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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沙漠的對決

所屬書籍: 一生一世

1

南北笑起來,是那種無可奈何,可卻享受其中的笑。

她認識的程牧陽就是如此,有著想要向佛的心,卻也享受和她的魚水之歡。他把她的衣服都脫下來,南北卻拉住他的手,看了看浴室。

她需要洗澡,她已經出了不少汗。

「先說好,不許在浴室做,讓我好好洗澡。」南北把他關在了玻璃房外。

透明的玻璃牆,很快就蒙上了一層水霧。

他就光著上身,穿著條長褲,很聽話地靠在浴室的門框上看著她。不斷有半透明的水流從她頭髮上淋下來,順著前胸,小腹,大腿,一直流到乳白色的瓷磚地面上。自從看到那些照片,他想像過無數次,她是怎麼從小腹隆起到生下女兒。

失而復得。

這個女人,他失而復得了太多次。

程牧陽手扶上玻璃,曲起食指,輕輕地敲了敲。南北把玻璃門拉開:「怎麼了?」他笑而不語,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地親吻吮吸她的嘴唇。

不像剛才的霸道和急躁,他的舌頭在她嘴巴里溫柔得要命,不糾纏,只享受。南北笑著和他親吻著,過了會兒,他放開她:「快洗。」

南北被他眼睛裡的情慾燙得發昏,心猿意馬地關上玻璃門,沖洗掉身上的泡沫。

她光著身子走出來,扯下鏡子前的浴巾,擦著頭髮,程牧陽終於開始脫自己的褲子,在她把毛巾掛回去的時候,直接從身後把她抱住,一眨不眨地看著鏡子里的她,手指近乎迷戀地反覆在她的嘴唇上撫摩,然後伸進去,輕輕地碰觸她的舌尖。

「戒指,我準備好了。」

「紅色的?」

他笑,把她的一隻手按在鏡子上:「紅色的。」

那麼久不觸碰的身體,貼在一起,讓所有的香艷畫面瞬間清晰。

程牧陽的手滑下來,握住她的一條腿,強迫她對著他分開腿,她呼吸發澀,感覺他的手像在回憶著什麼,反反覆復從前胸到大腿,再一點點探入她的身體。

直到他握住自己,從後面重重撞入她身體里,南北終於忍不住輕哼出聲。

動作不快,卻很深。她的手從鏡子上慢慢滑下來,又被他抓住,按在鏡面上,撐住兩個人的身體。程牧陽有時候從鏡子里看她,有時候又低頭看兩個人交合的地方。

浴室很熱,能清楚地從鏡子看到他的汗是怎麼落下來的。

「生寶寶的時候,疼嗎?」他從後咬住她的耳根。

南北「嗯」了聲:「比中槍疼。」

破碎迷亂的聲音,他的也是。

他的身體摩擦著她的背脊,兩個人的汗都混在一起,同樣赤裸的身子,他比她的要滾燙得多。她脫離意識,只在他不斷進出的動作里,將手攥成拳,眼神沒有焦距地看著鏡子里的程牧陽,就在她以為一切要結束時,他卻停下來,扯下掛在鏡子前的浴巾,鋪到地上。

他把南北放到浴巾上,壓在身下,再次進入。

再不需要鏡子。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下巴、鼻樑,還有眼睛:「程牧陽。」她叫他,他就答應一聲,她再叫他,他依舊耐心地答應著,只是動作越來越激烈,把她叫他名字的聲音還有呻吟聲,徹底撕裂開。他越來越慢,每一下都讓她以為,他會離開,可馬上就是更徹底的貫穿。

和程牧陽這麼多次,從沒有一次,她到最後難以負荷,想哭出來。

最後到底有沒有哭出來?

