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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所屬書籍: 長風渡

    顧思和柳玉茹在東都過完了新年,等到第二日, 顧思便啟程去了滎陽。

    柳玉茹本打算同顧思一起去的, 但江柔和蘇婉紛紛出面遊說,說柳玉茹懷著身孕, 不能跟著顧思這麼四處奔波。兩人打從在一起後就沒分開過,但顧思念著柳玉茹的身體, 最後還是決定讓柳玉茹留下來, 讓家裡人照顧。

    柳玉茹知道顧思說的也在理,她心裡雖然有那麼些不樂意,但在東都這兩個月,她肚子一日日大了,也的確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只能讓顧思一個人去了。

    顧思一個人趕回了滎陽, 首先同秦楠傅寶元了解了最近的情況。他離開滎陽之後, 修河這件事便由洛子商接管,秦楠和傅寶元協助。洛子商這個人,雖然心眼不好,但是做事的能力卻是不能質疑的, 尤其是章大師願就精於土木之事,他是他的得意門生, 這方面來說, 要比顧思強上許多。

    顧思查看了一圈已經修好的部分, 確認沒什麼問題之後, 便按著計劃, 繼續督促著所有人將活兒幹下去。

    春節後不久,周燁奉命入京,柳玉茹便同叶韻葉世安一起上門,去探望周燁。

    周燁黑了不少,人看上去結實了許多,他領著秦婉之一起招呼了幾個人,同幾個人說了說邊境的情況。

    「本來是打算回來過春節的,結果北梁想著我們過節了,就趁機偷襲了一把,劫掠一個小城,於是大過年的,我也只能守在前線。」

    周燁解釋了一番沒有回來過年的原因,柳玉茹嘆了口氣道:「我們在後方活得富足,也全靠周大哥這樣的將士庇護了。」

    「本也是應該的。」

    周燁說著,他突然想起來:「我之前聽說你們這邊出了事兒,沈明似乎去幽州了?」

    沈明是十二月旬出發的,顧思也是那時候給周燁帶信過去,周燁剛看到信就趕了回來,也沒見著沈明。

    葉世安得了話,頗有些沉重點了頭:「流放過去的,到幽州去,也是陛下開恩了,你到時候多幫幫他吧。」

    周燁瞭然點頭,葉世安同他將這前因後果說了說,周燁頗為感慨:「沒想到也不過半年,便已發生這樣多的事兒了。」

    說著,周燁將目光看向柳玉茹,眼裡帶了笑:「弟妹看樣子,也是沒幾個月就要生了。」

    柳玉茹聽了這話,有幾分不好意思,低下頭去,溫和道:「還有四個月呢。倒是嫂子……」

    話沒說完,就聽秦婉之驚叫了一聲,她捂上了自己的肚子,周燁忙道:「怎的了?」

    秦婉之皺起眉頭,似乎是在感受,片刻後,她轉頭看著有些慌張的周燁,顫抖著道:「我……我似乎是……要……要生了!」

    聽到這話,周燁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但他還算鎮定,立刻抱起了秦婉之,同下人道:「快,去叫產婆。」

