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心好,葛秀恢复得也不错,连医生都觉得奇怪,马青梅就问医生,如果葛秀条件允许的话,是不是可以给她化疗了。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葛秀恢复得不错,那只是相对于术后的肺癌晚期患者来说的,做化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等她再恢复恢复就可以出院了,毕竟家庭氛围比医院病房要多一些温暖,更有助于提高癌症病人的生命质量。
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郑美黎也意识到了,比起金钱,人世间的真更值得珍惜,为了弥补对葛秀的愧疚,她持由自己陪,让马青梅专心做生意。马青梅知在医院陪在力上或许不是特别累,神却会疲惫焦虑。尤其是在肿瘤病房陪,里面全是绝症患者,气氛压抑而哀伤,长时间待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很令人崩溃的。马青梅怕她累垮了,每天晚上都会炖一些有营养的汤汤送到医院,让郑美黎和葛秀一起吃。
这天晚上,马青梅提着炖好的人参汤送到医院,却发现郑美黎有点儿恍惚,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郑美黎点点头,指了指外面。
马青梅知她有不方便当着葛秀的面说的话,就悄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郑美黎催着马青梅回家,顺口对葛秀说出去送送马青梅,葛秀嗯了一声,两人就出去了。
到了病房外,郑美黎就从包里拿出从何志宏那儿抢来的戒指,说:“嫂子,你看看这枚戒指。”
马青梅看不出个所以然,见款式又老,以为是葛秀给她的,就顺口问:“你送给你,你就好好留着吧。”
郑美黎一下子就哭了,说不是葛秀送给她的,又把这枚戒指的来去脉说了一遍,又说:“嫂子,我怀疑何志宏偷偷去过昆明,这枚戒指就是从我手里抢的。”
“你说的?”
“不是。今天护士给她挂吊瓶的时候,我看她手指上有深的戒痕,就问她是不是戴戒指戴的,她说是。以前她有个老的戒指,是我姥姥留给她的,是个福戒……”
马青梅又打量了一下手里的戒指,也是枚福戒,“你就是因为这怀疑何志宏去过昆明?”
“不单单是如此,我又问她现在怎么不戴了,她说丢了,我就起疑心了,然后她就再也不愿意说下去了,好像很忌讳说这戒指的事。再就是你去昆明接她的前一天,何志宏说要去潍坊出差,可他口袋里的火车票是从郑州到青岛的,我知,如果去昆明的话要从郑州转车,这戒指就是那次他在火车上捡的……还有好几次他跟我说我怎么命这么大,一次次地死不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
“照这么说,这枚戒指应该就是你的……”马青梅恍然大悟,就把她去昆明时正好遇上葛秀家了贼,还差点儿被贼闷死的事说了一遍。
“当时,你丢了两百块钱,还有手上的戒指。”
“就算我记得何志宏的模样,可她来青岛之后眼睛就看不见了,说她应该不知这个人就是何志宏,可她这么忌讳说这个戒指的事,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知那个想闷死她的人就是何志宏呢?”郑美黎虽然震惊,虽然清楚何志宏为了遗产指挥着她了不少让她羞于启齿的混账事,可何志宏毕竟是的爸爸,是她的老公,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何志宏竟然是个黑到会为了遗产去杀人的人。
马青梅想起了在昆明她曾经给葛秀看过的家庭相册中有何志宏,说:“你知的,我去昆明的时候带着咱爸的相册,里面有何志宏的照片。当时,她看着照片上的何志宏,人就傻傻的,半天没说话。”
郑美黎泪如雨下,哽咽着:“我明明知何志宏害过她,可是,为了我,她却什么都没说……”
马青梅也被这突然从记忆中拎出来的节给震惊了。早在昆明看相册时,葛秀肯定就知了何志宏就是谋害她的凶手,可她又知何志宏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的丈夫。作为亲,无论女儿、女婿多么恶毒,多么对不起她,她都不忍心毁了女儿的生活……她在众人面前的隐忍沉默,该是多么悲凉……
马青梅的眼睛了。
“美黎,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大、最慈祥、最善良的亲。”
郑美黎哭得稀里哗啦,“我对不起我,其实,我大哥出事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何志宏。他跟我撒谎说是去潍坊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对劲,可是,我不敢往深里想……嫂子,今天晚上你替我陪吧。”
郑美黎边哭边往医院外面跑,马青梅追上去问:“你要什么?”