她不記得了。

程牧陽把她橫抱起來,光著腳走出浴室。兩個人還沒有上床就被沙發絆倒,滾到地毯上糾纏在一起,做了一次。到最後南北都覺得身體不是自己的了,她在睡夢中,被程牧陽從身後翻過來,摟在身前。兩個人扯過白色的被子,就窩在沙發上睡了兩個小時。

南北幾次想要翻身,都差點跌下沙發,嘟囔著要去床上睡。

程牧陽卻都駁回了申請。他這個自虐狂發現,睡沙發比睡床好太多倍,只有在這個狹小的地方,南北在睡夢中才會緊緊地摟著他,唯恐掉下去。

天亮得很快。

她醒過來,覺得腰酸得要斷了。她悄悄地從他身上抽出手臂,想要去床上舒展地睡一會兒。程牧陽似乎睡得沉了,果然縱慾過度是極耗費體力的,她從棉被裡鑽出來,從衣櫃里拿出備用的棉被,把自己整個人都扔到了床上。

甚至頭都埋入被子里,遮住光線。

就在迷糊著要見周公時,南北感覺有冰涼的觸感,從腳背開始,慢慢地移動著。她哭笑不得,懶懶地哼了兩聲:「小流氓,你讓我睡一會兒。」程牧陽慢慢地親吻著她的腳和腿,慢慢向上,直到找到她的嘴唇,兩個人在黑暗裡又吻住彼此,腿壓著腿,身體壓著身體,交纏在一起。

程牧陽把她的兩隻手按在頭上,想要再要一次的時候,電話忽然就響了起來。兩個人都是一愣,南北很快反應過來,把他推到一側,拿起了電話。

很快,電話的彼端響起寶寶的聲音:「媽媽早安。」

「早安,寶寶。」南北輕輕喘息著,盡量讓自己聲音正常。

「寶寶吃了梨和草莓,牛奶和麵包。」

「寶寶乖,牛奶有沒有喝完?」

程牧陽終於明白她在和誰說話,他從身後抱住南北,把她整個人都拽到懷裡,用口型說:我要和女兒說話。南北看了他一眼,他看她沒有動作,只好湊在她耳邊聽。

「喝完了,」寶寶驕傲地說,順便還不忘告狀,「可是,爸爸沒喝完。」

南北忍不住笑起來:「嗯,爸爸不乖。」

程牧陽詫異地看南北。

她捂住電話,「噓」了聲。

等到寶寶乖乖彙報完早餐情況,又關心了下「小爸爸」的身體狀況,終於依依不捨地掛斷了電話。南北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程牧陽湊近,眯起眼睛看了個仔細:「寶寶說的爸爸,是不是你哥哥?」

「是啊,」南北倒是意外了,「你怎麼知道?」

「除了南淮,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程牧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所以,那個『小爸爸』就是說我?」

她「嗯」了聲,拉過被子,頭枕在他的手臂上。

他輕輕地吐出口氣:「我搶走他一個妹妹,他搶走我一個女兒,也算是公平。」他低頭,用臉貼著她的臉。

「你不喜歡寶寶?」南北伸手,摸著他的臉。

程牧陽很配合地閉上眼睛,感覺著她的手指:「喜歡,她說話的態度,很像你。」

南北「嗯」了聲,心裡軟軟的:「她很聽話。」

「不過妹妹只有一個,看起來,南淮更可憐些。」

她笑起來。

六點三十分。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晨光泛白,還能看到遠處天然的泥岩被風化成各種形態。原來這就是昨晚看到的浮屠,暴露在日光下,其實有著各色的面貌,遠看去像是矗立的一座座人臉。「昨晚,我看這些泥岩的影子,都像是浮屠。」她說。

「我剛到這裡,也是這種感覺,」程牧陽把她的身子翻過來,從她的肩膀,親吻下去,到脊背的弧線,「然後就想到你。」

她被他弄得發癢,躲又躲不開:「為什麼?」

他沉默地笑了會兒,說:「因為有你,我才不能信佛。」

南北將頭埋在枕頭裡,笑出聲:「太肉麻了。如果沒有我,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剃度出家了?」

「差不多,我說過,我很有佛緣,」程牧陽摟住她的腰,傾身覆上去,兩個人最敏感的中心相互摩擦著,他卻始終沒有深入。

南北動了動腰,覺得酸得像是要斷了:「程牧陽,節制一些——」

他的手,從她小腹滑到胸前,輕輕握住,低著聲音說:「我盡量。」

程牧陽真的說到做到,這一次,溫柔得不像是他,像是個極端節制的禁慾者,只是安靜地進行著。等到結束時,他終於叫來早餐,不允許南北動一根手指,把所有東西都送到她嘴邊,甚至連衣服,都要他親手給她一件件套上。