    說著,周燁便急急忙忙往內院走去,柳玉茹和葉世安對看了一眼,叶韻猶豫著道:「我們是不是先回去?」

    「不行。」

    柳玉茹一口否決,小聲同葉家兩位兄妹道:「周夫人管著內院,他們的關係怕有照顧不周之處,我們得在這裡看著。」

    這麼一說,葉世安和叶韻立刻想起過去那些關於周燁同周夫人的傳聞,周夫人本就一心一意防範著周燁搶他小兒子的位置,如今周燁又要生下第一個孩子,周夫人心怕是芥蒂更深。

    葉世安點了點頭,於是三個人也沒人招呼著,就自己站在了周家,陪著周燁等著秦婉之產子。

    生產的整個過程里,周夫人都沒有露面,反倒是周高朗,匆匆趕了回來看了一眼。

    秦婉之生了足足一天,她剛開始生孩子,柳玉茹便讓人去請了宮裡的御醫過來幫忙,而後又讓人去家裡拿夠了人蔘,給秦婉之含著續力。

    然後指揮著下人燒了熱水,一鍋一鍋端進去。

    期初周燁不允許進產房,便只能是柳玉茹和叶韻進去幫忙看看,秦婉之是個能忍耐的,生產時候一聲不吭,柳玉茹陪在她身邊,瞧著她道:「我聽說生孩子是極疼的。」

    秦婉之流著汗,慘白著臉,苦笑道:「那自然是疼的。」

    柳玉茹給她擦著汗,頗為驚訝道:「那你未免也太能忍了。」

    秦婉之笑了笑,她捂著肚子,有一陣疼痛湧來,她猛地一抽,隨後大口大口喘息著,等她緩了過來,她轉過頭去,看著窗戶外,艱難解釋道:「阿燁還在外面,我不能嚇著他。」

    柳玉茹聽得了這話,心裡對著秦婉之便有了幾分疼惜。她突然覺得,相較於秦婉之,她的日子,著實過得太好了。

    沒有婆婆煩憂,而顧思也為她撐起了一片天。他們與周燁秦婉之全然不一樣,他們的難,是因在理想之路上前行,而秦婉之和周燁的難,卻是在一襲華美袍子之下,那滿地的雞毛碎屑。

    母親防備,君臣猜疑,他們兩就成為這一大盤棋下的棋子,被別人牢牢把控著命運。

    陣痛時秦婉之還能忍耐,等到了孩子要出來時,秦婉之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她驚叫了一聲,而外面的周燁聽到這一聲驚叫,他再也剋制不住自己,往產房就衝進來。下人慌張攬住他,焦急道:「大公子,產房您去不得……」

    「滾開!」

    周燁一把推開下人,直接沖了進去,入眼便是一地狼藉,秦婉之躺在產床上,柳玉茹和叶韻陪在她身邊,周燁急急朝她衝過去,然後腳下一軟,就跪在了她面前,他握住秦婉之的手,似是有些痛苦將手抵在了自己額頭之上。

    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為人子,為人臣,為人夫,都不斷環繞著他。他身子微微顫抖,眼淚大顆大顆落下,秦婉之被他握著,似乎便有了某種力量,在一聲毫不壓抑的尖叫聲,將孩子生了出來。

    然後她大口大口喘息著,旁邊傳來孩子的哭聲,所有人都圍到孩子身邊去,御醫高興道:「是位公子。」

    然而周燁卻沒有理會,他如釋重負,爬到秦婉之身前去,用臉貼著她的臉,眼淚沾著她的眼淚。

    「我剛才好怕。」

    周燁哽咽出聲,秦婉之笑了笑,虛弱道:「有什麼好怕?」

    「我怕你離開我。」

    秦婉之得了這話,突然也不覺得疼了,周燁年少老沉,慣來穩重,少有這樣失態。柳玉茹和叶韻也不便打擾人家夫婦,柳玉茹便走到一旁去,瞧著那孩子,看人擦了他身上的血水,給他包裹起來。

    秦婉之有些累了,周燁陪著她,她緩了片刻,握著周燁的手,低喃道:「阿燁,你什麼時候才回來?」

    周燁僵了僵,他沒敢說話,秦婉之也沒追問,困得睡過去了。

    柳玉茹回過身來,同周燁道:「先讓嫂子休息吧。」

    周燁沒說話,他點了點頭,似乎也很是疲憊。

    這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的孩子,他走了幾步,到旁邊去,叶韻正在逗弄這個孩子,見周燁來了,叶韻笑著將孩子交給周燁道:「周大哥,取個名兒吧?」

    周燁沒有說話,他感覺那個孩子被交到他手,他抱著孩子,看著孩子哇哇大哭,但慢慢的,孩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茫茫然睜著眼,盯著周燁,看了一會兒後,他突然「咯咯」笑了,然後軟軟嫩嫩的手,朝著周燁伸了過去。

    周燁看著這個孩子,他也不知道是怎麼,突然就落了淚,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孩子轉交給旁邊的柳玉茹,低著聲道:「勞你幫我看著孩子,我出去一趟。」

    說著,周燁便轉過身去,急急朝著周高朗的書房走了過去。

    周高朗正在和人議事,周燁帶著一身血腥氣沖了進來,周高朗頓時皺起了眉頭,他見周燁站在門口,不滿道:「你要來見我,至少換套衣服過來,這成什麼樣子?」

    然而周燁沒說話,他就站著,周高朗知道他有事一定要此刻說,便只能請旁邊人迴避離開。

    等房間里只有父子兩人,周高朗頗為不滿道:「有什麼事,一定要用這樣的法子來同我說?」

    話音剛落,周燁就跪了下去,然後重重將頭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沙啞著聲道:「我請求父親,將我調回東都來。」

