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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所屬書籍: 偷走他的心

番外五
重回大一【下】

無法無天如陳聲,  自幼就是個令人頭疼的魔王。
三歲開始稱霸於公園,六歲就捉住小姑娘的辮子把人弄哭,十歲在小學混得風生水起,  高年級的是他哥,  低年級的是他弟,  年級主任是他嬸,校長是他叔。
大部分時間痞里痞氣,  偶爾能有個正經。
老爺子說:「你要是肯把心思多用在正經事上,早八百年前就不止今天這樣了。」
但人家是怎麼回答的——
「我這叫不鳴則已,  一鳴驚人。難得正經一次,  一次就讓人五體投地。」

可陳聲同學沒想到,  自己作威作福、無法無天了二十年,  忽然跑來大禮堂讓人給當眾調戲了。
他自認沒正形慣了,哪知道遇見個比他還不像話的女流氓。
可能是內心波動太大,他愣是一時之間站在演講台後忘了吱聲,  只定定地與那女流氓對視著。

台下起鬨的此起彼伏,  兩位主角視線相對,靜默片刻。
路知意含笑,  陳聲面無表情。
一旁的趙書記都快急壞了,噌的一下站起身來,  打算搶過話筒整頓整頓現場。
這不是胡鬧嗎!開學典禮,怎麼就成當眾表白了???

可陳聲抬手制止了他,  對準話筒,  一字一句地說:「缺挂號費嗎,同學?隔壁市醫院眼科,  挂號費十五一位,  我請你。」
台下哄堂大笑。
可路知意卻不惱,  她懶懶散散坐下了,唇角笑意漸濃,就這樣目不轉睛看著台上痞里痞氣、刻薄毒舌的少年。
久違了,二十歲的陳聲。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走著。
路知意像是重溫舊夢一般,把最好的年華重來一遍,試圖與他從相識起,一路溫習到相知。

食堂里,她與人說他是小白臉,被他聽見。
陳聲眯著眼走過來:「說誰小白臉?」
「這麼巧啊,師兄?」路知意彎唇。
陳聲皮笑肉不笑:「你放心,像我這種塗脂抹粉的小白臉,對胸肌還沒我發達的異性不感興趣。」
她也不生氣,饒有興緻地望著他,說:「可我就喜歡小白臉,怎麼辦?」
「……」
怎麼辦?
辦你個頭!
陳聲白皙的臉上多了一抹可疑的紅,冷冰冰扔下一句:「那你就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軍訓的第一天,趙泉泉扔可樂瓶時不慎砸中陳聲的腰,卻被他誤會是路知意所為。
看見凶神惡煞朝訓練場走來的陳聲,趙泉泉害怕地躲到了路知意身後,拉拉她的衣角。
這一次路知意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挺身而出。
陳聲問:「你砸的?」
路知意聲音洪亮,昂首挺胸:「對,是我。」
趙泉泉:???
蘇洋:???
就連陳聲滿腦門也打著無數問號,砸了人還這麼爽快承認,一副做了好事活雷鋒的模樣,什麼意思?
卻見路知意露齒一笑:「這不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嘛!」
陳聲:「……」
他恐怕是遇見一個女神經!

這一次的陳聲比從前更狂躁了。
因為路知意對於他的作弄絲毫不生氣,反倒在他賄賂教官時,饒有興緻看著他。
早操時,他說她動作不標準,她就笑眯眯說:「那就麻煩師兄再給我示範一次了。」
待他攀上雙杠,她就目不轉睛盯著他的腹肌,絲毫不覺得姑娘家不該這樣直勾勾觀察男性的腹部!
陳聲被她那眼神搞得手一軟,險些掉下來。
結果路知意就跟開了天眼似的,忽的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笑吟吟:「師兄,你的動作也不見得多標準嘛。」
「……」
怪誰?
怪誰???
陳聲要氣出毛病來了。

在路知意的主導下,這一次兩人的戀情簡直是突飛猛進,一路高歌,以神速直達戀人的關係。
日料店錢帶夠了,但撞見陳聲那一瞬間,她把錢默默收了起來,依然一臉為難狀——
你要替我付錢?
星星眼,不勝感激!