失而復得,只不過讓他心魔更深。

沒有什麼比南北更重要。

她看著他給自己一粒粒系紐扣。

「你怎麼知道我的行程?知道我昨天到這裡?而且連酒店都清楚?」

「以前在菲律賓,你說過護照上習慣使用的名字,」他說,「昨天你到機場時,拿出了護照,而檢查你護照的警察是我的人。你們的行程都在他手裡,所以我立刻就過來了。」

出乎意料的答案。

不過也只有這個方法。為了方便安排「商團」旅行,波東哈給小風幾個人都換了護照,他如果想要第一時間知道,除非本人就在機場,否則每天這麼大的客流量,無異於大海撈針。

「所以,你怕是陷阱,就先給我撥了電話?」

程牧陽不置可否。

「為什麼給我聽《般若心經》?」

「我猜你聽得懂。」

「如果聽不懂呢?」南北問完,又發現了另一個疑問,「你還有更安全的方法,比如,先聯繫小風,確認我行蹤後,再來找我。」

「不是好方法。」

「為什麼?」

「不好嗎?誰都不知道的時候,我就找到你了。」

她忍俊不禁:「你還沒有告訴我這次來沙特是為了什麼。」「有傳聞中東這裡有個國家在做核工廠。中情局一直在查這件事,也算有了些成效,他們成功策反了三個科學家。」程牧陽把她襯衫的最後一粒紐扣系好,拿過來牛奶,餵給她喝,「其中兩個在我手裡,最重要的那個,在去年十月被他們帶走,至今還沒送出沙特。」

南北想要接過杯子,他沒放手,她也只能湊過去,讓他一口口餵給自己:「你想和他們搶人?」程牧陽語氣平淡地說:「沒錯,他們想要把那個人運出沙特,而我要把那個人搶過來。」「為什麼?」

「他們來策反核科學家的事,如果曝光,會成為國際危機。」程牧陽示意她再喝一口,南北聽話地又喝了口,他終於放下杯子,說,「所以,我只要有那個人在手裡,就掌握了話語主動權。目的很簡單,既然他們逼死了程牧陽,就讓солнце成為公開的慈善家。」

「慈善家?」南北上下打量他。

「對,我現在是國際通緝犯,行動總會不方便,」程牧陽說,「這件事之後,程家就交給程牧雲,以後他做軍火商,而我,要做慈善家。」

2

南北問程牧陽,他的下一站是哪裡。程牧陽正握著她的手,在輕吻她的手心,痒痒麻麻的。「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在哈薩。」他抬頭,琥珀色的眼睛有著危險的吸引力。

「等到日落,我陪你去看看我們的『浮屠』。」

他們所在的城市哈薩,擁有世界最大的加瓦爾油田,而在這裡負責程牧陽飲食起居的,並非是個人,而是全球最大的石油公司——沙特阿美公司。

當波東哈得知此事後,都笑著對南北感嘆,程牧陽真是個非常合格的「生意人」。

不過波東哈告訴南北:「不知道程牧陽想要做什麼。」

「他沒告訴我,」南北想了想,說,「或許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已經做完所有事了。」

波東哈笑起來:「有你和他的關係,我倒是不怕什麼。程牧陽這種人,只要不和他做敵人,做什麼,都應該會很有趣。」

是很有趣。

她想起在台州重逢時,程牧陽帶自己去看千島湖的水下古城。在漆黑無波的水底,他是如何送給自己千年古城的驚喜。

他總能讓人意外,卻並不覺得危險。

或許,只是對她來說,不危險。

那些看起來近在咫尺的高聳岩石,比她想像的要遠。

傍晚時,程牧陽接受醫生檢查後,親自開著車,帶她進入沙漠。她透過車窗能看到遠遠有散養的駱駝,拖著長長的黑色影子,慢悠悠地走著。

車在沙漠上緩慢地開著,程牧陽開得很慢,讓她可以欣賞沙漠的風景。

「北北?」

「嗯?」

她回頭看他。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手捏著戒指:「把手伸過來。」

南北哭笑不得。

不過,她還是很聽話地伸手過去,看著他把一枚古董紅寶石戒指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這枚戒指,多少年了?」看起來非常的中世紀。

