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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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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睡進同一個帳篷,  然後蓋上同一床棉被,  哪怕帳篷里還有另外六人,  路知意也老大不自在。

她背對陳聲,  睡在最裡面,  聽見六人均勻的呼吸聲,混雜著男生們打呼的動靜,怎麼也睡不著。

偏偏陳聲在她背後戳了戳,  小聲問:「睡了?」

她閉著眼睛沒搭理他。

陳聲蹬鼻子上臉,  開始在她背後畫圈圈。

「真睡著了?」

「假的吧。」

「裝的還挺像。」

「快醒來,  我有話跟你說。」

「你有完沒完?」路知意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攥住他的手,  巴不得把那根作亂的手指頭掰斷。可轉身的那一刻,  她就知道她中計了。

陳聲與她面對面側卧著,  黑漆漆的眼珠彷彿淬了光,一眨不眨盯著她。

他的手還在她那,  被她握著的地方滾燙灼人,路知意一頓,慌忙鬆了手。

近在咫尺的距離。

她聽見他低低地嘆了口氣,  說:「路知意,到底要我怎麼樣,  你才肯原諒我?」

從前沒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無可奈何至極,彷彿低到塵埃里。

他安靜地望著她,眼裡有她茫然無措的倒影。

路知意呼吸一滯。

片刻後,  她聽見自己淡淡地說了句:「那你從這山頂上跳下去好了。」

精疲力盡了一上午,眾人起床時,已是日暮。

武成宇這才想起還沒插旗子,趕緊從背包里找出那面隊旗,又從地上撿了根木棍,把旗子綁了上去,插在空地至高點,讓它迎風飄揚。

隊旗是出發前臨時設計的,林老師給每個隊都發了一面小彩旗,陳聲挑了面大紅色的,隊里八人,一人一筆畫點什麼,隊旗就這麼誕生了。

實際上花里胡哨,亂七八糟,根本看不出旗子上畫的是什麼。

不過那也不要緊,路知意說,寓意到了就好。

晚飯就要自己生火了,這是團建作業。

陳聲背的鐵盆和木炭派上了用場,於涵背的鐵架子一架起來,木炭在下,鍋在上。

徐勉扇風,凌書成點火,張成棟準備食材,路知意親自上陣做飯,陳聲……

陳聲負責拿出手機拍照。

作業要求,做好飯了,錄像為證。

他拿著手機四處走,風景拍一拍,帳篷拍一拍,眾人生火做晚飯更要拍一拍。趁路知意不注意,他給了她很多鏡頭。

不僅盡職盡責攝像,陳聲還擔當起解說來,指指那一口簡陋粗暴的鍋,和被張成棟切得土豆不像土豆、火腿不像火腿的食材。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他如是嘲諷。

這一頓說是飯,不盡然,畢竟本隊從隊長開始,個個都是懶漢,沒人願意生火煮飯,最後決定烤肉吃。

食材有新鮮雞肉,香腸,臘肉,土豆,火腿腸,和切成塊狀的五花肉。

調料就只有鹽和食用油。

沒人對這頓飯有任何期待,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罷了。

本隊唯一的賢妻良母型選手,路知意同學,理所當然扛起了做飯的大旗。

她動作嫻熟地倒油入鍋,又用長長的筷子將食材放進去,油鍋滋滋作響,不時有油星子濺出來,烤肉的香氣也很快鑽入鼻子里。

雞肉變成了金黃色。

香腸微焦,害羞地卷了起來。

土豆塊上開始冒出無數小汗珠,滋溜作響。

最後,一頓原本毫無期待的晚飯,變成了眾人圍坐在炭火旁,頂著寒意大快朵頤。

沒有平日里烤肉店的調料,沒有餐廳里雅緻高端的裝潢,甚至沒有像模像樣的碗筷,只有人手一隻木筷,笨拙地叉起一塊肉來,顧不得吹涼就送入口中。

那外焦里嫩的滋味,那炭火烤出的香氣,就這樣融化在舌尖,伴隨著呼哧呼哧的哈氣聲——因為太燙了。

黃昏來臨,氣溫下降。

厚重的雲層也擋不住夕陽的餘暉,天邊有橙紅色的雲霧在流動,滿眼亮堂,滿眼輝煌。

陳聲把能量飲料分發給大家,第一個舉瓶,「敬大家,都是一個帳篷里睡過的了。」

凌書成哈哈大笑,「敬路知意,這頓飯是我二十年來吃得最滿足的一次。」

武成宇:「那我敬我自己好了,拖著這壯碩的身軀爬到將近四千米高的地方,我爸媽知道一定會感動得老淚縱橫!」

於涵說:「我敬兩位師兄,一路上都很照顧我們,特別感人。」

李睿說:「我敬學校,把老子折騰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哈,沒想到吧,老子還能自得其樂。」