凌書成受傷了,她拔刀相助,陳聲將她送回學校,卻又莫名其妙不願離開,最後找了個吃飯的由頭追了上去。
路知意默默數著一二三,立刻回頭——
你要請我吃飯?
好啊好啊,下次我請你,還個人情……順便理所當然再私底下見一面!

他找人開了一卡車跑鞋到宿舍樓下義賣,這一回她可用不著趙泉泉回來說新聞,第一時間跑下樓去,指著那雙白色的跑鞋。
「給我一雙這個,三十七碼,謝謝。」
對方有點懵。
「哎?不試一下嗎?」
「不用試。」
「三十七碼就行了?」
「是的。」
然後她捧著鞋,頭也不回就走了。
守攤的實習生被高薪聘來演場戲,沒想到稀里糊塗就完成了任務,真是殺青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她暈頭轉向回頭望著男生宿舍的一樓窗口。
陳聲在那一閃而過,發來信息:「收工。」

而路知意頭也不回地跑了,重溫一遍他為她做的事,心裡依然喜滋滋的,更令人開心的是,這回不用他虧血本做樣子賣給其他人來引起她的注意了!
她老淚縱橫地想著,她果然是世上第一體貼的女朋友啊……
陳聲賺大發了!

而陳師兄從頭走來的一切感想都是,詭異,太詭異了。
彷彿冥冥之中有人寫好了劇本,請君入甕,可他一面覺得自己上套了,一面卻又無比清楚地認識到,喜歡上她,想要對她好,分明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可這高原紅未免也太配合了吧?

期末考試,他聽武成宇說她熬夜複習,前去圖書館逮她,想要苦口婆心把她拎回去睡覺。
可哪裡用得著他苦口婆心?
他出現在自習室的第一秒,她就合起了書,抬首好整以暇望著他:「走吧。」
陳聲:「走吧?去哪?」
路知意笑吟吟:「你不是想帶我去幫我複習嗎?」
陳聲:???
這高原紅開天眼了嗎?
他不服:「你怎麼知道?」
路知意湊過來,在他臉上隨隨便便點了兩下:「滿臉都寫著你要幫我這句話了,猜不到才有鬼了。」
陳聲:……
真TM有鬼了。

考試結束,寒假來臨,陳聲途經公交車站,忽的剎車停下,叫住她:「路知意。」
不待他開口,那傢伙就興高采烈拎著行李跑過來:「謝謝師兄!」
陳聲:「……謝我幹什麼?」
「謝謝你送我回家啊!」
「誰說要送你回家了?!」
「哎?」路知意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所以不是要送我回家嗎?」
彷彿一顆閃亮亮的小太陽被烏雲遮住,可憐巴巴
陳聲咬牙:「上車!」
所以,果然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這一次,他開始懷疑路知意早知道他會經過這裡,不然為什麼挑了個那麼顯眼的位置,還穿了身這麼鮮艷的紅色衣服,人家都對著即將到來的公交車翹首以盼,偏她左顧右盼在找來往的小轎車?