“我回家跟何志宏算账。”
“不行!”马青梅拦抱住郑美黎,“你剩下的子不多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心事。”
郑美黎抱着马青梅号啕大哭。
马青梅怕郑美黎的哭声会传到病房里,忙拉着她到了医院外面,找了一张街边的休闲椅,半推半抱地把她推过去坐下,等郑美黎平静了点儿才说:“别让你不安,你还是继续装什么都不知吧。”
郑美黎点点头,眼泪飞得到都是。
这一夜,郑美黎失眠了。一想起自己曾经对亲做过的种种不堪,她的心就跟刀剜斧凿般地痛。如果不是何志宏贪婪,如果不是他为了到钱花言巧语地把她当使唤,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面对自己的亲生亲,她竟然只剩了羞愧难当,连喊一声都是对亲的伤害。
郑美黎到底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第二天早晨,郑家浩送过早饭来她也吃不下去,让郑家浩替她陪会儿,说要出去一趟。
昨天晚上的事,马青梅回家跟郑家浩说了,两人还为葛秀伤心欷歔了半天,也骂了何志宏好久。
郑家浩担心郑美黎是要回家找何志宏算账,就追了出来,问:“美黎,你要去什么?”
郑美黎怕郑家浩会拦着不让她回家,就说:“公司一早打电话让我过去开个会。”
“开完会赶快回来,不准去找何志宏。”
“知,我找他什么?!”郑美黎说完就走了。
郑美黎到家时,何志宏刚刚把送出门,正要坐下继续吃饭,见郑美黎回来了,就乐颠颠地想过来打听她跟葛秀有什么展。
“美黎,你在医院陪,我没意见,可你得趁陪的时候从咱里套套实话,剩下的拆迁款她都到哪儿去了。如果是给了你哥,我们就要想办让你哥把这钱吐出来,他又不是咱的亲生儿子,凭什么拿咱的遗产。”
郑美黎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何志宏又重复了一遍,见郑美黎还是没反应,就说:“哎,美黎,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郑美黎端起眼前的一杯牛奶,噗地泼到他脸上,“何志宏!从今天起,你不许再跟我提一个钱字!那是我,你不配跟着我一起喊!”
何志宏悻悻地抹掉脸上的牛奶,“你脑子里的哪弦搭错了?找到有钱的亲了就不待见我这老公了?”
“何志宏,我不想和你吵。”
现在,何志宏不敢得罪郑美黎,就笑嘻嘻地说:“就是,好子马上就要开始了,吵什么吵。”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你说吧,对你我是全方位服从。”何志宏边说边跑卫生间洗了把脸。
“我们离婚吧。”郑美黎看着他郑重地说。
何志宏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离婚?”
“对,我剩下的子不多了,你对她做过什么你知,就别在她面前晃悠了。”说着,郑美黎从包里拿出了戒指,“这戒指不是你捡的,是你把我捂昏了以后从她手上撸下来的。”
何志宏一把夺过戒指,“美黎!你胡说八什么?”