徐勉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敬大自然好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美景,實在很震撼。」

張成棟:「我敬我爸媽,含辛茹苦養我這麼多年,盼著我成為一個了不起的飛行員。希望有朝一日坐在駕駛艙,有機會帶他們來這看看。」

越說越感性了。

輪到路知意,她笑了笑,說:「我感謝高原,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我珍惜它給我的一切。」

說著,她揉揉自己的面頰,「包括這高原紅。」

眾人哈哈大笑,凌書成居然拿起飲料瓶子當麥克風,「大家好,我是歌神凌學友,下面我有一首歌要獻給路知意同學。」

他拍拍屁股爬起來,一臉做作地開唱:「高原紅——美麗的高原紅——」

一群人笑得七倒八歪,路知意也跟著笑起來。

夕陽無限好,哪怕近黃昏。

夜幕降臨,火光烈烈,油滋滋的氣泡,被山間氣溫冰凍的紅茶,還有圍坐在火堆前的那些年輕面龐,大抵會是這群少年事隔經年後,關於青春最深刻的印象。

最後滅了火,收拾好現場,眾人搓著手回了帳篷。

雲層太厚重,看不見星星。

因為山頂沒有信號,手機也無法上網查天氣預報,最後是路知意定了個鬧鐘,說夜裡兩點起來看看,如果有星星,就叫醒眾人一起圍觀。

凌書成掏出一副撲克牌,嚷嚷著要打鬥地主。

眾人採用輪換制,四人斗,輸了的兩個蹲在一邊,讓剩下的上,直到一輪結束,新的輸家來替他們繼續蹲著。

值得一提的是,提出這規矩的凌書成本人,基本上蹲了一晚上,頻頻和他同在一家的陳聲,萬分艱難地控制住了自己,才沒在眾人面前暴打他一頓。

山間一片漆黑,只有帳篷里有手機的亮光。

大抵是人在高原,始終不如在平原上有精神,沒打多久,個個都打著呵欠躺下了。

李睿笑嘿嘿地說:「老子長這麼大,頭一回跟大姑娘睡在一起。」

凌書成不緊不慢看了陳聲一眼,「睡在一起你也不敢幹嘛,咱們護花使者陳大隊長在這,誰敢亂來?」

武成宇立馬接嘴,「還有我在,誰敢動路知意一根汗毛,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然而這話說完不到兩分鐘,他就睡著了,響亮地打起呼來。

又是一片熱鬧的鬨笑聲。

先前的拘謹也漸漸沒了,路知意躺在嘴裡側,哪怕睡在她旁邊的就是陳聲,她也沒那麼介懷了。

她只是默不作聲聽著他的呼吸聲,心頭有些酸楚。

有太多這樣的時刻了,因為年輕,因為肆意,因為他笑得那樣開懷,以至於她一不小心就忘記了兩人之間的隔閡與差距。

她忘了自己是大山裡的孩子,也忘了她這散不去的高原紅,頗有代表性的深色皮膚。

她忘了他站在阿爾卑斯山上發來的照片,忘了他那歷史輝煌的家境,也忘了他曾自大狂妄、目空無人,包括她,他也一樣看不起。

她忘了兩人之間所有的不對等,竟然開始飛蛾撲火,不自覺地向他靠攏。直到他一語道破真相,拆穿了她自以為是的那些相似。

他們的確是有相似之處,可在那為數不多的相似之外,是天壤之別,是巨大的跨越不過的鴻溝。

路知意安靜地側卧在那,眼前是漆黑一片,身後是他輕微均勻的呼吸聲。

帳篷里明明睡著八個人,有人打呼,有人翻身,有人呼吸聲沉沉,可她偏能辨別出他的聲音。

陳聲。

陳聲。

於她而言,他是真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擲地有聲。

可越這樣,越心酸。

非她計較,實在是兩人之間差距懸殊,無法再靠近一步。

半夜的時候,路知意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從枕下摸出來,一看,凌晨兩點。揉揉眼,她坐起身來,套上羽絨服,準備去帳篷外面看看星星出來沒。

借著手機的微弱光線,她弓著腰站起來,卻忽然發現……

陳聲不見了。

手機的光線從裡到外照了一遍,她在心裡默數,加上她自己在內,確實只有七個人,陳聲不在帳篷里。

外面至少是零下幾度,他一個人出去幹什麼?