    周高朗沒說話,周燁立刻道:「我不求高官厚祿,一個八品小官也好,甚至是當個捕快也行,要是父親再不放心,怕我還是起了同弟弟爭什麼的想法,那就將我從周家族譜上去了名字,我帶了婉之和孩子,自己出去謀生也好。」

    周高朗聽著周燁的話,許久未曾出聲。周燁見周高朗不說話,跪在地上不起來,顫抖著身子,痛哭出聲來:「父親,雖然我不是您的血脈,可我自幼由您一手撫養長大,從您落魄開始,您在外做事,我在家操持,您需要錢,兒子經商,您需要權,兒子當官。這麼二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當真就如此心如頑石,為了防備著兒子,一定要讓兒子如此妻離子散,逼兒子到如斯境地嗎?!」

    周燁說著,抬起頭來,看著周高朗,他一直壓抑著的情緒驟然爆發:「血脈就這麼重要,因為我不是您的血脈,所以這麼二十年,您養育我,培養我,我孝敬您,陪伴您,這些,都不是感情,都不作數了嗎?!」

    「你其實就是想同婉之在一起,」周高朗聽著,他思索著道,「如今有了孩子,將孩子放在東都,讓婉之陪你過去,不就好了么?」

    「那孩子呢?」周燁冷冷看著周高朗,「孩子如今還這麼小,婉之怎麼可能走?就算大了,我們夫妻走了,讓他一個孩子留在東都,誰養他?」

    「還有你母親……」

    「她算得上母親嗎?!」周燁怒喝出聲,「若她真將我當兒子,我又怎會難堪至此!您以為我只是想著和婉之在一起嗎?是因為我知道,我知道她在這東都周家,承受著多少委屈和難堪!我為人丈夫,」周燁哽咽看著周高朗,「又怎能明知她為難不聞不問,我為人父親,又怎能明知孩子留在這裡意味著什麼,就讓他留下?這算什麼留下?」

    「這叫放棄!是放棄!」

    周高朗聽著他的話,他垂下眼眸,他看著茶碗里的茶湯,好久後,終於才道:「那麼,你又要讓周家,怎麼辦?」

    周燁愣了愣,周高朗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他抬起頭,看向周燁,平靜道:「你以為我是為了防備你?我若要防備你,當年為和要教你,要培養你,要把你一手養到這麼大?我若介意你身上的血脈,當年隨便一個意外讓你死了,不就好了?」

    這話把周燁說懵了,周高朗笑起來:「莫不是你還以為,我不殺你,只是因為你當年會做事,能幫我弄到錢回來?」

    「一介稚子。」周高朗搖了搖頭,「我放你在幽州,不是因為防備你,我是為了給周家留一條路啊。」

    「我不懂……」

    「你范叔叔身體已經不行了,」周高朗放低了聲音,「我早勸他續弦再生一個孩子,他對嫂夫人一往情深,堅持不肯。我又勸他多教導玉兒,他又下不去手,我那時心急,多插手許多事,讓玉兒十分厭惡我,若我們還在幽州,他厭惡也就厭惡了,可如今呢?」

    周高朗看著周燁:「他是太子,是未來一國之君,我是殿前都點檢,手握兵權,以他之品性,一旦登基,你以為會如何?」

    「我若不放權,他怕是時時刻刻都要想著我要謀朝篡位。我若放權,以他之品性,我周家還能留下誰來?」

    「我放你在幽州,讓你掌兵權,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如果我周家在東都出了事,你至少還能活著。只有你還在幽州掌著兵權,他們才會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為。阿燁,你在幽州,不是為了你自己,是為了我,為了婉之,為了你母親,為了整個周家。」

    「你以為我如今身在高位,陛下與我生死之交,我周家就可以高枕無憂?我告訴你——」周高朗認真看著周燁,「我周家,早已危如累卵,如履薄冰。我與你弟弟在東都,那是拿命放在這裡,你這麼哭著鬧著回來,回來做什麼,一起送死嗎?」

    「你以為你母親為什麼對你不好?那是因為她知道,如果有一日周家滅頂之災,你是最有可能活下來的那個人。她不甘心啊。」

    周燁獃獃看著周高朗,周高朗看著他,沙啞出聲:「你是我一手養出來的孩子,阿燁,二十多年來,你一直是我的驕傲。這些話我本不想這麼早告訴你,你沉不住氣,可如今你既然這麼說了,我只能告訴你。」

