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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血戰市六中學

  話說回來,雖然趙紅兵等人召開了「群毆總結會」,但這個「群毆總結會」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再與別人鬥毆,而是為了防備二虎報仇。因為二虎一幫是出了名的死纏爛打,在83年嚴打風過去以後他們就開始在東郊「戳「出去了,由於人多勢眾,從來沒吃過什麼虧。這次在市區里他們人丟大了,報仇那是肯定的事兒。
  孫大偉在群毆總結會中捂著受傷的大腿提了無數次要和二虎等人和談,又無數次被大家駁回。
  「他們吃了大虧,還有人進了局子,和談肯定不可能」李武說。出身市井的無業游民李武天生就是個地癩子,在加入這個團伙前就已經是老江湖了,雖然沒混出什麼名氣。
  「大偉啊,人吧,盡量別惹事,但惹了事就別怕事」費四惡狠狠的說。費四那抓過刀刃的手的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滲。
  「不打出威風來就沒有談的機會!」張岳棱著眼睛、咬著牙摸著那把剛繳來木頭柄、黑色刀刃的大號三棱刮刀說。
  「都別說了,該回家回家,一人一條命,誰又怕誰呢?呵呵」趙紅兵說話總是那麼和和氣氣,無論發生什麼事兒都很平靜、很少看見他激動。
  相信很多混過社會的朋友都能感覺到,一個由朋友構成的小團體如果總在街頭惹事而且還一直不怎麼吃虧的話,那麼這個團伙就一定具備以下幾類人。
  1,愛挑事兒的人:有些人無論加入哪個團伙,哪個團伙打的架就格外的多,因為這類人特能滋事。趙紅兵團伙中就有三個這樣的人:小北京、張岳、費四,小北京是嘴損、張岳和費四是脾氣暴躁。比如在體育廣場看花燈的時候如果小北京不站出來罵了幾句的話,那麼趙紅兵在挨了罵以後以他的性格也就算了,但是有了小北京的存在就演變成了一場群毆。
  2,喜歡先動手的人:先動手的總能在氣勢上和戰術上佔有一些先機,被動還手的多數要吃虧。可以說趙紅兵的這個團伙除了趙紅兵和孫大偉,其它人都喜歡先動手。
  3,打架不要命,無論對方有多少人都敢打的人:如果說打架時膽子最大,從不怕對方人多的話,那麼除了孫大偉以外基本全有這膽子,尤其是趙紅兵、張岳、小北京三個人膽子更大。就算是對方有千軍萬馬衝過來,他們也能氣不喘、手不哆嗦的衝進去。二狗記得在上高中的時候看過一部《古惑仔》,其中有一部是結尾的時候,陳浩南說:「是不是要比人多啊?」,然後一聲口哨從四面八方衝出了數百人,對方看到這數百人就怕了,服軟了。二狗當時在看這部片子的時候就在想,這部片子的編劇和導演一定沒見過真正的硬茬子。事實上無論對方有幾百人只要這邊有超過6、7個狠角並且手裡還都有傢伙,進進出出殺他幾個來回都有可能,前提是這幾百人中多數都沒有殺人的膽子,而這6,7個人各個都有殺人的膽子。真正的狠角絕對不怕人多,對方越多他就越興奮。
  4,有實戰經驗的高手:練過功夫的人的反應速度、出手力度與精確度和普通人絕對不同,趙紅兵、李四、小北京等三個退伍偵察兵在之後的無數次鬥毆中幾乎從來沒被人抓住過頭髮、領口、手腕等,這不能不說是他們的身手的確出色的原因。而且他們在打架時顯然還手下留情,他們在部隊里練的都是一擊斃命。
  5,能談判的人:八十年代我市的流氓通常很少打完一架就完事而且更很少有人主動報官,通常情況下要打3-5次乃至更多才有一方傷殘慘重開始服軟,然後再談和,談和的結果通常是:輸的一方拿出點醫藥費,然後把輸的一方中的主要肇事人抓出來扇兩個耳光結束,打完談完以後就是朋友。這邊談判專家就是孫大偉,這是他的愛好。尤其是在八十年代他總代表勝利的一方去談判,怎一個爽字了得。