什麼時候出去的?

路知意心頭一頓,跨過還在熟睡的幾個人,輕輕拉開了帳篷,走了出去。

一陣冷風迎面撲來,哪怕穿著羽絨服,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用手機在附近照了一圈,除了幾頭氂牛的影子,和在風裡瑟瑟發抖的低矮灌木,別無他物。

山頂景色優美,但並未被開發,整個甘孜州相對來說都很落後,比起阿壩州來說,旅遊業嚴重滯後。也因此,二郎山開發得並不算好,高處的山頂是沒有建築,也沒有廁所的。

這大半天來,眾人都是隨地大小便,當然,面子要緊,盡量能走多遠是多遠,專挑灌木多的地方解決問題。

路知意回憶片刻,記起來了。

陳聲並沒有解決過生理問題,好像是面子上過不去。

她朝空地另一頭走了一段距離,試探著叫他:「陳聲?」

無人回應。

黑魆魆的山頂,一點光線也沒有,回應她的只有氂牛低沉的叫聲。

路知意有些心慌,又大叫了幾聲他的名字,直到猛一回頭,看見半空中划過一道慘白的光,漫無目的晃了晃。

她踏著泥濘朝那個方向跑過去,一腳深一腳淺也顧不得,站定了,往陡坡下一看,只見十來米遠的下方,有人拿著手機,打著燈光,朝她揮動。

「陳聲?」她也打著手機燈光朝那照去。

兩束光匯合在一起時,她看見陳聲坐在那陡坡下方,背後是一顆低矮粗壯的樹。再往下,陡峭的山壁直通萬丈深淵。

這一處與他們上山的那條路剛好位於山的兩側,他們走的當然是比較緩的坡,而此處是陡坡。

稍有不慎,一旦滑下去就完蛋。

路知意心跳一滯,腳有些發軟,「你在那幹什麼?」

那人倚在樹上,朝她笑笑,「跳崖啊。不是你說的嗎,只要我從山頂跳下去,你就原諒我。」

「我問你在那幹什麼!」路知意的聲音尖銳得有些不正常,幾乎是扯著嗓子沖他吼。

陳聲也聽出她的怒氣,頓了頓,苦笑著說:「上廁所。」

「你跑到懸崖邊上上廁所?你腦子短路嗎?」路知意攥緊了手,渾身都在發抖,「上來!」

出人意料的是,陳聲沒動。

他靠在那樹上,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最後說了句:「你先回帳篷,把凌書成和武成宇叫來。」

路知意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

她猛地將手裡的燈光朝腳下照去,果不其然,這一處的泥濘有一道長長的劃痕,顯然是有人踩在上面打滑了,一不留神滾了下去。

「你受傷了?」她朝著坡下急迫地問了一句。

陳聲沒答話。

她已然了悟。

哪怕目空一切,但陳聲並不是精神病,就算因為麵皮薄,想找一處遠一點的地方上廁所,也不可能往陡坡下面跑。

他是踩入了濕滑的坭坑裡,猛地跌了下去。

路知意呼吸一滯,再看他背後那棵樹。

那棵在崖頂少見的樹,被飛鳥帶到此處,生根發芽,汲取這山巔少得可憐的養分,終於長成今日的低矮樹木。

如果沒有它,陳聲會怎麼樣?