    「你得回去,回幽州去,你得裝作忠心耿耿,將把柄都交在東都,不要提接自己家眷離開東都這種事,會引起陛下猜忌。然後你要一直等。」

    「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周高朗平靜開口,「太子誕下子嗣。」

    「又或者,」周高朗轉頭,看著周燁,「與我周家,兵戎相見。」

    周燁沒說話,周高朗垂下眼眸,淡道:「我知道你介意你母親,我會好好再同她說。日後我讓玉茹多上門來陪伴婉之,如此一來,你當放心了吧?」

    周燁聽著,好久後,他似乎是終於放棄了一般,低聲道:「聽父親吩咐。」

    「阿燁,」周高朗看他的模樣,頗有些疲憊,「你的付出不會沒有結果,未來的一切,都是你的。」

    「父親,」周燁平靜出聲,「我做這些,從來不是為了什麼結果。我的願望很簡單,我要不起這海清河宴,也要不起太平盛世,我如今只想要一件事——」

    他注視著周高朗,認認真真開口:「我就希望,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您,母親,弟弟,我們這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夠了。」

    周高朗沒說話,他看著面前的青年,他被打磨了銳氣,也消磨了稜角,可他和過去似乎也沒有多大不同。

    他永遠恭順、孝敬、謙和、正直,他是所有人的大哥,幫著所有人,卻也從不是個爛好人。

    周高朗嘆息出聲,擺了擺手:「你走吧。」

    周燁恭敬行禮退下,等回到屋,柳玉茹已經讓人把所有事兒打整好了,周燁從柳玉茹懷裡接過孩子,他看著孩子,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正睡得香甜。

    「取個名字吧。」柳玉茹輕聲道,「我們方才逗弄他,都不知道叫什麼才好。」

    周燁看著他,好久後,他終於道:「思歸。」

    周思歸。

    周燁只在東都呆了十幾日,秦婉之還沒出月子,就離開了周家。他走之前囑咐柳玉茹,要多多照看秦婉之,柳玉茹應下來,同叶韻一起時常去看秦婉之。

    三個女人在東都里,時常閑聊,聊起來,除去柳玉茹和叶韻的生意和平日的雜事,便就是在外那些男人的事。

    周燁常常給秦婉之寫信,信里一定會提到沈明,據說沈明在幽州進了衝鋒軍,周燁本是不同意的,這都是些囚犯組成的隊伍,專門用來當箭靶子,沖在前面的人,風險太大。但沈明堅持要進,周燁也沒了法子。

    叶韻每次都從秦婉之的信里聽到沈明的事,她總覺得信里那個人不像沈明,那個人比起她記憶里的沈明,沉穩太多,聰明太多。

    據說他開始讀書了,每天晚上營帳里,大家都睡了,他也要翻出本兵法來看。

    期初看都看不懂,後來兵法計謀,後來也說得頭頭是道起來。

    關注一個人成了習慣,便時時想知道他的消息,後來柳玉茹慫恿著她給沈明寫了一封信,那封信她寫了又寫,寫了好多遍,才被柳玉茹逼著寄出去。

    信寄出去後,半個月後,她便收到了回信。信里的字兒寫得不好,但也算端正,看得出下筆人捏筆極重,一字一字,寫得鄭重又克制。

    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卻句句都是多餘的話,規規矩矩的回答著之前叶韻問的問題,沒有多說一句不該說的,不該問的。這信彷彿不是沈明寫的,可那一個一個看上去鄭重極了的字,卻又表明,這的確是他寫的。

    兩人就這麼沒頭沒腦的通著信,相比他們守禮克制,顧思的來信則又多又放肆。

    隨著黃河的修繕,柳玉茹的商隊越來越多。商隊盈利不菲,第一個月不僅就開始盈利,還讓她其他生意的成本降低下去,整個收益增加了上月的五成。

    時間越長,柳玉茹商行的名聲越響,各地小的商店都將貨物交託給柳通商行,由柳通商行運送。

    錢如流水而來,柳玉茹按著原先的規劃開始買地,擴張店鋪,神仙香和花容,都完成了從原材料到售賣整個流程的自給,成料有了控制,成本也大大降低。

    生意越好,商隊通勤越頻繁,而顧思的信就搭著便車,幾乎是每日一封從滎陽寄回來。

    他每天晚上寫好,讓人早上送到滎陽的碼頭,就跟著去東都的船隊過去。

    這麼頻繁的通信,自然不會有太多營養,顧思其他沒什麼長進,寫情詩的水平在這半年到有了大大的提升。

    四月的時候,柳玉茹到了快生的時間,她信里給顧思說了大夫預產的時候,顧思卻沒給回信。

    柳玉茹覺得有些奇怪,心裡不由得而有些擔心顧思出了事,這麼一擔心,便驚動了肚子里的孩子,柳玉茹當時正在屋裡,就感覺肚子一陣劇痛襲來,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旁邊印紅忙扶住她道:「夫人怎麼了?」