不過她並不喜歡研究珠寶,只覺得很有故事。

「不知道,大概很久遠,我只是聽人說擁有過它的女主人,都非常美麗,而且婚姻幸福,就留下來,準備送給你。」

她「嗯」了聲,抬起手,仔細看那枚戒指。

然後就聽見程牧陽說:「我一直想和你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在菲律賓,把你一個人留下來,先離開了莊園。那之後,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一點點,」南北愛極了這枚戒指,「只是有時候想起來,有些後怕。如果再晚一些時間,或許寶寶就保不住了。」

程牧陽看了她一眼。

南北彷彿有感覺,也側頭看了他一眼。

她承認,無論是在南淮身邊,還是在沈家,甚至是在比利時,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在菲律賓時的生死危機。程牧陽安排得很好,只是中情局太無孔不入,而菲律賓本就不是他和自己的地方,任何意外都足以致命。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也是在菲律賓,對杜說出那些話。」南北摸摸他的肩,想起剛才看到他接受肌肉注射的畫面,「如果我當時知道你在隔壁,絕對不會說那些話。程牧陽,你生氣嗎?當時是不是氣壞了?」

「不是生氣,」他的聲音帶著笑,告訴她,「是失去理智,而且,失去得非常徹底。」

的確非常徹底。

所以肯定傷得很重。

南北往他身邊移過去,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他回頭的一瞬,她輕輕用嘴唇碰了碰他的唇。程牧陽想要扣住她的後頸,加深這個吻的時候,她卻笑著躲開了。

「這條路上怎麼沒有人?」

「這裡人不算多,石油公司的人知道我要帶太太來,就臨時封閉了這條路,安全一些。」

南北哼了聲,嘟囔了句:「說得還真順口。」

「什麼?」

「沒什麼,」她搖搖手,「你娶太太,絕對是全世界最容易的一個人。」

「可我是這世上最不容易的爸爸。」他笑一笑,低聲說,「你哥哥,準備什麼時候把女兒還給我?要不要我給他送幾個莫斯科女人,給他多生幾個,換回我女兒?」

南北好笑地看他:「我以為你不在乎。」

他沒立刻反駁,卻忽然問她:「取重舍輕方得勝。聽過嗎?」

她笑:「聽過,出自《弈理指歸續編》。」

她記得在賭船上,她還和程牧陽一起擺出了施襄夏的「當湖十局」。

所以程牧陽能念出這句話,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想說什麼。

程牧陽看她疑惑的表情,忽然就笑起來。

「我呢,只想先讓南淮放鬆警惕,」他低聲說,神情像只老謀深算的狐狸,「寶寶的媽媽都和我回莫斯科了,寶寶還會留在比利時嗎?」

還真是「取重舍輕」。

「陰險,」南北忍不住笑,「程牧陽,你真陰險。」

靠近那片石嶺,她才發現,很像是中國峨眉山的一線天。只不過峨眉山有流水,也有參天古木,而這裡只有黃沙。程牧陽陪著她看這些東西,兩個人從裂開的石壁下一直爬到山頂。說不上什麼好景色,只是遠處有蔓延的植被,很單純的綠色。

「是椰棗,」程牧陽從身後摟住她的腰,「是這些沙漠王國的特產,他們叫它國寶。那裡有上萬畝,是專屬沙特王儲的椰棗林。」

南北看著這些椰棗,想起僅在雲南,就有各種奇妙的植物。

而在這缺水的沙漠國家,只有這種植物適合生長。

「老天真是很公平,」南北說,「給這裡的人只有沙漠,卻在地下埋了最好的石油。你說那片椰棗林,是王儲的?」

程牧陽「嗯」了聲。

「我聽說,哈薩這裡是整個沙特最大的油田,可是這裡人的派系和當權的王室不和?」

「差不多,所以王室在這裡種椰棗林,也算在表示誠意,」他說,「明天,沙特公主的發言人會代表公主,在這裡開啟世界科技高峰論壇。」

「科技高峰論壇?」

「是,」程牧陽笑了笑,「沙特明年想要建世界最好的科技大學,請最好的教授,招最好的生源,所以他們這幾年,每年都會開辦這種科技論壇,吸引人才,順便做宣傳。」

南北很好奇,他為什麼會關注這種東西。

「別告訴我,你不只想做慈善家,還想做大學教授。」她往後靠過去,頭枕著他的肩膀,「這麼一說,我記起來了,你是物理系高才生。」

當初在比利時念書時,她和他都在理學院。

很多人討論起程牧這個名字,都絕對是佩服的,他是個高智商的人,連沈家明起初對她描述程牧陽,都是這樣的措辭。不過——南北實在想像不出,程牧陽去搞科研是什麼樣子,研究原子彈嗎?