眼泪一颗一颗地从郑美黎的脸上往下滚,“其实我宁愿你是从火车上捡的。何志宏,我知你了什么,可就因为你是我的老公,她什么都没说。”
“你又听谁胡说八了?”何志宏的声音委顿了下去。
“就是这枚戒指告诉我的,我不想让有个谋杀未遂的爸爸,你别我去报警,我们还是离婚吧。”
“我不离!”何志宏低低地说。
“那你就是在我报警。”郑美黎收拾起包,“我回医院给我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今天晚上给我答案。”
“这是我姥姥留给我的,我不能给你。”郑美黎从何志宏手里拿过戒指就往外走。
“美黎……”
何志宏追到门口,初冬的风呼呼地扑来,他突然觉得很冷,整个世界一片萧条,他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到底是冬天到了。
何志宏挪到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顺手从一旁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白酒,对着瓶子灌了一大口,龇了一下牙,“真他的辣。”
他又从茶几底下拿出一包奶油花生,边喝边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出来,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何志宏,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骂完就继续喝,边喝边把花生壳往对面的墙上扔,瞅着一地的花生壳,觉得跟他这乱糟糟的人生真的很像。
他觉得有点儿口,起去倒,却发现没了,他踢了饮机一脚,去厨房烧上,又折回沙发上,拿起酒瓶子想继续喝,酒已经没了。他骂了一句脏话,一扬手把空瓶子扔到对面墙上,瓶子丁零当啷地惨着,碎了,玻璃碎片在地上闪着冷冷的寒光。何志宏歪在沙发上,和那些晶莹而冰冷的寒光对峙,渐渐地,他累了,渐渐地,眼皮垂了下来。
厨房灶头上的咕噜咕噜地开了,溢出来的浇在灶头的火苗上,火苗挣扎着跳跃了几下,就灭了。
只有煤气漏的声音,在寂寞地哧哧响着……
这天下午,邻居们闻到了从郑美黎家门缝里钻出来的煤气,等物业通知郑美黎赶回来时,何志宏已经僵地窝在沙发上了。
郑美黎望着这个她了十年的男人,她一贯奉为现世诸葛、对之言听计从的男人,他在她的生命中雕刻下了两刀深深的痛之后,终于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邻居们帮着打开了家里的窗子,郑美黎呆呆地站在穿堂而过的风里,眼泪在脸上刷刷地着。
马青梅帮郑美黎料理完何志宏的后事,葛秀出院的子也快到了。
知何志宏因为煤气中毒而亡后,葛秀也悄悄地了泪,不管她多么不喜欢这个女婿,就算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但郑美黎和的伤心是肯定的。她不知该怎么安郑美黎,只是默默地着她的手。郑美黎也落过几次泪,虽然她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得到,郑美黎的悲伤不算很深,她的哭,更多是为了就此失去了父,是悲凉的感慨。
她陪着郑美黎泪,心中感觉到的却是莫名的轻松,她再也不用为女儿提心吊胆了。因为这个男人再也不能挥着一贪婪的指挥,指挥着她的女儿在刀刃上跳舞了,她的女儿安全了,就算她闭上眼走了,也可以安心了。
一个人的时候,葛秀会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很冷血?我是不是对何志宏太冷酷?
她找不到答案。
她还能感觉出来,这一阵,郑美黎对她的好,是真心实意的。郑美黎给她洗脸、梳头、修剪指甲,跟她说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她不知是什么让郑美黎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除了高兴,她还有点儿不安,唯恐这不过是个梦,一觉醒来,所有的温暖和幸福,都化成了让人惆怅的粱一梦。