當你重回過去,能與心上人重新走過一遍曾經走過的道路,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披荊斬棘,將曾經遇到過的障礙第一時間除去,恨不能十萬火力全開,摒除一切曾有的誤會、心酸,只留下美好的閃閃發光的回憶。
路知意就在這樣做。

她在回家途中,坐在副駕駛,對他講明了家中境況,不只是家貧,還有路成民在坐牢的事情。
陳聲顯然受到了觸動,在青山抱擁里望著她:「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為什麼?
因為曾經的我不夠坦誠,不夠釋然,不夠大氣,不夠寬廣,所以因此與你闊別三年。我永遠不得而知那三年里究竟錯過了什麼,錯過了多少,無法挽回的是些什麼。
而今從頭來過,我一點也不想錯過了。

可她當然不能這樣說。
路知意的視線停留在遠處的雪山、近處的氂牛上,唇角一彎。
她側過頭來看著陳聲,說:「因為我喜歡你。」

陳聲……
宛若被雷劈中。
「你什麼我?」
「我喜歡你。」
「啥玩意兒?!你少開這種奇奇怪怪的玩笑啊我警告你!我就把你當兄弟而已,你少自作多情了路知意!」

可以看出,陳師兄目前很是慌亂。
路知意誠懇建議:「你先把車停路邊,國道太險,你好歹平復一下心情,別拿我倆生命安全開玩笑。」
「我不需要!平復你個頭!」
「先靠邊停車。」
「……」
「停車!」

陳聲忍了忍,還是停了車。
他有種錯覺,彷彿高原紅有時候不知不覺就有了威嚴,總讓他有一種自己在和長輩相處的感覺。
可他倆明明是他要大一些!

陳聲極不耐煩地把車停在一旁,扒拉一把頭髮:「說吧。」
「說吧?」路知意挑眉,「我要說的都說了,剩下的該你說了。」
「你說什麼了你,怎麼就該我了?」
「我說喜歡你啊。」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陳聲氣結。
「那你希望我說點什麼?」
「說你也喜歡我,咱倆談朋友吧?」路知意提議。
陳聲:「……」
這是什麼畫風?

路知意眨著眼睛看著他:「那你說,你對我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拜把子兄弟。」
「那我怎麼沒見你送凌書成回去,替他買鞋,帶他去基地溫書?」
「笑話,他一大老爺們兒,我犯得著為他做這些是嗎?我又不是彎的。」
路知意咧嘴,「那就是了。你又說我是拜把子兄弟,又把我當姑娘家看,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我他媽——」陳聲想罵人。
路知意撇撇嘴:「沒開竅就沒開竅唄,我只是以為這一次可以加快進度。要不你當我什麼都沒說,再等等看好了。」
「等什麼?什麼叫這一次?難道咱倆還有過上一次不成?」陳聲狐疑。
路知意湊過去,在他臉上吧唧一下。
「再等等,等等再說。」
陳聲:「……」
???
!!!!!!

這一次的進度果然很快。
路知意像是坐火箭一樣,嗖嗖來到所有時間節點,開了掛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而她坦白說出父親的事情,也令他們避免了第一次的誤會,避免了那三年的分別。

她依然去了濱城的救援隊,不同於上一次的是,她是畢業後跟著前去為她開路的陳聲後腳去的。
那三年時間他們並沒有錯過,而是歡歡喜喜過來了。
和所有戀人並無二致,有過爭執,有過小矛盾,大大體上依然是甜蜜和諧的。

救援隊里還是那群人,熱鬧而忙碌。
救援任務依然風險重重,該受的傷她受了,該流的汗一滴沒少流。
但他在,一切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重新來過的一輩子在溫馨而輕快的節奏里很快走入尾聲。她與陳聲在二十七歲這年結婚,二十九歲時生下一個小姑娘。
路知意很遺憾,因為她想要的是個像陳聲一樣無法無天的臭小子。
可陳聲倒是很高興,他說要是他真生下個和他一樣的臭小子,看他不拿皮帶抽死他。如今是個小姑娘,他手忙腳亂站在嬰兒車旁,連抱一抱那粉嘟嘟的小嬰兒都不敢,生怕自己手重,只能這樣眼巴巴地望著。

孩子像他,可眼睛像她。
陳聲沒說什麼,可每每看見小姑娘那雙澄澈的黑眼珠時,都柔軟得像是放低身段、俯首稱臣的的獅子。
他的孩子有他愛的人那雙眼。
她的眼裡裝著星辰大海,而他的眼裡卻只有她一顆星。