他會滾落山崖,葬生於二郎山。

這樣的念頭叫她手腳發涼。

路知意只遲疑了片刻,山間溫度奇低無比,她只在這站了一會兒,已然凍得渾身發冷,陳聲不能再等了。

凌書成又怎麼樣,武成宇又怎麼樣,白天爬山時他們都看見了,除了她,沒人能在這山上和在學校時一樣行動。

她蹲下身,把手機磕在泥地上,也顧不得髒了它,只讓它保持豎立的狀態,照著她要下坡的路。

陳聲彷彿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厲聲命令:「路知意,我讓你回去找凌書成和武成宇來!」

她不吭聲,只在這昏暗的光線里,一下一下在濕滑的陡坡上找落腳處,踩穩了,才開始探下一步路。

那些年幫家裡趕氂牛時,她爬慣了山路。

她是大山裡的孩子,知道如何與這惡劣的環境相處,你要順著它的脾氣來,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自然是值得敬畏的。

可為什麼值得敬畏?

因為哪怕是這山裡的人,也有不少葬生其中。

高原地區有一種水果,當地人叫它仙桃,其實就是野生仙人掌的果實。這種野生仙人掌多長在懸崖絕壁、地勢險惡之處。它的果實和它一樣遍布尖刺,可剝開綠皮之後,卻是柔軟無比的內瓤,嘗一口,水汪汪,甜滋滋。

曾有一陣,這種水果紅極一時,不少人以採摘它為生,可懸崖絕壁處,因此喪生的也不少。

後來,政府禁止當地人採摘這種仙桃,其一是太危險,其二是過度採摘導致這種植物一度數量銳減。

路知意兒時的玩伴就曾因此失去父親。

她深知大山雖然溫和沉穩,但並不意味著沒有危險。

她在試探著,走兩步滑一步地朝著陳聲靠近。陳聲咆哮著要她回去,可她充耳不聞。

他的視線落在她偶爾滑上幾寸的腳上,那雙鞋,那雙他絞盡腦汁低價賣給她的慢跑鞋,早已泥濘不堪,看不出本來面目。他看著它打滑,看著它鬆動,看著它起起落落,有那麼片刻,覺得心頭有火在燒。

終於,路知意站穩在他面前,低聲問了句:「哪兒受傷了?」

他緊緊攥著手機,看著她鬆散在耳畔的頭髮,看著她在微光中若隱若現的兩抹紅,那把火越燒越旺。

「不是叫你不要下來嗎?你聽不懂人話?」

「腳扭了?」她蹲下身來,試圖找到他受傷的地方。

「路知意!」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你知不知道下面是什麼地方?」

「能走動嗎?」她指指他明顯布滿泥濘的那條腿。

陳聲的嘴唇張了張,又閉上了。

他有滿腔怒火,又或許那不是怒,是別的什麼,他分不清。他只知道他的胸腔被那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充斥著,整個人都要炸裂開來。

「不是要離我越遠越好嗎?何必管我死活?」

「你死了,上面那幾個回去都交不了差。我也一樣。我還想拿團建第一,想加分,想拿獎學金。」

「只是這樣嗎?」他笑了一聲,「只是這樣,值得你冒著掉下去的危險下來救我?」

路知意頓了頓,「不然呢?你還想要什麼原因?」

她望著那看不見底的山谷,把他的胳膊拉過來,架在自己肩膀上,「靠在我身上,我撐著你上去。」

離開這裡要緊。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那一瞬,手背擦過她脖子後方,冷得象冰。

她下意識抬頭一看,看見陳聲凍得發紫的嘴唇。

陳聲終於沒有再和她爭辯,只說:「左腳扭了,試過幾次,沒爬上去。」

「掉下來多久了?」

「沒多久,十分鐘不到。」

「為什麼不叫人?」

「叫過了,都睡得像豬一樣,沒人理我。」

「誰讓你跑這麼遠上廁所?」

「我不想明天早上你們起來,看見不遠處有我排泄物。」

她竟有些想笑,可嘴唇剛揚起來,眼眶就熱了。

因為他說:「凍得要死不活等在這,我還在想,我還有那麼多轟轟烈烈的大事沒有做,要是真死了,多不甘心。」

他側頭看著她,平靜地說出下一句:「尤其是,我還有話沒有告訴你,路知意。」

作者有話要說:  .

1.我為什麼總是寫不完我的下章預告!!!

2.也就這幾章的事了,狗改不了吃屎,聲哥改這脾氣也不容易啊。

3.遙想當年,我也從紅岩頂滑下去,差點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4.在這裡舉起話筒感謝我本科好友的救命之恩。

5.以及,實在不想提,當年的我就是不好意思在帳篷邊上小便所以跑太遠差點墜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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