在知自己得了绝症的刹那,葛秀就已放弃了对生活的贪,唯恐自己的求生望会成为别人的负担。可是,现在郑美黎和郑家浩夫妇都不计成本地挽留着她的生命,这也让她忐忑和内疚,觉得自己的生简直有点儿罪过。她曾听见其他病人的家属在走廊里悄悄地议论最近又花了多少钱,还曾听见一个患了胃癌的老头子在病房里大声地叱骂儿女不孝,因为他们不舍得给他买海参吃。据说吃海参可以提高免疫能力,对癌症术后恢复很有帮助,而她的女儿,每天给她用蛋羹蒸一只海参,然后,那么温柔那么贴地一勺勺喂她吃下去……
从没有过的幸福缓缓地围绕在葛秀心上。
她那么喜欢现在的生活,被温暖包拢,被甜浸泡,可,不久之后,她将作别这一切了……
她毫不怀疑,等她走了,郑家浩夫妇将成为郑美黎可傍依的亲人,她也就心安了。
这天下午,马青梅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的内容让她很恍惚,脚下发飘,绵绵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就委顿下去,瘫似的坐在布料上,眼泪缓缓地落了下来。郑家浩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马青梅还兀自着泪,傻傻地笑着说:“家浩,我们有钱了,我可以把所有的债都还上了。”
郑家浩这才知马青梅是喜极而泣,他也感慨万千,猛地把马青梅揽在怀里,地拥抱着她,“青梅,青梅……”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电话是新加坡客商打来的,他已经把一半的货款打到了马青梅的账上,剩下的货款,等货一到新加坡就全部结清。
他们的生活离和煦的光很远很远已经好久了,自从父亲去世,命运就把马青梅的生活蹂躏成了一块破烂不堪的抹布。经理跟她说新加坡客商看上了父亲的产品时,马青梅不敢高兴,觉得那就像是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怕它一不小心就爆掉了。
新加坡的客商来跟她签合同时,她想到的并不是那积压了一仓库的货可以换成大把的钱了,而是觉得生意就像婚姻,结婚了并不意着天长地久,还会离呢,就算合同签了,也不等于不再发生变故了,父亲的合同不就是如此吗?公司一破产,合同就毁得理直气壮,有《破产》摆在那儿,连官司都打不得,只能自认倒霉。
可现在不同了,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货款打到了她的账上,就像是人家迎亲的队伍已经接着新娘子上路了,这桩婚姻已经成了,正走在通往金婚的路上。
像退的,缓缓地平息了一点儿,郑家浩说:“现在可以告诉马大海了。”马青梅说:“不急,反正再有半个月货就到新加坡了,等收齐了全部货款,给他个惊喜。”
这么说的时候,马青梅眼里含着柔柔的期望,郑家浩知她寄希望于和马大海的姐弟感能像这桩生意一样起死回生。
因为马上要发货了,马青梅得去经理那儿看看,货要船运,她对船运的事不了解,委托了经理打点,就算不懂她也不能甩手不管。这单生意的做成也让经理受到了鼓舞,跟她商量合伙继续开发父亲的这项专利,她没点头,不是对经理没信心,而是想等和马大海的关系缓和后,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和经理的合作方式究竟采取哪一种更好,因为专利是父亲的,她不想一个人拍了板让马大海心里不。
马青梅发自内心地对经理充满了感,这单生意能够做成,全是承蒙他的大力推广,就想买点儿礼物送给他,作为答谢。在商场转了一圈总觉得什么也没表达内心的谢意,正彷徨苦恼着呢,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李小红的。
李小红在婴儿柜台前转悠,李却拉着她要往外走,李小红不高兴,冲着她就来了一句:“,你什么?”
“小红,这是为你好,这孩子不能要,明天我陪你去打掉。”李急得都快哭了的样子,“马大海不是盏省油的灯,你跟着他没好!”
马青梅大吃一惊,李小红怀孕了!她本想上前跟女两个打个招呼,又怕李因此生出事来,提前把李小红拽到医院去做产就坏了。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出了商场就往马大海的税务所奔。
马大海正要出去吃午饭,装作没看见马青梅,低着头继续匆匆往前走。
马青梅一把拉住他胳膊,:“大海。”
“如果你是找我要钱的话,我现在没有。”
“大海!姐找你就是跟你要钱?我有要事跟你说。”
“除了还钱,咱俩没事可说了。”马大海从马青梅手里把胳膊挣出来。
“小红怀孕了!她正着她去做产呢。”
马大海一下呆住了,愣愣地问:“谁告诉你的?”