再後來,他們白髮蒼蒼,美人遲暮。
孩子長大了,最後陪伴彼此的還是他們二人。
冬天,他們收拾行囊去濱城看海。夏天,他們在蓉城的大街小巷慢慢溜達。
後來,由於年輕時受過傷,陳聲的腿腳不行了,只能拄著拐杖和她慢慢走著,走一段還得歇一歇。好在蓉城的茶館多,隨處找一家,要張凳子坐一坐,旁邊是天府之國的麻將熱,人人吆喝著,熱鬧悠閑。

再後來,陳聲先她一步離開。
那一年他躺在床上,頭髮灰白,滿面皺紋,再也沒有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可路知意握著他的手,笑著說:「在我眼裡還是帥老頭。」
陳聲孱弱地笑著,抬手摸摸她的面頰,沒有說話,只是眷戀地望著她。
路知意含笑的同時也含著熱淚。
她知道他在看什麼,也知道他在眷戀什麼——那早已消失的高原紅,和那段被藏在時光里無法重溯的時光。

她把自己同樣蒼老的面龐埋在他的胸膛上,輕聲說:「你先去,我跟著就來。」
就好像他一直以來做的那樣,從認識她的那一天起,到離開的這一天為止,他一直遙遙在前,替她探路,替她披荊斬棘。
恍惚中,她看見那個夏日,她來到濱城的基地,看見高大的他遠遠站在某扇窗口之後。
他在那裡等了她整整三年,只為將她的人生牢牢融入自己的,只為圓她一個飛行夢。
那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早已不記得了。事實上,到了這個年紀,誰還分得清人生有沒有回到十八重來一次呢?也許那只是她一個夢,也許是她老來遲鈍、產生了幻覺。

她聽見陳聲在叫她的名字:「路知意。」
她流著淚,閉著眼,牢牢握住他的手,說:「我在。」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別哭。」
熱淚更加澎湃。她怎能不哭?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這輩子能遇見他,相伴到老,上天已然待她不薄。這淚不是感傷,是感激。
她哭得很傷心,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摸她的頭。

路知意睜開眼來,一片天旋地轉。
天花板是海景小別墅的木質隔空板,身下是那張為了讓她養傷,陳聲特意找來的硬邦邦的床,空氣里有些燥熱,窗外傳來大海的聲音。
她的頭還有些暈,慢慢地才好轉。

雙眼蘊滿熱淚,卻忽然之間看見了年輕時的陳聲,路知意一頓,「你,你沒死?」
陳聲前一刻還憂心忡忡的臉,這一秒就黑了。
然後旁邊傳來路雨的聲音:「知意,你好些了嗎?突然就頭痛到暈過去,嚇得我們不輕,趕緊給小陳打電話。好在小陳當機立斷,把你們基地的柏醫生帶來了,柏醫生說你沒什麼大礙,可能是中暑了,歇一歇就好了。」

路知意遲遲沒有說話,腦中回憶起那似乎很漫長又極短暫的一生。
是夢嗎?
所以世上果然沒有後悔葯,她逃不開那些令人後悔的誤會,也終究沒能重來一次,彌補曾經的遺憾。

她擦擦淚,又笑了出來,不顧父親與小姑姑在旁,像個孩子似的朝他伸出手來,試圖得到一個愛的抱抱。
遺憾就遺憾吧,至少他還在。
不圓滿也許也是一種圓滿。

可眼前,青年版陳聲淡淡地瞥她一眼,餘光掃了掃一旁的長輩,把她的手從空中給拉到了被子下面,蓋好了。
「再休息休息。」
……腦子都糊塗了,當著長輩的面要做什麼親密舉動。

路知意不甘心地被他拒絕了,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所以,還是少年版的陳聲更可愛啊!
咬被子。
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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