  二狗認為,如果哪個團伙擁有以上五類人,那麼這個團伙想不在八十年代成名都難,而趙紅兵團伙擁有的,是以上五類人里的極品。
  雖然跟二虎大幹了一架,但是畢竟在這八個人中有四個人還有工職,還得正經八本的上班,和二虎他們那群職業流氓沒法比。從那以後,只要是晚上出去,從來都是這幾個人在一起,極少有人單獨行動,因為都怕二虎復仇,而且他們也不敢去東邊,怕被二虎他們抓住。
  唯一總單獨行動的就是孫大偉,因為孫大偉在追市六中學高三年級的一個女孩子。說起追女孩子二狗認為追女孩子要分幾種品,而孫大偉追女孩子的方式和方法絕對是下品中的下品。孫大偉和這個女孩子是街坊鄰居,據孫大偉說他從6,7歲時就開始喜歡這個女孩子,已經喜歡十幾年了,而且也已經死纏爛打人家十幾年了,同時這個女孩子也已經拒絕他十幾年了。
  二狗現在已經忘了這個女孩子究竟長什麼樣,雖然當年這個小姑娘還抱過二狗。但二狗只記得小北京國慶後回北京,在火車站對孫大偉說那一句:「大偉你丫腦袋是不是被驢踢過,怎麼抓住一個豬八戒的二姨不放手」。
  「我喜歡豬八戒的二姨,只要是豬八戒家的親戚我全喜歡」孫大偉笑笑說。
  多年以後,二狗才明白什麼是「豬八戒的二姨」。
  孫大偉追的那個小姑娘學習成績很好,孫大偉每天在放學的時候都在六中校門口接她放學,但她很少和孫大偉說話,孫大偉也不在乎,依然不管風吹日晒,每天到放學的時候就去學校門口接她。國慶節後不久,孫大偉就又找到了個機會接近她。原因是這個小姑娘的母親得了闌尾炎,生病進了醫院,正好被去醫院換腿傷的葯的孫大偉發現。這被孫大偉認為是個獲得「丈母娘」芳心的好機會,他拿著水果和罐頭等去醫院看望「丈母娘」,他的「丈母娘」從小就認識他,覺得這孩子嘴甜、會說話,對他也不怎麼反感。而他的這一舉動卻讓當時在場的這個小姑娘十分不爽,非要把他趕出去,讓他別打擾「丈母娘「的休息。孫大偉的賴皮勁上來了:「你要我出去可以,但是今天你們上晚自習第二節自習時,必須來我們學校的操場來聽我給你彈吉他」
  「行啊行啊,只要你現在出去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小姑娘煩的不行,只能答應他了
  二狗當年還沒有形成正確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幼稚的認為孫大偉真行。只要臉皮厚,就能追到女孩子。在這件事發生後幾個月,二狗的幼兒園重建好了以後,二狗在幼兒園裡有一個張姓女同學,該女生非常漂亮,是幼兒園的園花。二狗當時吸取了孫大偉的成功經驗,臉皮比誰都厚。
  二狗清楚的記得,當天在幼兒園裡里老師排了一圈綠色的小椅子讓各位同學說自己未來的理想,當這位張姓女同學站起來說她的理想是當護士時她的橡皮泥掉在了地上,二狗看見了就鑽到椅子底下幫她撿,等她回答完這個問題時也鑽到椅子底下撿橡皮泥時發現同在椅子底下的二狗正拿著這塊黃色橡皮泥。
  「二狗,給我橡皮泥」張姓女同學可憐巴巴的看看二狗。
  「張XX,我愛你!」二狗深情的看著張姓女同學說,眼神堅定而溫柔
  「二狗你說什麼?快給我橡皮泥!」張姓女同學似乎不知道什麼「愛」,沒理會二狗的深情表白,只想快點要回橡皮泥。
  「你說你愛我,我就把橡皮泥給你」二狗這一套完全是跟孫大偉學的。
  「哇……………………」張姓女同學在椅子底下大哭了起來。
