跡。儘管很模糊,但他還是看明白了個大概:1940年的某個夜晚,日本空軍的一顆炸彈直接命中了17號防空壕的上方,躲藏在防空壕內的幾十個居民全部殞命。這塊石碑,就是當時的政府為這些罹難者設立的。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刻調來了220號檔案。果不其然,這個人在叛逃的前夜就曾經在樊陽城內17號防空壕躲避過!檔案顯示,那一天是1940年的二月十五。寺尾再次觀察照片,鐫刻日期的那部分字跡太小,又被一些污垢干擾,但是能確認被炸的那一天也是一個某月十五。

「如果是二月十五的話,就證明此人在撒謊。這也就能夠解釋看到石碑後他為什麼那樣張皇失措。」寺尾暗忖。他拿起電話,叫通了樊陽的特務機關。他把那塊石碑的具體位置敘述了一遍,對方答應立刻派人去查一下上面的內容,並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予回報。不久,他了解到,石碑上顯示的遇難日,是三月十五。

「『三』字最上面的那一橫是不是很新呢?」

「不,看上去和石碑上其他的字跡一樣地骯髒。」

「哦,明白了。」寺尾的心情並沒有完全放鬆下來。他知道,在支那有那樣一種人才,能夠為假造的文物古董做舊,當然包括石碑。

「不能找到當地居民再核實一下防空壕被炸毀的日期嗎?」

「那個地方的原住民在樊陽戰鬥之前就被悉數遷走了。當地的維持會長說,需要慢慢查找。」

現在,這份檔案再次擺在他的辦公桌上。他又開始懷疑當初被炸毀的「鐵拳」是不是一堆被其他材質偽造的模型,因為如果重慶當局決定用「鐵拳」作為拱衛陪都最後的利器也不能說不合理。

「如果內奸是另外兩個人還好一些,萬一是220號,那可就真是糟透了!」寺尾默默想道。為了晚上的睡眠,他應該到參謀部檔案室那裡去探個虛實。他給相關部門打了一個電話,對方告知,他要找的戰報、資料都存於紫金山的三號樓里。

紫金山又名鐘山,是一處風景秀麗、名勝古迹眾多的地方。1937年12月,日軍經過激烈廝殺,並付出慘重代價後才得以佔領。現在,紫金山的南麓直到半山腰汽車能開到的這一部分已經不是尋常人能夠進入的了。佔領軍司令部看中了這個地方,用鐵絲網和部隊警戒起來。昔日那些達官貴人修建於此的別墅莊園已經成了日軍高層軍官開會、靜養的場所。此外,自武漢會戰之後,每一次重大戰役的戰報、總結也被秘密存放在山上的某處建築里。

坐在汽車上,寺尾還在琢磨會面之後如何措辭的問題。他不能讓檔案管理員產生一絲一毫的懷疑。同時,還要把這兩年里那個人體現出來的戰略價值好好梳理一遍。現在,這三個人分別被以各種借口軟禁了起來。事情是石井幸雄一手操辦的,方式有一點敲山震虎的意思。但昨天石井彙報說,沒有發現異常的地方。

「無論如何,都要把事態控制在自己的權力範疇之內。」寺尾暗下決心。

然而,寺尾要找的資料並沒有在三號樓,而是在位於半山腰的七號樓。不知道是哪一個環節出現了錯誤,寺尾有些不高興,他用設在一樓的電話與七號樓取得了聯繫,和管理員親自通上了話,約定二十分鐘以後見面。

為安全起見,通常寺尾每次出門,連同保鏢在內一共三輛轎車,但是到了紫金山這片封鎖區顯然就沒有必要了。他吩咐那些保鏢原地等候,獨自鑽進了自己的車子。行駛到一半路程,他突然發現司機換了一個人。他通過後視鏡打量了一下,這個人他認識,但叫不出名字,應該是另一輛車的司機。在他領導的特務機關里,幾乎所有的低級工作都是由支那人擔任的,行動隊、保鏢、司機……唯獨寺尾本人的司機多年來一直由一個叫森田的日軍士官擔任。

「森田到哪裡去了?」寺尾漫不經心地問道。

「報告機關長,森田太君早餐吃壞了肚子,是他囑咐我把您送到山上的。」

「唔。」寺尾應了一聲,轉過臉開始欣賞車窗外沿途茂密的竹林。森田是寺尾妻子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一進入支那就被他打通關節從野戰部隊調到身邊開車。森田話少嘴巴嚴,也還算踏實。總的來說,寺尾還是比較滿意的。但這傢伙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比較懶惰,早上有賴床的習慣,因此從來不吃早飯。

他眼睛看著窗外,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展長林事件」。1939年,於南京日本領事館擔任翻譯的展長林在一次日本高層政要參加的酒會上投毒成功,造成兩人死亡、多人受傷的嚴重後果。至今,展長林的懸賞金額仍在不斷攀升。寺尾明白,敵人無孔不入,並且無時無刻不在尋找下手的時機。

彷彿車裡的溫度有些高,他左手摘下那頂軟邊禮帽,很隨意地橫在胸前,右手則悄悄地伸進西裝內側,握住了手槍的把柄。在帽子的遮擋下,他慢慢抽出手槍,而且上膛的時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果然,剛拐過一道山坳,汽車忽然失去了動力,哆哆嗦嗦地前行了十幾米停在了路上。司機試著打了幾次火,都沒有發動起來。