马青梅就把在商场里看到的一幕跟马大海讲了一下,“大海,你赶快去给小红认个错,把她接回来,你再这么僵着,万一她去做了产,你们两个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没等马青梅说完,马大海撒就跑。
马青梅长长地吁了口气,站在街边给瞬息就不见踪影的马大海发了条短信:别发火,跟小红和小红好好个歉,姐姐等你好消息。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了两个字:谢谢。
李小红是被马大海抢回家的。
李小红回娘家这么多子了,马大海不仅影子没见着半个,连个电话都没有。李主打电话还被他顶了一顿,她心女儿,一气之下,索就想让李小红打掉孩子跟他离婚算了。
那天中午,李到单位找李小红,打算继续员她去做产。李小红不想在办公室里和说这些,就拉着出来了,了单位附近的商场,女两个边逛边吵。李小红左右为难,她不想跟马大海离婚,又怕生气,如果不让生气就要去打掉孩子,可是,如果她真的打掉了孩子,马大海早晚会知,他要是知了,他们的婚姻怕是也保不住了。
李小红只好保持沉默,任凭在耳边没完没了地絮叨。
李知李小红是在用沉默和她抗衡,一气之下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后,李小红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马大海的电话就来了,她没接。
马大海知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没敢造次,就跟所里请了假,在李小红单位门口等着。李小红的同事出出地看见了,就拉着李小红去窗口看。
马大海在马路牙子上走来走去,不时张望一眼李小红所在的窗户。
李小红的目光和他相撞在一起,怔了一下,啪地关上了窗子,眼泪刷地就滚了下来。自从结婚以来,因为公证书的事,马大海很敏感,她哄着他,唯恐伤了他的自尊,没承想反倒纵容了马大海,愣是把她善解人意的温柔理解成了她做了错事,向他赔小心。
初冬的风肆无忌惮地无孔不入,而马大海愣是在街边站了一下午,冷了的时候就支烟,搓搓手,跺两下冻僵了抑或是站了的脚。李小红的心就缓缓地了下来,却又不想就这么向他投降,决定下班的时候走后门,继续晾他几天,杀一杀他的狂气。
单位后面的铁栅栏门却没开,李小红懊恼得要命,刚想转就走,就听见砰的一声,栅栏门被踹开了。马大海像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冲来,李小红一下呆住了,傻傻地站在那儿看着他,不知他究竟要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马大海上上下下地看着她,突然弯下,扛起李小红就往外走。刹那间,昔的怀像滚的蒸汽,从李小红的心底腾腾地升了起来,她一边打着他浑厚而结实的肩一边哭,“讨厌,我讨厌你……”
那天晚上,马青梅收到了马大海的短信:姐姐,小红回家了。
他又她姐姐了。
马青梅把手机递给郑家浩,让他看短信,郑家浩看了一会儿,合上手机,揽着她的肩,说:“真好。”
马青梅倚在他的肩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夜空,一朵蓬松的白云依傍着半圆的月亮,缓缓地走着。马青梅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问:“上一次咱俩一起看星星是什么时候?”
“是小帆十三岁生的晚上吧?”
“对。”马青梅也想起来了,马大海不知从哪儿来了一架俄罗斯军事望远镜,送给小帆做生礼物。吃完蛋糕,小帆非要用望远镜看星星,郑家浩就拉着他们上了楼顶。在平台上,小帆架着望远镜看星星,他和马青梅用眼看。郑家浩看着天上的星星跟她开玩笑,说等将来有钱了,送她一颗像星星那么大的钻石戒指。
马青梅很认真地把手指往天空伸了伸,“要颗小点儿的,太大了怕戴到街上去被坏蛋们连手指一起剁了。”小帆就回头说:“哪怕最小的一颗星星都比地球大。,你打算戴着一颗星球上街?那街得多宽。”
一家三口就乐呵呵地笑了。
然后,郑家浩的爸爸就病了,子忙得乱了套,再也没有看过星星。
马青梅提了钱,把齐叔叔的钱还上了,接过钱,齐叔叔很伤感,马青梅知他是担心还了钱以后她就不来看他了,就安他说以后还会经常过来。
从齐叔叔家出来,马青梅买好礼物,去了经理那儿,货已经全部装船了,再有一周,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的货款也就该到了。
马青梅觉得是该告诉马大海的时候了,当天晚上就跟郑家浩去了马大海家。
面对郑家浩夫,马大海两口子脸上都有点儿不自在。马青梅知虽然马大海从心里感她及时提醒挽救了他和李小红的婚姻,但是,她和弟弟之间的疙瘩还没有解开,那就是在新闻事件给他们造成了不良影响后,她又着马大海承担了一半的债务。
李小红也没有她,起给他们泡了茶,就坐在了马大海边。面对马青梅的时候,她很矛盾,既有羞愧也有埋怨,羞愧的是在她的怂恿下,马大海和她一起选择了逃避债务;埋怨的是新闻事件给她造成的不良影响太大了。
马青梅默默地坐下,从包里拿出合同,说:“大海,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咱爸的产品都卖掉了。”
马大海用愚人节恶作剧的眼神看着她,问:“卖了?那家公司不是倒闭了吗?”