  接下去的事情可想而知,當年這件事轟動了幼兒園,全幼兒園大中小班上千號學生和學生的家長都知道了這件事,二狗被罰站三天,從此在老師和家長面前,二狗成了一個早戀的代名詞。好事不出名,壞事傳千里。這件事在二狗以後的小學、初中、高中一直廣為流傳,每每被同學拿出來挪榆二狗。更加讓人痛心的是,這位張姓女同學從小學到高中都和二狗在同一個學校,她一見到二狗就臉紅,二狗一見她更加臉紅。此事在二狗心中留下了極其嚴重的陰影,在以後的二十年里,二狗再沒敢跟任何一個女孩子說過「我愛你」,無論再怎麼喜歡對方。所以,今年二狗二十六歲,依然還是處男。
  這個幾乎是全中國最早戀的孩子到了26歲還是個處男,悲哀啊!莫大的悲哀啊!二狗寫到此處,竟無語凝噎。
  話所孫大偉當天終於約到了那個小姑娘,十分開心,和所有的兄弟都顯擺了一番。然後帶著趙紅兵等六個兄弟浩浩蕩蕩了去了六中的操場一起去開「吉他演唱會」,在80年代,晚上通常沒什麼娛樂,而年輕人又愛湊熱鬧,所有兄弟七個當天晚上全去了六中的操場,還帶著二狗和曉波兩個孩子去看熱鬧。六中這個學校很有意思,操場和教學樓是分開的,操場在馬路的西面,教學樓在馬路的東面。操場上還有看台,比較空曠,周圍沒什麼人。
  到第二個晚自習結束時,孫大偉追的小姑娘果然來赴約了,而且還帶了她的同桌,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這個女孩子叫高歡。二狗當時就認為高歡是天仙下凡,直到後來在電影《喜劇之王》中看到張柏芝才覺得原來不是天仙也可以長成這樣,張柏芝和高歡像是孿生姐妹。
  兄弟幾個邊彈吉它邊唱歌,聲音不小。有心上人在側,孫大偉彈唱極為賣力,但說實話,孫大偉的琴彈的還沒二狗好,感覺總是手比嘴慢半拍,切換和旋感覺很生硬。
  這天,看台的對面也有一群人,也在唱歌,不僅有吉他,還有人吹笛子。
  由於距離只有100米都不到,周圍又很寂靜。雙方開始比誰的嗓門大,越喊越起勁。喊著喊著不對勁了,對面開始有人罵了。
  「牛逼什麼,給我肅靜」對面有人罵
  「操你媽,有種給我過來!」張岳喊。有女孩子在旁邊,尤其是有高歡那麼漂亮的女孩子在旁邊,張岳的脾氣更加控制不住。
  對面沒答話,黑夜中看見對面黑壓壓的過來一群人走了過來,起碼10幾個。
  「下來!」對面的那群人走到這邊看台底下,朝趙紅兵他們喊著。
  「呵呵,還怕你們?」趙紅兵帶著幾個兄弟走了下來,把吉他交給了高歡,高歡、二狗等四個人留在了看台上,沒下去。
  雙方劍拔弩張,對峙著。
  「剛才你們這裡哪個兄弟罵我們來著,還讓我們過來?」黑暗中看不大清說話這人,但是說話的聲音沉穩有力。
  「我罵的,呵呵」趙紅兵說
  「哦,你罵的,你叫什麼名字」對面的這個人說話還是不緊不慢,好象是在談事情,而不是要打架。
  「趙-紅-兵」趙紅兵一字一頓的說。
  「哦,我認識你,我弟弟和你是同學,我叫路偉」對面的聲音還是客客氣氣的。
  這個名字報出來,這哥兒幾個心一沉,都琢磨:靠,我們真是霉,才一個月不到,剛惹完東郊的二虎事情還沒結,這下又惹上另一尊瘟神,路偉!這尊瘟神的兇悍程度比二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路偉在我市80年代是出名的混子,他不是本地人,家裡都是鐵路上的,他的爸爸是軍人,媽媽是文工團的,有名的本市一支花,吹拉彈唱樣樣行。有一段時間我們國家的鐵路歸軍隊管,就是這時候他家來的我市。他的媽媽雖然漂亮且溫柔,但他爸爸卻粗魯的可以,他的媽媽也是組織上「安排」給他父親的。路偉這個人繼承了她媽媽在文藝上的天賦,吹的一手好笛子,長笛,據說水準相當不一般,在繼承了他媽媽的音樂細胞的同時他也繼承了他爸爸的兇悍殘暴。