「這是沙特這一個月里唯一的大型國際活動,會有很多外國學者和科研人員,」程牧陽曲起手指,彈了下她的額頭,「也是送走『那個人』最好的途徑,這麼大範圍的出入境進出,會有國王的特許,是中情局的最佳機會。」

「你一直在說,『那個人』特別難找,難道沒什麼資料?」

「沒有任何影像資料,因為她是個女人。」

「女人?」

南北恍然。

這就難怪了,在這個國家,除了外來的人,所有女人從穿著到打扮都沒有任何區別。就算是有眼睛上的稍許差別,也很難第一時間分辨出來。

況且,這是個禁止照相的國家。

尤其禁止對女人拍照。

所以,想找特寫的完整影像資料,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過程牧陽既然敢來,敢帶著「國際通緝犯」的名頭來到沙特,就肯定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南北對他的迷信,絕對和對南淮相同。

只要出現問題,總有解決的方法。

晚上兩個人回到酒店,南北陪他吃晚飯時,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寧皓」。

「喔……傳說中的女人,」寧皓笑著抬高自己的帽檐,看南北,「幸會幸會,我真是佩服身手好的女人,尤其這個女人還能讓我們小老闆捨生忘死。」

她記得非常清楚,當初困在孤島時,就是這個聲音,非常愉悅地通知程牧陽一個個壞消息後,還要嘲笑他抱著女人跳海的浪漫之舉。

所以對於寧皓的言論,她並不驚訝。

寧皓又廢話了兩句,這才坐下來,開始給程牧陽看一個個的資料片段。

「那天我們在機場附近,運了整車的地對空導彈,真的攔下了他們。」寧皓指著一個金髮的中年男人,還有他身邊的一些男男女女,男人都是西裝革履,兩個女人都是黑色袍蒙面,「第二局的一組人跟著他們,在地對空導彈發現後,機場進入一級戒備,他們的航班也延遲起飛了兩個小時。我剛剛才鎖定他們所有人的護照,他們就放棄登機了。」

放棄登機,就等於回到蟄伏狀態。

可惜了。

那些人手裡的護照,可以隨時更換,離開機場後,很容易就更換身份和容貌,想要再查,還要從頭再來。程牧陽站起身,走到屋子的另一側,看著戶外,在思考著什麼。

南北看著整個靜止的畫面,總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放大一些,可以嗎?」

寧皓給她放大。

她像是看到什麼,指著一個角落,寧皓馬上心領神會地繼續放大細節。

南北稍稍愣了下,叫程牧陽過來,指著那個角落問他:「你覺得,他這次來,是敵,還是友?」程牧陽的手,很自然地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用手指來回滑動著,隔著衣料撫摩她,過了會兒,才覺得很有趣地笑起來:「不知道,真的很難說。」

很年輕的男孩子,眉目間書卷氣極濃,南北記得,他比自己還要小几歲。

她也沒想到,這個人竟是孤身一人,站在那裡,身邊靠著個不大的行李箱,低著頭,像是在擦拭手裡的眼鏡。

「他來沙特,一定不是為了收集吳歌。」南北輕聲說。

真沒想到,會是周生辰。

3

她以為那個滿是上下五千年塵土氣息的家族,應該和這裡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應該每日在青苔蔓延的大宅子里,臨摹字帖,焚香作畫。

寧皓調出來他的入境信息,用的還是真實身份。

只要有入境信息,就不難查到他。

目的地,也是哈薩。

「同一間酒店,」寧皓笑起來,「和你們馬上要住的酒店,是同一間。都是這次活動的貴賓,這次科技論壇的科學家,或者專業領域的知名學者。」

知名學者?

這個二十幾歲的周生辰?