    柳玉茹等著那一陣疼痛緩過去,她扶著自己,有條不紊道:「去將何御醫和產婆都叫過來,通知一下大夫人和我母親,我可能快生了。」

    聽到這話,印紅愣了愣,隨後慌慌張張應了聲,趕緊讓人按著柳玉茹的話做了。

    柳玉茹雖是產婦,但異常沉穩,她指揮著人將她扶到產房,然後有規律的呼吸著緩解疼痛。沒了一會兒,江柔和蘇婉就匆匆趕了過來,看著柳玉茹的模樣,江柔迅速問了柳玉茹情況如何,柳玉茹清晰又緩慢將自己此刻的感受說了,江柔點點頭道:「怕是還有一陣,你先吃點東西,省著點體力。」

    柳玉茹點點頭,沒一會兒,產婆就進了房裡,又過了一會兒,何御醫也到了。

    何御醫到的時候,顧朗華江河葉世安叶韻等人都問詢趕了過來,端的是熱鬧無比。便就是剛剛從刑部出來的李玉昌從江河的同事那裡聽聞了此事,想了想,也趕了過來。加上秦婉之等和柳玉茹交好的官家夫人、花容和神仙香的一眾管事,縱使顧思不在,柳玉茹這孩子卻生得一點都不寂寞,甚至可以說是熱熱鬧鬧。柳玉茹在產房裡時,還能聽見外面人嗑著瓜子聊天的聲音,還有一些作法祈禱之聲,她也不知道這批人是來看熱鬧還是擔心她的,一面生一面哭笑不得。

    她生到半夜,疼得厲害了,最疼的時候,便想起顧思來。她生平第一次有些埋怨顧思了,把這麼一個折騰人的大娃娃塞進她肚子來折磨她,讓她如今受著這種罪過,他卻還好,遠在黃河那兒為國為民,半點罪都受不著。

    柳玉茹一面想著,一面有些委屈,她想罵幾聲,又怕浪費了力氣,理智讓她沉默不言,只是低低喘息。旁邊蘇婉見她吃苦,給她擦著汗,眼淚都要流出來,哽咽著道:「你若是個男孩就好了,免得受這種罪過。思也是,這種時候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

    兩人正說著話,便聽外面傳來了喧鬧聲。

    這時候顧思領著木南,一路急急衝到顧家門口。木南追著顧思,小聲道:「公子你動靜小些,咱們偷偷回來……」

    只是話沒說完,顧思就已經朝著內院狂奔進去,大吼道:「玉茹,我回來了!我回來陪你了!」

    柳玉茹艱難之,恍惚聽到了顧思的聲音,她抓著衣袖,喘息著轉過頭去,神色複雜看向了大門的方向。

    而顧思衝到內院,風風火火一進院門,就看見院子里熱熱鬧鬧一大批人,轉頭靜靜看著他。

    顧思被這種場景驚呆了,下意識道:「你們這麼多人在我家做什麼?」

    說著,他看向了李玉昌。

    其他人也就算了,刑部尚書在他家,顧思覺得心裡有點慌。

    李玉昌神色平淡,冷靜回了句:「柳夫人正在生孩子。」

    這話讓顧思更加不解了,他立刻道:「是了,我夫人生孩子,你們這麼多人在我家做什麼?」

    「來為玉茹鼓把勁兒。」

    叶韻開口了,顧思朝著叶韻看過去,然後就看見叶韻那邊坐了一堆神仙香的管事兒,她旁邊是芸芸,芸芸邊上也坐了一堆花容的管事。

    這批人後面還有一些穿著奇怪衣服跳來跳去作著法的,叮鈴鈴唱著咒語,搞得院子里十分熱鬧。

    顧思覺得有些恍惚。

    一時之間,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回來參加奇怪聚會的,還是陪媳婦兒生孩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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