  路偉這幫人基本全是從小玩到大的,從小學就是鐵路子弟小學、中學鐵路中學並一起走向社會,從小學一年級路偉就是這群孩子的大哥,長大以後這群鐵路職工的子弟要麼被安排在鐵路上班,要麼就跟著路偉混社會。在80年代初,流氓所能涉及的領域比較狹窄,基本上全是以偷為主,而路偉他們這些鐵路職工的子弟靠山吃山,專偷鐵路沿線,鐵路上從乘務員到乘警他們全認識,偷起來格外方便。路偉這幫人有兩個特點,一是相對來講比較有錢,二是穿的比較好,尤其是上衣和鞋子都比較好,這些衣服和鞋子基本全是在火車上幹活兒時一不小心穿「錯」的。打架對於他們來講純屬於業餘愛好,不是他們的主營業務。但是這群人打起架來心狠手辣,從不服軟,而且人多勢眾凝聚力較強。
  「恩,路偉大哥,久仰久仰」趙紅兵看見對方比較客氣,也跟著客氣了一句。
  「兄弟,聽聲音剛才罵人的不是你,你告訴是誰,我不為難你」路偉依然客客氣氣,好象是在談生意。
  「呵呵,路偉大哥那我要是不告訴你是誰呢?」趙紅兵笑著說。
  事後再開「群毆總結會」的時候大家都對趙紅兵讚賞有加,大家一致認為趙紅兵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那就是無論遇到多麼兇悍的敵人和多麼可怕的場面,趙紅兵從來沒有過呼吸急促過,從來都是冷靜自若,絕對有著高人一等的氣質,這氣質與其家庭背景和從軍經歷有關,家庭背景讓他見到什麼人都不打怵,從軍的經歷讓他見到什麼場面都不哆嗦。如果換了別人和路偉談,即使是他根本不怕路偉,但他也很難表現出那種高人一等的氣質。有了趙紅兵這樣的氣質在氣勢上自然就更勝一籌,也讓身後的兄弟平添幾分膽色。
  「告訴我吧,沒事,我不會把他怎麼樣,我只想把他門牙掰下兩個來」路偉的語氣依然那麼平緩。
  「操你媽姓趙的你別給你臉不要,再你媽的裝逼連你一起幹了」路偉身後的那個顯然脾氣比路偉大很多,按捺不住罵了起來。
  在我市,如果兩群人中有一個人當面罵了「操你媽」,這架基本是打定了。
  果不其然,只聽見「砰」「砰」幾聲,路偉這邊好幾個人疼的叫了起來,趙紅兵左右一看,自己人沒人動手啊,這是怎麼了?他再一細看,原來身後的費四和小紀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離他們大概10幾米的一個磚頭堆旁,正守著那磚頭堆拚命的往這邊扔磚頭,小紀他倆是炮兵出身,臂力極大。看來,上次的「群毆總結會」開的十分及時,當時會中確定的「發揚就地取材的戰術風格」馬上的付諸了實踐。而且這戰術隊型和解放軍陸軍陣型和戰術差不多,偵察兵在最前、炮兵在後面發炮掩護。這倆炮兵的磚頭功夫看樣子是繼承了中國炮兵的優良傳統,又狠又准一個磚頭也不浪費而且頻率非常快。
  路偉那邊也不含糊,看見這邊動手了。他們馬上涌了上來,打頭的第一個正是剛才在路偉身後罵趙紅兵的那個。這小子剛衝上來就被一把冰涼的三棱刮刀抵住了脖子,拿刀的正是張岳,手裡拿的正是小北京從二虎他們那裡搶來的那把大號三棱刮刀。看來上次會議中確定的「出門最好帶傢伙」也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誰再上來我扎了他」張岳吼道
  「兄弟別衝動,放了他」路偉的語氣有點急,同時示意身後的兄弟們都別動。
  「去你媽逼的,剛才就你要掰我牙是嗎,今天我要捅的就是你!」張岳怒了
  「呵呵,兄弟,你要捅就捅,來,朝這捅」說著路偉就把腦袋伸了過來,想要將張岳一軍。
  路偉以為張岳不敢,以為眼前這個小子沒這個膽子敢拿刮刀捅人,更別說敢捅他路偉。他這輩子勢必要為他當時這「勇敢」後悔。如果他知道張岳的爺爺是誰,他的爸爸和哥哥又是誰,可能借他100個膽子他也不敢幹這「虎」事。
  「我操你媽」張岳放開剛才手中抓的那個小子,一刀朝路偉脖子捅去。路偉看見他出手時想躲已經晚了,只能本能的向側面一躲,這刀結結實實的扎在了他的右側的臉上!