沙特非常看重這次論壇,特地將邀請來的貴賓安置在王室的酒店。這種不對外營業的酒店,因為招待的貴賓身份特殊,安保也非常嚴格。

進出酒店的人,從論壇開始前兩個星期,就確認了人數和身份。

只有九十六個人,二十六個女士,七十個男士。

程牧陽這一行人,只有他和凱爾入住酒店,表面上是沙特阿美公司邀請的貴賓。而南北和波東哈並沒事先預料到需要參加這樣正式的科技會議,在最後一天,才從奧塞馬那裡得到了特邀信函,成為新增的人員。

四道安檢,十天的行程,所有都在這間酒店開始,也在這裡結束。

他們入住後,當晚就拿到了時間表。

都是學術交流會。

「謝謝。」

南北接過休息室的人遞來的中國茶,看著女士休息室內的二十幾個女士。這裡是女士會廳,男人是不允許進入的,所以,人不多,也自在很多。在開場後,她們可以通過整面牆的屏幕,看會場直播。

南北用餘光掃過身邊的女人,大多是安靜的,有些偶爾低聲交談,用的是通用的英語。內容不外乎是沙特即將落成的國王大學。

按照程牧陽的說法,那個他們想要找到的科學家,一定就在這些人之中。四組莫斯科來的人,早就鎖定了中情局的大致活動範圍,他們再想通過正常渠道離開,已不可能。

所以,中情局一定會讓這個女科學家,混在這群人里。

因為所有的貴賓,都會在會議結束後,被送到利雅得機場,從王室專屬候機樓離開。

非常嚴謹的行程,也是「那個人」唯一在程牧陽眼前安全離開的機會。

南北在整晚把每個女人的眼睛都記在了心裡,總有區別,總有特殊。程牧陽一行人,只有十天的時間,來找出這個科學家。等到結束,她在會場的直播屏幕上,看到真正的會場里,程牧陽在和幾個人談笑風生,似在說著什麼有趣的事。

畫面里的他,穿著簡單卻又嚴謹的黑色西裝,淺灰色襯衫和領結。在幾個身著中東傳統白色長袍的男人身邊,非常顯眼。

南北看了他一會兒,不知他何時會結束這場談話,索性決定先返回房間。

她和幾個穿黑袍的女人,在等專為女士服務的電梯,非常巧合的是,她終於在進入酒店一個星期後的今天,看到了周生辰。他在和身邊的老教授交談著,也是用通用的英語,只是偶爾迸出些像是西班牙語的詞。

「辰,」老教授拍著他的肩膀說,「這裡的國王大學由王室投資,計劃第一期投入一百億美元作科研基金,很誘人,是不是?」

周生辰「嗯」了聲,不太在意地回答:「沙特的目標很明確,想做中東的麻省理工。」

「所以,他們想聘請你,在你畢業後來這裡任教。」

他搖頭:「我不喜歡這裡的氣候。」

周生辰說完,狀似無意地看了眼這些黑袍蒙面的女人。

南北只聽到這裡,就走進了電梯。

電梯里的女人,一個個離開,她看著跳動的數字,很快到了自己的樓層。門打開時,站在門口的竟然是笑容可掬的周生辰。他看她的眼神,顯然已經透過面紗認出了她。南北走過來,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弟弟一直很想念你,上一次游輪爆炸之後,他找不到你,哭了一整晚。」

南北「嗯」了聲,笑起來:「我也很想他。」

這個年輕男人,面容很普通,可能就是因為毫無攻擊性的書卷氣息,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雖然只有一面之緣,而且還是不算友好的接觸。

周生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你這裡非常好認。」

南北恍然。

他又說:「我很好奇,你這次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她很驚訝,他能問得這麼直接。

不過像這種學術論壇,她的出現,的確不會只是巧合。南北有一瞬的猶豫,要回答到什麼程度。如果周生辰是敵,那麼她說什麼都不重要,他肯定知道了很多事。如果周生辰只是個局外人,說什麼更不重要,他一定會避開這麼敏感的事情。