「對不起,請您稍等。」司機通過後視鏡望著他,緊張而又惶恐地說道。

寺尾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他看著司機迅速鑽出車子,轉到車前支起了發動機蓋子。寺尾右手端起手槍,左手緊緊握住右手手腕。等了大約五分鐘,擋風玻璃前面黑色的金屬蓋子突然放下了。他看到司機的手上露出一截黑色的管子,於是毫不猶豫地開了一槍。

粗略地一看,寺尾的配槍似乎和普通的南部十四制式手槍很相似。但這卻是一把地道的德國魯格手槍,是幾年前一位德國情報官饋贈給他的禮物。這種槍的射程、威力和精確度令日本軍工廠的技師們嘆為觀止,怎麼模仿也不能讓南部十四與之比肩。寺尾好像還沒有機會用這把槍,但是他的副官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精心保養一番。

可能是好久都沒有開過槍的緣故,寺尾的耳朵被一聲巨響震得嗡嗡直響。在狹小的車廂內,頃刻就充滿了濃重的火藥味。他看到擋風玻璃上多了一個洞,裂紋從這裡向四面八方扭曲地延伸開去。而玻璃外面,司機已經不見了。寺尾下了車,槍口依然指向前方的草地。

司機四仰八叉地躺在車頭前的草地上,腦門上開了一個小洞。但從腦後草地上的一堆紅白之物上看,後腦勺的創口一點都不小。寺尾在幾米外找到了那根黑色的金屬管子,彎腰看了看,立即就認出那是一段骯髒的濾油器。

五分鐘之後,山上山下的車幾乎同時到達了。人們衝出車子,一窩蜂地圍攏過來。寺尾的手槍已經收了起來,他站在屍體前面愣愣地一言不發。而那些人誰也不敢率先開口相問。驀然,他抬起頭在人群中尋找著。接著,他快步走到森田面前。

「你今天早上吃早餐了?」

「沒有。」森田有點發懵。

「你在鬧肚子?」

森田的臉一下子煞白,他搖了搖頭。

「為什麼撒謊?」

「我……我剛才在三號樓前面遇到了同縣的吉岡……所以就編了個借口……」

不待他說完,寺尾抬手抽了他一記重重的耳光。

2

寺尾回到機關大院時已經是黃昏了,這一天他過得一點兒也不愉快。他的許可權已經夠了,但他不想把檔案借出來,於是就在檔案館裡泡了大半天。

戰報里導致他憂心忡忡的事件有很多,其中最突出的一件發生在1941年9月,第二次長沙會戰中。本來軍部在制定作戰部署時擬定:戰役初期暫不對駐紮在湘江口南岸青山、蘆林潭附近支那99軍197師發動任何攻擊,任其與渡過洞庭湖的平野支隊處於對峙狀態。第三師團在與90軍激戰一日後,將攻擊任務交由隨後趕到的第六師團,於夜間脫離戰鬥,快速向西南方向直插至197師後側。拂曉時,與平野支隊同時出擊,務求將197師成建制消滅。但意外的是,防守於汨羅江南岸的支那54軍突然向南潰敗,日軍第四師團乘勝渡河。敵九戰區司令官薛岳急令197師放棄陣地,轉而向第四師團側翼猛烈攻擊。197師撤離陣地的時間恰好與第四師團的迂迴包圍是在同一個夜裡。雖然日軍一槍未發佔領了湘江口一帶,但殲敵有生力量之戰略目的未能達成,而第四師團因為在第二天遭到了正面的54軍的反撲和側翼197師的夾擊而傷亡慘重。

戰後總結中將這一段失利歸結為己方的運氣太差和敵方的機緣巧合,但是寺尾卻細心地注意到在其他的戰役中也有幾次類似的、莫名其妙的巧合。但是由於後者們的規模都小於前者,所以在隨後的戰報總結中更是含糊其詞、一筆帶過。以一個資深情報官的眼光來看,這裡面固然有前線指揮官們的虛榮心在作怪,但是也不能排除敵方事先得到情報並在使用中精心掩飾、小心操作的可能性。

更主要的是這幾次戰役部署都有一個人的參與,那就是220號檔案的主人。雖然他的參與是間接的,但稍有軍事經驗的人都不難從那些片斷式的信息中總結出有用的情報。想到這一點,寺尾感到一股寒意再次爬上他的後脊樑。這個人是他推薦給參謀部的,如果成千上萬的皇軍將士的陣亡真的與此相關,那麼他將承擔什麼樣的責任呢?

「如果在54軍軍部有自己的人就好了,只要摸清當初汨羅江防禦戰中撤退的真正原因,就真相大白了。」寺尾幻想著,同時暗暗喟嘆。忽然,他的內心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如果派得力之人潛入重慶,查清當年豹子嶺空襲以及那個人離開重慶前的真實情況,不是也能得到同樣的答案嗎?此外,他設在重慶的那個情報點不久前遭到破壞,倖存的淺井不是一再要求得到一部電台嗎?

這真是一個痛苦不堪的日子。

他剛剛下車,就見機要科長徐耀祖奔跑著迎上來。

「機關長,不好了。高橋君和石井君去決鬥了。」

「為什麼?不!他們在哪裡?」

「他們去了後院,我怎麼攔也攔不住啊。」

寺尾二話沒說,立即沖向後院。剛穿過那道月亮門,他就看到了那兩個決鬥者,兩個人赤著上身,頭上都纏著象徵武士榮譽的白色巾幘,兩柄寒光閃閃的軍刀隨著他們的腳步正在逐漸接近。

「啪——」魯格手槍的子彈從決鬥者中間穿了過去。寺尾沒有想到,這支從沒有擊發過的手槍在這一天還有第二次發射子彈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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