  這刀應該是把路偉扎的嚇破膽了,挨了這一刀他清楚的知道這一刀力量有多大,他要是不躲這一刀非要扎死他不可,這刀就是要他命來的。雖然路偉這群人平時打架也動刀,但很少用三棱刮刀,而且即使動了刀也就是往對方大腿胳膊等地方扎,張岳這樣一上來就拿三棱刮刀往脖子上扎的亡命徒他應該是沒見過。
  張岳這一刀紮下去看見沒扎死路偉,拔出來又是一刀,這刀是朝胸口。這刀沒等紮下就被趙紅兵抓住了胳膊。看來,張岳這頂級亡命徒把自己的同夥都給嚇著了。
  根據二狗對趙紅兵這兄弟幾個的認識,二狗認為,如果說這八個人按殺人的膽量排序的話,張岳肯定排第一,因為他一打架就想把對方給弄死,而不是想把對方打傷或打殘,無論對方和他有沒有仇。排第二的應該是李四和小北京,這兩個退伍偵察兵出手全是往要害打或者捅,而且又准又狠,對方是生是死聽天由名。排第三的應該是小紀和費四,只要對方的確把他惹火了,他們殺人的膽子不在張岳之下。排第四的應該是李武,如果他挨了幾下重的,他肯定敢殺人。排第五的應該是孫大偉,如果他殺了人那肯定是過失殺人,他連打架的膽子都沒有還敢殺人?至於趙紅兵,他這一輩子絕對不可能殺人,因為他覺得他的命可金貴,殺了誰他都不核算,而且他出手很有準,肯定不能失手把人打死。
  趙紅兵一隻手抓住張岳那隻拿著三棱刮刀的胳膊,又順勢踹出一腳,踢中了路偉的膝蓋,一腳把他放倒。小紀從後面拿著磚頭衝上來照路偉的臉上就是一下,後來知道,小紀這一磚頭把路偉的下巴打斷了。
  大家都知道,混子打架以生死相博的時候,極少有人用腿,因為這太危險,一不小心就被對方抓住腿一推就倒。所以多數都是拳頭和刀槍解決問題。但是趙紅兵、小北京、李四這三個偵察兵出身的流氓則不同,他們上來第一下基本都用腿,對有欺身上前靠近自己的才用些擒拿,失誤極少,基本是一腳放倒一個。
  路偉倒下以後趙紅兵和李四開始沖向了路偉身後這幫兄弟開打,這也是吸取上次李武沖在前面被人一拳打倒的經驗教訓,所以這次是身手最好的趙紅兵和李四衝鋒在前。趙紅兵他們這幾個人打架有個特點:只要場地開闊,無論對方有多少人,他們都是主動出擊,哪裡人多他們往哪裡沖,從不退縮逃跑。趙紅兵和李四身後跟著的張岳,費四等五人也不是易予之輩,隊型保持的很好,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不超過1米5,如果有人被打倒或者是被抓住的頭髮之類馬上身邊就有人支援。路偉這幫雖然人多但沒體現出絲毫的優勢,尤其是張岳那把三棱刮刀所到之處人紛紛散開。
  這時路偉站了起來,捂著臉托著下巴含糊的大喊一聲:「別他媽的打了,都住手!」原來路偉也會大嗓門喊。趙紅兵這邊也打夠了,賺足了便宜,停下了。
  「趙紅兵,明天晚上8:00,我在南山頂上挖好了坑等你」路偉忍著劇痛,捂著臉含糊不清的說。他話已經說不清了,三棱刮刀扎到哪裡,哪裡就是個血窟窿。
  「呵呵,你挖坑是給你自己用吧,我到時候會去等你的」趙紅兵說。剛打完大架,運動量這麼大,趙紅兵說話居然氣都不喘。
  二狗知道,可能趙紅兵等幾個人沒怎麼害怕。但是看台上那兩個女孩子是真被嚇壞了,二狗感覺高歡摟著二狗的胳膊不停的顫抖,也不知道是嚇的還的凍的。這兩個女孩子只知道孫大偉不務正業,哪知道他有這麼多亡命徒朋友,又什麼時候見過這樣慘烈的群歐。