“经理帮着另找了一家客户,还有,经理想跟我们合作开发咱爸的专利,至于怎么合作,我要跟你商量商量再答复他。”马青梅说得心平气和,“这批货卖了,前期成本也收回来了,还有一百零七万元的利,我们一人一半。”
马大海和李小红原以为姐姐是来找他们商量还款的事,没承想竟是这样,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李小红拿过马青梅跟新加坡客商签的合同,一页一页地看了,又默默地递到马大海手上。
马青梅知两人心很复杂,就从包里拿出马大海写给她的借条,当面撕了,放在烟灰缸里。
“你别觉得欠了我的,我替你还的那九万零五千块钱的债,已经扣出来了。如果你们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办吧。我把你应得的那份钱存了个存折,密码写在存折上,你自己去转账就行了。”
一直是马青梅在说,马大海夫低头不语,惭愧像滔滔的洪将两个人淹没了。
马青梅想起了儿时的马大海,一边喊着姐姐一边像跟虫一样黏在她后。因为她吃巧克力,五岁的马大海就从小铺里偷了一盒巧克力送给她做生礼物。东窗事发后,他的都被父亲打青了……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渐行渐远……
马青梅拼命地想,那双手是什么?是的,就是望,是父亲那份潜藏着危机的遗产,让她先是看见了亲打不赢的贪婪和亲唤不回的自私,一寸一寸地冷了彼此的心。尔后,又渐渐生出了一层的趼子,让他们相互之间,不再柔,不再温暖。只要他们心里还圈养着这头做私的小,彼此就不会有温暖可言,就会离快乐很远很远。
可是,多少钱才能买来毫无隔阂的温暖拥抱?
泪模糊了马青梅的视线,她悄悄拉了郑家浩一下,说:“我们走吧。”
马大海给经理打了个电话,问:“这是怎么回事?”当经理听说马青梅已经把先收到的百分之五十的货款给了马大海,就忍不住把他说了一顿,让他惜福,因为就马大海的所作所为来讲,马青梅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独享他们父亲的遗产收益,可她并没有这样做……
马大海这才明白,姐姐与新加坡客商签订了合同,为了让他在今天能坦然地接受父亲的遗产,才做出了他一同承担父亲遗债那一幕。
马大海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折腾着。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他特别顽皮,有一次在海边玩,从礁石上摔了下来,摔破了鼻子,满脸是血。姐姐吓坏了,背起他疯了一样地往铁路医院跑,他们俩的样子把医生也吓坏了,因为姐姐跑得太快,把拖鞋都跑掉了,脚被锋利的海蛎子皮划得皮开绽,她自己居然丝毫不知。后来,他问姐姐怎么会感觉不到脚上的,姐姐说,因为看着他满脸是血,以为他快要死了,吓疯了的她本就感觉不到脚上的,只想快点儿把弟弟送到医院……
现在,那个被生活蹂躏得过早开始衰老的女人,还是那个他他的姐姐,可他都做了些什么呢?为了虚荣的面子,他提防她,算计她,甚至在她不堪生活重负的时候,又把一个巨大的包袱压在了她上,还理直气壮地在她眼前扮受害者。她的心,一定是伤过过也过血的,可是,她没有反击,像个经常受他欺负的善良小女孩,不仅不记恨他,有了糖果还惦记着留给他一份,心积虑地让他收得毫无愧疚。
马大海看着存折上九十多万元的存款,手颤颤地发抖。
李小红抹着眼泪说:“大海,你骂我一顿吧,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出了个馊主意,也就不会闹成这样。”
“不怪你,是我自私。”说着,马大海把存折推给李小红,“你收着吧。”
李小红迟疑了一会儿,“大海,你要实在觉得住在我买的房子里难过,我们就另买一套房子住吧。”
马大海摇了摇头,把李小红揽怀里。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真的已经明白了,以前,他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他虚荣的面子胜过一切。只要他和李小红相,那份公证书不过是一张薄纸,它阻挡不了两颗相的心拥抱。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能够阻碍幸福的鸿沟,除了自己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