「我來找一個人,」南北想了想,簡單地說,「一個女核科學家。」

「很難找?」

「很難,」南北指了指自己的面紗,笑著說,「你知道這裡的習慣,總有些麻煩。」

周生辰輕點了下頭,說:「祝你沙特之行愉快。」

他很隱晦地避開了這個敏感話題。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南北不無好奇地問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不要把我當作周生家的人,在這裡,我就是個受邀的研究員。」他不緊不慢地笑著說,「那次在游輪上,也是因為知道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才臨時決定去船上接小仁。自始至終,你們的世界,都和我沒什麼關係,我來,也只是和老朋友打個招呼。」

如果說他剛才的話,是避開了敏感話題,那麼現在的話,就是很明確地表態,他不會和他們的事有任何關係。

這件事,等程牧陽回到房間,她講給他聽。

「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我?」程牧陽坐在沙發里,示意南北走過去,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認真想了想,「應該會相信。我曾經有過他詳細的資料,他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完全是個正常人。」

「正常人?」

南北和程牧陽不同。

因為南淮儘力讓她生活簡單,所以她所知道的一切,僅是出於好奇的興趣。而程牧陽從十四歲踏入莫斯科,就要在那個東歐之地找到自己的位置,一步步都要自己走出來,所以他對於對自己有威脅,或是可能成為潛在敵人的人,都很了解。

「他智商很高,非常高,一直以來的生活,似乎只和科研有關。」程牧陽笑起來,兩隻手臂把南北摟抱著,隨手拿下來自己的領結,解開襯衫的領口,「今晚阿美公司的人也提到,他是這次貴賓里沙特非常看重的人。所以他的出現,應該是個巧合。」

「有意思的人。」

「是很有意思,尤其他收集的那些吳歌刺繡屏風,讓人印象非常深刻。」

「是啊,浮世繪春圖,」她用手指輕戳他的手心,「你當然印象深刻。」

程牧陽若有似無地笑了笑,手指插進她的長髮,順著一路捋順到發梢:「宿昔不梳頭,絲髮被兩肩——」說完,手又從她的腿滑下去,抓住了南北的腳踝,「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流氓。」南北笑著,拍開他的手。

她可是記得這四句,就是他在船上,用來揶揄自己的淫辭艷曲。

他笑一笑,把微型電腦拿過來,放在南北的腿上:「今天我們拿到了所有女嘉賓的影像資料,不過都是蒙面的。寧皓也查到了那天那個時段從機場出來的人,鎖定了四個。」

程牧陽邊說著,邊給她看照片。

四張大同小異的黑紗蒙面照。

「有沒有印象?」他問她。

「這四個?」南北回憶今晚見到的那一雙雙眼睛,「我都見過。」

她的記憶力素來好。

只要用心,記住二十幾雙眼睛並不是難事。

更何況這四雙眼睛,都很特別,區別也很大:嚴重的魚尾紋、藍色的瞳孔、眼角有痣,還有一雙純黑色的眼睛。

如果鎖定範圍,想要找出「那個人」並不難。

程牧陽把她放到沙發上,和服務生要了中國茶。

因為是華人面孔,他們在這裡很受禮遇,甚至連茶也是精心準備的。服務生把茶放在她的面前,青瓷茶杯里,正在慢慢綻放開很大的一朵茶花,芳香清淡。

茶,不見得多名貴,可這心思,卻讓人很舒服。

南北端起來時,服務生已經退出房間,可還沒喝兩口,就有人又輕叩著門。程牧陽走過去打開門,身穿白色長袍的貴賓招待人員微微欠身,用純正的英文平鋪直敘地告訴他們,首都利雅得和哈薩同時出現了爆炸案,活動主辦方非常震驚,立刻安排這次的貴客離開哈薩,前往首都利雅得。

他說話的時候,能聽到臨近幾個房間門口,都傳來同樣禮貌的聲音。

也是同樣的說辭。

看起來是非常嚴重的爆炸案,如此有禮貌的沙特人,也僅給所有人留了三十分鐘。為了方便保護客人行程,主辦方並沒有安排每人一輛車,而是為女貴賓安排了一輛,男貴賓安排了三輛車,在重重保護下開往首都利雅得。

程牧陽關上房門,南北已經放下茶杯:「剛才那個人說,這次會議延期,所有貴賓都可以在明天開始自由安排行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也是程牧陽所擔心的。

他不可能在沙特境內,同時綁架四位貴賓,尤其還是這麼重要的論壇。

十天縮短為一天,他必須在去機場前,找出這個女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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