  80年代初的流氓就是這樣,他們之間打架完全是為了面子,為了鬥狠,為了立威。單純的很。不像現在的流氓,打架全是為了個人或團伙利益。而且當時無論誰受了什麼傷,只要不留下終生殘疾或者死亡,基本沒人會報案。不報案,那麼肯定就是要報仇。這次南山之約用他們流氓的話來說就是「會一會」。頗有點中國古代俠客的感覺。
  二狗清楚,趙紅兵是真的不怕路偉,因為他知道路偉沒有殺人的膽子。
  第二天一早趙爺爺上班以後,「群毆總結會暨今晚南山之戰動員會」在趙紅兵家如期召開,開始參與會議的就是小紀,李武等幾個無業游民,中午以後,張岳等下了班也趕了過來。會議嚴厲批評了張岳出手就要殺人的莽撞作風,高度讚揚了小紀、李武二人就地取材的靈活多邊戰術風格。
  會議的核心問題在於今晚如何面對路偉團伙
  「路偉已經被張岳扎那刀嚇破膽了」李四說
  「路偉沒有殺人的膽子,但他有把人打殘的膽子」趙紅兵沉吟著說
  「今天晚上每個人都帶上傢伙」張岳說
  「把跟路偉他們要會會的消息說給更多的人聽,這樣他們更不敢對我們下狠手」孫大偉說。
  「只要他們不下死手,我們必勝」費四說
  「依我看,咱們還是和他們談談吧,任何問題,都可以通過談判解決」孫大偉說
  「談個JB,都準備傢伙去」趙紅兵一聲令人,人全散去找傢伙了。
  十月底的中國北方,已經寒風徹骨。荒涼的南山上,枯黃的荒草在寒風中搖曳,一片肅殺之氣。
  南山的頂上,矗立著的是人民英雄紀念碑,30多年前烈士用鮮血染紅了南山換得了今天的和平。今日,先烈們在這裡要見到共和國的新一代們因為雞毛蒜皮的鬥氣要在這裡決一生死,不知在九泉之下該作何感想,一小時後,是否會有新的鮮血染紅人民英雄紀念碑?
  30多年前,先烈為人民的民主和和平而戰鬥,今日,這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又為何要戰鬥?先烈們一定不解,或許除了在局中的這些流氓們,沒有人會了解。
  趙紅兵和他的六個兄弟先上的山,7:45就到了,人人手裡不止一把刀。其中李四的武器最特別,一根暖氣鋼管被斜著鋸開,頭是尖的,即可以捅人,也可以打人。平時打架最懦弱的孫大偉今天的武器是最先進的,一把沙噴子,這把噴子究竟是從何而來沒人知道,反正從這天以後孫大偉基本是槍不離手,直到兩年後換了一把雙管獵以後才把這把沙噴子換掉。
  山上沒有人,更沒有路偉所說的坑。
  張岳爬上人民英雄紀念碑的第一級,手裡還攥著那把大號三棱刮刀,寒風中,張岳喊:「路偉,你他媽的人呢,操你媽今天晚上老子一定剁了你」。
  像是狼嚎,空曠的山上,沒有迴音。
  深秋的夜格外的寒冷,尤其是在我市這個周圍以平原為主的城市。
  8:15分,路偉他們的人還沒有來。趙紅兵他們哥七個已經凍的哆哆嗦嗦了。
  這時,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子來到了山頂。
  「我是路偉的鄰居」那個男孩子黑暗中看不清人,但他應該能感覺到對方的殺氣,聲音有點顫抖的說
  「恩,路偉呢?呵呵」趙紅兵永遠那麼鎮靜,那麼溫文而雅。
  「在醫院裡,臉上被扎了一刀,下巴被打斷了,下巴打斷了要封閉,把嘴封了起來,從昨天到現在還沒吃飯,嘴封著也不能說話,今天不能來了」男孩子聲音顫抖的說
  「恩,不來就算了,後會有期,反正我知道他是誰,我會去找他的」趙紅兵說。
  二狗不得不佩服趙紅兵的膽色,雖然二狗沒有跟著他們上山但是卻聽見他們「開會」,二狗知道其實趙紅兵也不願意打這一架,對於上山來打這一架,趙紅兵多數是為了面子,如今對方沒來,他正好有了個台階下,但他沒有就這個台階馬上下,而是說還要去找路偉算帳。
  「這裡有個紙條,路偉讓我給你」說著,那個男孩子遞過一張紙條
  「恩,你走吧,要麼我們一起下去吧」趙紅兵說
  「謝謝了,大哥哥,我自己先下去」男孩子轉身走了,趕緊遠離這幫他眼中的凶神惡煞。
  紙條上寫著「此仇不報非君子」。
  好象80年代特別流行這句話和這樣的形式。真不知道他路偉算哪門子君子。
  「路偉和他的同夥全被張岳那兩刀嚇破膽了,他們再也不敢找咱們麻煩了」趙紅兵說。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趙紅兵的判斷是絕對正確的。
  從此以後,路偉很少在市區露面更很少打架,這一下他算是栽了。但他也沒有報案,遵守著江湖規矩。有人栽了就有人崛起,趙紅兵這群人以寡敵眾、以弱勝強,率先上了山而路偉卻沒敢來,很快就傳遍了「黑道」,之所以把黑道加了引號是因為80年代正像是葛優說的:「中國根本就沒有黑社會」。黑社會的雛形是90年代才出現的。
  80年代初的流氓,由於剛剛在83年被全國集中嚴打了一把,已經基本打光。新生代的流氓基本是以大工廠的宿舍區、家屬院的子弟構成的團伙,嚴格來說,只是小混混的團體,戰鬥力並不怎麼強。直到趙紅兵他們橫空出世,才改變了這個現狀。當然,到了90年代,由於古惑仔等影片的熱播,新的流氓團體,狠角不斷湧現,這是後話。
  路偉也是第一次栽了這麼慘,不僅他認了栽,他手下的兄弟也認了栽,他們都怕死,都怕張岳這個出手就要殺人的活閻王。趙紅兵團伙一戰成名,成名就成在張岳那要致人於死地的兩刀上。路偉這群以小偷為主體的流氓構成的團伙註定是我市黑道上的流星,註定不是趙紅兵他們的對手,無論他們有多少人。
  人多有什麼用?只能欺負弱者,在弱者面前樹立威風。而趙紅兵他們只欺負強者,欺負成名已久的老流氓。欺負強者,是他們選擇的而且堅持的一貫路線。事實證明,在黑道上混,這樣干是捷徑,是真理。
  十五年後,已經成了鐵南餐飲娛樂業的大老闆的路偉在一次生意場合上和趙紅兵邂逅,二人握手一笑泯恩仇。幾杯酒下肚,眼花耳熱之後,兩人話多了起來
  「紅兵,我想知道當年捅我的究竟是誰,黑暗中我實在沒看清楚,到現在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這麼想知道」
  「我路偉活了40年,沒說過熊話,但是那次,我是真的怕了,他是想要我的命」
  「你想報仇」
  「不想報仇,從那以後你也知道我已經很少參與社會上的事兒了,專心做生意」
  「想報仇你也報不了了」
  「為什麼」
  「前年折進去的,去年春天執行的槍決,是張岳」
  「是他!我真的要感謝一下他」
  「為什麼?」
  「沒有他,或許我這一輩子都是小混混,他那一刀紮下來,我才知道我根本不適合混社會,我沒那膽子」
  所以二狗看來,塞翁失馬這句成語適用於任何人,任何事。
  路偉確實沒有殺人的膽子,但是並不代表當時的流氓都沒有這膽子。有這膽子的,二虎就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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